正文 第16章 触界

作品:《病犬

    他的命运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惶惶不可终日。

    郴空胡同是个很危险的地方。

    逼仄肮脏的棚户区里, 充斥着豺狼虎豹。

    那里不光是有一条芷栖踩到的臭水沟,而是整片地界儿几乎都没什么好地方。

    但如果仅仅是外在也好了,可偏偏最最危险的存在就是他的父亲,江权。

    自从芷栖来过这个胡同以后, 江祁就觉得这地方没法呆了。

    他不能住在这里, 也不能让芷栖再来找他。男孩捂着肩膀上的伤口, 苍白的额头上冷汗斑驳, 他费力的低下头从床下找出一卷绷带缠在自己伤口上。

    煞白的脸上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显然是痛极了。

    江祁闭眼缓过这一阵钻心的疼,才起身慢吞吞的离开了这已经暗沉下来的低矮平房。

    他身上疼的举步维艰,死死咬着牙忍着愣是走了出去。

    而后折腾了两个小时,才到了岛田区叔叔江势那里。

    江势傍晚才收了菜摊回家,在门口就看到蜷缩在楼梯角落里的男孩,男人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其实江祁主动示弱过来找他的场景不常见,但少年灰色的短袖肩膀处渗血的模样却很稀松平常。江势皱眉, 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问“你爸又打你了”

    江祁抿唇,没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他只是在僵持半晌后, 声音低低的问“叔, 我户口还能转到你名下么”

    江势愣了下, 语气里竟有些迫不及待的惊喜“你说真的”

    男孩嗓子有些哑,沉闷的嗯了一声。

    江势这才让他进了门,婶婶关月正好从厨房里出来, 她用围着的围裙擦着手, 见到江祁就是一怔, 随后看到男孩肩头上的红痕才回过了神。

    “啧, 造孽。”关月啐了一声, 把江祁拉过去撕开他的衣服少年肩头上一道深深的伤口皮肉翻着,正不住的渗血,一股子腥味儿冲上鼻子,弄的关月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可他们干惯了活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江祁肩上这道伤口是被人用镰刀刮的。

    而从颈上向下望去,男孩白皙骨感的上半身密密麻麻的都是疤痕,烫伤,刀伤数不胜数,旧的未去,新的又来,从而层层叠叠的布满了半个身子。

    江势和关月都知道,这是江权的杰作。

    女人的心到底还是比较软一些,关月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把江祁的脑袋“去医院缝针吧。”

    以往江权耍酒疯,在江祁身上留下的伤轻的他们自己能处理也就处理了,遇到这种重的,不去医院还是不行。

    江祁沉默的点了点头,乖巧听话的像只流浪狗。

    去医院的路上,江势和媳妇儿说了要把江祁户口挪到自家下面的事儿,关月顿时眼前一亮。

    “真的假的。”女人兴奋的嚷嚷一句,随后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压低声音叹了口气“不过大哥他能让么”

    江势不由得看了眼江祁。

    少年安静的坐着,眉目冰冷,只是在察觉到江势看过来的视线时僵了一下,随后声音低低的说“我同意就行了,叔叔,您可以把郴空胡同的房子卖掉了。”

    其实这个才是真正能让江势和关月开心的根本,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压下了眼底的欣喜。

    毕竟眼前的少年还在伤痕累累中,喜悦也不好表达的太过明显,只是眉梢眼角处还是忍不住泄露了些许。

    他们欣悦,是因为江祁的情况和别人都不同。

    男孩的户口,是当初江祁爷爷还在世的时候,强行扣下来的。

    江权未成年的时候就因为抢劫杀人入狱,被判了十几年后出来快三十岁,整个人无所事事的花天酒地,性格暴戾阴沉反复无常到了极致。

    当初老爷子活着的时候,家里的钱财几乎都被江权凶神恶煞的搜刮了个干净,却除了郴空胡同的那个房子。

    那个低矮的小平房,写着的是老爷子的名字,是他在那儿为自己养老送终的地方。

    老爷子恨透了江权,本来是打算把自己这唯一能算得上财产的房子留给小儿子江势的虽然小儿子没文化也不成器,但总归还算老实。

    但就在这个时候,江权遇上了一个女人。

    一个吃喝嫖赌五毒俱全,正好能和江权十分合得来的女人,她是夜场小姐,给钱就能睡,但江权搜刮了老爹和弟弟身上的钱,一个人就睡了她一个月。

    一个月后,这女人怀了孕,肚子里的孩子除了江权的自然不能有别人。

    十几年前的立夏那天,女人叼着烟拿着酒瓶子和化验单找上了郴空胡同,直接和江老爷子谈判。

    计划一,给她打胎钱和赔偿金,她把这个孩子做了,以后和江权两不相干。

    计划二,她可以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但生了后得给她两万块钱,且生下就走,和江家照样没有任何关联。

    哪怕她作为一个私生活糜烂的夜店小姐,也不想把未来托付给像是江权这样的男人。

    江老爷子几乎想都没想的选了后者,拿出了自己的养老钱保住江祁的一条小命对于老人家来说,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是他们家的后,是血脉的延续,纵然穷徒四壁根本没有什么皇位要继承,也得拼了命的留住这个根。

    生子肖母,江祁的五官和生母很像,女人是个极度艳丽又凉薄的人,长着最美的脸,干着最狠的事儿。

    她和江权其实是天生一对,两个人心肝都是黑的。

    等到十月怀胎后江祁一生下来,男孩一天的母乳都没喝过就被送到了江老爷子那里。

    从此,女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江祁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

    而江祁的名字,都是在女人把他送到江家那天,正巧江老爷子要带着江势去庙里祈福,就顺势给他起名为江祈,可惜两个人都没什么文化,去录入户口的时候把祈写做了祁。

    男孩连名字都是个错误,从生下来开始也许本身就是个错误的。

    但江祁人生中唯一的慰藉就是老爷子。

    江老爷子视孙如命,把他的户口过到自己名下,他不让江祁和江权沾边,还立遗嘱把房子和户口连在一起,都留给江祁。

    只可惜,江老爷子活了没两年就去了,到最后也只剩下一个户口和房子给江祁,都是冷冰冰的死物罢了。

    而这房子也成了江祁唯一的避难所,虽然郴空胡同这低矮的平房又破又小,但毕竟是林澜市区内的房子,棚户区未来还有拆迁的可能性,所以无论是魔鬼一样的父亲,还是各自肚肠有算计的叔叔婶婶,实际上都在打着房子的主意。

    只有把江祁的户口过到自己的名下,才有光明正大占有这房子的权利。

    以前的时候江祁年纪小,只能和硬赖在郴空胡同的江权住在一起,动辄被他虐待殴打中年男人混的毛不是,除了把每天喝大酒抽大烟积攒的一腔怒气发泄在自己儿子身上,也干不了别的了。

    江祁无处可去,无处可逃,而家暴这件事连警察也不会管,更指望不了别人管。

    他只能默默忍受着江权,和他彼此仇恨的在一起生活着,然后逐渐习惯这样的虐待,逐渐麻木

    他为了上学,只能从小就帮着江势的菜摊收菜,卖菜,从而换取一点学费和书本费,毕竟在江权那里,是一分钱都得不到的。

    江权从来不认为自己有养儿子的义务,可江祁知道自己得读书,不能浑浑噩噩,幼小稚嫩的心态伴随着恨意生根发芽,逐渐蔓延成参天大树的时候他仍旧记得,自己得出人头地。

    上学,似乎是在漆黑长路里唯一能看得到一盏路灯的希望,江祁不想放弃。

    纵然他年幼的时期,每每在破旧逼仄的小屋里,在钢丝床上躺着的时候听到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就会汗毛竖起,几乎控制不住的牙齿打颤。

    他怕挨打,也怕江权。

    江祁觉得自己大概很恶劣,很暗黑,因为他无时无刻都盼着自己那所谓的父亲死在外面,最好悄无声息,连他的尸体都不用认领的那种。

    这样他就不用再徒劳的反抗,就不用时不时身上的伤疼的锥心刺骨上课都无法集中精神。

    就不用惶惶不可终日。

    只可惜愿望只是愿望,江权那个魔鬼还在,可江祁却已经不想和他一起待在郴空胡同里了。

    他愿意用爷爷留给自己的房子来和叔叔换取一个安身之处,愿意在远离市区的遥远的岛田区读中学,只要能远离郴空胡同就好。

    在医院缝针的时候,江祁全程一声不吭,任由额角豆大的汗珠缓缓滴落。

    就连缝合的医生都忍不住夸了句“小男孩有骨气啊,挺能忍疼。”

    江祁不说话,关月却忍不住在旁边轻轻的叹了口气。

    哪里是能忍疼了分明是疼惯了。

    过完户口那天晚上,是江祁人生中第一次在面对江权的殴打时,有人为他报警的一天晚上。

    江权气势汹汹的找上门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对准了江祁的心窝子狠狠一脚,偌大的脚力直把少年清瘦的身子踹到角落里,脑袋不自觉的砰的一声撞在墙上,江祁皱眉,头软软的垂了下来。

    夹缠在江权破口大骂之中的,还有关月的尖叫声。

    一片玻璃器皿噼里啪啦的混乱中,江势把江权拉到了院子里,屋内的门咔哒一声上了锁。

    江祁在极致的疼痛之间,却也松了口气。

    第一次,在和江权的对峙之中,他有了一种被保护的感觉哪怕这种感觉是他用一套房子换来的。

    后来,江家两兄弟都鼻青脸肿的去了警察局。

    简单的描述了一下情况后,警察对于这种因为争家产而打起来的场面似乎也屡见不鲜,只对着江权淡淡的说“入室斗殴,主动动手,拘留十五天,再犯加倍,如果有什么异议,可以去法院起诉。”

    而江权根本不可能去法院起诉。

    他身无分文,每个月就靠着小手段骗点钱过活,哪儿来的钱去和江势打官司

    况且,那房子的户主是江祁,江祁愿意给谁给谁,他哪怕自持身份是他的老爹,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草他丨妈的狗娘养的。”江权在被拘留前,眼神阴郁的滴水,曾满脸戾气的对着江势哼笑“你告诉我儿子,等他老子出来的。”

    后半句话不用说,江势也能猜到是什么。

    无非是我弄死他,这话,江权曾经对他们说过无数次。

    “从那以后,我户口就在叔叔家那里,所以就在岛田区的一中上的学。后来,就考到三中了。”

    无数难堪的回忆在脑子里闪过,可面对芷栖时,江祁并不想犹如卖惨一样的叙说自己过去如何如何,他只简略的做了些解释而已。

    只是从隐晦的只字片语中,芷栖也能听出来少年过的很不容易。

    他的一双手分明修长细致,骨节分明,上面却有好几道鲜明的疤痕,痕迹明显粗糙的是常常干活的一双手,刚刚牵着她的短暂片刻,芷栖都能感觉到厚厚的一层茧子

    想到江祁轻描淡写的说大多数时候都帮叔叔在菜市场卖菜,小姑娘心尖儿就不自觉的一揪。

    这种青春蓬发的年纪,大多数少年少女都是无忧无虑的,想着的都是放假去哪儿玩哪个明星多帅,充其量心思重点的就是考虑考虑学习,可有几个人像是江祁这样,为了读书和生计去卖菜呢。

    芷栖强忍着眼角的酸涩,她知道江祁应该不会想看到她没用的想哭。

    吸了吸鼻子后,少女掩饰性的强笑道“江祁,其实是我不对,我应该想到你不上八中肯定是有苦衷的,然后我还和你闹脾气。”

    这可真不应该了,芷栖越想,就越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可江祁才不愿意看到她有任何自责内疚的模样,少年凌厉的长眉微蹙“别胡说。”

    他喜欢芷栖跟他闹脾气。

    只要芷栖还愿意跟他说话,那就怎么样都是好的。

    “江祁,那你现在还帮着叔叔卖菜么”芷栖不想让他在回忆那些伤心事儿,刻意转移着话题,她看着男生轮廓精致的侧脸笑笑“你是不是菜市场最帅的那个人啊”

    江祁不由得呆了呆,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女孩是在夸他,夸他帅。

    少年耳根不自觉的微热,低头不语他总不可能不要脸的承认自己是菜市场最帅的。

    然而芷栖却不放过他,女孩拉了拉江祁的手指,依旧在笑着说“你下次卖菜,带着我一起去好不好啊我也想去试试。”

    她想让江祁知道,卖菜不是一件值得自卑的事情,所有人都有自己养家糊口的办法,卖菜这事儿,她也能干。

    江祁领略了女孩话里的意思,视线不自觉的一点一点变的柔和下来。

    他轻声答应“行。”

    在江祁琥珀一样浅色眼睛的注视下,芷栖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想,少年可真乖啊,他什么都肯听自己的,真好。

    他的眼睛就像是最沉静的根源。

    让忧愁在我心中沉寂平静,正如黄昏在寂静的林中。

    但如果把江祁真的当做一个很乖的男生,那就是人生中最大的错觉之一。

    芷栖不知道的是,其实江祁只对着她一个人乖而已。

    对待其他的人,江祁或许就像陈流方之前所说的,像个拽的二五八万的装逼狂,谁惹了他,他就会毫不顾忌的变成疯子。

    可能是因为成长环境的原因,江祁对于周遭的一切都是极度不信任也不想接触的状态。

    少年不和班级里的人交朋友,甚至不和他们说一句话,他身上没有十六七岁年轻人的朝气阳光,有的只是暮气阴郁而已。

    江祁的沉默寡言不近人情很快就在班级里出了名,可就连老师都拿他没有办法。

    因为不爱说话不爱理人又不是犯罪,不合群也没办法。

    况且,江祁的成绩很好。

    少年从小就一心想要靠着好好学习出人头地,他虽然浑身上下长满了和这个世界不入的刺,但对待学业却很认真。

    要不然江祁也不可能从岛田区那个师资生源都很落后的中学,凭借名列前茅的成绩考到三中来。

    他在这个班级里,只和芷栖一个人说话。

    就还是像小学的时候那样,周身自带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真空层,只有芷栖能进去,其余所有人都不入。

    一开始的时候,芷栖也没有什么觉得不对劲儿的,她又能像以前一样中午和江祁一起吃饭,一起探究题做作业,晚上江祁还能送她回家,对于小姑娘来说就是心无旁骛的开心。

    可渐渐的,班级里却有了些风言风语。

    例如,有人说芷栖和江祁在早恋。

    早恋这个字眼在高中是非常严重且禁忌的字眼,芷栖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和这个词汇扯上关系。

    因为在她的感知中,她和江祁从小认识,互动和近距离接触都是自然而然的一件事情,和什么早恋八竿子打不着。

    可直到唐娇放学后把她叫出去窃窃私语的时候,芷栖才知道原来在周围人眼里,自己和江祁真的就已经是早恋的关系。

    “那个,栖栖。”唐娇同她小声咬耳朵,似乎十分不好意思的劝诫她“你和江祁,是不是嗯,是不是走的太近了呀”

    芷栖一开始还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茫然的眨着大眼睛“怎么了我们之前就认识呀。”

    “是,但是”女孩说起这种关乎于情愫的事情,通常都是很不好意思的,唐娇别别扭扭的对她说“可咱班同学都在说,你和江祁你俩是在谈恋爱呢。”

    说到谈恋爱这三个字时,女孩声音几乎细弱蚊蝇。

    在听清了唐娇说什么后,芷栖脑子里轰隆一声,雪白的巴掌脸瞬间从额角红到耳根。

    “胡、胡说”女孩磕磕巴巴的辩驳,声音都气的哆嗦“我们才没有谈,谈那个呢。”

    对于纯洁到连爱情这个意识的没有的女孩来说,芷栖实在是无法说出谈恋爱这三个字。

    她小手不自觉的握紧成拳,深吸一口气后义正言辞的说“这是造谣,娇娇,是谁说我们那个的”

    “我也不知道呀。”唐娇为难的皱眉,轻轻叹了口气“栖栖,现在班级里挺多人都在说的,要是有人告诉老师就不好了。”

    “不如不如你还是离那个江祁远点吧,你不觉得他奇奇怪怪的么”

    。

    可能站在唐娇的角度来讲,这是一个好心的建议。

    但芷栖还是出离愤怒了。

    凭什么因为周围人的风言风语,她就要离江祁远点这种事情,难道不是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么

    再说了,江祁哪里奇奇怪怪的了。

    其实芷栖和唐娇的关系很好,几乎是无话不谈的前后桌,但这一刻,女孩仍旧想起了自己在小学时第一个闹掰了的朋友,崔双双。

    也是因为江祁,因为崔双双随波逐流的,和大众一起污蔑江祁。

    虽说从众心理是人的本能,但依旧不耽误芷栖觉得这种跟风的思想,其实是属于人格不健全的一种。

    但是,唐娇不是崔双双,她也不是当初那个幼稚到随便跟人绝交的女孩了。

    “娇娇,江祁并不奇怪,你只是不了解他而已。”这次芷栖深吸一口气,选择和唐娇解释,小姑娘精致如瓷的脸上近乎态度严肃

    “我认识他很多年了,知道他是个好人。”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要合群都要讨人喜欢的。”

    “江祁可能就是一个不那么会讨人喜欢的人,但我喜欢他。”

    唐娇不禁错愕的看着她。

    而芷栖只是微微一笑,坦坦荡荡“我说的是朋友之间的喜欢。”

    “跟风判断一个人有时会蒙住自己的眼睛,以讹传讹之下,也破坏了另一个人的名誉。”芷栖笑笑,拿起自己的书包背在肩上,临走之前,和唐娇诚恳的说

    “娇娇,你和江祁都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是用自己的眼睛观察他,而不是从别人的口中评判他,再见。”

    说完,女孩就转身下了楼。

    此刻高一的学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而高二高三的学生还在上课。

    而操场上大槐树下有一道男生清瘦修长的影子,正在等着她。

    芷栖唇角的梨涡若隐若现,迎着月光朝着江祁走去。她信任他,喜欢他,唯心而已。

    芷栖和江祁当然没有早恋,起码在高一的十六岁是绝对没有早恋的。

    至于后来其实有些事情他们早就心知肚明了。

    只是在青春年少的时刻里,年轻人都不懂明天和意外哪个会来的更快这个道理。

    所以早已经宣之于口的爱意,最后也在轰轰烈烈的伤亡里消弭无声了。

    现如今才是时隔四年后,他们第一次靠近对方。

    但芷栖还记得江祁现在已经是公众人物的这个事实,在摘下少年口罩的一瞬后,女孩又仓惶的伸手捂住他的脸。

    微凉的嘴唇被女孩柔软的掌心覆住,江祁有一瞬间的失神。

    随后芷栖就做贼心虚一样的把口罩给男生重新戴上,微微踮着脚的模样乖巧可爱,垂眸就能看到她近在咫尺的长睫毛小扇子一样的扑闪了几下。

    芷栖拉起江祁的手,声音轻轻的“跟我过来。”

    澜大这里人来人往,当然不方便说话,芷栖把少年带到澜大女生宿舍的后花园里。那里一般是情侣的约会圣地,晚上的时候相当热门,可白天却无人问津,正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两个人坐在花园的长椅上,背后锦绣簇拥,男生却是一身黑的不入。

    这次的久别重逢和高中那次不一样,但江祁依旧是十分紧张,修长的手指都不自觉的攥成了拳,手心里很快濡湿了一层冷汗。

    芷栖看着江祁浅色的瞳孔里显而易见的慌张,有些想笑,可又很克制的收敛起来,眉目和声音都淡淡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她在网络上可以对江祁很痴迷,很狂热,可以天天把他当做树洞发信息表达对他的喜爱。

    但是在现实生活中,芷栖必须要用自己的态度告诉江祁她不是不介意少年一次次的不告而别又突然出现的,即便她其实很心疼他。

    “我”江祁口罩下的声音闷闷的,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我在见面会上看到你了。”

    他声音显而易见的有些忐忑。

    芷栖沉默片刻,眯了眯眼“看到我”

    她从别的粉丝手里买来的票又不是区,又不是什么好位置,几千个人里,江祁能看到她

    “嗯。”江祁点了点头,拿出手机乖巧的递到她面前“我知道你今天去见面会了。”

    所以,他就一直找她来着。

    芷栖狐疑的接了过来,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微博树洞箱里齐刷刷的一排私信。

    少女白皙的脸一下子就红、爆、了

    “你”她唰的一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江祁,声音不自觉的磕磕巴巴“你们明星,不是不看微博私信的么”

    难不成孟春雨骗她但是,这也太太太太太羞耻了吧

    芷栖看着私信列表里自己毫无顾忌,肉麻兮兮的话,感觉脚趾三室一厅到可以让自己钻进地缝里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