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4章 你便是我

作品:《偷你点阳气怎么啦!

    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面对面是种什么体验

    白灵觉得他可以去逼乎上“谢邀”了。

    像在照镜子, 在这片荒谬无际的梦里,似乎再发生什么都不奇怪了。

    厚重的金绣白缎窗帘,被风缓缓吹成柔和的滚圆,像巨人用大手扑在窗上,竭力探头来看病房中发生的事情。那风的力道其实是很大的,只是这窗帘太厚实了,阻挡了那攻势。

    而病床上的少年, 淡漠的瞥过他一眼后,就好似来人只是不足为奇的访客,便轻轻下床,去关窗户了, 光洁的脚踩在羊毛地毯上,深陷下柔软的阴影。

    白灵手足无措。

    他该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少年究竟是谁

    这儿其实是梦吧, 一会就会醒来了,然后听巨狐嘲讽他被梦给骗了狐狸, 你好歹说些什么

    可舌尖毫无异状, 就像之前的巨狐存在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幻觉。

    窗户“砰”的一声关上了。

    也许是心理作用, 空气一瞬变闷热了许多,白灵不自在的扯扯毛衣领子,对上少年波澜不惊的眼。

    “你来了。”

    他终于说话了。

    他说话的语调也和白灵无异, 是那种矜贵、带着傲慢而语调轻缓的少年音, 像领主在俯视入侵领地的猎物, 却无论如何让人厌恶不起来, 好似他本该如此受人尊崇爱慕的。

    听着自己不甚熟悉的嗓音从另一张口中说出,真是怪异。

    “你看到我不惊讶吗”

    “有什么好惊讶的”

    少年转身在病房另一端的沙发坐下,翘起二郎腿,双手悠闲惬意的搭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这样掌控一切的自信,睥睨万物的傲慢,是白灵不曾有过的。

    却又不觉得陌生。

    少年颔首,示意白灵来他对面坐下,白灵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少年轻轻笑了,“我等你很久了。”

    “啊”白灵一怔,“我并不是来找你的。准确来说,我是误入这里,歪打误撞”

    “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少年打断他的话语,“你觉得这儿是幻觉、一段回忆,或者历史重现我可以告诉你,确实是的。但,如果你将这里理解为曾经的现实,你或许更能理解我在说什么。”

    少年黑白分明的眸子,在阴影中熠熠生辉。他那样专情的盯着人的时候,你很难从他的注视中逃脱掌控。

    他说“接下来我说的话很重要。你来见我,想必新的血童已然出世”

    他又翘又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转头望向窗户。

    外面不知时辰几何,昏沉的日光透过窗帘,苍白无力。

    “你的身边,应该也有了他存在吧。”

    “谁”白灵心头一颤,“你也许不知道我的来历,我什么记忆都没有,我一直以为我是鬼我究竟是谁”

    少年避而不答“你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做的事。”

    少年突然握住了他的手。

    那双手却不似白灵冰凉,而是炽热如暖炉,那温度要将白灵灼烧。

    “杀了他,”少年说,“杀了新的血童。”

    白灵脑中乱极了,那过热的温度要将他的理智完全烧尽,他看着少年嘴一张一合,脑中嗡嗡作响“我们都会帮助你。你只要去做就行了只有你做得到。将夺回来”

    “谁会帮助我”白灵喃喃,“你认识我身边的谁”

    屋门被砸响了。

    一声盖过一声,伴随着男人恶毒的辱骂。

    少年面色冰冷,轻轻抬手,屋门便开了,冲进一队全副武装的苏联军人,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对准少年。他们高喊警告,大嗓门却难掩恐惧,白灵猜测不外乎于“别动”,可少年不屑的勾起嘴角,黑白分明的眼瞬间血光流转,似万千灯火于夜空下荧荧闪烁,下一秒,军人们的脑袋开花了。

    大动脉失去连接,鲜红热血瞬间冲出,又在空中囿于重力落地。血花似爆开西瓜,大朵大朵的溅在黑色军服上,纯白的羊毛地毯上,硬生生给房间清冷的氛围多出了艳色。

    白灵怔愣的看向少年“你他们要做什么”

    “不知道”,少年摊手,“或许是要杀我吧。”

    白灵长久说不出话来,他觉得少年的做法不对,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圣母,心里堵得慌。

    空中血味太过浓郁,微一呼吸难以忍受的腥味便充盈鼻腔,而始作俑者正在漠然的撑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

    只见少年又一抬手,更难以理解的事情发生了,地毯上、墙上溅落的血液,均有生命一般聚成一束,又如江河汇流,直直分作千万细流,自少年口、鼻、眼等七窍吸入

    甚至天花板上溅落的几滴血液,也一丝不剩的被少年吸收,整个过程发生在短短几秒内,病房又恢复了昏沉沉的暮色,一切是纯净而怅然的白。

    白灵不敢置信的看向少年,手指抑制不住颤抖,寻找主心骨般捏紧扶手,才不至于浑身都失去力气。

    “你,难道你就是血童”

    少年的嘴角浮上了浅淡的笑意,像是揶揄,也好似慈悲长者在看顽皮的孩子。

    “我不是,”少年说,“我们才是。”

    白灵浑身一震“你们”

    “不是什么你们,是我们,”少年打断他,“从来都没有你我。我们是一体的”

    “不可能”白灵失态的怒吼出声,“我不管你是什么,我根本没有关于你的记忆,也不会像你这般残暴视人命如蝼蚁即使你是我的亲人或者什么,我也永远不会和你一样”

    “残暴”少年一字一句的冷笑,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我残暴如果我刚才不出手,你还能坐在这和我讲什么残暴”

    白灵咬牙切齿“你不要偷换概念你既然有能力这样杀人,一定也有能力把他们弄晕或者什么。个人有个人的苦衷,他们是想杀你没错,却只是服从上级命令的机器之所以想杀你,应当也因为你滥杀成瘾。有因才有果,如果你是个普通人,他们怎么会杀你”

    少年定定的看着他,眸中血色大盛,似乎被白灵一番话彻底激怒了。

    那股膨胀翻滚如惊涛的血光令人毛骨悚然,可白灵并未感到惧意,他也不甘示弱的狠狠顶上那目光。

    白灵并非圣母,他懂什么叫一报还一报,少年被囚禁在这,或许悲惨无助的,但被囚禁在这肯定有理由。

    方才救他的军人想来也是血童教教众,甚至是培养后潜伏在军队中的“死士”谁会对利益不相干之人随便葬送性命呢人都是自私的。

    末了,少年突然笑了。他朗声大笑起来,阴郁的少年音因为心情好露出了难得的清朗,笑的白灵莫名其妙。

    “你还真是个小孩子啊,”他惆怅的抹去眼角笑出的眼泪,“只有小孩才会将对错区分的这么鲜明。殊不知,世间万事,怎么会有清晰的好与坏呢”

    白灵以为他又要扭曲事实,并不出声附和,却听少年说“这里是医院,你知道吧”

    见白灵勉强点头,少年继续说“你知道送到医院的日本、德国战俘的孩子,会经历什么吗没有药物,没有医疗,他们直接被扔到100室,听天由命。命硬的,扛过去就扛过去了,更黑暗悲惨的矿工生涯在等着他。运气不好直接感染至死,骨灰不过一个布袋容量而已。”

    白灵心头一颤“100室是一楼尽头的大病房”

    少年瞥他一眼“看来你去看过了。所以,我救下这群孩子,驱使他们卖命,将欺辱他们、虐待他们的医生护士杀死,我做的难道不算善事吗”

    结合白灵亲自听到的医护对话,他明白了七八成这个医院发生的事情。他内心极为触动,但

    白灵悲伤的摇头“是善事,但你做错了。你想拯救孩子,杀医生护士有什么用呢孩子的处境若不是政府默许,医生护士又怎敢这样呢你大可以曝光这件事,引领社会舆论来反抗。”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少年可笑的摇头,“什么都不懂。”

    “我是什么都不懂。那么,你杀了医生护士之后呢孩子们的日子好过了吗他们最终还是游荡在社会里,没有归宿,没有希望,工直到身体崩溃。或者,直接丧命在你手里”

    白灵抑制不住哽咽起来“你根本就没有拯救他们。没有。他们只是从一间地狱,迁移到另一间地狱而已”

    空间崩塌了。

    天花板上悲悯的天使雕塑双目泣血,血泪顺着大理石色的壁纸一路蜿蜒,沿路逸散出灼痕,四面墙呈片状裂开、崩塌。脚下柔软的羊毛地毯坍缩成点,白灵站不稳身子,勉强抓住沙发把手才没被吞没在虚空里。

    少年的身影在扭曲崩溃的空间中若有若无,白灵在那双波澜不惊的眸中,看到了彼岸熊熊燃烧的烈火

    火光耀眼美艳,火舌吞没着黑暗,如流转血光。

    不知何时,病房的门开了,进来一个十二三的少年,正是二楼的三胞胎之一。

    “该送客了。”

    “别过来,”白灵吃力的警告他们,“离我们远点你的兄弟们呢”

    “我的兄弟”三胞胎之一面无表情的歪头,“我没有兄弟。我一直是我和我自己而已”

    白灵此刻意识模糊,难以分辨再多了。

    三胞胎之一的身后走出一个年轻的女人,她非常优雅端庄,一身雨过天青色旗袍,发髻温婉的盘在脑后。可她周身包裹在一片浓郁黑雾中,随她步伐,黑雾极速涌进房间,将一切笼罩在未知的恐惧中

    这是白灵看到的最后的画面。

    恍惚中,白灵人中一疼,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真有用啊还,”李雪闻长舒一口气,“还是老法管用。”

    一只大手有力的扶住他背后,支撑他坐起来。白灵舌头又痒起来,他在心中咒骂几句巨狐没用“你们跑哪去啦,竟然抛弃我。回去再找你们算账。”

    他们还在一楼大厅,兴许是为了照顾他,靠着墙坐着。白灵身下垫着谢崇森的外套,地板积灰许多,他不好意思的要起来,又被谢崇森按下去。

    “别恶人先告状啊小朋友,上楼后突然你就没影了,”佘姐揶揄的看他,“我们找了你三圈,把小崇急的哦。”

    白灵望向担忧的男人,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脸“楼上我记不得了。你们发现什么了吗”

    “别提了,”李雪闻一提就来气,“一群恶心人的玩意儿儿。”

    光线昏暗,白灵这才借手电的余光看清三人的衣着,不能说狼狈不堪,却也凌乱泥泞。李雪闻穿着浅卡其色外套,溅上大片污迹更是刺眼,在微弱的灯光下像毛笔甩出的大团墨水,又在角度变换间,隐约闪出一丝血光。

    见白灵盯着看,李雪闻不在意的撇撇嘴“一群泥巴怪而已,见人就扑,估计八百年没吃过饭了。想来是养这看家护院的,会攻击身上没血味的人不过想对付我们还差点。”

    白灵垂下眸子“胡太奶年轻时是怎样一个人呢”

    他这问题问的突兀,佘姐意外的看他一眼,还是回答了他“很优雅的一家主母。如果不和她深交,很难接触到她端庄温婉的外表内冷硬的真我其实晚年也是如此,只是慈和更多的掩饰了她的锐利罢了。道上对她的独裁专断褒贬不一,但对我来说,她是一位非常值得尊敬的长辈。”

    这样一个形象,与白灵苏醒前惊鸿一瞥的旗袍女子形象渐渐重合。

    她抬眼投来的冷光,是在看一位死人。

    白灵冷不丁一个寒战。

    佘姐忍不住问“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你看到什么了”

    白灵避而不答,轻声问“我可以问一个有些逾越的问题吗”

    佘姐与谢崇森对视一眼,神情严肃起来。谢崇森温和的说“你说。”

    “你之前说,十几年前血童教,是道上几家大拿联合灭杀的。而也有风声说,血童教是出马仙派系一支发展起来的那么,胡太奶当年参与了灭杀血童吗”

    这个问题突兀的尖锐,正正问到了出马仙派的敏感处,佘姐不由得脸色一变。

    可她也知道,当下情景,隐瞒便是心虚。

    她沉默许久,终于出声了“胡太奶没有参与。相反,在她的严令下,胡家谁也不许参与灭杀血童。当时,出马仙派人人自危,恨不得大表衷心撇清自己与血童的关系,胡太奶这一举动,便是让胡家站在了风头浪口,胡家在那段时间很不好过。”

    “你知道原因吗”白灵紧紧逼问,“事出必有因”

    “我不知道,”佘姐苦笑,“我那时还是学徒,跟着我父亲天南海北的走,现在想来,也是在避风头。”

    线索又中断了。

    白灵稍一停顿,趁机追问“雪闻哥,你上次说,距离下一代血童出世至少有十二年,是什么意思”

    李雪闻解释道“之前提到过,血童并非一种生物,而是一类生物。他们是邪的化身,生来以杀戮为乐,与大道慈悲背道而驰。

    “具体怎样的一类,现在没有具体的概念,但是历届规律来说,血童更像是蚂蚁中的女王,以血操纵血童教的工蚁为其卖命、寻找食物;一代血童陨落后,下一个具有血童资质的,便有概率成为新的血童;如果当代血童没有陨落,即便下一代血童已然出世,也不会真正进化为血童。

    “普遍的新血童成熟周期,是三十年到一百年,如果有资质之人迟迟不出世,也会有历史书上的太平盛世,最迟的有记载资料中显示,曾有近两千年未有血童出世。”

    “上次灭杀血童是千禧年左右,”佘姐补充,“因此最快情况,血童出世也要等到十几年之后。当然,如果新血童成熟期真的最短是三十年的话。”

    她最后一句话怕是众人均恐惧的,气氛一时静了。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佘姐没有名言说出,但所有人都能想象的到,不过自欺欺人而已千禧年灭杀的血童,或许根本没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