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5章 anecdote

作品:《蝴蝶轶事

    ae:35

    拥抱。

    这对岑芙来说是多么匮乏的经验。

    她忘了,哭泣的孩子,本是可以得到家人怀抱安慰的。

    岑颂宜的威胁,妈妈的臭骂,还有爸爸那疲惫的协调。

    这是她试图勇敢之后所收获的。

    岑芙喉咙噎泣一顿,哭出了声,声线颤抖甚至叫不全他的名字“许砚谈”

    听得人心都快碎了。

    许砚谈原本扶在她腰间的手在听到这委屈的一声呼唤后倏然收紧,她往前扑与他往怀里收臂的动作几乎是同时发生。

    谁也不知道,率先迈步的是谁。

    岑芙只感到腰后的那只大手,把自己推进了他的怀里。

    许砚谈没了大衣,就穿着一件黑色的冬季卫衣,与他的肌肤只隔着一层布。

    岑芙栽进他怀里的时候,他身上那股烟草混洗衣液的香味扑来。

    许砚谈的怀抱就是整个太阳系的中心,对她有着无穷大的吸引力,以及,焚烧一切阴暗的安全感。

    她脸颊贴上他胸口的温度。

    顿时滚烫了她这颗颤抖难过的心。

    她豆大的泪珠晕进他的卫衣面料中。

    恰好,黑色,只有黑色,可以让泪水的踪迹藏形匿影。

    许砚谈也没有这样拥抱过别人。

    他另一手腾在半空中不知道该放哪儿,在岑芙看不见的地方,鲜少暴露几分生涩。

    干巴巴僵了五六秒,许砚谈收紧搂着她腰的右手,虚虚用左手的指腹揉了揉她脑后的软发。

    他些许扬起下颌,视线投向埋在高耸枯枝中的路灯,像蜘蛛网中的一颗暖黄色的太阳。

    “想哭就哭,哭痛快了。”他根本不会安慰人,随着心让她尽情。

    岑芙用手揪着他的衣服,大半张脸都埋在他怀里。

    也不知为什么,万千的委屈难受在扎进他胸口的时候瞬间就消失了,也许,是被另一波更壮大的悸动覆盖了。

    听见这一句,岑芙假兮兮地又抽了几下鼻子,装作自己还没哭完。

    埋在他怀里不肯离开。

    冬夜变得安静,比往常都要静谧。

    一抹冰凉落在许砚谈眼皮上,化开,他一顿,悄然掀眸。

    在路灯的照明下,周遭飘散的雪花在视线内清晰十足,铺天盖地的白色斑点坠落,比雨轻,比雾浓。

    雪花飘落到地面的瞬间,天地又冷了几分。

    饶是身强体壮的许砚谈,也察觉到自己指尖的几分僵硬。

    许砚谈垂眸,捏着她后颈,把人从自己胸膛处拉开。

    岑芙拗不过,被他扯开。

    随后,她涨红着一张小脸,眼角早已干涸了泪渍的心虚模样就暴露在许砚谈的眼底。

    许砚谈动了动眼梢,装作没看懂,冠冕堂皇问她“哭够了”

    说着,他伸手把羽绒服的大帽子给她戴上,帽子很大,一下子把岑芙半张脸都遮住了。

    留着一张朱润粉嫩的嘴唇在他视线里。

    那张嘴缓缓翕动,柔软的嗓音从里面逸出来“下雪了”

    “嗯。”许砚谈知会一声“既然哭够了”

    岑芙的视线被帽檐遮着,刚要用抬头的动作打开视线,结果下一秒,自己的双腿突然离地。

    “啊”她吓得失声叫出来。

    许砚谈直接把人拦腰抱了起来。

    岑芙脚不着地不踏实只得顺势搂住他的脖子,两人以这样的姿势对上视线。

    许砚谈挑动眉梢,抱着她的手并没怎么用力,嗓音沉沉的带着挑勾“哭够了就跟我走。”

    岑芙第一次被公主抱,臊得耳朵红得像是被冻伤,晃动了两下腿,“走你倒是让我下去走呀。”

    “瞧瞧你穿的什么鞋。”许砚谈用眼神示意她看看自己脚上的拖鞋,嘲笑她“这雪天儿,走两步就全湿了。”

    “老实点儿。”说完,许砚谈抱着人往自己停车的路边走去。

    岑芙圈着他的脖颈,已经尽可能与他保持距离不要贴那么近,可是随着许砚谈走动的动作,她还是随着惯性无法抗拒地让自己的胸口一次次撞到他身上

    就在她纠结于这点的时候,许砚谈双手上抬,收她腿弯往上颠的时候,岑芙恰好抬头。

    两人本就身体相贴,这么一上抬,岑芙眼见着自己的脸往他的侧脸贴去。

    鼻尖在这初雪夜中,蹭到了他有些凉的侧脸皮肤。

    在嘴唇蹭到的前一秒,岑芙抿起了唇,龟缩似的把自己的唇瓣藏了起来,就怕这么阴差阳错地亲到他。

    这时,他偏眼过来,攫住她躲这怕那的眼神。

    许砚谈抱着她,目光平静,盯得岑芙有些后背发毛,半晌,他忽然噙上两分笑。

    岑芙雪颊刹红

    揪着他卫衣帽子的手羞赧到收紧。

    许砚谈抱着她走到奔驰大g的副驾驶门口,把人放下,开了车门。

    岑芙上车前,仰起头,望了一眼着在排排路灯下铺天盖地降落的雪花。

    她伸手去接,雪花到了手心里马上就融化了。

    并不冷。

    气势磅礴的黑色大g穿梭在大雪城市,各自摇曳的汽车雨刷,打破了原本的陷落寂静的雪夜。

    下雪的时候,时间总是格外的安静。

    岑芙趴在窗边,隔着贴着车膜的玻璃看着在自己眼前穿梭而过的整座城市。

    方才那种被抛弃的流浪感早已消失无踪,此刻她坐在他的车里,只觉得

    仿佛待在屋子里,围着毯子烤壁炉那么舒适又困怠。

    岑芙悄悄回头,瞥见他开车的样子。

    看了一眼,又装作无事地扭回头继续看窗外。

    许砚谈单手扶方向盘,路过的车灯略过他手背浮起的青筋,半散漫的目光盯着前方路况。

    这样的模样,通过她的脑海投射在结雾的车窗玻璃上。

    怎么擦都擦不掉。

    岑芙缓缓阖上眼,就这么靠着窗,逐渐沉入了睡眠。

    再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在地下车库停稳了,恰好许砚谈刚要熄火,岑芙睁开惺忪的眼睛。

    带着还有些蒙圈的意识,岑芙跟着他走进电梯。

    光是看这自带车库,电梯直达每户的公寓式连排别墅小区的配置,岑芙就能预估到自己所在的住宅区的分量。

    电梯停在七层,一家一户,电梯门左侧规矩的摆着一些鞋柜和杂物,右面是入户大门,许砚谈在门锁输入指纹,带人进了家。

    一楼客厅和餐厅开着一半的灯,像是有人在。

    岑芙小心翼翼踏进去,扫了一圈用视线打量,看户型应该是个两层的大复式,白金色为主色的装潢,大气又明亮,哪里都很宽敞,设施齐备。

    就在她偏眼的时候,岑芙瞠圆眼睛。

    在餐厅和客厅的中间,走廊一侧,立着一面高大的封闭玻璃方格墙,每一个玻璃格子里摆着形状各异花纹不同的酒杯。

    灯光一照,这些玻璃杯反射出不同的色彩和光斑,整整两人高的墙架,颇为壮观。

    夸张到怪异。

    “我不怎么来这边儿,现在有人租着。”许砚谈换了鞋,从鞋柜里找出一双一次性拖鞋给她。

    岑芙赶紧收起目光,拆开包装,脱掉那在外面踩得很脏的拖鞋,换上新的,问着“租”

    “我偶尔也住,他算跟我合租。”许砚谈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钟,来了句“明天介绍你们认识。”

    她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压低声音“他休息了那我是不是打扰他了。”

    许砚谈不知在想什么,哼笑一声,拉着她纤细的胳膊往里面走,说“是休息,但不会打扰。”

    “你就是在客厅放鞭炮,他都醒不了。”

    岑芙“”

    所以你是找了个睡美人合租吗

    许砚谈转身从冰箱里拿出瓶水,拧开瓶盖大口往肚子里灌。

    这里是属于他的领地,岑芙走进来以后也不敢乱走动,他喝水,她就在旁边杵着。

    岑芙手指扶着餐桌的边缘,余光瞥向他。

    矿泉水把他的嘴唇润得在灯光下发亮,喝水的动作让他的喉结跟着上下滚动。

    说不出的性感。

    她寥寥收回视线,忽感不自然,喉咙有些干。

    “今天晚上,麻烦你了。”岑芙也没想到最后会演变成住到他这里,不过都进了他的家门,还是先客套一下。

    许砚谈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水,两步走到她身侧,学着她也将右手撑在餐桌边缘,松松垮垮地与她面对面站。

    “就麻烦一晚上”

    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能让她以那副德行走在街上,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许砚谈细细端详她的表情,慵懒地审视着,直接道出“你现在没地儿去了吧。”

    岑芙被戳中难堪的心事,连忙摇头“就这一晚上,我平时住宿舍的。”

    “放假呢”许砚谈接着问。

    她哑口无言。

    是啊,本来假期住校就需要家长同意签字,而且现在已经十二月了,再申请也已经来不及。

    许砚谈瞧见她被问住寻不到出路的表情,眼里逞意渐起。

    他微微俯身,随口一言,却隐藏着深渊引诱“住我这儿。”

    一点废话没有。

    即便她猜到他想说的,可是真听到的那刹那,许砚谈的嗓音还是将她的耳蜗惹得酥麻。

    心脏承接着意料中的欣悦而跳动。

    岑芙怔开眼角,意外地看着他。

    “楼上有空房,租给你。”许砚谈拉开距离,直起身环胸,往楼上瞥了一眼,“你一开始不也是想这么干么。”

    “攒钱,出来自己住。”

    岑芙回忆起了,是那个刘小姐过敏的时候在医院她告诉他的。

    他记性也太好了吧。

    岑芙问“你是不怎么常来这边吗”

    许砚谈点头。

    岑芙了然“那可以考虑一下。”

    许砚谈

    在他的注视下,她沉了口气又环绕着打量了这房子一圈,很是理智“那,你打算租多少钱给我”

    “等他明天醒了你们商量。”许砚谈没直接咬死租金,握着人手腕往楼上带,“看看你屋。”

    “你别拉我呀。”岑芙被他带着走楼梯,中途她往下面望了一眼。

    看着这间略显空旷的大房子,幻想着自己未来住在这里所发生的许多画面,她心中泛起奇怪的情愫。

    翌日一清早,岑芙有些认床在新的环境里没有睡得太沉,早早就醒了。

    醒的时候看手机应该才七点出头,一般周六日她不会起这么早。

    岑芙坐在床上,看着房间里的大飘窗。

    白色的纱帘摇摇曳曳的,清晨的暖光洒到床被上,照得她睁不开眼。

    她有些出神,原来屋子里有这么大一面窗户的感觉这么好。

    心神都是开阔的。

    虽然许砚谈说这个房间一直都空闲着,可是所有设施都齐全,桌子上连灰都没有。

    屋子里有个小的浴室,她洗漱完走下楼。

    绵软的拖鞋踩在吊板式木楼梯上,发出微微的清响。

    她走到一半,忽然看见楼下餐厅饮水台那儿站了个人。

    岑芙停下脚步,扶着扶手蹲下身,探头偷偷看。

    是个男生。

    个子跟许砚谈一边高,但是身材要比他更清瘦些。

    一身灰色的家居服把他匀称的身型衬的立体,暧昧温柔的色调更是托起了他给人的第一感觉。

    他的皮肤白得超乎常人,站在厨房的窗边整个人像是会发光。

    握着玻璃杯的手指匀长漂亮,像是雕刻艺术家的完美作品。

    岑芙往上看,瞧见了他的侧脸,五官标致,眉眼都浓。

    他的黑发软软地搭在额头上,似乎有些长了,稍许遮眼。

    垂着的清冷眸子还留有惺忪,带着对漫长睡眠的恹烦和疲惫。

    因为久睡压得有一缕头发翘了边,是他脱俗超群气质中鲜活灵魂的点睛一笔。

    景淮也拥有超乎常人的察觉力,他感觉到自己背后有一道视线。

    他握着杯子,精准地回头望楼梯上看。

    两人的目光聚集在半空。

    岑芙偷看被抓了个正着,吓了一跳,鹿眼流转清澈,哽住脖子动也不敢动。

    就在她刚想开口问候的时候。

    站在楼下的那个男生原本清冷的气质因为弯起的桃花眼瞬间变了。

    景淮一笑,他五官的契合度就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他笑意总是很浅,刚刚达到谦和温柔的临界点。

    景淮的微笑能让人感受到和善,却也同时让人意识到

    他是个无法靠近,深不可测的人。

    景淮把玻璃杯放下,对于在自己家里见到岑芙这件事根本就不意外。

    他笑着对岑芙开口,嗓音也是温温凉凉的,低沉悦耳“早安。”

    “要吃些早饭吗”

    许砚谈睡醒出屋的时候,发现他斜对面岑芙的房间门是敞开的,空气流通舒畅。

    他穿着一身黑睡衣,松垮趿拉着拖鞋走下楼,瞧见景淮还在看着手机视频吃早饭。

    许砚谈一眼瞥见他对面摆着的餐具,还有喝剩下一半的牛奶,走下楼的同时问他“你们见过了”

    他用气音笑了下“起得挺早。”

    景淮咽下嘴里那口面包片,面不改色,露出一副能理解的神色“嗯,和心思不老实的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女孩子确实会睡不好。”

    从袋子里捏出面包片的动作一顿,许砚谈一记冷眼扫过去,而后他继续动作,咬了一大口全麦面包。

    云淡风轻地回了句“不错,现在损人知道拐弯了。”

    景淮莞尔,并不算夸奖“厉害的是你。”

    “我没想到,你动作这么快。”

    这么快就把人家小姑娘拐回家了。

    许砚谈对室友的“夸奖”充耳不闻,左右看了看,“她人呢”

    “她爸爸打电话来,”景淮瞧了一眼门口,如实告诉他“应该是来找她了。”

    许砚谈维持着咀嚼的动作,微微蹙眉,没说什么。

    岑芙出了小区门,在路边看见了爸爸的车。

    岑康发身边立着一个行李箱,正在等她。

    就那么远远看着他,岑芙总觉得爸爸怎么又老了些,经历了昨晚上的事,她现在再见到爸爸,还是有些委屈地想哭。

    岑芙压下所有情绪,露出笑对爸爸招招手,小跑向他。

    “小芙啊,我给你稍微收拾了些东西,你看有没有要紧用的,我再给你送。”岑康发把行李箱递给她,看着女儿有些苍白的小脸,只觉得惭愧,说话有些迟疑“最近啊家里不安稳,你妈也是因为家里事急得情绪不稳定,你在外面住一阵子也好。”

    岑芙没想到爸爸还会给自己送东西来,她听到爸爸这样为难的口吻,也替他难受,她勉强笑笑,点头“没事的爸爸,我会照顾好自己。”

    “你和同学合租是吗。”岑康发看了一眼远处这座小区,“确定没问题”

    “租金无所谓,要是贵爸爸给你出,别被人骗了。”

    岑芙点头,“放心吧,没事。”

    岑康发看见女儿这么坚定的表情,放心了,他摸出一张卡,二话不说塞到岑芙的兜里“爸爸藏得一点私房钱,钱不多,你阵子的生活费肯定够了。”

    她心中一动,伸手去兜里摸那张银行卡,只觉得好热好烫。

    爸爸的生意,最近明明那么不好做,把这钱给她了,真的没事吗

    岑芙的担忧都写在眼睛里,她抬头和爸爸对视,一时间感动和复杂揉搓在心里,说不出话来。

    “你受委屈了,孩子。”

    “打工你愿意打就去,爸爸支持你。”

    岑康发摸了摸她的脸蛋,突然偏头咳嗽了好几声。

    他想了半天,最后只说出一句“记得多吃点饭。”

    听到这里的时候,岑芙眼眶里已经蓄满了眼泪,她赶忙低下头,使劲点头。

    “岑芙超市一起去吗。”有人在远处叫她。

    岑芙回头,看见景淮和许砚谈都出来了,就在远处站着。

    两个人高挑的男生站在一块,出挑又养眼。

    岑康发远远看了一眼,问她“是你同学吗”

    他年纪大眼睛花了,所以并没有看清远处站的许砚谈的脸,只看见是两个高个子男生。

    岑芙抬手抹了把眼睛,带着哭腔与岑康发告别“我走了爸爸,您注意身体。”

    说完,她拉着行李箱,背对着爸爸,转身走向他们。

    虽是深冬,但今天的太阳很足。

    暖阳洒满大地,连风都被削弱了威力,在岑芙模糊的视线里,在性格各异的景淮和许砚谈的身上。

    她突然看到了自己明媚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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