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冉回到包厢，谈砚南和钟令嘉已经离开。

    赵启恩叼着根烟，摸了半天兜，没找着打火机，伸手找梁骁要：“骁哥，借个火呗。”

    “你抽个屁。”梁骁凌厉眼锋扫过去。

    赵启恩这才注意到林西冉回来了，连忙把烟给扔掉，笑呵呵地向人道歉：“林学妹，你甭介意啊，我就是一时犯了瘾。”

    “没关系。”林西冉浅笑，两个梨涡甜甜。

    梁骁问她：“饱了吗？”

    “吃饱了。”林西冉轻声回答。

    梁骁嗯了一声，眉眼是一贯的冷倦，拎起椅背上的外套搭在肩上，单手插兜，一副疏懒姿态，低头看着林西冉开口：“我送你回学校。”

    林西冉乖巧应好，往前走了两步，听见赵启恩喊梁骁：“骁哥，你们不等等我吗？”

    林西冉停下，指着赵启恩问梁骁，“同桌，我们不等赵学长吗？”

    梁骁余光掠过赵启恩，这厮正大快朵颐，他扯唇暗骂傻逼，又一本正经地回林西冉话：“他没吃饱，我们先回去。”

    林西冉不疑有他，跟梁骁一起离开。

    回去路上，林西冉想起中午饭钱没a给梁骁，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界面，和梁骁说：“同桌，我们加一下微信好友吧。”

    梁骁侧头看着她，漆黑眸底满是戏谑，拖着腔调，坏得很：“公主，过于主动了啊。”

    “……”林西冉无奈，解释，“我加你好友，是想把今天中午的饭钱a给你，并没有其他想法。”

    “成，加吧。”梁骁拿出手机，加上林西冉好友。

    林西冉把自己那一份饭钱转给梁骁，又给他改了备注：【同桌-梁骁】，再点开梁骁资料卡看。

    梁骁微信昵称叫“swan”，头像是一片漆黑的夜空，朋友圈很简单，唯一一条动态是大年初一零点发的：【小天鹅，新年快乐，生日快乐。】

    毫无关联的两条祝福语组合在一起，旁人会觉得奇怪，但林西冉生日就是在这天，所以不觉得惊讶，还好奇追问梁骁：

    “梁骁，你朋友圈的小天鹅是谁？居然和我同一天生日诶。”

    梁骁没搭腔，只用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朝她看来，又迅速挪开，淡淡地回：“玩游戏输了。”

    彼时，林西冉只哦了一声，没怎么在意。

    后来许多个无法入睡的深夜，林西冉坐在高楼眺望泰姆河，总会想起这个午后，少年朝她看来的那一眼，包含多少情绪。

    隐忍又浓烈地爱意，克制又沉默地守护。

    梁骁把林西冉送到羽飞楼，说了声再见就要走，林西冉叫住他：“梁骁。”

    “嗯？”梁骁回头。

    “钟令嘉那件事，谢谢你帮我。”林西冉看着梁骁，一双杏眸晶莹剔透，终于将憋了一路的话问出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周祈闻对她好，也是因为彼此母亲是朋友，看在长辈面上多有照拂。

    可她和梁骁也才认识不久。

    梁骁上前一步，高大身影将林西冉笼罩。

    风吹来，林西冉闻见梁骁身上未消散的烟草味，很淡，不呛人，但存在感极强。

    梁骁垂眸，从他视角看去，能清晰看见面前姑娘颤动的眼睫，长而卷翘，微张的红唇，贝齿洁白漂亮。

    再往下。

    梁骁快速挪开眼，不看不该看的，弯腰和林西冉平视，瞳孔情绪压抑又克制，缓缓开口：“公主，我说过，我会帮你出气。”

    林西冉一怔，望进梁骁眼底，男生眼睛很好看，眼尾上扬，点漆似的黑瞳，眸底漾着光，而那光里似乎倒映着一个小小的她。

    不知道是不是林西冉错觉，她好像在梁骁眸底瞧见一丝温柔。

    “上课去。”梁骁站直身，眉眼一派疏懒的散漫。

    林西冉挥手和梁骁告别：“再见，同桌。”

    “嗯，再见。”梁骁站在原地，目送林西冉纤瘦背影消失不见，才阔步转身。

    二楼露台，林西冉双手撑脸，虚眯起眼睛看着走远的梁骁。

    男生衬衫一角被吹得鼓起，他大步向前走，身形挺拔，背影潇洒，满身都透着独属少年人的不羁风流。

    清风吹来，微弱热意拂脸，林西冉听见一阵微弱的蝉鸣，她循声看去，梧桐树的叶子颜色开始变深。

    热风，蝉鸣，绿叶，是夏天到了。

    也是很多年后，林西冉回忆年少，她青春里那个热烈又浪漫的夏天，就是在这样一个午后悄然降临。

    -

    梁骁下午没去上课，去了一趟西郊疗养院，回到0928已经是傍晚，日暮西沉，夕阳拖着尾巴照进胡同深处，一地金黄。

    迈步上阶梯，梁骁听见一道游戏闯关失败声，一脚踹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

    谈砚南跟没骨头一样靠在沙发上，一条长腿大剌剌的微曲着，手里拿着游戏手柄，墙上大屏正放着游戏闯关界面。

    听见声音，谈砚南转头和梁骁打了招呼，问：“阿婆人怎么样了？能下地行走了吗？”

    “照旧不认识人，还不能下地。”梁骁回，声音透着浓浓疲惫。

    谈砚南把游戏暂停，唇角挑起一抹冷笑：“也是梁衡这傻逼躲去申城了，否则老子还得废他一条腿。”

    “总有机会的。”梁骁踢开手工地毯上堆叠的零食，在沙发坐下，拿过一边的笔记本打开，修长指节飞快敲打键盘。

    谈砚南打了两局游戏，觉得无趣，把手柄一丢，从冰箱里拿出两听冰可乐，扔给梁骁一罐。

    梁骁利落接过，往面前茶几一放，连眼皮也没抬下。

    “弟弟，连声谢谢都不跟哥哥说？”谈砚南单手握着可乐，食指穿过拉环，轻松打开。

    梁骁只举起手，冲谈砚南比了一个中指。

    谈砚南看见，笑骂：“操。”

    谈砚南喝了一口可乐，手肘撑着窗沿，懒洋洋靠墙而站，视线看向外面，胡同对面是条小吃街，很是热闹。

    “大姨名下这套房子地段不行，东西卖不出去，你怎么想着拿来开店的？”谈砚南勾回眼，笑着调侃，“再说，你梁少爷又不缺那两块钢镚。”

    梁骁视线从电脑屏幕挪开，似想到什么，眼底漫上一丝笑：“不缺钱，开着玩玩。”

    “毛病。”谈砚南嗤了声，抬眸看向窗外，忽然，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红色遮阳棚。

    那是一处烧烤摊，正值放学时间，摊前全是身穿嘉华校服的学生，个个脸上都是青春洋溢的笑，朝气又活泼。

    烧烤架前忙碌的女生同样一身嘉华校服，头发在脑后扎成马尾，一晃一晃的，衬得那截纤颈更白。

    谈砚南盯得喉尖发痒，灌了半听可乐，凉意入喉，没缓解半分躁意，他索性挪开眼，提步到梁骁身边坐下。

    谈砚南往梁骁电脑瞥了眼，梁骁成功突破他当年为学校实验室设置的防火墙，将一个叫“swan”的病毒植入周祈闻电脑。

    “你梁少爷为爱回国不够，今儿又是英雄救美，又是拿你哥我当筏子找我前女友，给你姑娘出气，现在还搁这儿黑周祈闻电脑。”谈砚南笑着调侃，“怎么，打算做当代尾生了？”

    梁骁把笔记本合上，撂到一旁，俯身拿过茶几上放着的烟和打火机，磕出一根烟，散漫叼住，低头点燃，含糊不清地回：“过奖。”

    那语气，只差拽上天了。

    谈砚南扬眉，点评：“骚死你算了。”

    梁骁哼笑了声，没接话，长指夹着烟抽不停，眼皮阖上，神态懒洋洋的。

    “叮——”的一声，茶几上手机屏幕亮起。

    谈砚南瞟了眼，通知栏提醒：【“pumpkin”发来一条新消息。】

    梁骁含着烟，捞过手机，看林西冉发来的消息，小姑娘发了一长串话问他为什么不接受转账，是不想和她做朋友吗？

    梁骁勾唇，打字回林西冉，语气不正经：【哪有让公主花钱的道理。】

    林西冉很快回复：【哪有和朋友第一次出去吃饭，就让你请客的道理？为了不让我良心痛到难以入眠，同桌桌，你快点收款吧qaq】

    紧跟着发来一张“算我求求你啦”的小猫哭哭脸表情包。

    看着这串消息和表情包，梁骁完全能想象这姑娘在打字时腮帮一定鼓鼓的，有点像河豚，他忍不住低笑出声。

    太他妈可爱了。

    梁骁依旧没点收款，只回：【下次让你请回来。】

    林西冉纠结许久，终于同意。

    “阿骁。”谈砚南叫他。

    梁骁瞭起眼皮看过来，谈砚南点了根烟，慢慢抽着，指尖猩红一明一灭，他吐出一口烟雾，问他：“你都回国了，不打算把人追到手？”

    同一时间，林西冉发来一个身着白色旗袍的女人手握红酒杯，配文“为我们友情干杯”的表情包。

    “……”

    嗯，这姑娘真潮。

    梁骁配合回了两字：【干杯。】

    林西冉：【晚安，同桌桌。】

    【晚安。】梁骁。

    摁熄手机，梁骁手里的烟也快燃完，他嘬了最后一口，把烟用力掐灭，往沙发上一靠，闭眼回答谈砚南的话：“不追。”

    谈砚南向来在感情里属于掌控主动权的那一方，凡是他感兴趣的姑娘，使尽手段也要追到手。

    所以着实弄不懂梁骁不远万里从国外跑回来，又闹这么大阵仗，只为主打一个陪伴？

    房间里没点灯，只有墙上大屏幽蓝的光从正前方斜斜照过来，梁骁脸部轮廓被光影描摹得深邃且流畅。

    只是光太暗，叫人看不清他此刻在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谈砚南都没了兴趣，才听见梁骁声音响起，不同于平日的冷淡，梁骁此刻语气很温柔，都快滴出水来：

    “我喜欢她，从来都是我一个人的事，也从没想过因这份喜欢做的那些事儿，让人姑娘感动得痛哭流涕。”

    “我的一厢情愿，不该她用为我买单。”

    “况且她有喜欢的人，虽然吧……”梁大少爷换了个坐姿，一条长腿踩着茶几边缘，慢悠悠的语气，嘲道：“周祈闻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但谁让她喜欢。”

    “我们公主喜欢的人，总是有闪光点的，虽然我没看见，但只要她开心，维持现在的朋友关系也挺好。”

    谈砚南默了一瞬，冲梁骁竖拇指：“阿骁，要不改名叫梁尾生吧。”

    梁骁骂了句操，朝谈砚南踹去一脚：“滚。”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