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3月。

    又是一年毕业季。结束升学考的三年级学生们最后一次聚集在大会堂内，参加他们共同的结业仪式。

    “有请毕业生代表三年3班，星野凉,发表毕业感言。”

    穿着制服的银发少年在主持人的报幕声中缓缓走向讲台。挺拔的身形,优越的外表,沉静的气质,一瞬间便抓住了所有人的视线。他站在讲台前,伸手扶了下话筒，打开了手里的讲稿。接着，清凌的声音通过两侧的广播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我很荣幸能够在毕业典礼这样隆重的场合，作为学生代表进行发言。”

    少年语气沉静，吐字清晰，说话流畅,让人不由得升起了几分好感。

    “升到二年级之后,我时常想起过去这几年在白鸟泽的生活,如果说最初我是为了排球而来,那么现在,我认为白鸟泽带给我的影响不仅仅局限于排球之上。”

    “这二年来，我认识了许多人,或是恩师，或是挚友。”少年抬起眼，看向场下的人，“而今天，我们即将离开这里，去往不同的未来。但无论如何,我想，我会始终铭记这段在白鸟泽的时光。”

    他的语气并不算激昂，也没有特意地提高音调，但听着的人无一不感觉到他的真诚。于是，在少年说完最后一句话，后退鞠躬的时候，场下的老师和学生们都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

    学生代表发言之后是校长发言，之后便是所有人一起唱毕业歌曲。毕业典礼的流程并不复杂，戴花仪式结束之后，整个典礼也走到了尾声。当主持人宣布典礼结束时，所有人都鼓起了掌，是为了白鸟泽，也是为了自己的二年。

    对于毕业生们来说，除了毕业典礼之外，典礼后的拍照环节也是重中之重。朋友之间，同学之间，恋人之间闪光灯此起彼伏，将一个个珍贵的回忆定格在相纸上。

    而毕业日也是很多人心照不宣的“告白日”。在即将分别的这天鼓起勇气向自己喜欢的人告白，无论结果如何，都是自己青春里无法磨灭的印记。

    因此，当寒河江勇将看到一位女生朝着这边走来，并用忐忑和羞涩的目光看着他身旁的人时，他非常淡定地拍了拍银发少年的肩膀“我去那边等你。”然后识趣地离开了现场。

    星野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走到他面前的女生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星野同学，可以打扰你几分钟的时间吗”

    星野凉微微一顿，嘴角扬起一点温和的笑意“好。”

    阳光明媚的午后，一棵盛放的樱花树下，年轻的少年和少女相视而立。少女脸色微红，看着少年的眼睛微微发亮；少年目光平和，神情认真地听着对方讲话。从远处看去，俨然一幅青春校园恋爱的经典画面。

    就算寒河江勇将抱着看电视剧的眼光看去，也无法从这个画面中挑出刺来。

    他摸着下巴“男帅女美不错

    不错”

    “什么不错”有人在他耳边雀跃地问。

    “星野啊，那个可是2班的欸”寒河江勇将下意识地偏过头，傻了，“你，你是谁”

    拥有一头火红的张扬发色的男生缓缓直起腰，寒河江勇将这才惊觉对方生得比他还高，预计将近1米9。红发男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带着略显怪异的笑意。寒河江勇将一下子噤声，心中升起些许惧意。

    但下一秒，面前的怪异男生突然回头“若利”

    若利，若利

    寒河江勇将倏地望去，神情骤然欣喜“牛岛前辈”

    “嗯。”缓步走来的高大男生应了句，视线却并未落在他的身上，而是越过他朝他身后望去。寒河江勇将似有所感，跟随着他的目光一起看去。

    “芜湖看看这是什么”红发男生语调高昂，似乎心情很好，“ryo也终于进入这一个阶段了吗”

    听到他嘴里的称呼，寒河江勇将意识到了什么，他看了一眼红发男生，斟酌着开口道“其实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哦”男生果然被挑起了兴趣。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一旁的牛岛若利也看了过来，看上去竟然像是对这个话题同样感兴趣。

    寒河江勇将愣了一下，然后在两位前辈“炙热”的目光中谨慎地开始讲起了星野凉的“情史”。

    “一年级的时候星野就很受欢迎了，经常收到情书，更别说当了主将之后，那是天天都能收到。这种面对面告白的虽然没有这么多，但是也不少”

    正说着，那边的女孩似乎鼓起勇气说了句什么，银发男生轻轻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歉意。

    “果然。”寒河江勇将并不意外，他在其他两人询问的目光中挠了挠头，解释道，“星野从来都没接受过别人的告白，所以嗯”他的音调突然上升，将其他两人的视线也吸引了回去。

    只见樱花树下的银发少年伸手将自己袖口的什么东西取了下来，递给了那个女孩。二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直到银发少年转过身来，看见了他们。

    少年的神情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他一边小跑过来一边喊道“队长，天童前辈”

    “嗨”天童觉笑着跟他挥手，“今天人果然很多，差点没找到你。”

    星野凉闻言一惊“你们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有若利在，我们肯定不会走丢的啦”天童觉笑嘻嘻地揽住身旁的牛岛若利，后者没有反驳。

    “也是。”

    星野凉点了点头，刚想说一起去逛逛，就听旁边一直被忽视的寒河江勇将幽幽开口“你刚刚把纽扣给人家了”

    星野凉一愣，脸上浮现了些尴尬“啊，嗯。”

    “刚才那个女孩是挺可爱的啦，不过原来ryo的取向是这种类型的吗”天童觉摸着下巴，怼了怼身旁的人，“若利，你再不加油就要被后辈赶上了哦。到时候ryo跟其他女孩子

    出去玩，你就是孤家寡人啦”

    星野凉下意识地看去，跟牛岛若利的目光相碰。后者静静地看了他两秒，然后垂下眼睫，遮盖住了眼底的神色。

    队长心情不好。

    二年的紧密接触让星野凉对对方的情绪有着极为敏感的觉察，他立刻就得出了这个结论。但他才刚刚见到人，完全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于是只能把这个发现压在心底，打算在等会的游园中仔细观察。

    这么一观察，就观察了一整个下午。直到四人分别，就剩下他和牛岛若利两个人走到公寓的时候，星野凉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队长，你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是训练出了问题，还是队里出什么事了吗”

    牛岛若利沉默了一会“没有。”

    “没有”星野凉愣了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没有出问题，那你为什么一整个下午都有点低沉”

    牛岛若利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睫“不知道。”他很诚实，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星野凉很了解这一点，所以只是皱了下眉，没有再去揪着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今晚想吃些什么牛肉盖饭可以吗”

    “嗯。”

    公寓离得不远，两人走到门口，星野凉抖开手里的钥匙，把中间那把插进门锁里拧了两圈，推开门。

    门边摆着两双样式相同但颜色不同的拖鞋。他把灰色那双套进脚里，摸了一把蹭过来的猫咪，然后朝着厨房走去。牛岛若利穿上黑色那双，跟在他的身后，接过他递来的蔬菜在左边的水池清洗。

    二花猫趴在门边，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安静地看着他们。两人一左一右，一个做主力，一个打下手，除了厨具碰撞和水流的声音，两人没有多余的交谈。这是二年来他们形成的默契。

    牛肉盖饭并不难做，没过多久，两人一猫都吃上了晚饭。

    “春假队里要训练吗”

    “嗯，只有这两天放假。”

    “果然是老爷子的风格。”星野凉塞了一口牛肉，有些含糊地说，“那队长今晚照常回家”

    牛岛若利看了他一眼，抽了一张纸巾递给他，淡然道“不出意外的话。”

    星野凉点点头。

    “教练让你也一起训练。”

    “我”星野凉瞪大眼睛，“怎么又让我去啊我还想着假期去帮柴崎先生的忙呢。”

    “你可以周末去。”

    “还没升学呢就使唤我”星野凉嘟嘟囔囔的。

    “他想让你打今年的ih。”

    “我就知道。”星野凉露出了牙疼的表情，然后又泄气般叹道，“算了算了，反正我也想跟着队长一起训练，练就练吧。”

    牛岛若利嗯了一声“你最近的滞空已经有进步了，教练似乎想让你试试二刀流打法。”

    “二刀流”星野凉挑眉，若有所思，“倒也不是不行。不过左手打法有点复杂，如果真的要练的话，老爷子肯定不会甘心只是普通打法。”

    “没事，有问题就来找我。”

    “好”

    说完这些，两人又继续吃饭。

    因为觉得碍事，星野凉在进厨房之前就已经把外套脱了，只穿着一件薄衬衣。最上面的两颗纽扣被解开，露出整个脖颈的线条，以及两块突出的锁骨。长时间的体育训练让他全身的肌肉线条都更加明显，透着一股健康昂扬的气息。

    脱下的外套被他随手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垂落下来的右手袖口上明显地少了一颗纽扣。

    牛岛若利眸色微暗，吃饭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星野凉见状，目光有些疑惑地看向了他“怎么了队长”

    “上了高中之后的课程会比国中多，也会更难，你的学习压力会变大。”

    “唔放心吧，我成绩还行，不会给队长掉面子的。”

    “排球比赛也会变多，平时的训练会比之前更加严苛。”

    星野凉一头雾水“好、好的”

    牛岛若利默了默，终于说道，“恐怕没有时间可以谈恋爱。”

    “咳咳咳咳”星野凉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吓得够呛，连语调都上扬了好几度，“我、我没有要谈恋爱啊”

    牛岛若利垂下眼“你把纽扣送出去了。”

    星野凉这才明白了对方误会了什么，有些哭笑不得“不是这样的。我那个扣子本来就要掉了，她问我能不能送给她，我也没想太多”他看着对方的神情，突然福至心灵，“队长，你是因为我把扣子送给她，所以才不高兴的吗”

    牛岛若利顿住了。他并不是刻意隐瞒，而是在这之前，他确实没有弄清楚自己为什么在看到那个场景之后就觉得不舒服。当少年把这件事点明之后，他才有些恍然，但随即又陷入了更多的疑惑中。

    这种事他又不是第一次遇见，他为什么会觉得不舒服

    他沉默着，对面的星野凉则是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听听他问的什么话因为他送了扣子所以不高兴真是什么大言不惭的话都敢乱讲这不就是在问队长是不是在吃醋吗咦等等，这种情况难道不就是吃醋吗队长应该不认识那个女生，所以队长是在吃他的醋

    得出结论的星野凉呼吸微微一窒。

    公寓内徒然安静下来，古怪的气氛萦绕在两人之间。二花猫晃了下尾巴，轻盈地跳到一旁的支架上。这个动作把两人从思绪中唤醒。他们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又下意识地移开视线。

    好一会，牛岛若利看见一只手伸到了他的面前，小心翼翼地把一颗黑色的纽扣放在他的手边。

    少年小声说道“队长，我不会跟她们谈恋爱的。”

    牛岛若利手指微微一蜷，将那颗扣子裹到手心，轻声应了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