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 51 章 雨夜

作品:《独占青梅(双重生)

    琼羽园内,李善乖乖地喝了一碗药后,便在玉嬷嬷的哄声下渐渐入睡了去。

    李谦站在门口看了片刻,便也打消了进去看他的打算,转身行至庭院的休憩之处。

    裴扶墨正坐在白玉石桌旁,微垂着脸,掌心正在把弄着什么。

    李谦凑上去一看,调笑了声“怎么,你的那个小青梅,竟然与善儿一般幼稚呢”

    都多大人了,竟还喜欢这种小兔子

    裴扶墨慢条斯理地雕刻手中的兔子木雕,他吹了吹手中的木屑,淡声道“谁说我是送给她的这只是我闲暇时把玩的小玩意罢了。”

    李谦也不戳破他那点小心思,这人从幼时起便是这般口是心非。

    这也难怪江慕慕小时候总是不喜欢他呢。

    “行了,今日叫你过来便是想跟你说一件重要的事。”

    裴扶墨手中的动作未停,嗯了声“你说。”

    李谦方才还调笑的神情顷刻间变的极其认真,“你让玹影卫查的事有消息了。”

    寂静的院子内,时不时响起匕首削木屑的声响。

    李谦继续道“裴幽果真不是你的兄长。”

    裴扶墨道“果真如此。”

    他并没有那么意外,若非重来了一次,恐怕他也会跟母亲他们一样,对这失散多年寻回来的兄长坚信不疑,甚至前世他一度觉得有愧于这个兄长。

    好似是他抢占了本该属于兄长的一切。

    “还有你让查的那宋大夫,他果然与裴幽有关系。”

    裴扶墨垂着眼,情绪不明。

    李谦脸色微沉“这并非最令我觉得头疼的,他不是裴家的人反而对我们是好事,但重点是他背后的真实身份”

    裴扶墨渐渐停住了雕刻的动作,蹙眉静静听李谦说了下去。

    “当真不会有误”

    李谦说道“玹影卫查到的就不会有假,这可是耗费了不少时间精力才探查到的消息,不过目前可以确认的是,裴幽大抵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所以他会被江絮清捡回江家一切都是意外。

    但他会事先弄一个假的胎记,就说明他认识裴扶墨的真兄长。

    而很有可能,裴扶墨的真兄长早就已经死了。

    裴扶墨微眯黑眸,眼底露出阴冷的光。

    李谦叹道“不过幸好裴幽已经死了,否则”

    温泉山庄。

    白天江絮清陪着裴灵萱四处在这庄子内闲逛,庄内的景色极其的雅致安逸,可以让人心平气和,是个极其适合修身养性之所。

    只是待得久了,对江絮清来说却是有些无趣。

    午时用过午膳后,裴灵萱坐在凉亭下绣着小花,江絮清在旁昏昏欲睡,点头如捣蒜。

    裴灵萱抿唇笑了笑,“慕慕,困了就回去歇息,不必特地在这陪我。”

    江絮清一下来了精神,坐稳了身子

    说道“不了,我不困,就陪姐姐在这绣花。”

    “怎么,你这是担心错过了什么”

    江絮清嘿嘿一笑,“又被姐姐看穿了。这不是昨晚世子来过了吗我想着他会不会午时又来一趟,若是我午睡去了,岂不是又与他错过”

    裴灵萱含笑摇了摇头,果真与她猜想的一般。“我寻思着,你们都认识十几年了,怎么还不腻呢”

    江絮清趴在桌面上,歪着脑袋想了片刻。

    应该要腻吗她好似没有这种感觉。

    大抵是现在她与裴扶墨是夫妻,不再像幼时那般只是玩伴。

    幼时她与他在一起便只是觉得有趣纯粹,没有其他的心思,现在她与他之间的感情更加复杂了,这种感觉夹杂了心灵与身体触碰。

    也更亲密,更难以启齿。

    若是许久没见了,她便会有一种好似想要将对方融入骨血的那种思念。

    “萱姐姐,你是裴小九的长姐,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你应当是明白他的性子,倘若有人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裴灵萱慢慢绣着花,接话道“他永远都不会原谅那个人。”

    江絮清动了动唇,恍惚地“嗯”了声。

    没错。

    便是太清楚他这种极端的性子,她才一直不敢面对自己最不敢面对的事。

    “唉”她没忍住叹了一声气。

    裴灵萱笑出了声“怎么小小年纪的,还有这么多愁苦呢孩子的事你别担心了,苗大夫都说了不是绝无可能,你与怀徵还这么年轻,将来有的是机会。”

    江絮清轻轻阖上眼睫,微风吹拂她的脸颊。

    她愁苦的不是这个

    而是不能对任何人说的事。

    “小丫头片子趴那跟个小糕点似的没精神,做什么呢”

    凉亭外传来了清越的男子嗓音。

    裴灵萱循着声看去,见唐肃正提着酒水朝这边走来。

    江絮清缓缓直起了腰,怔眸道“舅舅,你说谁小糕点呢”

    唐肃将手中的酒瓶放置桌面上,眉梢一动“谁接话,就是说谁。”

    裴灵萱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江絮清哼了声“看吧,我萱姐姐都觉得舅舅幼稚了,都这么大人了,还欺负小外甥女呢。”

    唐肃扫了眼裴灵萱,午间的阳光照在凉亭外的柳树上,树影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她笑容楚楚动人。

    倒是比刚来庄子那日精神好了。

    他眼神收回,说道“别又说舅舅欺负你了,这不,给你带了好东西过来了。”

    “什么好东西”

    唐肃推了推桌上的酒瓶,“诺。这可是上好的流樱酒,多少人想喝都喝不到的上好宝贝。”

    江絮清皱了皱细眉,“我从不饮酒的。”

    舅舅分明知道她最厌恶男子饮酒了,父亲嗜酒成性,导致她对酒天然的有排斥感。

    唐肃呵呵笑了

    几声,便倒了一杯出来,说道“尝尝,是甜的。”

    江絮清毫不犹豫的拒绝,“不喝。”

    裴灵萱迟疑了下,还是提醒道“唐庄主,慕慕还年幼,的确不能饮酒的。”

    唐肃喔了一声,饶有兴致地看她“那裴姑娘不算年幼了,是不是能喝”

    他正愁没人陪他喝酒呢。

    裴灵萱下意识地露出不满的神情,很快又莞尔笑道“我也不能饮酒。”

    林敬元就是嗜酒的男人,酒水总是让她想起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唐肃有些遗憾道“那没办法了,慕慕啊,你是舅舅的小外甥女,想必不会舍得舅舅孤独饮酒罢”

    他只能再劝说江絮清陪他喝。

    江絮清将面前的酒盏推开,嫌弃道“舅舅还是自己一边喝去吧。”

    唐肃还没放弃劝说“你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说不出来,饮了酒后胆子就能变大,接着就可以把你最不敢说的事都说出来了。”

    哪想江絮清听了这话,方才推搡的举动霎时间停住。

    她有些好奇地问“酒水还有这种效果”

    唐肃得意地笑了起来,果然被他诓到了。

    “醉酒吐真言,你没听说过”

    江絮清忽然犹豫地望向面前的流樱酒,许久没动。

    裴灵萱有些不满面前的男人为了哄自己的外甥女陪他饮酒,竟是连这种话都能拿来骗人。

    醉酒吐真言是有其事,但不代表每个喝醉的人都会吐真言。

    这同样是分人的。

    但显然江絮清将唐肃那句话听进去了。

    裴灵萱还没来得及阻拦,她便一鼓作气将桌上的那杯酒直接一杯灌了下去。

    惹得唐肃都惊到了。

    “乖慕慕,你这是有什么不敢说出来的事,让你忽然下了这样大的勇气”

    江絮清擦了擦唇角的湿润,惊喜道“舅舅,还真挺甜的。”

    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难喝。

    唐肃笑呵呵道“不急不急,舅舅再给你倒,这还有呢。”

    江絮清便又跟着饮了不少酒。

    裴灵萱看着有些着急,人家是舅舅,她也不好阻拦,便只能在旁盯着莫要出大事了。

    直到入夜,月亮从云层冒出头。

    江絮清已然喝的酩酊大醉,而唐肃喝了许多,却还极其清醒。

    看着趴在石桌上,脸颊酡红,红唇还不断嘟囔一些让人听不清的话的江絮清。

    裴灵萱无奈地扶额,“唐庄主,这下如何是好”

    唐肃耸了耸肩,“不碍事,我一会儿就背她回去休息。”

    裴灵萱不是觉得他会放任不管,只是对他这个做舅舅这般不着调的性子有些埋怨。

    想了想,话到嘴唇还是换了句“若是铸下什么大错,这可是唐庄主该负责的。”

    唐肃摸了摸鼻尖,不就是喝醉了么能铸下什么大错

    正在二人这般对视时,

    8,

    最后还是站起来喊道“慕慕,舅舅背你回去啊。”

    江絮清醉的神志不清,双手一直推搡不要唐肃靠近。

    离近了才听清她说了一句话“不要你,我要裴小九抱我。”

    唐肃啧了声“这怎么还重色轻舅呢”

    裴灵萱也没忍住笑了出声,遂听见不远处的脚步声逼近,抬眸看去,说道“恐怕不需要唐庄主了。”

    裴扶墨身披玄色披风,踏着夜色行来。

    许是一路骑马,这才风尘仆仆,颊边发丝微乱。

    他阔步进了凉亭,见江絮清一直趴着,蹙眉问“长姐,她怎么了”

    裴灵萱正准备说是喝醉了,江絮清已然自觉地站起来直接扑到了裴扶墨怀里。

    “夫君”

    她张开双臂搂住裴扶墨的肩颈。

    裴扶墨垂眸,月色照亮她酡红的脸颊,及这般近距离她身上难以忽视的酒气,这便明白了是为什么。

    他扶住江絮清的细腰,扭头看向唐肃,眼神含着责怪。

    唐肃说道“我可没逼她,是她自己要喝的,不信你问你长姐。”

    裴灵萱想了想,还真是他说的那样,便点头了。

    裴扶墨眉宇拧得更紧了。

    她这样一个厌恶酒的人,能自己主动饮酒

    江絮清稀里糊涂地抱着裴扶墨,嘴里一直在嘟嘟囔囔,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裴扶墨打横将她抱起,直接朝她屋子的方向走去了。

    唐肃摸了摸鼻尖,呵呵一笑道“小年轻就是花样多。”

    屋内,安夏正坐着打盹呢,就看到世子抱着正在闹腾的世子夫人进来了。

    她连忙迎上去。

    裴扶墨抱着江絮清进了里间,吩咐道“去备醒酒汤,还有热水。”

    他将人安置在榻上。

    没多久,安夏便打了热水过来,说道“世子,醒酒汤厨子还需要时间熬。”

    他颔首说道“你出去休息吧。”

    安夏朝里面瞥了眼,夫人这是喝了多少酒脸都红成这样了。

    希望夜里别出事才好。

    裴扶墨解开披风,坐在床榻边,将帕子拧干了后给她擦拭脸颊的湿汗,皱眉道“连着两个晚上过来,你都这般不清醒,是想气死我么”

    江絮清躺着都歪七扭八的极其不安分,这时,踢了踢腿,说道“不要,我只要裴小九抱我”

    她还当自己在凉亭里。

    裴扶墨给她擦脸的动作不由轻柔了许多,唇角衔了抹笑意“还算有点良心了。”

    不枉他下值后便策马赶过来。

    将脸擦干净后,便给她擦手。

    那双白皙柔软的小手臂的触感,当真是让人爱不释手,裴扶墨垂眸静静擦拭着。

    这时,江絮清忽然呜咽地哭了出来。

    他顿时身子一僵,侧眸看过去,只见方才还好生生的人,忽然流泪不止。

    她口中不断地呢喃“对不起,对不起”

    裴扶墨给她擦了擦泪,顺着问下去“你对不起谁了”

    江絮清哭个不停,脸颊上瞬间便堆满了泪水,他擦都擦不过来。

    那悲痛的哭声莫名引得他心里发慌,眼看她哭得愈发严重,裴扶墨只好褪下了外袍上榻,将她抱在怀里,不断地轻声安抚她。

    “对不起,裴小九”

    裴扶墨面色微凝,顺她后背的动作忽然停滞。

    翌日清早醒来,江絮清顿时感到头昏脑涨,疼的好像不是自己的脑袋一般。

    安夏听闻动静便推门进来,说道“夫人,宿醉后第二日会有痛疼是正常现象。”

    江絮清扶着额,从榻上爬起来,问“昨晚发生什么了”

    “奴婢看到的就是世子抱着喝醉酒的夫人回来了,后面发生的事奴婢也不大清楚。”

    江絮清诧异道“世子昨夜又来了”

    安夏回道“没错,昨夜来的比前日要早,兴许是为了在夫人入睡之前,匆忙赶来的。”

    结果没料到还是没有见到夫人清醒的一面。

    江絮清顿时后悔不已。

    她中午没有午睡,就是担心裴扶墨会午时抽时间过来,没料到夜里饮了酒就稀里糊涂地睡去了,其余一点印象都没了。

    “安夏,你今日必须将我盯紧点,绝对不要错过世子过来的时辰了。”

    “好嘞。”

    话是这样应下了,但是昨晚一过,裴扶墨竟是将近五日都没有过来。

    这几日,江絮清每个晚上都等的眼皮打架,实在困得不行了,结果第二天醒来得到的消息是,世子夜里并没有来。

    她这下完全想不通了,难不成是她喝醉酒那晚,对裴扶墨做了什么事他是生气了

    难不成,她打了他

    与此同时的东宫。

    这几日裴扶墨忙得无法歇脚,太子李谦得空便让他入宫了一趟。

    太子李谦面色紧张道“玹影卫查到的消息,半个月前在护国寺的山脚下的村落附近,似乎有看到裴幽出没的踪迹。”

    裴扶墨背脊靠在椅后,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膝盖,冷笑道“看来那具尸身果然是他放出来的障眼法。”

    偏生那么凑巧,面部五官被摔得血肉模糊,右脚胎记处被巨石砸烂。

    李谦愤然道“他能弄出这障眼法,想必是知道有暗卫搜寻他,想要取他性命,才一直躲藏在暗处没有现身。”

    裴扶墨道“三皇子那没有任何消息,他大抵是还没办法联系到三皇子的人。”

    “无论如何,尽快找到他,千万不能让他回到侯府了。”李谦说完,便吩咐暗卫现身,将事情吩咐下去。

    裴扶墨站起身,掸了掸衣袍,凝眸望着院外树上绽放的枝花许久许久

    。

    最后说道“表哥,你不是很想要佳月公主回来”

    李谦脸色微变,“你有什么办法”

    日子又一连过去了两天,裴扶墨还是没有到温泉山庄来。

    就连裴灵萱都觉得怪异,见江絮清这般愁眉不展,便道“兴许是他近日公务实在太繁忙了,这才抽不出时间过来。”

    这处温泉庄子离长安有两个时辰的路程,倘若骑马疾速赶来也要一个时辰,每个夜里赶过来,天未亮又要赶回去,的确很消耗时间。

    江絮清也理解。

    她只是心里总有种极其不安的感觉,慌乱得不行,好似即将要发生什么大事一般。

    就连今日的天气都好似验证了她的心慌,到傍晚时,忽然下了瓢泼大暴雨。

    窗外渐大的雨势压弯了庭院的小树苗。

    这次的暴雨与上个月护国寺出事的那场暴雨有的一比。

    唐肃也难得严肃了起来,他冒雨过来叮嘱道“你们夜里不要外出了,都好好待在屋子里,将门窗封紧。”

    叮嘱完这些话后,他还不放心,亲自去检查了江絮清和裴灵萱住的屋子,将所有的门窗都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问题后,这才稍微安心。

    夜里,裴灵萱回了自己的屋子。

    江絮清坐在窗边,听着外面滂沱的大雨声,那巨大的滴答声响像在敲打她忐忑不安的心,此时心脏快到像是要跳出来了似的。

    这场大雨同样下在了城内。

    左军衙署。

    裴扶墨站在临窗边负手而立,听着雨声,心里许久无法沉静下来。

    耳边还在不断回响一句话裴幽还活着。

    前几日江絮清宿醉时说的那句话,她对他道歉,是何意

    此时无数个念头频繁的在他脑中回荡。

    难道她很早就知道了裴幽还没死

    这种疑心的种子一旦埋下,便会疯狂滋生。

    倘若,其实她什么都知道

    裴扶墨忽地脸色更沉,心里犹如巨石所压,呼吸都紊乱了起来,这种慌乱到他抓也抓不住的感觉愈发的明显。

    她为何忽然提议要去温泉山庄休养

    母亲分明只说长姐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休养,她为何自己主动提出了温泉山庄

    他的心此时,正不断地冒出一些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猜想。

    恰逢这时,玹影卫现身屋内,回禀道“世子,有裴幽的踪迹了。”

    裴扶墨转过身来,面沉如水“在何处”

    玹影卫从怀中取出一枚墨色的玉佩,说道“属下在某处的温泉山庄附近的河流,发现了这枚墨色的玉佩,背后正刻了裴幽的名字。”

    那枚墨色的玉佩敞露在眼前时,裴扶墨感觉自己的心像是猛然抽痛一下,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击,脚步不稳地连连后退几步。

    玹影卫惊讶道“世子”

    屋内气氛沉了一息,裴扶墨站直了身子走过来,冷声道“玉佩给我。”

    “是。”

    裴扶墨接过那枚玉佩,垂眸看了许久。

    玹影卫还没察觉出什么,说道“这枚玉佩制作精良,想必是极其珍贵的礼物,属下曾有幸见过这类墨玉石,这世间这款墨玉寥寥无几,几乎很难寻得,这么尊贵的玉佩,必定是裴大公子的。”

    是吗。

    裴扶墨轻笑了声“你觉得这玉佩好看吗”

    玹影卫一直低着头回话“是枚精致且特殊的玉佩。”

    裴扶墨轻轻接话道“没错,还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玉佩。”

    玹影卫继续回话“那温泉庄子,属下暂时还没查到具体是哪一处,请世子再给半日”

    “不必了,我知道在哪。”

    裴扶墨冷脸阔步跨出去,喊了周严过来,“备马,我要出城。”

    周严惊讶道“世子爷,现在还在下大暴雨,或许晚点还有雷鸣闪电,路上想必是极其危险的啊。”

    裴扶墨面无表情地看他,“我说备马。”

    周严顿时打了个哆嗦,跟随世子多年,他从未见过世子的眼里露出那般恨意汹涌的冷意,好似他若不服从,便会立即血溅现场。

    大雨不见停,雨水在窗边滴落,水花溅入屋内。

    江絮清站在窗边,雨水将她的衣裳沾湿。

    安夏赶紧过来将窗户关紧,苦口婆心道“夫人,您快去歇息吧,今晚这雨真的下得很大了。”

    江絮清不安地在屋内四处走动,无助道“安夏,我睡不着,这心里头就是慌得很。总觉得要出事了。”

    安夏还以为是雨下太大了,她害怕,便安抚道“没事的夫人,等雨过去便好了。”

    江絮清急切地摇头,“不是,我有预感,我的心从夜里就跳得极其快。”

    是不是裴小九出事了他这几日没有过来,兴许是他那边出了什么突发状况

    她心乱得不行,好似要翻搅起什么惊天骇浪般,根本无法冷静下来。

    安夏没办法,只好又把窗户打开了一些,说道“那好,夫人便坐在这听听雨声,兴许一会儿就困了。”

    江絮清坐在临窗边,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膝。

    窗户打开坐在窗边,这跟淋雨有什么分别

    安夏操心得不行,但见她这般反常,实在不好劝说了。

    江絮清听着雨声,许久还是无法入睡,整个人烦躁地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最终,她还是站起来出门,望着门口房檐下的雨水,不断地期盼雨快些停下来,天快点亮。

    等天一亮,她就赶紧回去看看裴小九。

    否则她实在是睡不着觉了。

    下了暴雨的温泉山庄夜里安宁,除了雨声什么都听不见,江絮清靠在廊柱旁,不安地细细算着时辰。

    此时前方似乎有光亮正在靠近。

    她眯了眯眸,感到有个人披着蓑衣,提着夜灯朝她这边走来。

    她看不太清楚来人是谁。

    正要要寻安夏过来,此时一道惊雷闪现,光影掠过,恰巧地照亮了来人的脸庞。

    她清晰地看到,那隐匿在那蓑衣下的人,正是失踪多日的裴幽。

    江絮清顿时呆若木鸡,傻傻地立在原地,看着那道身影许久无法动弹。

    可那道身影似乎并未朝这处过来,他站在原地皱了皱发白的脸,似乎腿脚有些不便。

    裴幽暗骂一声,倒是没想到这腿伤如此严重,碰了水后便痛得他寸步难行。

    也顾不上江絮清看没看见他了,他只能狼狈地返了回去。

    江絮清脸上的血色霎时间褪去,惨白一片。

    等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后,她急忙返回了屋内。

    安夏见江絮清慌慌张张奔进来,身后好似有豺狼猎豹追着她似的,惊讶道“夫人你去哪儿了衣裙都湿透了。”

    江絮清眼睛瞪得极大,神思胡乱得不行,她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

    她匆忙地换上了绣鞋,转身要取门口的油纸伞,神志不清地一直呢喃“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她双腿还在隐隐打颤,取油纸伞的手怎么都握不稳,神态好似疯癫,什么都看不见听不着,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她要离开这里,不能让裴小九看到。

    否则她真的就解释不清了。

    安夏还没明白什么情况,江絮清已经艰难地撑着还未完全打开的油纸伞闯入了夜色之中。

    外面还下着瓢泼大雨,她忽然冲进了雨幕中,霎时间便不见了踪影。

    安夏吓得心脏险些停掉,“夫人”

    江絮清凭着本能直接奔到了庄子入口。

    门口值守的护卫远远瞧见一个女子撑着一把没有完全打开的油纸伞,几乎雨水都灌溉在她身上,纤弱又狼狈,顿时也吓了一跳。

    只见那女子直接往马厩过去,强行想要拽出一匹马。

    雨水胡乱地拍打在她的脸上,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哭着喊“求你了,带我回侯府好吗”

    马儿根本听不懂她说什么,只能一人一马这般争执着。

    那护卫不得不赶紧过来,问道“世子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护卫的声音很快融进雨声中,江絮清没听见,固执的要拉扯马匹。

    最终那护卫出手帮她将马牵出来,说道“这夜深了,世子夫人要出去”

    江絮清顿时跟看见救命稻草一般,“求求你,带我回城里,或许我不回去也行,但我绝对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那护卫没明白她的意思。

    但夜深了,此时还下着大雨,是决然不能随便乱跑的。他安抚道“您稍等,我这就去请庄主过来。”

    说罢,他转身便走了。

    江絮清忽然泄力了,无助地靠着架子滑落,她只觉得

    现在无依无靠,

    浑身都是冰冷的。

    她一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脑子就是如浆糊一般混乱不堪。

    从看到裴幽的那一刻起,她便受足了刺激。

    现在得知裴幽就在这庄子里,有他在的地方,她一刻都不想多留了。

    夜里风雨飘摇,大雨下夜间实在寸步难行。

    马蹄奋力溅起泥水,裴扶墨浑身湿透,面无表情地朝前方策马。

    不知疾奔了多久,就连那马儿都累得快要支撑不住,雨地泥泞,马蹄猛地一打滑,直接将裴扶墨从马背上甩了下来。

    从马上滚落,他都未曾发出一丝丝声响,墨色的长袍沾了不少污脏的泥水,他看都未曾看一眼,抬手擦了擦面上的雨水,便又继策马疾奔。

    马儿尚且距离温泉山庄百米远时,忽地从转角处缓缓走出一道摇摇欲坠的人影。

    “吁”

    裴扶墨及时拉住疾奔的马儿,遂翻身下来。

    他手握马鞭,沉着步伐踩着泞泥不堪的泥水,一步步朝那人迈去。

    江絮清失魂落魄地行走在雨夜之中,男人挺拔的身形步步朝她靠近,伟岸的身影最终落在她的身上。

    她面色苍白,眼里一丝光都没有似的死气沉沉,最终目光缓缓落在男人布满了雨水的脸庞上。

    看了片刻,她无力地呢喃“你不来接我,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语落,随着她这句话,便是她身躯发软,浑身无力地直接晕倒在男人怀里。

    裴扶墨黑眸轻颤,死死看着她这幅狼狈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