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 30 章 想碰他

作品:《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窗外风声渐渐,带起雨水不断敲击在窗上,一下又一下,发出细脆的响声。

    “你不折腾。”

    “也不难哄。”

    两句话在奚迟脑海里毫无预兆地重复了一遍,不知怎的,心口莫名一烫。

    奚迟掩在手机下的手指很轻很快地蜷了蜷。

    不知是教室太过安静,还是窗外雨气渐浓,气氛似乎也跟着“潮湿”起来。

    奚迟有些不太自在,直觉告诉他不要再回到夜游的话题,但又不知道换什么话题,只好开口“铃还没响,再睡五分钟。”

    “十分钟了,够了。”江黎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

    说话间,江黎像是不经意地动了一下掌心,却没有把手从手机屏幕上收回。

    两人小指很短促地擦了一下。

    原本只是轻微的擦碰,但因为两人指节都自然弯曲着,又贴得紧密,上下一交叠,比起擦碰,更像是轻轻勾了勾。

    奚迟呼吸都停了一拍,下意识抬起头。

    江黎神色却很自然平静,像是根本没注意刚刚的动作。

    “怎么了。”江黎问。

    奚迟没说话。

    抬头的瞬间,他忽然发现这好像是他第一次从这个位置,这个角度看着江黎。

    以往嚣闹嘈杂的教室和堆叠成山的课本试卷都消失不见,有的只是潮暗的天色和水涔涔的窗户。

    隔壁二班似乎开了灯,大概是离得近,灯光跟着散出来,窗户上浮漾起几道微明湿润的流光。

    意识到自己看的时间有点久,奚迟撇过头去,提醒了一句“手。”

    江黎一垂眸,入眼的是奚迟有些发红的耳朵。

    江黎“。”

    原本要收回的动作忽地一顿,江黎淡声问“手什么。”

    奚迟“”

    奚迟有些怀疑江黎是故意的。

    可怀疑归怀疑,他没有证据,只好把手机往下带了一点“手,压着手机了。”

    好消息是这次江黎听懂了。

    坏消息是江黎听懂了,手却仍旧没拿开,甚至在他把手机往下带的瞬间,跟着压低了手掌。

    奚迟“”

    行了,江黎就是故意的。

    “再不拿开就上课”

    “还看么。”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片刻后,江黎先松开手,他顺势从自己桌角拿过水,随口问“看了几个帖子”

    奚迟如实回答“十几个。”

    江黎笑了下“吓到了”

    奚迟按灭手机,摇了摇头。

    吓到不至于。

    “就是觉得吵。”他说。

    预备铃刚好响起,江黎的声音掩在里头,他声音不重,但奚迟还是听见了。

    “不吵,没骗你。”

    奚迟顿了下,“嗯”了一声,抬头看到语文老

    师拿着包进来,正想把手机扔进桌膛,一低头,看见桌上写着江黎名字的卷子。

    奚迟“”

    位置还没换回来。

    台上响起熟悉的烟雨江南腔,不能神不知鬼不觉换回位置,只好保持原样。

    刘老师还没发现教室一角的异常,从两人换位置起注意力就再没从窗边离开过的高二一班学生却麻了。

    尤其是王笛。

    十几分钟前,原本他正开开心心和祝余近身格斗,眼见就要分出胜负,忽然听见他迟哥喊了他一声,来不及闪避,祝余直接重拳出击。

    重拳不要紧,王笛高高兴兴上前去,然后听见他迟哥的声音“休息了,安静点。”

    王笛立刻点头,忙捂住嘴回到位置上,誓要做守护他迟哥休息质量的睡眠喇叭,刚告诫完周围别吵,迟哥要休息,紧接着就听到杜衡无声的嘶吼“你他妈转过头去看看到底是谁在休息”

    王笛带着疑惑一转头,当场枯萎

    休息的不是他迟哥,是南山那位。

    是南山那位就算了,还特么睡在他迟哥的位置上。

    “我就说,”祝余痛心疾首,“你还记不记得迟哥刚说安静点,要休息的时候,你还特地问了迟哥一句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迟哥都答不上来敢情压根就不是他要睡。”

    “不是他要睡就算了,竟然还要我们迟哥守着睡”

    西山南山两方人马都被“守着睡”二个字震到,灵魂出窍了整整一个大课间,总算捱到上课,正想缓缓,结果一转头位置还没舍得换回来。

    所有人“”

    还有人管吗

    江黎睡了小十分钟,身上的疲劲似乎有缓解一点,但奚迟总觉得江黎状态不是很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江黎和平日不太一样。

    那种变化很细微,把这些“细微”具象化的话,大概是和以往相比,江黎的话更少了一些,更懒得走动,情绪变化更少,卷子翻页的速度也比平日慢了几分钟。

    晚自习前,奚迟特意问了桑游,桑游沉思好几秒,然后给出答案“江黎不一直这样么”

    奚迟“”

    奚迟想开口解释,却看到桑游用一种形容不出来的眼神看着他。

    “你什么表情”秘书长皱着眉问。

    桑游双手交叉靠在墙上,神情复杂“我之前一直以为上心的是江黎。”

    奚迟“”

    “现在,”桑游盯着奚迟的脸,眉头越拧越紧,“我怎么觉得你对他更上心自习课不看书光看他了写题速度变慢都能感觉出来少说几句话也要管就江黎那一天都不带几个表情的脸你能看出情绪变化”

    下一秒,一个新鲜巴掌糊在了桑游脑门上。

    “我没有”奚迟话说到一半,忽然卡在喉咙。

    桑游“没有什么”

    奚迟顿了下,收回手“没什么。”

    dquo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的方向吹来,还没吹过身旁的梧桐,他已经感知到了风声。

    奚迟偏头看着已经有点新黄的梧桐叶。

    他没有特意去观察江黎,只是自然而然就感知到了,如果非要形容,那种感觉就像神木天然感知风声雨气。

    奚迟“”

    他没法跟桑游言明。

    不是因为桑游不明白。

    是因为同为神木的桑游太明白什么叫“感知风声雨气”,所以

    更奇怪了。

    奚迟从没想过,有一天他感知的对象会从“天地”变成“单独的一个人”。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了整个晚自习。

    奚迟最终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而直觉告诉他,江黎需要休息。

    于是晚自习结课鼓一敲,奚迟立刻带着人回了宿舍,放下东西,把江黎推进浴室洗漱,简单收拾一下,然后上床,两人都没说上几句话,403已经熄灯。

    走廊外头的脚步声从多到少直至消失,零点一过,宿舍楼安静下来。

    奚迟醒醒睡睡,每一趟都睡得很浅,直到被一阵很细微的窸窣声吵醒。

    今晚没有月亮,没有月光,借着窗外灯柱浅薄的光线,奚迟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下了床。

    奚迟从床上坐了起来“怎么不开灯。”

    那道身影没说话,也没动。

    奚迟等了一会儿,掀开被子打算下床,一直站在黑暗里没有动的人这才开了口“别下来,回去睡觉。”

    江黎声音沙哑,和平日刚睡醒的低沉不同,像是从喉咙深处压着说出口的,奚迟顿了下,径自从床上下来。

    寝室全暗着,没开灯,奚迟凭着感觉和一点模糊光线走到江黎身边,抬手的瞬间,被江黎握住手腕。

    江黎虚虚握着,没有用力。

    奚迟像是早有预料,没有丝毫犹豫,手腕微微往下一挣,又在江黎松手的刹那,重新抬手,贴在江黎颈侧。

    这次,他没等江黎开口说别乱碰,提前堵住了他的话。

    “你在发热。”

    二十分钟后,医务室。

    校医打着哈欠,给江黎做完检查。

    “没事,心因性发热,算是生长热的一种,找点事做,散散热,过两天就好。”

    “不是半夜打球淋雨造成的”奚迟轻声问。

    校医笑了下,视线从诊疗册上转椅到奚迟脸上,又朝后扫了一眼“那可是金乌。”

    “你为什么会觉得一只金乌会因为半夜打球淋了点雨就发热,又不是小妖怪和人族。”

    奚迟没回答。

    他以前也这么想,那是金乌。

    好像有了这一层身份,江黎就被高高架在那,所有情绪和行动都可控,是绝对的有秩序者。

    可后来越接触越发现,江黎身上其实也有一些看起来很不“金乌”,或者说很不“江黎”的地方。

    比如偶尔也会挑食,看心情选择吃或者不吃,不爱喝有味道的饮料,只喝冰水或常温水,热水碰都不碰。

    一只挑食的金乌。

    当有了一些特定的、很有生活气息的形容词之后,某些看起来不太“金乌”的行为,似乎也显得稀松平常了。

    知道是心因性发热,奚迟松了一口气。

    走到江黎诊疗床边,正要开口,手机倏地震了起来。

    “桑游的电话,”奚迟把手机屏幕转给江黎看了一眼,“我出去接一下。”

    江黎“嗯”了一声。

    半分钟后。

    “行了,人走了,别看了。”校医站在一旁收拾药箱。

    江黎看了西山那位多久,他也跟着看了多久。

    看着奚迟转身,看着奚迟走出门,然后也看着江黎整个人瞬间冷淡下来。

    其实他表情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但浑身上下就是散发着一种“有事说事没事消失”,或者更直白点是“没事就滚”的戾气。

    那种戾气严格来说并不针对任何一个人,却也没一个人可以躲得过,是像金乌这种“食物链顶端”妖族天生的等级压制。

    校医想了想,收回这句话。

    也不是没人躲得过,起码,在门口打电话那位还在的时候,江黎就藏得或者说忍得很好。

    江黎靠在诊疗床床头的护栏上,曲着一条腿,手上有一下没一下转着一枚从校服口袋里摸出的通宝。

    “他刚刚问我,是不是你半夜出门打球闹的。”

    江黎这才抬眸,往校医的方向扫了一眼。

    “我从钟山把档案调过来了,你这次心因性发热症状似乎有点严重,”校医把药箱合上,抬手在自己颈侧位置上点了两下,“过来的时候,妖纹都还在。”

    校医问“他看到了”

    “没有。”江黎声音更淡。

    无论是动作还是语气,似乎都很平稳,可周身却像是覆着一层浓稠的、灰黑色的阴影,那些阴影不断延长,弥散,最后又轻飘飘落在眼底,周而复始,不断加深。

    校医想了想“也别太压着自己,偶尔该放还是得放。”

    江黎没说话,扔在床铺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下。

    他没想理,直到看到“桑游”两个字。

    江黎拿过手机,解锁,点开聊天界面,甚至都没有看桑游给他发了什么消息,直接回了消息。

    日行一善还好吗

    日行一善我还在跟小迟打电话,开着免提,抽空来慰问一下你。

    睡了没

    连标点都没有,桑游知道江黎现在应该不会舒服到哪里去。

    生长热是每个妖族都必须经历的,时间有长有短,发作频率不可控,症状也不尽相同,唯一相同的一点就是都不会舒服到哪里去

    ,

    但西山又比南山好很多。

    毕竟养了一山的“奇花异草”,

    性情大多都比较温和,生长期除了发热,就是不太想动,像王笛他们这些跟脚比较小的,淋几场雨就好,但对于南山来说,情况大多比较棘手,更别说像江黎这种“食物链顶端”的金乌。

    金乌一族家规还算严,再加上监督管理局局长是金乌的缘故,族中小辈都比较“克己复礼”,唯一不太受管束的时候,就是生长热的时候,毕竟得找些事情散散火气,最常用的法子就是再挑几只幸运观众,进行体能上的消耗。

    更直白点,就是家族斗殴,打群架。

    不过以桑游知道的情况来看,江黎被挑中的次数着实很少,他懒得打是一回事,太能打也是一回事。

    日行一善没呢。

    501床是不是还铺着

    日行一善你说小迟的床

    嗯

    日行一善铺着,怎么了

    过来带他回去睡觉

    日行一善你让他回我这睡我靠,有这么严重

    桑游一想到江黎打架的情形,赶忙从床上爬起来,边穿衣服边给江黎回消息。

    日行一善行了,我马上过来。

    日行一善十分钟。

    日行一善你要打架我陪你,别跟小迟动手啊。

    日行一善就算他要跟你打,你也别动手

    江黎没再理会,揉了揉眉心,刚锁屏,医务室的门就被推开。

    奚迟从门外走进来的瞬间,江黎敛去一身戾气,把通宝放进口袋。

    校医一时都有些恍惚,看着这收放自如的气息,甚至有些分不清到底谁是谁的药。

    “有舒服点么。”奚迟走过来。

    江黎“嗯”了一声,从诊疗床上下来。

    校医在医务室点了一点安神香,氤氲缭绕,香气其实很舒服,但总归有些闷热,奚迟想起出门前校医说的那句“找点事做,散散热就好”,带着江黎出门透气。

    两人走到走廊拐角处才停下。

    初秋的深夜,整座山海似乎安静到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去打球么”奚迟看了眼时间,两点半,“我陪你去,还可以打二个小时。”

    江黎表情和声音都淡到不像话“我让桑游过来接你,今晚回501睡。”

    奚迟闻言愣了一下,抬头看他,认真道“我陪你。”

    江黎没说话,走廊上只有一盏暗灯,从两人头上落下一大片阴影。

    “不行。”

    “为什么”

    “没为什么,”江黎靠在墙上,这一次他没看奚迟,又重复了一遍,“回去睡觉。”

    这是今晚第二次听见江黎“赶”他,奚迟皱了皱眉,沉默片刻,喊了一声“江黎。”

    饶是现在这种已经有些“对峙”的氛围,在奚迟喊他的时候,江黎还是

    应了一声“嗯。”

    “这事没道理。”

    “不能总是你帮我。”

    “我说了能陪你,就是能陪你,打球,打架,都可以。”

    江黎眼皮很轻地撩了一下,他沉默良久,不知怎的,倏地重复了一遍奚迟的话“都可以”

    “嗯,都可以,随你选。”

    江黎喉结很轻地滚了一下。

    他转过身来,今晚第一次敢直视眼前的人。

    午夜的走廊,潮湿的雨气,昏暗的灯光。

    两人对视着。

    江黎在奚迟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投影。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清晰地认知到,奚迟在看他。

    这个念头在这个午夜一点一点滚烫,灼烧。

    江黎想给自己找个起码看起来算得上冠冕堂皇的理由,可在这一刻,他忽然不想要理由了。

    他没工夫去追究更深层次的那种悸动叫什么,只知道在这个大雨快要落下的瞬间他想碰他。

    江黎忽地松了神。

    忽地不那么想让人走了。

    江黎“站不住了。”

    江黎毫无预兆地松口,奚迟怔了一下,才应了一声“嗯。”

    “靠一会儿。”江黎的声音传来。

    奚迟反应过来,说了声“好”,立刻上前一步。

    两人最后那点距离彻底消除。

    江黎顺势低下头。

    就在奚迟以为他要靠过来的时候,江黎却只是抬手,指腹在奚迟颈侧的小红痣上很轻地摩挲了一下。

    “会消么。”江黎的声音在这寂静长廊显得格外清晰。

    奚迟却有些没听清,只觉得颈侧那一块位置在不断发烫。

    “什么”奚迟声音顿了下,凭着本能问。

    江黎视线从颈侧一点一点缓慢上移,最终落在奚迟眼中。

    “这颗痣,会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