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等你老了。

作品:《病弱反派洗白指南[快穿]

    这么些天来,祁纠还是第一次出门。

    干他们这份金手指外卖的工作,要去的世界应有尽有。古今中外、星际未来,再繁华的街景也不过走马观花,一晃而过。

    祁纠站在车门旁边,低头整理衬衫袖口,戴好手套,随手掸去肩上雪花。

    这副身体原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现在剩下个壳子,内里换成了祁纠,气质难免天翻地覆,再换上套合体的昂贵西装,几个路过的小姑娘都忍不住频频回头。

    叶白琅走过来,看见路灯下的人影,脚步顿了顿,微眯起眼。

    祁纠对外表这种事一向没自觉,绕到副驾,替他开门“叶家主出门,也不配个司机”

    今晚的宴会来者不善,他还以为叶白琅会多带几个人出来。至少要把司机保镖配齐,视具体情况,再弄一队带直升机的雇佣兵。

    没成想叶白琅疯到这个地步,只带祁纠出来也就算了,居然还敢让他开车。

    要真是原本的闻栈,说不定真是会因为走投无路被逼到发狠,弄个雪夜失控的车祸,把叶白琅撞死,自己逃之夭夭的。

    叶白琅坐进副驾,捻起祁纠的领带,在手里把玩。

    他似笑非笑,抬眼端详了一会儿祁纠,才偏偏头问“你不是喜欢玩车”

    祁纠对车没什么特殊感觉,无非是个代步工具。他回忆了下,才想起闻栈的确是喜欢豪车当初在一起的时候,闻栈动辄逼着叶白琅把叶家的车偷出来,开着兜风招摇过市。

    闻栈本来就是那几个私生子雇的,那些人自然不会拦着叶白琅偷车。只不过,等车还回去,当然也免不了要唱一番捉贼拿赃、训诫惩治的戏码。

    叶家家规严厉,偷盗要挨鞭子,还要关禁闭。

    祁纠给叶白琅洗澡的时候看到了,直到现在,那些伤疤仍旧狰狞盘踞,层层叠叠地爬在叶白琅的背上。

    “你在想什么。”叶白琅的手沿着领带上行,揽住祁纠的脖子,迫他弯腰,“怕我翻旧账”

    叶白琅仰起脸,凑到祁纠耳边,笑着轻声说“别害怕,这件事,我没打算报复你”

    他偷那些车,也根本不是为了闻栈

    他和闻栈彼此利用,闻栈是个只知道玩乐的废物,根本不知道,叶白琅每次偷车出来,都在车上做了手脚。

    平时开着没任何问题的车,到关键场合,就不一定了。

    叶白琅手里握着控制器,因为有闻栈这个蠢货的掩护,从没有任何人怀疑过他,也没人仔细检查那些车。

    叶家天翻地覆那天,电话线被切断、信号彻底屏蔽。大雪封山,没一辆车能跑出去报信求援,全都变成了徒劳轰鸣的废铁。

    叶白琅盯着祁纠,无意识揪扯着那条领带,念头到这里,视线就又无声变沉。

    他原本是这么以为的。

    他原本一直认为,闻栈只是个废物蠢货。

    可闻栈不是,又或者说祁纠不是。祁纠并不喜欢他带来的车叶白琅在车库转了几圈,这明明是叶家最好的一辆。

    祁纠不喜欢他带来的车。

    “没不喜欢。”祁纠不清楚这狼崽子为什么又不高兴,但再让叶白琅这么玩下去,他这条领带就不用要了,“车挺好。”

    是挺不错的车,每个细节都写着“贵”,奢华光鲜,据说车门上一把伞就值十来万。

    再稍微添点,足够包下祁纠老家的一座山头。

    祁纠把自己的领带解救出来,用力按了两下,绕到主驾驶坐进去,决定换个话题“穿秋衣秋裤没有”

    叶白琅“”

    祁纠习惯了他不长嘴,自己上手摸了摸,挺满意“穿了。”

    他托系统网购的科技绒保暖内衣,还买了围巾手套,包裹直接寄到叶白琅读书时候那个地址,祁纠猜到叶白琅会派人在那守着剧情里说,只有在那间昏暗的小房间里,叶白琅才能获得短短几个小时的完整睡眠。

    祁纠对这一设定持怀疑态度。

    这些天狼崽子睡得比他还好,沾枕头就着,除了半夜总是被噩梦魇住,暂时没见有什么太严重的睡眠障碍。

    祁纠跟他睡一块儿,半夜还得起来两三次,疑神疑鬼地摸屁股,提防着叶白琅又狗狗祟祟地给他打针。

    “保暖很重要。”祁纠打开暖风,谆谆教诲,耐心给叶白琅洗脑,“你现在年轻不觉得,真要受了凉,冻坏了关节,等老了有你好受。”

    叶白琅靠在副驾,懒洋洋眯着眼,任凭祁纠给他系安全带“怎么好受”

    说了这么多次,难得这狼崽子主动提问。

    祁纠有点惊讶,看了叶白琅一眼,扣好两人的安全带,发动汽车。

    今夜的风不小,卷着雪呼啸肆虐,落在车灯的范围里,像是密密麻麻的牛毛细针。

    “疼,酸,阴天下雨就肿成馒头。”祁纠说,他见过这样的老人,关节变形扭曲,做什么都只能慢慢挪,“严重起来路都走不了。”

    叶白琅侧过头,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漫不经心“哦”了一声“你不想给我推轮椅。”

    祁纠没想到他得出这么个结论,琢磨半天,自己也乐了“行就算是吧。”

    叶白琅的年纪并不大,做了叶家的家主,行事诡谲深藏不露,一张不变的笑脸底下藏着数不清的狠辣盘算,其实只凭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就能叫人不寒而栗。

    但这会儿的叶白琅挺乖,半张脸藏在祁纠给他挑的围巾里,在副驾驶窝成不大点的一团,鼻尖贴着上了雾的车窗玻璃。

    还穿着秋衣秋裤。

    祁纠实在没能忍住,趁叶白琅不注意,趁等红灯的工夫,眼疾手快往狼崽子嘴里怼了块糖。

    叶白琅看着窗外的灯光车流,猝不及防,猛地撑起身“你给我吃了什么”

    “奶糖。”祁纠自己也吃了一块,含含糊糊,“挺好吃,你尝尝怎么了”

    红灯很长,剩下的倒计时足有两分钟,车流已经淤堵得密集。

    祁纠察觉到叶白琅状态不对,开了双闪,摸了摸叶白琅满是冷汗的苍白额头。

    叶白琅被安全带勒着,胸膛剧烈起伏,死死咬着牙关,漆黑瞳孔凝定地盯着他。

    祁纠不大放心,扯了张纸递过去,想让叶白琅把糖吐出来。

    他的手刚一靠近,就被叶白琅一口咬住。

    牙齿深陷进皮肉,狼崽子叼着他的手腕,单手扯开安全带,欺身而上,冰凉锋利的硬物贴上祁纠颈侧。

    祁纠蹙了下眉。

    红蓝色光从窗外探进来。

    雪夜危险,前方是主干道,有巡警执勤,被他的双闪招过来“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叶白琅瞳孔幽深,指间的刀片横在祁纠颈间,听见这一句询问,肩胛骨突出的脊背痉挛似的颤了下。

    豪车的车窗缓缓降下,探进车窗的警员看见西装革履的祁纠,和被祁纠按着后脖颈,小鸡仔似的揉在怀里的年轻人。

    “没事抱歉。”祁纠眼疾手快,把安全带结结实实插回去,“吵了两句,不小心碰着了。”

    祁纠客客气气笑了下,朝警员致歉“不好意思。”

    车内两人的姿势实在暧昧,警员不便多问,只是公事公办提醒“雪天路滑,有什么架回家打,不要在路上动手。”

    祁纠点头应声,关掉双闪。

    车窗重新升上去,红灯的倒计时缓慢跳动,有耐不住性子的车,尾部的刹车灯已经时亮时灭。

    祁纠确认警员走远,才松开手“没事吧”

    叶白琅不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缓缓整理好衣物。

    好不容易暖起来的车,重新让挟着雪的冷风灌满。那点好不容易冒出的活气,也在车内的死寂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坐在祁纠身边的变回了叶家的家主,叶白琅靠着车门,沉默地打量祁纠。

    泛着寒光的刀片翻转,在叶白琅的指间一闪,就不见踪影。

    “怪我。”祁纠考虑得不周全,主动总结失误,“该提前和你说一声,不该给你塞糖。”

    叶白琅从没被人往嘴里塞过糖,那些人往他嘴里塞的,是馊饭泔水、石子砂砾,是摧毁他的心志,把他变成任人摆弄的乖顺玩物的药。

    不能怪叶白琅反应过激。

    当初那些炼狱似的日子,如果叶白琅没有这样过激的、随时咬穿凶手喉咙的狠戾,如果不每分每秒都准备扯着所有人同归于尽,恐怕早活不到现在。

    祁纠认真给叶白琅道歉,拿袖口帮他擦汗,摸了摸湿漉漉的额发“呼噜呼噜毛吓不着,在外面不生气,回家再生气,让你扎一针”

    叶白琅忽然问“你为什么不跑”

    他的嗓子嘶哑充血,没有语气,声音有些怪异。

    祁纠余光看见红灯走到头,收回手,跟着车流起步“啊”

    叶白琅扯住祁纠的领带,整个人似叫阴郁填满了,苍白得像只野鬼,一动不动地盯着祁纠。

    这条领带,他在这里面放了微型引爆装置,只要祁纠敢跑,叶白琅动动手指,就能炸穿他的喉咙。

    祁纠应该不知道这件事。

    可刚才警察来了,祁纠既没求救也没报警,甚至把他跟刀片囫囵着塞进了怀里。

    缠斗的时候,祁纠还被刀片划了手。

    祁纠为什么不向警察求救

    被他控制、被他拿刀片对着喉咙的人,为什么不求救

    刚才的情形,祁纠有不下十种办法,把叶白琅送进局子里蹲上几天。

    以祁纠的手段,叶白琅不信他跑不掉。

    这样的单方面僵持,时间过得极短又极漫长。

    祁纠挺重视安全驾驶,路又滑能见度又低,暂时没工夫认真回答这种问题,照着导航专心往宴会酒店开“就人嘛,得讲义气。”

    叶白琅“”

    叶白琅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讲义气,我答应你不跑了。”祁纠拐过最后一个弯道,驶入酒店灯火通明的专用驾驶路线,总算松了口气,“言而无信成什么人了。”

    他又不真是什么叶白琅的前男友,是怀揣金手指,要引导主角走上正路的良师益友。

    当然不能把叶白琅教歪了。

    祁纠没让门童帮忙,找到停车位把车泊好,侧过身靠着门,转向叶白琅。

    叶白琅看着他,似乎还没能摆脱这个离谱答案的震撼“就为这个”

    窗外的路灯通明,把叶白琅的短发照得毛绒绒的,绚丽的灯牌落进漂亮的眼睛里,漆黑冰冷的深湖添上些许可接近的幻象。

    祁纠低着头,认认真真看了叶白琅一会儿,没忍住笑了。

    他没说话,只是随意摇了摇头,揉了两下叶白琅的脑袋,拉开车门下车。

    刀片割在他虎口上,裂了个不大不小的口子。伤倒不深,就是车上光线太暗,不好处理,还得跟酒店借个休息室。

    祁纠招呼门童,没等开口,几道身影已经锁定目标,远远走了过来。

    来之前,祁纠已经和系统复习过剧情,认得这几个人。

    都是各家族里嚣张跋扈的二世祖,家里有的是钱,个个骄纵得无法无天,眼睛长在天灵盖上。

    过去闻栈费尽心机,削尖了脑袋,为的就是想混进这个遍地是钱的圈子。

    因为四处碰壁,才转而打起了叶白琅的主意。

    “闻栈”其中一个人语气相当夸张,上下打量他,“你还没死叶瘸子没活剐了你”

    叶家家主换得蹊跷,外人难参内详,只知道叶白琅绝非好惹的角色。但闻栈和叶白琅的事却有不少人知道这些人忌惮叶白琅,却半点不怕闻栈。

    人人知道闻栈玩火自焚、惹祸上身,招惹了最不该招惹的人。

    叶白琅一举夺下叶家,心狠手辣清除异己,所有人都以为闻栈死定了。

    没想到今天晚宴,居然还能看见这小子胳膊腿都全乎,活蹦乱跳地露面。

    “该不会是逃出来了,还不死心,想再钓个凯子吧”

    有人大笑“车不错给谁当司机了小心让叶瘸子抓回去,把你剁了喂狗”

    “说实话,你这货色还真可以给你五百万,跟我怎么样”

    “五百万他值五百块”一片哄笑声里,有人嘲讽道,“你是怎么让叶家那瘸子放过你的磕一千个头自打一千耳光还是给他当狗当奴才”

    “叶白琅那个脾气,这能管用”边上的人琢磨着怀疑,“不是已经缺了点什么吧”

    “来来来。”立刻有人兴致勃勃,贴近上来,“给哥几个看看,叶瘸子下手狠不狠”

    他们原本就看不起闻栈,现在闻栈惹了叶白琅,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死人一个,就更不用避讳忌惮,想怎么折腾羞辱都随便玩。

    等玩够了,把人抓起来送去叶家,说不定还能在叶白琅那卖个好。

    他们的家族都不及叶家,如今叶白琅成了叶家的家主,能在叶白琅那讨到好处,自然会被家里奖励。

    这几个二世祖边开着不干不净的荤腔,边把祁纠围在中间,嘻嘻哈哈地打算动手。

    接着,一个人像是鹌鹑被掐了脖子,笑声突兀地卡在喉咙里。

    他盯着众人身后,双眼瞪得溜圆,脸色惨白难以置信“叶,叶”

    “怎么了”旁边的人拍他肩膀,“见鬼了这鬼天气”

    话还没说完,旁边那人也狠狠打了个激灵,数九寒天硬是飙出一身白毛汗,死死闭住嘴。

    叶白琅现在是叶家的家主,和当初的情形天差地别。如今他们只敢在背后叫“叶瘸子”,从不敢让这话被叶白琅听见。

    这是个什么都敢干的疯子,叶白琅把他们也打残了,扔去乱葬岗,他们的家族都未必敢翻起多大的风浪。

    “祁纠。”叶白琅柱着拐,像是没看见任何人,踩着雪一步步走过来,“你在耽搁什么”

    祁纠在往这些人兜里塞系统做的废纸团。

    这样,系统就能随时监听这些家族,祁纠就能知道他们的计划,知道他们准备使什么阴招对付叶白琅。

    叶白琅过来的时候,祁纠刚好塞完最后一个。

    祁纠扶住叶白琅的手臂,帮他站稳,忍不住亲自上手,整理狼崽子自己扒拉得一团乱的领结“没事,遇上熟人了,聊几句。”

    叶白琅扬起下颌,任他拾掇。

    灯光明亮,叶白琅漂亮到极点的眉眼黑白分明,叫呼啸风雪一趁,像个颐指气使的小少爷。

    在场没人敢当他是少爷,这是血洗了叶家的新家主。

    一个二世祖胆战心惊,结结巴巴开口“叶,叶先生,你叫闻栈”

    “哦,他真名叫祁纠。”叶白琅慢吞吞纠正,“不叫闻栈,闻栈是他骗我的。”

    这话一出,四周比之前更安静。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眼睛几乎吓掉,咕咚咕咚咽唾沫,不敢多说半个字。

    叶白琅并不多说,低头擦拭拐杖在传言中,那柄拐杖据说砸碎过人的脑袋。

    叶白琅的气场轻易能吞噬他们,这些酒囊饭袋里外都是败絮,哪怕只是被那双眼睛平平淡淡地睨上一眼,都能吓得把心脏吐出来。

    “他他可不止骗了你这些。”终于有人壮足了胆子,哆嗦着出声,“他对不起你的事多了,叶先生,这就是个惯犯骗子”

    叶白琅抬眼,不见波澜的漆黑瞳孔里,那人渗着冷汗悚然噤声。

    叶白琅的拐杖一下一下,轻点他的膝盖骨。

    “我喜欢,养个骗子。”叶白琅吐字很慢,嗓音有种古怪的沙哑,像是个不带温度的漩涡,“轮到你说话了”

    那人吓得不住后退,跌坐在雪地里。

    叶白琅收回拐杖。

    他有些不耐烦,等祁纠替自己整理好领结,就牵住了这骗子,以免祁纠又没头没脑乱跑,遇上什么“熟人”。

    叶白琅扬了扬下颌,使唤门童去开门,把拐杖扔给祁纠,身体的重心也落在祁纠手臂上。

    祁纠把这歪歪斜斜没骨头的狼崽子扶住“私人医生还管这个”

    “我说管什么,就管什么。”叶白琅冷嗤,“扶我进去。”

    这骗子一点脑子也不长,他挽着祁纠,那些人才不会把祁纠当成什么“狗”、“奴才”。

    “你穿秋裤了吗”叶白琅忽然问。

    祁纠“”

    祁纠“啊”

    “没穿。”叶白琅捏了捏他的裤管,终于找到机会,扳回一局,微眯了下眼睛,“那为什么还在这站着等你老了,残了,让我养你”

    祁纠万万想不到这狼崽子活学活用至此“啊。”

    因为他不会老,他活不到那个时候。

    这话可能不该在现在说。

    替他出了头的叶白琅看起来很高兴,外人看不出的高兴在外人看来,叶白琅不过是天性残忍嗜血,享受这种威胁恐吓、毁掉一个人的过程。

    在外人看来,叶白琅只不过是因为嗜血而兴奋,所以眼睛里难得有了光,亮得反常。

    “找个房间,处理手伤,换秋裤。”叶白琅说,“给你带了。”

    祁纠“啊”

    他手里拎着叶白琅的礼服箱子很难想象,在这个装满了高级衣料的豪华箱子里,某个不起眼的角落,还委屈吧啦地挤着一条秋裤。

    叶白琅使唤他使唤得心安理得,让门童带路,把祁纠拽进一间休息室。

    “换。”叶白琅靠着门,漫不经心,含着那块到现在也没吃完的糖。

    “等你老了。”那狼崽子尾巴翘着,因为糖块说话含糊,声音冰冰冷冷,“你的轮椅,我也不会给你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