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 31 章 威胁
作品:《折珠》 阳和启蛰,百草权舆,五光十色。
三日后,佛子回宫。
司露恳求佛子带她一同去王宫。
佛子同意了。
呼延海莫那日既信誓旦旦说了要来接她,那他接下来定是要有所行动的,继续呆在佛寺,已经不够安全了。
唯有来到王宫,背靠女王,才能躲过危机。
司露如此筹谋着,又想起那日呼延海莫受伤之事,佛子竟发觉了他的身份,并对他下了杀手。
可呼延海莫明明伪装隐藏得很好,她亦没有透露半分,佛子是如何得知的
对于此事,她思来想去、猜测不透。
此事关系两国政治,两方作为对立面,各有各的立场。她无法去评判是非对错,亦或是对佛子的杀戮做出批判。
好在呼延海莫也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杀死的人,他命硬得很,仅仅只是受了伤,司露只盼他躲过一劫后,能就此收敛、尽快收手。
这一路,与她同行回宫的。
还有小沙弥安廿,他打小就跟着佛子,可谓是日日不离,师父在那儿,他便在哪儿。
有他在,回宫这一路,司露毫不寂寞。
马车里,她缠着安廿又给她讲了许多佛子与女王之间的旧事,什么暗中联手诛五王,里应外合肃王庭、王殿作戏镇权贵
直听得热泪盈眶、激动不已。
也愈发笃定了,女王与佛子之间的感情。
很快,马车驶进了西域王宫。
女王设了迎接的仪仗,从王殿一只蔓延到宫门口,经幡昭昭,彩旗烈烈,宫人夹道列队,迎佛子回宫。
司露作僧人打扮。
一路埋首跟在佛子身后,混在佛子一众弟子中,毫不起眼,跟随佛子的脚步,跨过长长的御阶,来到王殿。
彼时,女王已在殿中等候他们多时了。
她金冠璀璨,王裙典雅,满身艳丽,贵不可攀。
面对清冷的佛子,她一双凤眸灼灼生着华彩。
足可见佛子的归来,让她有多么高兴。
接下来便是酒宴、款待。
司露特意选了最靠边的位置坐着,不想让女王察觉到自己,但很不巧的是,女王的观察力很敏锐,还是发现了她的存在。
四目相对时,司露心下一慌。
女王虽没有当场发作、更没有寻她的麻烦。
但司露能清楚看到,女王那双灵动昳丽的凤眸,从一开始的晶莹璀璨,缓缓染上了失意落寞。
她一杯一杯,开始喝起了闷酒。
淡淡的灯辉洒在她身上,黛眉含霜,凤眸点露,满身的清愁。明明是热闹高兴的场景,她却有些格格不入起来。
女王又误会了。
许是共情,司露心里亦生出些难受,下定决心,宴饮过后,要亲面女王,去说明缘由。
酒宴后。
露与安廿一道,被安
排在了佛子宫中的居所,
,
伫立着高耸的佛塔,佛子平日不忙碌的时候,就会在佛塔诵经。
是以宫里人都知道,只要在勤政殿或是女王殿见不到佛子,佛子就定是在佛塔。
司露在鹤山园的禅房整顿了好一切后,便去佛塔寻着佛子,让他带她去面见女王。
有些事,她要单独同女王讲。
下晌的光景,日头还是明朗的。
微风荡漾,珠帘轻晃,玉佩发出叮叮咚咚的鸣响。
佛子带着司露走进去的时候。
女王正躺在软塌上午憩。
肤如凝雪,檀唇艳丽,乌鬓扰扰,纤颈皓皓,头上的金冠坠下灿灿珠玑,耷拉在羊脂玉般细腻如雪的肌肤上,闪着熠熠金辉,隔着珠帘看去,当真是美人如花隔云端,一幅国色天香美人图。
司露心中暗叹女王的美貌。
这世间美人无数,像女王这样妩媚娇艳的,实属罕见。
女王睁开朦胧双目,瞧见佛子立在堂前,朱唇轻启,嗓音宛如孩童梦呓,清甜婉转。
“国师,你来了。”
佛子点点头,女王缓缓支起身子,待看到佛子身后跟着的司露时,目光中的亮彩顿时消散了,变得黯淡。
她道“你带她来,是有什么事吗”
“阿念,上回的事,是你误会了。”
经上次司露的点拨,佛子终于迈出了第一步。为了不让女王伤心,他甚至唤出了她的乳名。
听着佛子同儿时般唤她的乳名,女王心中很是触动,眼中闪闪烁烁,浮起了水雾。
她不再同上次般激动,问道“是误会”
佛子不善言辞,只是轻轻颔首。
司露顺势站出来,目光诚恳地说道“女王,可否单独一叙。”
这一回,女王终于愿意相信她。
佛子自行离开后。
司露开始解释起佛子为何会将她留在佛寺的原因。
她将前因后果全盘托出,事无巨细,字字真切,女王听后,面色渐渐缓和下来。
对她开始信任。
女王从珠帘后走出,来到司露面前,认真问她“所以,你当真与国师,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可眼前的司露生得实在是太美丽了,她不禁喃喃“可你生得如此好看”
好看的足以让世间所有女人都自愧弗如,连身为女王的她都生出了艳羡之心。
所以她先前才会误会,误会国师会为司露动了凡心。
司露直视着女王,态度不卑不亢,极为郑重。
“法师对我恩重如山,我只是与万千信徒一般,敬仰他而已,而法师为人高义,德高望重,又岂会因色相所困,动心乱念”
听着她潺潺如流水的回答,女王的神情愈发和缓,道“看来,是我误会国师了。”
司露颔首,话锋一转,又道“女王之所以会生猜忌,
全因一颗爱慕之心罢了。”
女王被她戳中心事,脸颊突然飞了红,板下脸来斥责她。
“你不可妄言。”
司露哪里会让步。
她今日来,就是打算给女王和佛子推波助澜的。
她挽唇,娇靥灿若春花,深深看着女王,一字一顿道
“女王又岂知,法师心中无您呢”
女王愣怔了一瞬。
而后涨红了一张脸,故作叱责道“胆大包天国师乃佛门中人,你如何敢亵渎佛子”
司露抿唇,意味深长道“我之所以这么说,只因佛子对我出手相救时,眼中所见全是您。”
“什、什么”
女王愣住了,喃喃不敢置信。
司露徐徐道“我当时也不明白,为何他看我的眼神是空洞的,像是透过我,在看旁人,直到后来见着了您,我才恍然大悟。”
“而法师愿意回宫,也是因为我同他说,女王一个人回到宫中,该有多么伤心无助,既然世人都说佛子普度众生,那为何,他不渡女王您呢”
司露的一席话,娓娓诉来,满是真挚,字字句句都在敲打着女王的心。
女王彻底怔住了。
她神情激动,眼神闪烁,攥着袖笼的手,甚至在微微颤抖。
司露道“如今,佛子既愿渡您,便说明他心里有您,您何必再拘泥于世俗眼光,将自己的一颗心,隐忍埋藏起来,过得这么痛苦呢”
女王攥紧了手掌,眸光闪烁。
“你的意思是”
司露冲她粲然一笑,“法师性子冷清,凡事不肯宣之于口,女王您,大可做那破局之人。”
而后几日。
司露与女王的关系日益拉近,渐渐成了无话不谈的密友。
两人惺惺相惜。
女王甚至为了与她距离更近些,让司露跟在身边,做了一名随侍。
司露与有荣焉。
也渐渐感到这位世人口中无与伦比的女王,在亲近的人面前,也会展露出小女儿态的一面,娇憨又可人。
而能够呆在女王身边,其实也是司露最初的目的。
得到女王的庇佑,她在西域就是安全的,呼延海莫来了,也只能拿她没法子。
只等他知难而退、对她罢手的那日。
她便可借女王的帮助,平安回到中原去。
司露的如意算盘打得好。
却不知,呼延海莫没出几日,又卷土重来了。
彼时女王正在王殿大宴群臣。
庆贺国师重归王庭之喜。
王殿内,觥筹交错,灯影辉煌,人声鼎沸。
司露作为女王的贴身随侍,面挽坠了珠玑的绡纱,身穿金赤拖尾宫裙,时时立在女王,侍奉相伴。
闲来无事,她便看女王与佛子间你来我往的互动,很是津津有味。
这些时
日,因着女王的主动,佛子也变得不再冷寂,司露细心得察觉到,他看女王的眼神中,不在以冰冷掩饰,开始稍稍有了些温度。
大抵世间情爱,能融化一切寒寂和冰雪吧。
就在场上气氛其乐融融时。
宴饮至半,却无端生了变故。
突有内侍慌慌张张闯入殿中,跪倒在女王坐下,拖长嗓音禀报道“女王,北戎来信”
dquo”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北戎王怎会突然要进宫拜谒女王
众人惊疑不已。
北戎王刚刚拿下达尔丹,正是志得意满之时。
眼下,他对临近的西域王城应当是充满防备,划清界限,如何会想要亲赴王庭,来拜谒女王
难不成,他是暗藏什么计划不成
众人一时众说纷纭,议论起来,王殿陷入一片嘈乱之中。
女王亦是有些琢磨不透。
便把目光投向身旁的佛子。
佛子素袍雪裟,冷清依旧,端坐位上,目光淡然沉静,万事了然于心的模样。
在场。
或许也就只有他和司露,洞悉知道其中原委了。
他启唇,清冷的嗓音瞬间让全场安定下来。
“大家不必慌张,北戎王诚心前来拜谒,足可见我西域国威之盛,女王德名远播,此非坏事,而是好事。”
佛子的一番话,似有神力,让纷繁杂乱的议论声通通湮灭了。
他缓缓站起身,嗓音清冷肃然,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我国只需让他把三军驻在城外,只准带亲卫入宫拜谒,便可了却后顾之忧了。”
佛子的话让众人颔首连连,附和不已。
“是啊,北戎王只要答应此项,便可让他入宫来拜谒。”
“若是他不肯,那定是心里有鬼,我们也可不放他入城。”
“是啊,只要他答应,女王便只管接见就是了。”
对于国师的提议,女王最终也首肯了。
她吩咐内侍,让使者前去呼延海莫处传达消息。
场上有恢复了歌舞升平,众人不再心有顾虑,复又开始高谈阔论、开怀畅饮。
唯有站在女王身边的司露,不安地攥紧了袖笼中的手,浑身上下如坠冰窖。
心中的恐惧一点点放大,变作一张比不透风的网,将她紧紧包裹其中,让她难以喘息。
呼延海莫,他到底还是来了。
三日后,呼延海莫的王军驻扎在了王城外。
他仅仅带了数十名贴身亲卫。
便大摇大摆地入了西域王城。
宫门大开,郎朗天光普照大地。
呼延海莫跨着汗血宝驹,身后跟着两列整齐有素的金甲武士,不紧不慢地驰策在西域宫廷内。
他身着浮光金锦王袍,
头戴嵌玉金冠,
手持代表着北戎王身份的紫珠权杖,尽显王的尊贵和威严。
日光下,他长眉入鬓、异色的双瞳顿显,一金一蓝,如山川日月、江河湖海汇入眼中,相得益彰,将他的俊美彰显到无以复加的境界。
而高大峻拔的身姿,又宛如崇山峻岭,给人压倒性的王者气场。
女王在王殿设下王庭规格最高的百臣宴。
接待北戎王的到来。
呼延海莫踏入王殿中。
群臣都被他满身的气焰所折,俯首向这位年纪轻轻的北戎王行礼。
女王立于王座前,迎接他的到来。
呼延海莫走到女王跟前,单手放置身前,向她虔诚行了个北戎王室礼,表示对她的无上尊重。
“拜谒西域女王。”
“北戎王客气了。”
女王微微一笑,轻轻抬手虚扶他起来。
尽显女王的雍容大度。
呼延海莫抬头,看见了女王身边的佛子,佛子身披紫金袈裟,单手立掌,站在阶下,如清风朗月,萧萧肃肃。
呼延海莫眉梢轻挑,“想必这位就是赫赫有名的西域佛子吧”
佛子双手合十,朝他做了一礼。
“见过北戎王。”
呼延海莫上前一步,唇线微挑,低声对他道“佛子,我们又见面了。”
他的嗓音压得很低,女王并未听到他的挑衅之语。
很快,众人开始入座,酒宴便开始了。
金碧辉煌的王殿内,灯火灿灿闪烁,众人推杯换盏,喧声笑语盈天,气氛热闹非凡。
女王很自然的,让身边的司露给北戎王献酒。
“司露,给北戎王斟酒。”
作为女王随侍,这是她应尽的职责,可女王不知道,此刻她的后背早已在呼延海莫进殿那一刻,就濡湿了。
此刻她满身上下都是紧绷的,不安和局促占据了全身。
手心汗湿一片,双脚像是灌了铅,每走一步都是极为艰难。
不明所以的女王却犹在催促“怎么了”
站着不动,只为让她更加显眼,引起呼延海莫的注意。
她只能祈祷着,如今挽着绡纱,呼延海莫认不住她来。
于是司露努力挪步步子,端起酒壶,缓缓走向王座下的呼延海莫。
这数十步路走来宛如数里那么艰难。
司露好不容易,才走到呼延海莫的跟前。
她祈祷着他不会注意到自己,缓缓蹲下身子,复丽的裙摆在地上迤逦出好看的涟漪。
她咬着牙,小心翼翼,端起酒壶替他斟酒。
清酒滑入四角铜杯,发出叮淙的水声。
清冽甘甜的气息扑面而来。
好不容易斟完一杯酒,司露方庆幸他未察觉出来,要起身遁走时。
刹那。
突然一只铁钳般的手。
牢牢桎梏住了她广袖下纤细的皓腕。
衣香鬓影的大殿里。
呼延海莫将她猛地拉向身侧,近得司露几乎贴入他那铜墙铁壁般的怀中。
恐惧瞬间袭满全身,司露使劲扭动手腕挣脱不开,便似被猎人束缚手脚的燕雀,无计可施,孤弱无力。
呼延海莫的唇擦过她的耳畔,低低道
“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