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 28 章 追捕

作品:《折珠

    西域,王宫。

    寂静的佛塔矗立在宫城的一角,湛湛苍穹下,宛如带笑捻指的佛陀,俯瞰着芸芸众生。

    佛塔之内,夜明珠闪烁着淡淡的微光。

    两株青铜烛树的火光,明明灭灭,将这一方天地照亮。

    佛像环绕,宝相庄严,晶亮璀璨的琉璃顶,栩栩如生的壁画,隆重又令人肃然起敬。

    灯火未熄。

    佛子眉目冷寂,身披月白袈裟,正端坐在佛龛前的蒲团下,阖闭双眸,静修打坐。

    明黄烛火将他的身影映在石壁上,宛如岩岩孤松,又似玉山白雪,气质疏离而冷淡。

    九重天上,云雾缭绕。

    金身佛祖像下。

    安罗虔诚叩拜。

    “佛祖在上,弟子前来告罪。”

    嘹亮的梵音穿过重重云雾。

    “安罗,你何罪之有”

    安罗自陈己罪。

    “弟子近来欲念频生,乱心悖理,求问佛祖,该如何是好”

    佛祖“万物皆无常,有生必有灭,不执着于生灭,心便能安静不起念,而得到永恒的喜悦。1”

    安罗抬头,欲言又止“可弟子每每见到她,就会克制不住心魔”

    佛祖“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万法缘生,缘起终有缘落,你无须去做什么,只需惜缘、随缘,随心便可得悠然。”

    安罗犹要追问“可弟子”

    可还问说完,虚幻突然散去。

    耳畔传来如夜莺清甜的嗓音。

    “国师,你果然在此,叫我好找。”

    安罗闻见肩头传来的淡淡紫叶檀香,那是女王身上独有的味道。

    此刻她长裙迤逦,半俯下身子,头上的金丝流纱垂挂下来,落在他肩头,她侧首与他说话,两人靠得极近。

    近得可以看清她肌肤上细小的绒毛,呼吸到她呼出的空气。

    安罗手中佛珠轻捻,缓缓站起身来,不动声色地朝后退了一步。

    “女王寻我何事”

    “没事就不能寻你了”

    女王将头转向他,眨了眨眼睛,长街扑朔,灵动如山狐。

    说起来,她也不过十六的光景,却时时刻刻要在外人面前展示出女王的端庄和矜贵。

    也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偶尔展现出这孩子气的一面。

    安罗拨动手里的佛珠,半垂下眸没有说话。

    “与你开玩笑的。”女王笑笑站起身,明灭火烛下,一双纤长的凤眸格外夺目耀丽。

    “方才边境传来军报,说是呼延海莫真地攻下了达尔丹,我特来找国师商议此事。”

    安罗轻轻颔首,启唇道“呼延海莫心智过人,能拿下达尔丹也并非出人意料。”

    女王颔首,“国师,眼下他们大捷,正是疲怠松懈之时,我们要不要趁势而”

    安罗摇摇头,“呼延海

    莫远比你我想象的更加谨慎,他如何不会考虑到西域,恐怕是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唔。”

    女王点点头,深以为然。打消了派兵趁虚而入的计划。

    她又问“那我们就看着呼延海莫一步步坐大,毫无作为,作壁上观”

    安罗道“女王莫急,西域自古地瘠物薄,全靠历代国人艰苦谋生,国主励精图治,才开创了当下这安稳盛世,对呼延海莫来说,贸然入侵我国,便是得不偿失。”

    “且他既有如此野心,所谋所算,定不在我国,而在地大物博的”

    “中原。”

    随着安罗的分析,女王脱口而出。

    “所以你上回才说,他会来找我们结盟”

    “是。”安罗寒眸烁烁,“所以我们大可以谋定而动,假意与他结盟,待他与中原交兵,两败俱伤时,坐收渔利。”

    “国师说得有理。”

    女王颔首,感佩他的心智与谋算。

    登上王位这几年来,若不是安罗在她身边辅佐相助,出谋划策。

    她是绝不可能开创下西域如今的盛世局面,让西域女王的威名远扬,赢得举世赞誉。

    “另有一事。”议完国事后,安罗突然道。

    “请女王准许我去宫外德源寺清修。”

    此话方落,烛树的灯火突然跃动了一下。

    “清修”

    女王脸上的神色突然黯淡下来,眸中的光亮也一点点被黑暗侵蚀,消失殆尽。

    “嗯。”安罗低垂着长眸,依旧是平静无常的模样。

    手中的佛珠却无端捻动得更快了。

    女王背过身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流泪,嗓音却不可抑制地哽咽了。

    “国师是想像父王那样,把我一个人抛下了是不是”

    安罗深吸一口气,“当年先王将您托付给安罗,可如今女王已经长大,安罗早就没有留在您身边的必要了。”

    一直这样下去,只会遭世人猜疑、诟病。

    有损女王的圣名清誉。

    女王没有转头,只是那锦绣艳丽的王裙下,纤弱的双肩在轻轻颤抖。

    安罗似有些于心不忍,道

    “只是迁居宫外,今后女王有事,还是可以来找我。”

    女王抬手抹去眼泪,眼眶和鼻尖却依旧泛着红,她转过身来,直面安罗。

    外头的流言蜚语,她岂会不知

    她从未在意过这些非议。

    却不曾想,他会如此在意。

    他是佛子,是圣人。

    她没有不成全他的道理。

    盈盈烛火下,她眼中的晶莹化作笑意,似是压抑了万千悲情。

    朱唇弯起明媚的弧度,更是生生刺痛了安罗的双目。

    “好,我答应你。”

    “今后,你是国师,我是公主,我不会再来招惹你了。”

    她含泪说完,吸了吸鼻子,双手攥拳,

    果决转身离去,却在转身那刻,泪如雨下。

    金红色的裙摆拖曳她在身后,随着她离去的脚步,晃动宛如秋池水波。

    安罗捻动佛珠的修指一顿。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那抹金赤的艳色,淹没在佛寺外苍茫沉寂的夜幕里。

    芳影无踪。

    他手中力道豁然一紧。

    串线骤然绷断。

    佛珠零零落落坠散开来,落了满地,跳动好似散乱的雨珠。

    一颗佛心,彻底乱了。

    三日后,北戎王宫。

    夜已深。

    王殿内,灯火依旧通明。

    呼延海莫高坐在王位上,俯视着跪在脚下的格桑和巴鲁,眼中萦绕着沉沉的阴云。

    “说说看,人是怎么丢的”

    巴鲁仰头,事无巨细将那日的情形说了。

    半点细节都没有遗漏。

    他事后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细细回顾才察觉到了那只茶壶,才知道了世上竟还有这等机关巧妙的东西。

    此刻,他将那茶壶呈到呼延海莫面前,说道

    “可汗,这是中原的阴阳壶,属下也是这几日命人打听才知道的。”

    呼延海莫接过那只阴阳壶,把玩在手中,拨动上头的机关,怒及反笑。

    为了逃走,她倒是连中原江湖上那些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了。

    巴鲁这几天绞尽脑汁,一直在想着如何将功折罪,他对呼延海莫道“可汗,可敦走失当日,属下便已命人出城去一路南下去追了,只是到了今日还没有找到。”

    “不过属下还寻到了一个人,他身上或许能有线索。”

    呼延海莫让他将人带了上来。

    是那骡马市场里卖马的商贩。

    巴鲁道“可敦出城定是要买马的,属下便拿着可敦的画像去马市一一询问,这人说他见过画上带着面纱的女人,属下便将他带了回来。”

    “让他说全部经过。”

    呼延海莫坐在王座上,沉沉的威压令那马商双腿都在打颤,他哪里能想到,当日买他的女人,竟然会是北戎的王后

    因怕受牵连,他噗通跪在地上,将所有经过一字不落都说了。

    小到司露要求他采买了哪些东西,统统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可敦要的东西很多,罗盘、火石、磷粉、还有男子的假须、西域的头巾纱丽”

    根据那人的描述。

    呼延海莫不难还原出司露的整个的计划。

    出城前她定是作了男人装扮,方便一路行走。

    若非如此。

    也不会让那个马商替她采买假胡须这种,用于伪装身份的东西了。

    至于纱丽

    呼延海莫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要去西域。

    此处南下去西域,没有七日的光景到不了。

    一路上倒是有村

    子可以借住,只是巴鲁也说了,循着南下这一路去找,足足三日都没有寻见半点蛛丝马迹。

    所以

    她定是因为上回走那路线被他抓回来过。

    所以改道了

    呼延海莫心思一转,又问道“她宫里的侍女呢”

    以她的性子,不太可能会扔下她们,由他惩处。

    巴鲁支支吾吾,眼神闪躲。

    “属下后来派人去问,说是可敦失踪前几日,那两个中原侍女就不知所踪了。”

    “糊涂东西”

    呼延海莫豁然起身。

    脸上是怒不可遏的表情。

    这只小狐狸,当真是将他们耍得团团转。

    而这两个没有警惕心的家伙,竟然连这么关键的事情都可以疏漏。

    对于两个中原侍女提前出走的事,一无所察

    她知道那两个中原侍女是他拿捏她的软肋,所以提前将二人放走,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逃离。

    也就是说,这一路,她分明是孤身一人走的。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摸清后。

    呼延海莫又是恼火,又是心急。

    她孤身一人,那么弱小的身躯半点自保能力都没有。

    万一在半路遇上了歹人,出了事可怎么办

    来不及等天亮了。

    他连夜便要带兵出发,亲自去将她抓回来。

    巴鲁和格桑跪在殿中,看着盛怒的呼延海莫,甘愿认罪领罚。

    “可汗息怒,都是属下的错,求您责罚。”

    “责罚”呼延海莫大步走下王座,路过两们身边时,冷笑道“这是死罪,唯有将人寻回来了,才能将功折罪。”

    说着,他不再驻足,匆匆走出大殿。

    殿外,数百人的金甲骑兵已然就位,夜色下,冷盔寒甲流转着凛冽的光芒。

    巴鲁当场领悟了呼延海莫话中之意,带着格桑追出来。“可汗,我们愿随您同往,戴罪立功。”

    呼延海莫冷冷扫了他一眼,并未置可否。

    他利落地翻身上马,率领大部队出发了。

    沉沉夜色下,百马奔驰,黑影重重。

    蹄声急急如雷奔。

    没有阻止他二人跟着,便是默许了。

    巴鲁和格桑当即一人牵了一匹马,亦跟在队伍后面,追随而去。

    一行人一路奔至南城门外,呼延海莫勒住了缰绳,悬停了骏马。

    他游目四顾,心下盘索思虑着。

    既然南下这条路她没有选,那定然是选了迂折的路线,为的就是让他寻不到她。

    而有了上一回的经验,她也定然不敢再露宿郊野。

    呼延海莫问手下,“城西和城东,最近的村落有多远”

    手下回他“城西的村落较近,骑马走得快些,一日一夜能到,城东的村落远些,要足足两日才能赶到。”

    至于王城北

    面,有阿拉贡山这座天堑,她自然不会傻到往那里去。

    呼延海莫择准了方向。

    策马往城西的道路奔驰而去。

    在他身后。

    数百骑兵跟随着,飞奔在这迢迢的旷野夜色中。

    草原过后,便是黄土漫漫的边地。

    广袤贫瘠的土地上,寸草不生,入目只有无尽的荒凉。

    司露跟着商队已经走了数日了。

    车铃阵阵、车辙辘辘。

    商队一共雇了两辆马车,车夫都是西域边陲人,他们经常来往在这条路上,赶车经验老到,专门以拉过往商人为生计。

    司露是幸运的,若非能与商队同行,她这一路不知要费多少波折和辛苦。

    眼下虽然要与两个胡商同挤在逼仄的马车里,感受连着几日没有沐浴,满身的汗臭。

    但好在她不用费心费力,整个人还是比较轻松的。

    靠在座上闭目养神。

    她发誓到了西域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间客栈好好泡个澡。

    算算日子,大约还有两日,就能到达西域边镇。

    到了西域后再走三日,便可到西域王城。

    司露是要去西域王城的。

    听说王城是整个西域最繁华的商贸中心。

    到了那里,就定能寻到中原来的商队,想办法加入他们,就能跟着一路回到中原去。

    司露计划得很好。

    但她也有担心。

    算算日子。

    呼延海莫这几日应当已经回到王庭了。

    倒是发现她不在,还不知会发怎样的怒火。

    她并不想波及旁人。

    好在她知道巴鲁和格桑对于呼延海莫来说如同左膀右臂,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他就算再愤怒,应当也至于将二人处死。

    如此想着,她的负罪感方才没有那么重了。

    格桑是个忠憨的,巴鲁却不是个省油的灯,只要稍加洞察,与呼延海莫禀报细节。

    呼延海莫说不定很快就能理清楚她逃跑的路线。

    不过,即便他即刻动身,一路追到西域来。

    怎么也得七八天的光景。

    足够了。

    只要她在这几天内到达王城,去市场上寻到能即刻出发回中原的商队。

    就定能不被呼延海莫追上,顺顺利利回到中原。

    如此想着,司露顿感轻松了不少。

    一想到可以回到中原,她整颗心都止不住地雀跃。

    恨不得勒下生翼,立时飞回去。

    带着憧憬,司露靠在颠簸的马车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翌日,呼延海莫追到王城西面最近的村落,虽然没有寻到司露,却在询问当地人的过程中得知她确实来过,且第二日便跟着商队走了。

    如此一来便好办了。

    呼延海莫根据村落里的人

    口述,记下那些胡商的样貌、特征,等到了西域就可以锁定商队去找。

    这样一来,范围大大缩小了,找起来也就方便多了。

    是以,呼延海莫让手下根据村民口述,画出那六名胡商的画像。

    而后带着画像,马不停蹄,直奔西域而去。

    到了西域,只需找到其中任何一个,他都能顺藤摸瓜,将司露抓出来。

    梦里

    是无尽的黑暗。

    缭绕的烟雾中,司露只能摸索着往前走,却迟迟寻不着出口。

    焦急之下,她满头大汗,却越急越乱,处处碰壁,寻不到归路。

    漆黑中。

    突有一只手,狠狠勒住了她的脖子。

    司露被勒得喘不过气来,拼命挣扎着,看清楚了面前的人。

    那人有一双闪着幽光的异色眼瞳,直勾勾盯着她,满是阴森和寒意。

    “不不要”

    司露从梦中惊醒,冷汗直流,她坐起了身子,捂着胸口喘息不定。

    屋子里,一盏油灯闪闪烁烁、摇曳不定。

    该死的呼延海莫,当真是阴魂不散。

    司露在心下腹诽,好不容易逃离了他的魔爪,此番又出现在她梦里。

    想必是日有忧怖,夜里才会做这样的噩梦。

    看来,明日她定要去集市上找到回程的中原商队,速速动身。

    她是昨日方到的西域王城。

    与那些胡商告别分开后,便寻了这间酒肆住下,痛痛快快泡了个热水澡准备好好睡一觉,没想到却做了这么可怕的噩梦。

    这足以说明她心底对呼延海莫的恐惧,有多深。

    若是被他抓到,她不敢想象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上一回所经受的痛楚还记忆犹新。

    光是想想就叫人无法喘息。

    所以,她绝对不能,再落入呼延海莫手中,被他抓回王庭去。

    夜已深。

    西域王城的集市上却还是人影憧憧、热闹非凡,到处都是摆夜摊的商贩们,他们扯着嗓子吆喝叫卖着,吸引来来往往的人们。

    呼延海莫换了上好西域雪缎袍,手中摇着一把玉扇,扮作西域商人的模样,与手下穿梭在街头巷尾找人。

    此处是西域地界。

    他自然不能带着士兵大张旗鼓进城找。

    唯有扮作进城贸易的商队,才能顺利入城。

    此刻,他大步流星走在街市上,命手下一个个摊子询问。

    有没有看到过这六张画像上的人。

    很快,便有人吐露,说是昨日傍晚见过一个,那人来问他买了大量的滋补药材。

    呼延海莫把赏银搁在桌上,又问他可记得那人住在哪儿。

    那摊贩挠挠头,努力回想起来,“那人让我把货送到到”

    “对,胡悦酒肆。”

    终于,那摊贩对着桌上那锭雪银,一拍脑门想出来了。

    “走,却胡悦酒肆。”

    dquo”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中,几人疾步登上了楼。

    又在一声轰然中。

    用力踹开了二楼客房的门扇。

    呼延海莫在众人簇拥中走进去,果不其然,看到了那个画像上的胡商。

    那胡商哪里见过这阵仗,吓得腿都软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什么都愿意说出来了。

    一番盘问。

    呼延海莫先是确定了司露是昨日一早,跟着商队来到王城的,此刻正在王城之中。

    还知道了她接下来要寻合适的中原商队,跟着一道去中原。

    “他、他告别时同我们说自己要还要去中原所以到时候就不跟我们一起回北戎了”

    那胡商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什么话都交代了。

    放过那个胡商以后。

    呼延海莫命手下,开始挨家酒肆寻起人来。

    便是要将着西域王城翻个底朝天,他也要将她找出来。

    半夜惊醒以后。

    司露好不容易又睡着了一会,却总是心里不踏实,睡不安稳。

    坐起身,望见窗外青蒙蒙的一片。

    天就快亮了。

    司露困意全无,换上衣裙,挽上纱丽,便匆匆下楼,出门而去。

    西域当地的女子出门,大多用闪闪发亮的纱丽挽面。

    她特意备上这个,便是要在此处派上用场。

    如此一来。

    既可掩藏容颜,又不会引人注目,也算是入乡随俗。

    比起先前那身不伦不类的男装,要不容易被人发现得多。

    且就算是呼延海莫追来,也只会以为她是扮作男子,往女扮男装这类人去查,如此一来,换回女装的她,反而是更加安全的。

    下了楼,出了酒肆,司露直奔市场而去。

    一路上,她脚步飞快。

    却隐隐觉得不安。

    所到之处,每每都能看到身份不明的人,在四处询问,像是在找什么人。

    揣着这份不安,司露决定今日就得动身。

    天光微明,集市上却已然是人山人海了。

    这里有来自各国的人们,穿胡装的,着汉服的,更多的是当地穿戴西域服饰的。

    那些西域女人们个个带

    着闪闪发光的纱丽,

    ,

    走到哪儿都是风景。

    司露穿梭在络绎不绝的人流中。

    好不容易问到了一处中原商队,听说是今日卖完货就要回去。

    司露来到他们的货摊前,问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男子。

    “你们的商队可是今晚要回中原,还能带人吗”

    那男子着汉袍,黄皮肤,看着大约而立的年纪,见她说中原话,问道“你是中原人”

    司露颔首,语带哀求,“是的,家中祖母病了,我着急回家省亲,你们若能带着我,我回到家中,可以给你们路费之外的银两,作为酬谢。”

    面对商人,用银钱打动肯定错不了。

    本以为如此说,定能让这人点头答应,带她回去。

    可那人却没有立刻应承下来,而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几眼,而后道

    “姑娘您在此等等,我去问问其他人的意思。”

    司露感到了古怪。

    这人的反应让她觉得很不对劲。

    她站在原地。

    见着那人鬼鬼祟祟,并未去到商队,而是往街边一行陌生人处走。

    而那群人,正在拿着画像四处悬赏寻人。

    那一刻,她突然笃定了心中的猜想。

    从今天早上起就看到的那些人。

    不是别人,是呼延海莫的人

    呼延海莫追来了

    反应过来的一刹那。

    她呼吸停滞。

    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恐惧蔓延到四肢百骸,一颗心几乎就要跳出嗓子眼。

    双腿像是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一步。

    眼睁睁看那中原男人与那群人说话,又抬手指向她,而那群人的目光也随之,通通转向了她。

    其中一人,高大英挺,俊朗不凡,着上好西域雪缎袍,手中摇着一把玉扇,打扮得俨然是一副西域商人的模样。

    只是那双眼睛,在缓缓升起的旭日下,浮现出诡异的金蓝双色。

    隔着人海。

    呼延海莫深深凝视着她。

    瞳孔幽邃得好似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司露被吓得一个激灵。

    身体也在此刻终于有了反应。

    跑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她撒开腿,转身拼了命往前跑,跑进汹涌人流里。

    身后,是呼延海莫冷得刺骨的嗓音。

    “追,给我抓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