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3. 乱世里的书童炮灰攻23 扮观音

作品:《绝版白月光

    开春了。

    赵玚几次盛邀林笑却扮今年的观音, 祭祀祈福。这一次还邀请赵异等人游览绥城的佛窟。

    佛窟里,千手观音庄严瑰丽,金箔彩漆剥蚀脱落, 然而那一双凝望的眼, 似乎透过千年前看到了如今。

    赵玚诚心参拜过后道“去岁绥地泛洪灾, 损失惨重。百姓们人心忧思, 惴惴不安。今年的祭祀便是强心剂, 重新凝聚起民心。告诉大家,周国不会亡, 周国的子民也不会有事。”

    “寻常的少年担不起这一场祭祀的重大意义, 微臣需要一个看起来真如神灵的菩萨。”赵玚对林笑却道,“百姓不懂得那么多, 只要看上去是真的, 他们就会信。信陛下的到来是一件好事,信他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赵玚何尝不知,接纳了赵异便是将战火带到了绥城。但家国天下,无国便无家。

    赵玚的目光下, 林笑却最终应了。

    祭祀那一日。

    训练有素的二十余人抬着巨大的礼轿, 轿上观音左手持净瓶杨柳, 右手结皈依印,眉心一点白毫相,朱砂染就。

    礼轿之前, 二十位少年少女手提花篮成两列, 随着礼乐将春日的花抛洒。

    礼轿之后,战车拉着乐人,笛声萧声擂鼓声声,琵琶羌笛琴瑟埙。军队在两侧维持秩序。

    相比往年的祭祀, 今年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不断有人往前涌,想要得到鲜花的赐福。更有人想站在更前面,看清今年扮观音的少年。

    看清的人倏然失了声,迷了魂,被后面一把推开,如此反复,到最后整条街道都安静了下来,直到那祭祀的队伍走远,众人才纷纷回过神来往前追去。

    观世音菩萨赐福,今年一定要风调雨顺,去年家里死了亲爹亲娘,今年的儿女不能再亡。听说皇上来到了绥城,听说外面早就乱了。他们不求大富大贵,就求个风雨安宁,不要让狂涛骇浪卷走人的性命。

    赵异站在高楼上往下看,他瞧见过去小小的怯玉伮一路走来,渐渐长成少年、青年,最后爬到这巨大瑰丽的礼轿上,成了一尊玉佛像。

    此刻他站在这里,心里全无亵渎的心思,只有深深的不可细说的悲哀。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怯玉伮说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不是活菩萨。人哪能做菩萨,一旦被架上去,再难走下来,生死全在信徒手中。

    人们信他,便拜他,不信了,点起一把火,轿子的火会烧得天边通明。火烧云也不过如此。

    到了祭天台,祭祀之舞跳起,卜卦者占卜问天,得到模棱两可的答案,他故意说得吉祥。

    跳祭祀之舞的男女们,眼尾一道斜蓝,脸上画着图案,在礼乐之声里,他们试图勾动天地。让占卜者的占卜更加清晰。

    然而前路仍然一片渺茫。

    占卜过后,舞蹈结束,观音终于走下了礼轿。

    他站在祭天台上,台下拥簇着绥城的百姓,他们高举着手,期待获降甘霖。

    林笑却右手拈柳枝,净瓶里的甘霖是多日采集的清晨露珠汇流而成,柳枝出净瓶,轻轻挥洒,露珠滴落下去。许多百姓张着嘴好似婴儿嗷嗷待哺。

    上苍赐福,顺遂如意,无灾无病,喜乐安宁。

    有人甚至抱着自己的娃娃来了。她双手高举着自己的孩子,娃娃的哭声汇入了鼎沸的人群中。

    周围的人害怕挤压到孩子,纷纷让开一条道来。甘霖蓦然落下,滴落到孩子的眉心。

    孩子的哭声倏地停了。他望到了那高高的祭天台上,站着的玉观音。

    观音垂眸浅笑,瑰丽庄严,那面容好似泛着莹润的光,在这白日里也显得耀眼。

    孩子不懂好看不好看,他只是看得痴了,忘了哭泣。渐渐的,在观音微微的笑容里,清脆地笑了起来。

    孩子的笑声让这场肃杀的祭祀变得温情。

    台下有人落下泪来,正是人群之中的赵玚。

    他向来忧民之忧,与民同乐,此次也不例外地汇入了人群之中。

    在这乱世里,没有一片安宁的土地。到最后,绥地将不可避免地陷入战火之中。

    可在那之前,哪怕只有一刻,他也愿意子民们相信,安宁幸福的日子不是妄想。

    半晌过后,长笛之声响起,归家的乐声响起,祭祀将要结束,百姓们该回家了。

    观音不再挥洒甘霖,他左手持净瓶杨柳,右手结皈依印,仿佛从一个活生生的菩萨,变回了玉神像。

    百姓们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赵玚走上祭天台,走到林笑却身旁,他望着百姓们远去的背影,叹道“这一年的春祭日,哪怕他们垂垂老矣,恐怕也不会忘记。”

    “怯玉伮,”赵玚道,“我知道这是你的小名,含有怯弱无能之意。其实世人诸多误解,很多人把自己当废物看待,认为自己于世界与他人皆无益,其实很多时候,是他们把自个儿放错了位置。”

    “怯玉伮,从来不是无能,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比上战场更宏大的意义。”赵玚问,“怯玉伮,能否为我赐福,就在此时此刻。”

    赵玚退后一步,如最忠实的信徒般跪拜下来。

    林笑却站在他身前,默默垂眸半晌,右手缓缓拈上了柳枝,将那清晨的甘露挥洒。

    甘霖降吾身,年年多喜乐。此番若有不如意,怪不得天神。

    许久过后,赵玚才起身。

    他安静地望了一会儿林笑却,并未告别便离开了。

    赵玚走后,下人上前问是否此刻回宫,林笑却正想应好,赵异不知何时来了。

    他让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没了人,赵异倏然抱住林笑却,说不要穿这身衣裳了,他不要他当菩萨。

    “瞧上去冷冰冰的,明明都开春了。”赵异动手脱林笑却的观音服。

    林笑却道“不要在这里。”

    可赵异痴魔似的不听,脱得只剩里衣,赵异身上的大氅系了上去。

    赵异拿起那堆衣服,左看右看,瞧到祭祀的香火炉,竟一把将衣物扔了进去,看着它慢燃。

    林笑却说赵异这是在亵渎神灵。

    赵异说神不需要人间的化身,祂们高高在上,何必再将你同化。

    “我做了个噩梦,”赵异说,“我梦见一场大水,淹没了所有。又看见摘星阁燃起了火。”

    赵异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了下来。

    他似乎冥冥之中梦见了自己的结局。这是赵氏的祖地,在这里做的梦,赵异不免多信了几分。

    “如果朕有一天死了,怯玉伮,你会想念我吗。”

    林笑却披着赵异的大氅,这衣上还有赵异的温度,他取着暖说了实话“不会。”

    赵异擦擦眼泪笑了下“不记得也好。”

    他看见那观音服最终燃尽,慢慢走到林笑却身旁牵起了他的手。

    “我们再去一趟佛窟。”

    赵异牵着林笑却一直走一直走,走得天色都黑了,才到了那佛窟。

    佛窟里点起了红烛,蜡烛融化好似落了血泪。

    赵异虔诚地跪了下来,参拜。拜完了,还去上了三炷香。随即便将看守的人都赶走,独留他与林笑却在这。

    赵异道“我这一生浑浑噩噩,临到死了,反倒聪明许多。”

    濮阳邵不会放过他,晏哥亦如此。虽然不想承认,但赵异心知肚明,他斗不过他们。

    过去的他太蠢了。

    “怯玉伮,我唯独放心不下我那傻爹。”赵异笑,“如果有可能,保下他的性命。”

    林笑却说事情还没有发生。

    赵异道“大势已去,不过早晚而已。”

    他慢慢走过来,抱住了林笑却“我梦见死去的皇祖父,他托梦说”

    生灵涂炭与赵氏江山,异儿,你要如何选。

    赵异道“如果我选择做一个英雄,你会记得我吗。”

    林笑却没答。

    过了许久,赵异深呼吸两口,笑“我刚才被魇住了,说胡话。我可是皇帝,我不会死,输的不会是我。”

    “我要征兵,把囚犯也放出来充军,我要备战。”赵异道,“我会学着当一个好皇帝。”

    “老天一定保佑我。”赵异笑着抚上了林笑却的面庞,“终有一日,我要叫你刮目相看。”

    “你会说,原来鱼蛮子真的回头是岸了。”人家英雄末路,他是狗熊末路。赵异笑了两下,破釜沉舟,犹未晚矣。

    赵异的手肌肤柔滑,没有做过粗活,很少拿起刀剑,抚在脸上并不疼。佛窟的灯火里,赵异好似死去了一半隐没到黑暗中,另一半又似燃着大火正在涅槃。

    他的目光癫狂又沉郁地落下,慢慢将林笑却推倒在地上。满室的神佛里,他拾起林笑却的一缕头发,亲吻不已。

    林笑却没有望他,只是望着窟顶。窟顶上雕刻着壁画,讲的是传道的故事。

    亲吻了头发,赵异仍不满足,隔着衣衫亲吻林笑却的身体。赵异仿佛知道,脱了衣衫林笑却一定不允,可隔着这大氅,离他的身心有一段距离,他累了,也就懒得搭理。

    赵异亲到的只是一嘴毛,他骗自己那是怯玉伮变成了小猫,他这条粗鲁的狗舔上猫毛,高贵的猫咪望都不望他一眼。

    其实不是毫无感觉,赵异太能闹腾,亲好似咬般猖狂,可林笑却望着窟顶的壁画,沉迷于那个故事。

    赵异倏地捂住了林笑却的眼睛,如果不看他,也不能看别的。

    林笑却让他松开,赵异就不松。

    林笑却没有力气折腾了,扮观音太累,他一根手指都不想抬。本来腿没怎么动,但赵异非牵着他一路走过来,有马车也不坐,现在腿也差不多废了。

    在他能容忍的范围内,他宁愿当一个玉石像。

    赵异扯断衣袖当布条,覆住了林笑却的双眼。

    人一旦看不见,其他感官就会特别明显。他不能做得过分,他只能增加怯玉伮自身的敏感度。

    赵异抬起林笑却的手,慢慢亲吻他的手指,一下又一下,遇到指关节还轻轻含咬一番。

    湿乎乎的,又热,林笑却推他。

    赵异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你的手脏了,我在帮你擦手。”

    赵异将手放了下来,放到怯玉伮的小腹上,轻轻戳了戳他的小腹“佛祖面前,你可不能乱想。你今日扮了观音,需要远离七情六欲,什么都不要想,我只是在帮你,洗下一身的尘埃。”

    赵异说完,真的出了佛窟打来热水,将刚刚自己含吻过的手又一一地洗干净。

    在温水之中,他抚上怯玉伮的指尖,轻轻摩挲,怯玉伮的手指忍不住蜷缩。握起来也不碍事,赵异抚上了指根,力度极轻。他就那样打着圈地说不清是在亵玩还是在清洗。

    太痒了,林笑却咬住了唇。他不再忍,收回手就要取下遮眼的布条。

    赵异按住了他。

    赵异的呼吸离林笑却的唇瓣只有一寸之隔,他威胁道“怯玉伮,不知是朕吻下去的速度快,还是你取布条的速度更快。”

    林笑却缓了会儿,骂道“混蛋。”

    赵异笑“我就是故意的,牵着你走了好久好久,怯玉伮一定很累了。鱼蛮子不做什么了,不故意耍花样,我给你洗完澡,我们就回去好不好。”

    林笑却道“休想。”

    赵异的眼泪开始冒“怯玉伮果然不准,那我洗洗头发总可以了吧。”

    林笑却道“回去要坐马车,否则你就滚蛋。”

    赵异破涕为笑,应了好。

    赵异让人端来浴桶,倒满了热水,他试了试水温,竟自己脱了衣衫进去了。

    他将怯玉伮扶起来靠在桶壁,将怯玉伮乌幽幽的长发捋进浴桶,心道不能与怯玉伮共浴,与怯玉伮的头发共浴也是好的。

    但说是共浴,赵异并没有清洗自己,而是仔细轻柔地将林笑却的头发洗干净。最后清洗一遍时,赵异知道自己不干净,赶紧出了浴桶,打来新的水清洗了。

    林笑却听着水声,不知道赵异到底在搞什么花样,但或许是最近赵异太蠢了,总是做出些糗事,最开始他还生气要踹他,到最后也懒得理会了。

    赵异睡了很多天脚踏,眼下乌青乌青,赵岑以为他要死了,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脚踏太小实在睡不好。

    赵异还下令,让把皇宫内的脚踏都改大,全天下的脚踏都改大,丫鬟也是人,凭什么不能睡大脚踏。

    一个下人提醒道丫鬟夜间是要伺候老爷夫人的,不能睡安稳。

    赵异惊疑玩那么花

    下人讪讪地笑了下,不明白赵异想哪去了。

    赵异没管下人,内心异常纠结。难道怯玉伮也是想跟他玩花样

    夜间的时候,赵异就开始不安分,穿着一身丫鬟的服装四不像,掐着嗓子说我来伺候老爷

    惹得林笑却以为闹鬼了,一脚正踹赵异脸上。

    第二日,赵岑见赵异不但眼下乌黑,脸还青肿着,难过地问“儿子,你是不是得了大病,快去治快去治,一定能治好的。不要死不要死。”

    赵异抬袖捂脸,含混道“糟老头子乱说什么,吃你的饭去。”

    水声哗哗,林笑却恍惚的心神收了回来。

    他问“困了,还要多久。”

    赵异道“就好了,头发去马车里擦。”

    “怯玉伮,”赵异笑,“这里有红烛,我们要不要拜个天地。佛祖作证。”

    林笑却道“胡言乱语。”

    赵异说不是的,他只是看着这里,突然发现除了这些不能动的佛像,就只有他俩了。

    “我们做什么,外面的人都不会知道。就算你跟我拜堂成亲,你出去了还是那个观音。”

    林笑却道“你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那日赵异说了,不做夫妻,做兄弟做家人。

    赵异道“怯玉伮说过的,越是疯疯癫癫的话,越是虚假。我刚才只是说了句假话。走,我们该回家了。”

    赵异的眼泪又开始滴滴答答,林笑却取下布条走了几步,赵异就上前将他抱了起来。

    到了马车上,赵异还在滴滴答答,他拿来帕子,慢慢给怯玉伮擦头发。

    好长好长,乌幽幽乌幽幽,好喜欢好喜欢,湿哒哒,湿淋淋,下雨了,把怯玉伮的头发淋湿了。

    如果能再来一回,他乖乖做一个傀儡,晏哥爱怎样就怎样,只要把怯玉伮给他。

    他带着傻爹,牵着怯玉伮,在皇宫里过自己的小天地。

    权势伤人,刀兵见血,暴虐令他耳聋眼瞎。

    他只想养一只怯玉伮那样的小猫,再养傻爹牌锦鲤,如果能救下娘亲就好了。

    娘亲一定会喜欢怯玉伮的,会像傻爹那样唤他我的儿媳妇

    情绪波动下,赵异一下子看不清了。

    他阖上眼,继续给怯玉伮擦头发。把小猫擦得干干净净,小猫总有一天就会离不开他。

    绍京。凤栖宫。

    一室的灯火里,一张恶鬼面具尤其猖狂,光影透过它,斜长的影好似现出了魑魅魍魉。

    自怯玉伮离去后,晏巉对于活人的厌恶之心变本加厉。

    且不再是过去那样完全内化为对自己的厌恶,他发现他产生了杀心,想要杀了那些用银秽目光看过来的人,而不是杀了自己。

    他令人打造了这样一张恶鬼银面,晏巉已经不准备除掉自己的疾病。

    或许他永远不能接触人,除了怯玉伮。

    只要将怯玉伮夺回身边,其他人,用战场上的血洗净。

    每夜,他抱着怯玉伮穿过的衣裳才能入睡。

    他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他,蓦然失去,才发现早就扎入身体,离不得了。

    草率离去,没了人堵住,血流满地,生出一颗恶心来,如同这银面。

    晏巉拿起面具,戴了起来,灯火里,他好似和魑魅魍魉长在了一起。

    不能接触人又如何,盔甲造得再厚些,面具再狰狞些,上了战场,血肉横飞,那些污秽的眼来不及看过来,命先丧。

    许久过后,晏巉才将面具放了下来。

    他回到床上,搂着怯玉伮的衣衫。愤怒暴虐的心渐渐沉降了下来。

    很久以前,晏巉没想过什么权势皇位。只想着让自己的弟弟们吃饱吃好就足矣。

    晏家在原来的沧国,权势已到极致,可最后依然一朝毁灭。

    晏巉明白,这世上没有永远的赢家,就算站在峰顶,也有的是人想把他推下去,自己爬上来。

    他不想着国不想天下,只想自己这一小家和和乐乐。

    可太多的人觊觎,哪怕他只是个孩子,那些目光依然会落下来。

    晏巉从此明白,他没有别的路可选,只能往上,不断往上,走到跌坠的那一刻。

    晏巉抚上怯玉伮的衣衫,这样的华美,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可他的怯玉伮会是例外。

    他会好好活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  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