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的后面是一个六边形的房间,其余五面墙壁各有一扇闭合的木门。

    嘎吱——

    大门关闭，他们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一群萤火虫随即带着绿光飞舞。

    “哇！”女生们惊叹连连。

    感觉到顾雅棠打量自己，张零一脸不情不愿不爽的表情。

    绿莹莹的小光点布满房间,可惜房间里的异物打碎浪漫的氛围。

    地板、墙壁和天花板长满密密麻麻的半球形,乳黄色,透明度很高。

    尽管他们没有密集恐惧症,但被凹凹凸凸像发泡减震塑料膜的半球形包围，也头皮发麻。

    “好恶心,这些是什么？”黄甜甜用鞋尖触碰地板的一个。“妈呀,软的！”

    南栀连忙提醒：“最好别踩破。”

    啵。

    杨锐率先踩破一个泡。

    流出乳黄色、透明的水。

    “果真不要踩破比较好。如果这些水带腐蚀性,我们相当于困在胃袋里。”顾雅棠绕开每一个水泡行走。

    “这栋大楼很高,应该有上楼的楼梯，我们快去找找吧。”南栀又开始催进度,想早点回去。

    “有道理，我们抓紧时间，波动的峰值接近临界了。”

    “可是有五扇门,怎么选择？”

    南栀：“五扇一起打开,然后逐个房间检查有没有楼梯。”

    他们一共十三个人，两或三人一组开门。

    顾雅棠和闻雨情怀着不同的心情,频频打量南栀和张零一组。

    前者推测两人为什么一起到来，后者则担心张零不靠谱。

    南栀打开木门，门后的房间同样的六边形,长满大小不一的水泡，没有楼梯。

    张零万分嫌弃这些水泡，臭着脸绕开，打开其他门。

    “还是没有发现楼梯，我们回第一个房间集合吧。”

    张零站在原地没有动。“为什么一定要和他们一起行动？”

    “呃,人多力量大？”

    “够它们的数量多？”

    他冷笑，指的是他的虫子。

    南栀沉默片刻。

    低楼层没什么危险，分开寻找楼梯不是不行。

    “好吧，我们自己去找楼梯。你能不能借萤火虫给他们照明？”

    张零用鼻音答应，不太情愿。

    待再深入几个六边形的房间，他的心情才渐渐明朗——当坐标的鬼魂已经没有利用价值，被甲虫们吃个精光。

    甲虫们变回黑烟，带上大量诅咒的力量回到他的体内，他十分舒适。

    终于在某个六边形的房间找到楼梯，两人来到二楼。

    二楼的房间也是六边形，没了水泡，墙壁却斑驳破损。

    两人环顾一圈，对破损的墙没有兴趣，继续开门。

    还在一楼的十三人汇合后，等不到南栀和张零回来，不得不再次出发寻找楼梯，部分萤火虫跟随他们照明。

    “出现萤火虫真神奇，是谁的异能？”小莹好奇地问。

    “张零的。”闻雨情不假思索。“就是戴耳钉那个男生。”

    顾雅棠趁机打听：“没想到南栀和张零一起进来，我以为他们俩没有再联系。”

    “我也没想到。”

    他了然闻雨情也不知道两人为什么走在一起。

    黄甜甜一语道破天机：“栀子这么可爱，张零这么帅，他们看上对方有什么奇怪？”

    顾雅棠：“……”

    闻雨情：“……”

    好像有道理。

    “找到楼梯了！”范海招呼大家过去。

    “二楼的墙好破啊。”

    幽幽绿光铺展开去，斑驳的墙像长了坑坑洼洼的伤口。

    “代表什么意思？和域主有什么关系？”

    顾雅棠沉吟道：“水泡和破损的墙都是负面的信息，这栋大楼可能跟域主的精神体有关，大家小心。”

    他们看不出别的端倪，穿梭房间，找到上三楼的楼梯。

    “又是六边形的房间。”

    “又是破损的墙。”

    接着，从四楼开始往上的楼层，墙壁越来越破，甚至露出铁锈红的墙砖。

    到了十楼，不但露出墙砖，还露出墙里的钢筋。

    闻雨情凝视冰冷的钢筋，若有所思。

    十楼以上的房间，墙壁几乎掉光墙皮，恣意暴露钢筋。

    到了十五楼，斑驳的天花板泛黑色，墙角垂吊黑色、粘糊的东西。

    看着像坏死的虫卵，也像坏死的肉团。

    穿梭的房间越多，墙体和天花板出现越多黑块。

    “黑块给我的感觉很不祥。”顾雅棠蹙眉。

    “嗯，像一种入侵的毒素。”另一名收容特工说。“越往上，可能情况越不受控，最好快点找到那两个学生。”

    闻雨情听了，忧心忡忡。

    果不其然，十五楼以上，黑色的肉团大量出现，挂在破损的墙上、垂吊天花板下、长在地板，并散发淡淡的臭味。

    “你们看。”

    其他人迅速聚集到闻雨情的旁边围观。

    “这黑色的东西破了，残留半个鞋印，可能是栀子他们。”

    黄甜甜捂着鼻子。“流出黑色的水似乎带腐蚀性，难怪楼下的天花板出现黑块。”

    “我老觉得这种情况在哪儿听说过。”黄浩文忽而说。

    “哪儿，哥？”

    “一时想不起来，就是一种蔓延的感觉。”

    “同感，我老觉得这栋楼摇摇欲坠，快要坍塌。”

    他们继续上楼，楼层越高，六边形房间里的黑色肉团越多。

    直到它们塞满整个房间，遍布被啃咬的细碎肉块和黑色液体。

    黑色的六边形房间恶臭无比，他们很不愿意进来。

    然而，隔壁的房间虽然残留啃食的碎块，可是地面依然被黑色肉团占据，他们堵在前一个房间中。

    “麻烦了，肉团会重新长出来。我们进去必然会踩爆恶心的肉团，要是染黑我们的灵魂就糟糕。”

    “需要清理一波才能进去。”

    “让我们来。”两名兴城的收容特工挺身而出。

    特工老李：“我是离系异能，她是坎系，我们俩能组合使出‘火水未济’。”

    火水未济，下坎上离两不相交。水掩盖地面的黑色肉团，火焰在水上燃烧。

    熊熊火光充盈房间，一片绚烂。

    不一会儿，恶臭夹杂煮肉的气味，令他们作呕。

    煮熟了的黑色肉团萎靡缩小，烈火烤干黑色的水，终于空余落脚之地。

    一路经过的房间得这样清理，长时间熏在恶臭之中，他们忍不住干呕，觉得连头发和皮肤也被熏臭。

    “救命，灵魂臭了身体会不会臭？”杨锐十分嫌弃自己的气味。

    黄甜甜呵呵一笑：“别忘了我们昏迷前身处垃圾场。”

    “妈呀……”

    幸好，高楼层中的房间越来越少，他们越来越容易找到楼梯。

    “我想起了！”黄浩文激动地指着一地黑色的熟肉。“它们像人体里的癌细胞，不断扩散繁殖，破坏人体的细胞和器官。”

    他们愕然。

    好不容易爬到顶层，十一人终于与南栀、张零相遇，不过四面墙和天花板布满褶皱、灰黑色的管道，弯弯曲曲的花纹像大脑的纹路。

    纹路的中心组成一张巨大的人脸，它痛苦地扭曲五官。

    南栀和张零站在角落，如同两个漂亮的废物，看着他们赶来。

    “现在什么情况？”顾雅棠瞧见他们俩不像受伤的模样，松一口气。

    南栀摊手：“不知道，上面的脸有时痛苦有时生气。”

    张零点头附和。

    “好，你们待着别乱动，我们来处理。”

    “好啊。”

    每一根灰黑色的管道里面，爬满大快朵颐的虫子。

    几名收容特工商议如何破局，五个大学生则惊叹包围他们的大脑纹路。

    “那个……”南栀等不及，既担心暴露张零偷吃的虫子，也担心男女主角的合作毫无进展。“我有一个想法。”

    其他收容特工没当回事，继续商议。顾雅棠了解她心思活络，走过来询问。

    “楼下的六边形房间，你们记得吧？”

    “记得。”

    “其他大楼里，吊着发信息的鬼魂，你们也记得吧？”

    凑过来的闻雨情也点头。

    “那你们知道手机发送短信的原理吗？”

    顾雅棠默了默。“你不如直说你的想法。”

    “我不是卖关子，而是你们得清楚手机发送短信的原理。有基站发射塔，手机才有信号；当有信号，手机发送的短信抵达信息管理中心，然后发送到对方的手机上。一旦发射塔坍塌，就失去信号没法发送短信。”

    闻雨情恍然大悟。“域主是信息管理中心，其他大楼是发射塔，编辑短信的鬼魂是信号吗？”

    “差不多。域主是中枢发射塔，其他大楼是基站发射塔，鬼魂是网络子系统，用来接收和发送信号。光消灭中枢发射塔不够，需要全面摧毁其他发射塔才能中断诅咒短信的传播。”

    顾雅棠和闻雨情惊愕不已。“要怎么做？范围太大。”

    南栀意味深长地注视二人。“中枢发射塔肯定存在我们看不见的电波控制鬼魂，我们可以反过来利用这个电波传输毁灭的异能。”

    两人面面相觑。

    “顾先生，我记得你的异能跟水有关？”她点到即止。

    “没错，我可以操控所有流动的物质……离系！老李，我们尝试一下组合异能！”

    南栀没有阻止他去找别的收容特工，一声不吭地盯着他们俩磨合精神力。

    果然，顾雅棠和特工老李磨合多遍仍是失败，甚至产生空气震荡，令所有人耳鸣。

    老李遗憾摇头。“小顾，虽然你是坎系，可柔可刚，但我们俩的精神力水火不容，而且磨合的时间太短。我和小赵，搭档两年才磨合成功，使出‘火水未济’。”

    失望的顾雅棠惋惜叹气。

    “雨情，你和顾先生试一下。”

    闻雨情对南栀的提议震惊不已。“我不行吧。收容特工起码是守护者等级，我只是掌控者，层次差太远。”

    南栀有力的手地搭上她的肩膀，一缕粉毛映着绿色荧光闪耀。

    “精神力磨合不是看重双方的契合程度吗？就算你是掌控者，你也是我们班的第一名，跟收容特工尝试磨合怎么了，谁敢说你没资格？试一试吧，为了救更多的人。”

    闻雨情抿唇犹豫几秒，转身去找顾雅棠。

    他爽快地答应。

    为了脱困和破解诅咒，他没有嫌弃闻雨情只是操控者。

    “你和同学练习过磨合精神力吗？”

    闻雨情点头。

    顾雅棠温和笑道：“好，放松身心，和平时一样释放精神力。”

    释放好一会儿，两人的精神力还没搭上同一个频道，闻雨情的信心大大削减。

    但她看到对面的南栀握拳为自己打气。

    她用嘴型无声呐喊：别放弃，你可以的！

    闻雨情眼眶温热。

    她不再是从前的她，她可以的。

    顾雅棠感到另一股精神力从减弱突变成刚烈，有雷霆万钧的趋势。

    他诧异之际灵机一闪，将自己的精神力从刚调整至柔和。

    坎系，可柔可刚。

    当他的精神力变柔和，对方的刚烈精神力久旱逢甘霖，迅速纠缠过来，宛如久别重逢的爱侣，两人难以置信。

    “雨情，你跟随我的精神力扩散异能。”顾雅棠无暇想太多，专心操控域主释放的脑电波。

    闻雨情根据庞大的脑电波网络，产生原子震动。

    第一颗原子振动的时候，是第一张倒塌的多米洛骨牌，爆破的余波牵动第二颗原子振动……

    如果顶层有窗，他们会看到宏伟的奇观——

    铺天盖地的雷光组成天罗地网，包围迷雾中的所有大楼。

    雾中隐约闪烁雷光，轰隆隆的爆/炸巨响震荡中枢大楼。

    雷水解，刚柔并济，使困难消除于无形。

    比闻雨情和黄甜甜合力使出的“雷水解”厉害百倍。

    “啊！地震了，这栋楼要坍塌！”

    “我们是灵魂，能逃去哪？”

    “别急，咒域一旦不能自保，就会出现出口。”

    “出口在哪？”

    “下楼！”闻雨情掷地有声。“一个身心的压力超出负荷的人，最盼望找到心灵的解脱。出口，或许在心脏处。”

    顾雅棠深深地看她一眼。“我们下楼找找看。”

    南栀回望大脑纹路的管道，被心急如焚的黄甜甜拉走。

    张零慢条斯理地走在最后，被顾雅棠催促：“我们要赶紧下楼，我来殿后。”

    他淡淡地一瞥顾雅棠，下楼去。

    当震荡的顶层空无一人，所有灰黑色的管道瞬间被侵蚀殆尽，虫群随之化作黑烟钻下楼。

    天花板的水泥大块掉落在杨锐的面前，吓得他面无血色。

    “这边！”黄浩文赶紧拉他远离。

    千疮百孔的墙壁产生粗壮的裂缝，南栀捂紧口鼻遮挡粉尘。

    混乱之间，尽管萤火虫尽职尽责照明，他们也顾不上地面的熟肉团，直接踩上去飞奔。

    高层的房间极少，他们轻易找回楼梯下楼。

    大概下了九、十层，他们发现这一层涌现白光。

    “是出口！快！”

    大块的水泥、石膏朝他们砸落，闻雨情一边奔跑，一边炸开掉下来的重物。

    杨锐则利用四周的碎石筑起一层防护墙，保护大家逃命。

    老李惊叹不已。“小伙子，你这异能牛逼，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的收容基地？”

    杨锐苦笑：“c级精神力也收？”

    “就凭你的异能，当b级人员的收容警察没问题，我可以当你的推荐人。”

    他两眼放光。

    白光就在前面的门后，大家拼命加速。

    一只手拉着南栀向前跑。

    闻雨情回头想找南栀，哪知一前一后的身影已越过她。

    “快跑！”

    有人拉她的手腕向前，竟是顾雅棠，她错愕。

    不多时，白光淹没十三人的身影。

    闻雨情一睁开眼，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腿软。

    她被肌肉色的条状物缠住，悬挂在高空中。

    她心惊肉跳，战战兢兢地俯视底下。

    地面离她很远很远，至少几十米。

    她竟然悬在大铁塔（发射塔）上，肌肉色的物质依附塔身。除了她，还悬挂好几个人。

    她想起了，他们找来垃圾场后发现与大铁塔同化的怪物，被怪物的触手偷袭才晕倒。

    平常怪物与大铁塔同色，若非有人爬上来维修大铁塔，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它。一旦遇敌，它变成现在的肌肉色。

    悬挂的人们陆续苏醒，连续发出几声荡气回肠的“卧槽”。

    “玛德，越勒越紧，我们得赶紧灭掉怪物！”

    “怪物的精神世界崩溃，它剩下攻击的本能，算是好消息。”

    突然，充满恶意与怨恨的窥视，使他们的头顶如同被电流电击，恶寒遍布全身。

    他们齐刷刷地抬头。

    塔顶的底部，睁开一只比篮球大两倍的独眼。

    它不要再当孙子。

    它不要再胁肩谄笑。

    它不要再佩戴虚伪的幸福面具生活。

    去他妈的垃圾上司。

    去他妈的狗比朋友圈。

    去他妈的家庭负累。

    死吧！

    毁灭吧！

    无数触手朝十一人来袭，像是为毁灭绽放的礼花。

    闻雨情目光一凛，呼唤顾雅棠。

    两股精神力同时释放，纠缠，相生。

    隐约闪烁的雷光巨网笼罩无数触手。

    嘭！

    大铁塔倾倒，蜂窝网络覆盖的该片区暂时丢了信号。

    “……今夜八点，基地获得参与行动的收容特工的联系，他们联合七名学生，共同解决‘诅咒短信’的事件。由于七名学生在校，我们不便透露他们的隐私信息，稍后我们会在线下给他们颁发小锦旗和奖金……”

    南栀心满意足地关掉电视。

    牵线任务完成。：，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