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6. 第五十六章 那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男……

作品:《穿成亡国公主后

    鉴于方才的爆炸委实惊人, 吴元憋了许久,才指了指箭矢上的小竹筒,问“这里头装的是何物”

    梁萤“长生不老药。”

    吴元“”

    我信你个鬼。

    梁萤正色道“你木工不错, 且又熟悉军用作战器械,我想让你回去给我弄些东西, 用于攻城作战用, 可有兴致”

    吴元沉默了阵儿,才道“我不行。”

    梁萤很执着她画的图纸, 忽悠道“做这个东西很简单。”

    吴元才不信她的鬼话,皱眉道“好端端的东西,怎么可能一下子就飞出去”

    这话被赵雉反驳了,说道“方士手里的炼丹炉, 一个操作不慎, 也会凭空炸飞, 把屋顶冲穿一个窟窿。”

    吴元没有吭声,这个他倒曾听说过。

    赵雉认真道“竹筒里的东西,也有这个威力。”又道, “开春时俞州上万大军来犯,我们便是用它把俞州兵吓退的。”

    听到这话,吴元颇觉诧异。

    梁萤暗搓搓道“你想不想我们什么时候打到你的家乡去”

    这话把吴元唬住了, “口气倒不小。”

    梁萤“且同我们回去,给我弄点东西出来,若是把俞州六郡谋下,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吴元没有吭声。

    梁萤继续道“郡里的李疑考了大半生科举一直寂寂无名, 原以为是自己不行,不曾想做功曹治内不比那些进士差。

    “你跟他是一样的,虽然腿脚不便无法像当年那样再上战场争功名, 但有祖上传下来的手艺。

    “我们这帮人一个萝卜一个坑,不养闲人,你难道就不想来试一试

    “就像李疑奉三郎他们那样,在朝廷里寻不到机会,但在这里可以。

    “你在战场上不行,但可以尝试做军用器械,就像我方才跟你说的那个东西,有兴致把它做出来吗”

    吴元沉默。

    赵雉也道“阿满你不到三十,难道甘愿把后半生葬于乡野”

    吴元默默低头看自己的双手,因着常年做木工的缘故,相对较粗糙,“我跟你不一样。”

    梁萤插话道“怎么不一样了,不都是一群乌合之众

    “赵雉就一草莽武夫,还他娘的是个土匪,文盲,不也一样做太守了

    “我还是个女人,做功曹一样能行,只要你敢去做,哪有行不行的”

    吴元嘴唇嚅动,想说什么,终是忍下了。

    梁萤继续问“永庆郡的情形吴元你也是瞧见了的,难道比江原治内差吗”

    吴元摇头,“极好。”

    梁萤双手抱胸,“我们这帮野路子,有哪个是正统的你都没来尝试过,怎么就知道自己不行了”

    吴元垂首不语。

    梁萤“一个萝卜一个坑,太守府很穷,你若愿意留在永庆,也是要靠本事吃饭的。”

    望着二人的竭力挽留,吴元的内心到底有些挣扎。

    他才不到三十岁,未来有许多种可能。

    归乡虽然穷困潦倒,受人盘剥,但是至少不会再像以前那般遭受肉体上的折磨。

    而今他们给了他另一条路走,一场充满着冒险的路。

    但能实现他的人生价值。

    以前无法在朝廷那里获得认可,在这里可以。

    他再次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不禁扪心自问。

    两条路,他的内心渴求的是哪一条

    是去冒这场会丧命却能实现人生价值的路,还是归乡浑浑噩噩到死亡

    山间清风拂过,周边一片安宁,只偶尔剩下鸟雀声。

    这个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面临着人生的抉择。

    他犹豫地看向往后会左右他命运的男女,不太确定地问“我真的能为你们所用吗”

    梁萤点头,“你只是腿脚不便,我那小作坊不用你跑腿。”

    赵雉道“可差人打理你的生活起居,你平日里喜静,那地方周遭也没有人烟。”

    吴元想了想,又问“只做军用器械”

    梁萤“给我弄点军火之物,我都能做出来,你不至于连我这个女人都不如。”

    吴元“”

    想起她画的那个图纸,简直有毒。

    最终这个年轻人还是被他们说动了,他实在好奇那小竹筒里装的物什,竟有这般大的威力。

    成功把他哄回去后,路上赵雉问起要不要差人去把他的父母亲眷接到永庆。

    吴元拒绝了。

    赵雉差人送些财物回去接济他们。

    这回吴元倒没有拒绝,只说记账以后在工钱里扣除。

    他真的很执着。

    不接受分毫施舍。

    梁萤也算领教到了这人的性子,她若是有金大腿抱,早就屁颠屁颠冲上去了,还要什么尊严节操,又不能管饱。

    吴元去而复返,令奉三郎高兴不已。

    梁萤打算把他弄到火药作坊里给她研究新花样,她倒不怕他出岔子,一个腿脚不便的人,拿捏起来比正常人方便多了。

    目前他们的火药作坊隐藏在一个山里,周边荒无人烟,极少人进出。

    她把他带了过去。

    这是吴元第一次接触黑火药,一个让军事迷极度兴奋的东西。

    当初赵雉也是兴致勃勃,吴元跟他同为军人,对它的态度可想而知。

    梁萤配比的火药桶能起到爆炸作用,但是她想弄火箭。

    如果说火药桶的灵感来自鞭炮,那火箭的灵感则来自冲天炮。

    那种冲天炮颇有意思,就跟烟花一样,点燃引线,驱动它一飞冲天,而后爆炸,跟鞭炮的制作应该是不一样的。

    鞭炮是点燃就炸,但烟花或冲天炮是用内能驱使它一飞冲天。

    她想吴元把这个东西做出来,若是在平地上远程攻击敌军,那威力是相当巨大的。

    对于这个才接触新事物的年轻人,这要求委实有点为难人。

    赵雉却另有想法。

    之前他们反击俞州军来犯,采取的是抛车投掷火药桶。

    那个东西在运用起来有条件限制,比如抛车太大,不利于随走随停,可以把它改良成小巧些的抛车便于野外伏击用。

    以及箭矢上的火药筒还可以近一步改良等等。

    这些任务,都落到了吴元身上。

    接下来的几天梁萤都在这里,同他讲解黑火药的配制。

    吴元的三观大受震撼,从来不知从炼丹炉里还能搞出这玩意儿来,不禁对她的反推逻辑佩服得五体投地。

    梁萤还挺不好意思的,她这是占了现代的便宜。

    现在火药作坊在大量制作火药桶和小型火药筒,为攻打俞州做准备。

    因着之前在临都曾投放过火药桶,知道它的厉害,目前并未改动配比。

    梁萤鼓励吴元尝试改变配比,但要达到爆炸效果,硝石必须占大头,且在制作过程中不能见任何火花,禁止用铁制品。

    吴元牢记于心。

    他隐隐意识到,他仿佛在做一件很不得了的事。

    用两郡六千兵去吞俞州六郡,这真的是一场作死的挑战,但用上这些黑火药,一切皆有可能。

    吴元不禁有些兴奋,他觉得这帮人玩得真他娘的贼

    今年的夏日比去年炎热,从俞州派过来的探子去了临都后,并未发现蛛丝马迹。

    那探子从当地老百姓嘴里打听到攻城那天晚上听到的动静,简直地动山摇,跟炸雷一般唬人。

    但到底是什么东西,老百姓自然不清楚,他们只知道永庆那边调了兵过来援助。

    探子没在临都发现异常,后来又辗转到永庆。

    这边根本就没听到什么地动山摇。

    方士炼丹不仅王公贵族盛行,民间也盛行。

    听说永庆太守请了方士替自家老娘炼长生不老药,那探子暗搓搓去了一趟燕翅山,因官兵看守的缘故,没法上山去。

    于是探子到附近的村庄打听,倒是听到了一点炸炉的苗头,但也仅此而已。

    现在是非常时期,燕翅山这边盯得紧,梁萤听说有外地人打听时,无比淡定。

    那就是个幌子。

    纵使俞州那边知道丹炉炸裂,纵使他们知道炼丹的方子,也没法把黑火药联系起来。

    要知道从发现火药开始到正式投用于军事,历史上就经历了上千年,并且当时的土火药配比跟近代的有着很大的差别。

    在知道有外人来打听燕翅山的第二天,临都那边的许太守亲自过来了一趟,他不知怎么想的,也想搞土地下放。

    梁萤当即拒绝了,同他说道“现在不是时候,倘若俞州来犯,郡里又要打豪绅,内忧外患,必死无疑。”

    许太守噎了噎,严肃道“我回去想了许久,永庆的治内确实顶好,如果想要富起来,长痛不如短痛,是要做出改变才行。”

    梁萤调侃道“许太守你的悟性倒是挺高,通常做官的都巴不得老百姓穷,他们穷了做官的和豪绅们才富。”

    这话把许太守气着了,没好气道“问题是他们若实在太穷,就会造反。”顿了顿,“闹水灾那年你永庆郡内不就有好几个县造反吗”

    梁萤“”

    许太守无比现实道“底下老百姓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就会拒缴赋税,以至于太守府的日子也不好过。

    “我若是用兵镇压,生乱不说,再遇到俞州来犯,那才叫里外不是人。

    “我这不害怕了吗,现在没闹不等于他们以后不闹,若是再遇天灾人祸,他们吃不消定会生乱,你们永庆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梁萤默默地瞅他,他的觉悟真的很高,懂得居安思危。

    “你若有心图谋改变,也未尝不可,不过不是现在。”又道,“俞州始终是个威胁,今日侥幸把他们打回去了,但不能保证他们明日又来进犯,总是这样,也挺烦人。”

    许太守摆烂道“那还能怎地”

    梁萤“咱们既然结盟了,就得互助抵御他们,是不是这个道理”

    许太守点头。

    梁萤“俞州那么多兵马,临都和永庆迟早都会被他们吞并,以我之见,倒不如主动出击,寻求机会。”

    这话把许太守唬住了,试探问“你们想动俞州”

    梁萤不答反问“倘若永庆开口向你们借兵,可愿意借”

    许太守“”

    听她这语气,是要捅篓子的节奏啊

    许太守沉默了许久,才道“我有得选吗”

    梁萤“”

    好吧,他确实没得选。

    如果他不愿意借兵,那永庆肯定会打他。

    能动嘴皮子就不动武力,两人就目前俞州的形势一番探讨。

    她确实说得不错,那边已经动了吞并的心思,头上总是悬着一把刀,说不定哪天就落下了,日子肯定不好过。

    如果没有见识过他们这帮人的实力,许太守定然不愿意主动去挑起俞州的战火,但他们用实力证明,或许真的可以以小博大。

    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主动寻求时机获得生存的机会。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道里,朝廷的作用相当于死了没埋。

    各方诸侯纷争四起,为着地盘你争我夺。

    这些群雄有门阀世家,也有乌合之众,大大小小到处都是,朝廷内斗都忙不过来,哪有精力去跟这些诸侯周旋

    许太守很是无奈。

    这些年他跟以前的王太守狗咬狗,而今那王太守下了黄泉。也幸亏他被杀了,若不然他过来求援,肯定是求助无门的。

    这也许就是临都的时运,不该落到俞州的口袋里。

    双方有心共同图谋俞州后,许太守从想搞土地下放变成了一块儿打俞州。

    那俞州可是他的老邻居了,比梁萤他们更了解。

    临都左靠永庆,右靠俞州,中间还夹着一个雁门郡。

    相对而言,雁门郡就是墙头草,谁厉害它就往哪边倒。

    那个郡只有四个县,里头只有几万人。

    俞州嫌它太小不够塞牙缝,弄过来作用不大,也起不了什么威胁,索性留着做俞州和临都的缓冲。

    眼见天色不晚了,许太守回驿馆,明日再继续商事。

    白日里赵雉外出,直到入夜才归来,梁萤到他的院子里同他说事,不曾想那家伙居然坐在油灯前研究起兵书。

    现在还没入伏,他穿着轻薄的粗麻衫,坐在椅子上一边摇蒲扇,一边苦思冥想。

    许多字赵雉都不认识,也不会问梁萤,觉得没面子,多数都是问的李疑。

    李疑会跟他讲,但到底是门外汉,对兵书里的意思也理解不透,全靠赵雉自己用经验去悟。

    门虚掩着,梁萤拿着蒲扇走到门口探头。

    听到声响,赵雉本能地把兵书合拢。

    梁萤的视线落到桌上,似笑非笑道“赵郎君着实用功。”

    赵雉没有吭声。

    梁萤暗搓搓走上前,瞥了一眼,“在看司马法”

    赵雉想起身走开,却被她按坐到椅子上。

    她的手不安分地落到他的胸膛上,故意说道“上回我把吴元给你哄回来了,你可不能反悔哟。”

    赵雉“”

    梁萤伏到他的肩上,笑眯眯问“你看得懂司马法吗”

    赵雉斜睨她,“总比三字经好。”

    梁萤失笑。

    她觉得这个男人的自尊心还挺强,“为何不来问我呀”

    赵雉没有吭声,只再次起身挣脱她的束缚走到竹榻边,严肃道“我要歇着了,阿萤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梁萤撇嘴,“说话不算话的东西。”

    赵雉“莫要不正经。”

    梁萤摇着蒲扇,“今日许太守过来了,你知道吗”

    赵雉点头,“知道。”顿了顿,“他来作甚”

    梁萤“想来求我们助他搞土地下放,被我拒绝了,让他借兵把俞州的事了了再说。”

    赵雉愣了愣,试探问“他可愿意”

    梁萤道“由得了他说不吗”

    赵雉“”

    他默默地坐到竹榻上,发现这女人越来越强势了。

    想起当初那副小白兔的模样,现在看起来还是像小白兔,只不过一张嘴全是獠牙,但凡被她咬一口,非得掉层皮。

    那种强烈的反差是极具冲击力的。

    随着跟她接触的时间越长,了解得越多,就愈发觉得她这个人好似无底洞,总能让人出其不意,同时也会让人不寒而栗,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她会搞出什么名堂来。

    现在那女人厚颜无耻,上回答应他把吴元哄回来,非要摸他两把过手瘾。

    赵雉又气又笑,彻底摆烂。

    为了吓退她,故意把背上的一道刀疤露给她看。

    猝不及防看到背脊上的伤痕,梁萤不禁被吓了一跳。

    那道刀疤足足有她的手那么长。

    他常年练武,身体线条被塑造得完美,裸露出来的肉体肩宽腰窄,没有一处多余的赘肉。

    体型也不是武夫的粗莽,而是非常符合审美的恰到好处。

    因着年轻,肌肤紧致,富有光泽。

    可是明明是这么一具各方面都极佳的身体,却又留着许多缺陷,那是武将在战场上落下的印记,大大小小有好几处。

    梁萤到底被唬住了。

    背后的女人许久都没有动静,赵雉平静地把衣裳穿上,却被她拉住了。

    指尖忽地落到那道刀疤上,赵雉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记忆仿佛被带回到曾经的绝望恐惧里。

    女人的声音忽地在身后响起,轻得仿若羽毛,“疼吗”

    赵雉收回思绪,淡淡回答“不疼。”

    梁萤沉默了许久,才问“是什么时候落下的”

    赵雉“十七岁关庄战役。”

    他说话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已经忘却了那场惨烈的黑暗。

    那一战他们死了六万多人。

    因为上头的错误决策,导致底下的士兵几乎全军覆没。

    十七岁的年轻儿郎,第一次面临灭顶之灾。

    当时他被丢进万人坑里,醒来望着身边同伴的尸体,一些已经开始腐烂,恶臭熏天。

    那时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完了,硬靠着想要归乡的念头爬过尸山血海,从死人堆里一点点爬了出来。

    哪怕到现在,他都还能清晰地记得那天夜晚的滂沱大雨。

    他在泥泞里痛苦挣扎,没有普度众生的菩萨,也没有救世主从天而降。

    身上是伤口溃烂的气息,嘴唇干裂,浑身上下痛得麻木窒息,卑贱如蝼蚁般,在泥泞里绝望求存。

    十七岁,明明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叛逆年纪,却从此蒙上灰烬,与无尽黑暗。

    后来他被侥幸寻了回去,靠着顽强的意志活了下来。

    那时他便发誓定要出人头地做那将帅之主,掌控自己的命运。

    只是很遗憾,他终是没有坚持走到最后,回乡奔丧后就再无斗志。

    他仅仅只是无数个充满着期望又失败而归的士兵。

    奉三郎如此,吴元亦是如此。

    如今重新提及,赵雉的内心颇有几分物是人非的沧桑。

    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

    只有冲到前线厮杀过的人才知道热血溅洒到脸上的滋味,也只有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才知道什么叫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那些残留在身上的每一处伤疤,都是他从尸体上踏过留下来的见证。

    刀口舔血的过往,挫败的死里逃生,与对生命的漠视,把这个年轻儿郎浸染得百毒不侵。

    只是他没料到,身后的女人忽然轻轻吻了吻那道伤痕,轻声道“十七岁啊,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想必那时候,你是害怕无助的。”

    赵雉喉结滚动,没有答话。

    梁萤的指尖落到他胳膊上的一道新伤上,问“这又是什么时候落下的”

    赵雉淡淡道“临都的时候,被飞箭擦伤。”

    梁萤沉默,隔了好半晌,才道“不曾听你提起过。”

    赵雉“小伤,不碍事。”

    他似乎对疼痛已经麻木了,但凡体验过那种深入到骨子里的啃噬,就不会再对这些皮外伤在意。

    梁萤的心中却五味杂陈,当初在皇宫里的遭遇,便领教过战争带来的残酷。

    而现在,她正在制造那种残酷。

    似察觉到她的纠结心情,赵雉穿好衣裳看她,问道“阿萤怎么了”

    梁萤回过神儿,“我有些害怕。”

    赵雉俯视她,“害怕什么”

    梁萤没有答话,只蹙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赵雉伸手落到她的肩膀上,知她肯定是被吓着了,说道“你只管往前走,什么都不要看。”

    梁萤抬头,“不看就可以了吗”

    赵雉点头,捂住她的耳朵道“把眼睛闭上往前走就可以了。”

    梁萤“”

    赵雉“你是女郎家,见不得血腥,能不看就不要看。”

    梁萤默了默,“可是你们也是会受伤的。”

    赵雉无所谓道“阿娘说我皮糙肉厚,不怕痛。”

    梁萤想笑,却怎么都笑不出。

    她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被他吓到。

    毕竟一直以来她只需要动嘴皮子就好了,而去执行实践却是他去刀口舔血。

    以前就觉得他反正是土匪,没钱就去抢好了,现在才意识到,人心都是肉做的,哪能彻底冷酷到把他当成冷兵器

    梁萤的心情一时有些矛盾,不大痛快道“你把我吓着了,能抱抱我吗”

    赵雉愣了愣,无奈地抱了抱她。

    她却不满足,抓他的手道“安抚一下。”

    赵雉只得轻抚她的背脊。

    怀里的女人像只小奶猫,甚至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有些痒。

    赵雉一直没说话。

    方才她吻伤疤的举动确实把他给拿捏住了。

    那种感觉很微妙,说不出的滋味。

    这个女人是有悲悯心的,更或许还有一股子天真。

    纵使她头脑再聪慧,也抵挡不住真刀真枪拼杀所带来的伤害。

    一直以来他都尽量让她回避那些血腥,甭管多强悍的内心,见到生命从刀尖流逝,内心都会受到冲击。

    他亲生经历过那些残酷,方才磨练出现在杀人不眨眼的铁石心肠。

    但她不一样,虽然也见过不少人间险恶,但跟战场砍杀的场面来说,不值一提。

    这女人就该干干净净,细皮嫩肉地养着。

    他骨子里还是有些大男子主义,就像赵老太每次在他去赴险时,总会说,儿啊,我还等着你挣钱给我花呢。

    简单的一句话,便是他要活着回来的意义。

    只不过他还是被梁萤给占便宜摸了两把,那女人贼心不死,掐了掐他的腰,小声说“我教你看司马法,如何”

    赵雉默了默,“你看不懂。”

    梁萤“”

    她觉得智商受到了侮辱。

    难不成他一个文盲还看得懂

    结果被啪啪打脸。

    坐到桌前望着古籍上的文言文,每个字她都认识,但组合到一起,每个字她又不认识。

    赵雉站在一旁居高临下,露出死亡凝视,“李疑也看不大明白。”

    梁萤干咳一声,又胡乱翻了几页,那种感觉就跟现代人看甲骨文差不多。

    很好,她被这个文盲打击到了。

    梁萤蛮不讲理问“你看这个做什么”

    赵雉“”

    他是武将,不研究这个那该研究什么

    梁萤觉得没趣,起身道“明日你同许太守商议借兵合谋图俞州的事,毕竟是你们去打仗,我起不了作用。”

    赵雉“嗯”了一声。

    那女人终是不大痛快,原本想占便宜,结果他被用伤疤唬住了,临走前又不服气摸了两把。

    赵雉“”

    她真的很不讲道理。

    翌日赵雉同许太守交涉,梁萤偷偷问奉三郎曾经的关庄战役。

    奉三郎不愿提及,只说惨不忍睹。

    关于以前在军营里经历的那些战役,他们都很少提起,更不愿去回顾那种令人绝望到骨子里的苦难。

    梁萤多少还是有些感触。

    奉三郎看出她的纠结,语重心长道“当初我们杀太守府那帮人,换来永庆郡三十多万老百姓的富裕平安,这是值得的。

    “如今俞州想来图谋临都和永庆,我们反击,势必会流血。但为着身后的老百姓,同样值得我们为之而战。

    “阿萤你年纪小,没经历过什么事,且又是女郎家,底下的有些事看不到就不要去看。

    “我们不需要你去冲锋陷阵,只需要你把刀锋指向哪里就行。

    “外头有我和秀秀去打,我们这些人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役,早已把生死看透。你接受不了的事,我们接受得了,明白吗”

    梁萤默默地望着他,隔了好半晌,才道“我真的可以什么都不去看吗”

    奉三郎点头,“往前走,不回头。你身后有两个郡的百姓,当该下决断的时候,容不得你犹豫。”又道,“这世道的人命就是如草芥,想要有立足之地,哪能顾得了这许多”

    听了他的话,梁萤不禁陷入了沉思。

    她到底是现代人,对人命的概念跟古代是完全不一样的。

    赵雉一直把她护得很好,从不曾让她见识过真正的血腥。

    只是她还是低估了那个男人骨子里的狼性,他会让她占便宜,放纵她肆无忌惮,也会从外头抢物什回来哄她。

    但是,他也会屠城。

    如果说她制造的黑火药可以蔑视整个封建体制,那他手中的刀,则会砍向所有阻拦土地国有制的人。

    凶残,暴戾,犹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他可以成为她手中的利刃,成为她的忠实信徒,也可以成为她脚下的不二之臣,为她披荆斩刺,为她开疆扩土,为她奋不顾身。

    但是,操控这个男人,是要把自己当礼物献祭出去的。

    一个从万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怎么可能是一条狗呢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  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