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98. 灾疫年鉴11 十日谈

作品:《无限咸鱼拒绝内卷

    不过令他始料未及的是, 小丑不仅仅想在他面前转一圈就作罢,他还拉起他的手将他拽进了火光融融的焦点。

    围绕在篝火前的观众以为多了一位新舞者,用热烈鼓掌和尖叫来欢迎他。被一众期待的目光盯着实在令谭真非常不适, 他还有鹊鸲港的通缉令在身呢。

    “放开我。”他低声对扮成小丑的同行者说。这家伙或许真在马戏团混迹过, 自己也是一个成年男人的体重,对方居然能像耍木偶一样将他拎起来摆弄。

    小丑并不顺从他的意愿, 却一甩手将他旋转着抛掷给了金发骑士。后者稳当地把有些晕头转向的青年搂住, 也没停止他的被迫参演,只是由激烈的摆动暂时转为舒缓的旋舞。

    “别被那小丑的闹剧蛊惑了。”谭真靠在他怀里不高兴地说“你应该也闻得出他身上有飨的气息。”

    飨是喜悦和欢宴的准则, 一些对自身事业钻研颇深的艺人时常在忘我的境地中窥见通往它的门路。小丑身上的神秘学特质不算浓郁, 但也已称得上一名学徒,就像收到导师认可前的谭真那样。

    他已经能够在不知不觉中操纵人心, 一举手一投足便引发狂热的气氛, 普通人可做不到这么夸张。

    砂岩知道的,但蛊惑他的哪里是小丑呢他低头望着摘掉面具后俊美得像是人工雕琢的面孔和透不出半点灵魂温度的灰眼睛, 不了解他的人可能会被这份无机质的美丽吓到,以为这张脸意味着表里如一的残酷和漠视。那样他们可就错失太多了。怀中银术士的体温要比常人低上一两度,像是抱着一块喜好奢靡的贵族饮牛奶时用的那种冰碗, 外表冰冷而内里香甜。握着右臂向下移, 那人身上轻薄的奇特衣料发出摩擦声,砂岩不禁感到有些古怪地快速掠过去直接翻过他的手掌, 掌心被他自己弄伤的部分不再流血了。

    “已经好了。”他说。谭真不咸不淡地嗯了一下表示对自己目前的恢复能力有把握。但他没有把握的是此刻砂岩抓着他的手看着看着慢慢凑近是要干什么,他的指尖已经快要碰到骑士的呼吸了。

    他终于忍不住在距离过近时瑟缩了一下。

    他的抗拒让砂岩惊醒般地放松了力道, 任凭对方将手抽回去。在那一刻之前,权杖骑士心中天平的指针差点向某侧倾翻,这让他脑中嗡嗡作响仿佛被一座黑铁铸的钟砸过,在微凉的秋夜背后渗出冷汗。

    你在做些什么啊。砂岩默默对自己斥责。作为法庭之手中最为出色的那一批, 他的权杖在许多年来总是笔直地从大地指向天穹,从未有过分毫偏移,但近些天来它却不那么稳固了。上一次发生动摇,正是在他为了小路易选择抛下侍从的时候。

    他平复了三次呼吸,将自己的异常归因于篝火跳跃的干扰。

    “放轻松一点,像往常一样才不会引来怀疑。”他对着谭真,又像是对着自己说。“你瞧。”

    他指的是周围不知不觉中多出来的三两舞伴,人们逐渐开始享受这紧张局面下的片刻欢愉,篝火边几乎成了一场露天派对,当然想要邀请谁跳舞前得先摘下彼此的帽子确认脸上没有疱疹。

    瑟卫兰的商贩们也愿意拿出一些食物招待赴宴的人,反正许多东西放久了再卖不出去就要坏掉了。人们受此款待,报以更加热情的欢迎,笑声暂时驱散了盘踞在此处的阴云。

    谭真摆脱了愧疚不安的骑士,终于可以坐下来独自休息一会了。结果他坐在哪里,哪里的人就越聚越多,像一根缀着果实的树枝上落满了麻雀,压得轮回者的耐心摇摇欲坠。

    “既然诸位都在休息,那就来讲故事吧”小丑一蹦一跳地来到人满为患的树枝边,该死的欢宴使徒,他们引发的喧闹反而会给他们自己充电,仿佛精力永远不耗竭。他振振有词地宣布“赶路的日子每天只讲一个故事,休息的日子就要每天每人讲一个故事”

    接着他又向所有人强调了故事会的规则,主题必须与暴力、性或者死亡有关,尤其是死亡,如今只有近在咫尺的生死才是人们深深畏惧却又不可躲避的东西,每个人都催生出了自己的死亡哲学。他自己今天已经讲过了,所以由商队中领头的赶车人女士抛砖引玉。

    赶车人在帮忙照顾小路易,把孩子还给砂岩后站起来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世界上最伟大的将军要去攻打世界上最坚固的城堡,他是个智勇双全的英雄,据说曾经参与过众神间的战争,踏平不计其数的城墙,但在面对这样一座城堡时也犯了难。无论他修建如何高耸的登云梯,搬来怎样巨大的火炮和攻城锤,都无法擂来面前坚固的城门。

    将军走投无路,遂去拜请一位油灯中居住的神祇。智慧的神无所不能,听了他的话后微微一笑“既然你已经用尽了世上最庞大的武器,为什么不反过来试试世上最小的武器呢”

    可最小的武器是什么神明没有给出回答。侏儒间谍够小了吗间谍没能混进城中。驯化的鹰隼呢鸟儿半空就被箭射了下来。那么拇指大的吹箭呢城墙的砖缝小得连一根头发都穿不过去,更别提箭头了。

    一筹莫展之际,将军看到自己的人民中有人因瘟疫奄奄一息,顿时想到了问题的答案这些扎根在人身上的邪恶病菌,就是世上最凶残最无可抵抗、也最最微小的武器。

    他指挥士兵用投石机将病死的尸体扔进城墙里,仅仅几日过后,城堡不攻自破。

    这个故事中含有浓郁的异教色彩,但人们也顾不得这些无伤大雅的细节了,纷纷拍案叫绝。瘟疫可不正是比足智多谋的将军还要狡诈,连最坚固的城墙也无法阻挡么参加聚会的人们佩服地向讲述者致敬,接着是下一个人。在一位预备欢宴使徒和一位人形补血剂的双重加持下他们从未感觉这么好过,今夜仿佛所有烦恼都离身体而去,欢歌乐舞可以永不停歇直到世界末日降临。

    谭真几次三番很想远离这个场合,但没人愿意放他离开。砂岩一如既往温和沉稳地陪在他身边,跳舞时的小插曲好像已经被忘记了。

    “轮到你了”

    突然间他们被起哄声包围,小丑嬉笑着驾到,指着骑士说下一个讲故事的人该是他了。

    砂岩有些为难,他做不到为了哗众取宠而编造血腥残暴的传闻。但他考虑再三,还是在脑海中找出了一个与死亡相关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生活吝啬的老头,住在四面漏风的房子里,房中除了一张光秃秃的土炕床之外别无他物。他每天只吃干面包配冷茶,一年到头从不找裁缝添置新衣,也不愿与人来往。因为怕他们花销他的钱,他的儿女早早就被他赶走他乡独自生活了。老头这样一贫如洗地过了不知多少年,最终形容枯槁地倒在土炕上将要逝世。

    死前他却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他喊来了一位法庭之手,急切地说他的遗产需要公证。应邀前来持杖者瞧着家徒四壁的住所,不知所谓遗产在何处。气若游丝的老头却说等我死后敲开、敲开我身下的床。

    说完他就咽了气。持杖者依言敲开他的土炕,刚凿开一条缝就被金子的光芒晃花了眼原来这桩方方正正的土炕里面砌满了金砖这个一毛不拔的老头其实是个身家堪比大公的富翁但他已经死了,除了上帝,再没人叩问得出他为什么要这样生活一辈子。

    持杖者不带一丝私念地处置这些遗产。老人在遗嘱中把它们留给儿女,但发布寻人令后他的儿子和女儿久久没有来相认,反倒是许多不怀好意的人企图冒充。这毕竟是一笔惊世的财富,持杖者不能带着大堆金砖和自己一起四处流浪,便去拜见圣父,请他将金子暂时保存在大教堂地下,自己继续去执行法庭之手的职责。几年之后,他路过一座村庄,终于打听到老人一对儿女的消息,那两个孩子在离家不久,年纪轻轻的时候就在一场瘟疫中死去了。

    金子再也没了主人,后来大教堂几经修缮,据说它们早就被当做普通的砖块砌进了教堂的墙里。

    砂岩是幼时在大教堂受训时听得的这个故事,故事流传的本意是劝人向善,爱惜自己的家人,同时也夹带宣扬一下法庭之手的公平无私。结果篝火边的人们听了故事后的反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们有的得出结论“这说明人生在世就要及时行乐否则万一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死了,你留下的那些金子都成了别人的啦”还有抓紧的抖个机灵“我要牢牢记住那些金砖被砌在哪面墙里,说不定我有机会路过一次圣城呢”

    骑士无奈地笑笑,他没法批判这些人的道德薄弱或漠视上帝。这是个朝不保夕的年代,人们随时会被瘟疫与饥饿夺走生命,他们当然会更多地看向俗世的物质享乐。说实在的,只是自娱自乐地歌舞而不是出去做个烧杀抢掠的匪徒,这已经足够高尚了。

    最后的最后,人们还要求谭真也讲个故事。砂岩请求他们不要过分为难这位同伴,但谭真反倒不介意。讲一个短小的故事就能让小丑放弃继续缠着他,算是个划算的买卖。

    但他讲得很慢,字斟句酌,像是在艰难地回忆什么,又像是将一个真实发生过的故事逐句加工,转化为人们可以理解的叙述形式。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  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