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1. 第21章 还会被勾走魂魄么?
作品:《暗瘾[娱乐圈]》 安常同小宛来到博物馆“书在哪儿呢”
“这儿。”
小宛把安常带至库房, 安常瞥了眼,没说话。
小宛笑道“你看出来啦”
“这些书我一个人也能搬,我就是想你回博物馆来看看。”
“我怕日子久了, 你就真不肯回来了。”
安常笑笑,没多说其他“搬书吧。”
一摞书搬完, 安常辞别了小宛, 往外走时, 没忍住还是回了趟自己工作室。
门前天井里那棵石榴树,被小宛照料得很好,碧油油的叶片, 在细雨里像被洗过一遍。
安常犹豫了下, 拿馆长始终不接受她还回去的钥匙打开门。
不知久无人居的房子是否自己就会慢慢变暗。
安常站在门口,身后的一点天光透进来,也只能打亮她脚底的一小块。
而那绿锦盒藏在更深的黑暗里,明明没几日不见,却像蒙了厚厚一层灰。
安常忽然失却了进去的勇气。
她的丢盔卸甲,实在愧对了这只本该在岁月间重新焕发光彩的瓷瓶, 像愧对了一位本该活色生香的旧时美人。
想起毛悦所讲南潇雪所排那实景舞剧, 若瓷瓶真能幻化成精魄, 是不该找她这样一个软弱的人来托赖的。
回到开机仪式现场, 记者和主创团队早已散尽了, 唯独毛悦一个人在河畔,找了方石台呆呆坐着。
安常想起昨日南潇雪对毛悦的冷淡态度, 心想难道毛悦又被南潇雪冷待, 这次真的受打击了
她走过去,换来毛悦抬头幽幽的一眼。
安常“追星这事本来风险就很大”
“你亲谁了”
安常一愣。
“你看看你这反应”毛悦一下子站起来“我女神真没骗我啊你真的亲什么人了”
“南潇雪告诉你的”
“对她以为我是你女朋友,特来奉劝我远离渣女你看看她多善良”
“呃。”
“你亲谁了”
“你想再去喝点桃花酿么”
“你亲谁了”
“你知道么居然有人劝我去写黄色小说。”
“你亲谁了”
安常叹了口气“南潇雪。”
毛悦一愣。
撇了撇嘴“不告诉我就不告诉我嘛。”
想了想又问“是小宛吗唯一可能的就是小宛吧。”
“是南潇雪。”
“果然是小宛吧”
“是南潇雪。”
“好啦好啦, 知道你脸皮薄不肯说。”毛悦道“等你有天跟人家确定了关系、带来给我看的时候再说吧。”
“确定不了关系,因为是南潇雪。”
毛悦无奈叹口气“安常,我发现你看着安安静静的,其实胆子很大啊。”
“就算开玩笑扯幌子,谁敢肖想跟我女神接吻哪怕她只是走到我面前跟我说几句话,我的心脏都要炸了。”
安常心想我敢。
我不仅吻了她,还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之后的时间再没见到南潇雪了。
傍晚时分,安常带毛悦回家拿行李,送她去坐班车,然后连夜赶回邶城。
毛悦恋恋不舍“你就幸福了,至少一个月,每天都可以看到南仙。”
安常“我不想看到她。”
毛悦“你这是凡尔赛就算你不是她粉丝,天天舔颜也够快乐的。”
“你还可以看到柯蘅,柯蘅现在是真火啊,开机仪式居然都没来,不过明天正式开拍她怎么也该到了。”
“柯蘅现在很火吗”
柯蘅是邶城舞剧院的后起之秀,在南潇雪养伤的那半年几乎垄断了所有的主角之位,安常不怎么关注舞蹈圈,却也听过“下一任首席一定是柯蘅”这样的传言。
但至少在安常离开邶城的时候,柯蘅的人气远没法跟南潇雪相比。
毛悦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她一眼“你真的是窝在水乡太久了。”
“我拿演员给你打比方吧,如果南仙是老牌影后,柯蘅就是新晋流量。你知道柯蘅嘛,浓颜,妩媚又有攻击性,很容易让人记住的长相,所以大家都说,近年演艺圈的两大颜霸居然都是舞者出身。”
“她和南仙不同,各种流量综艺都在上,还客串电影电视剧什么的,人气窜得特别快,但就这样,专业也一点没落下,即便我们浪味仙也承认,她的确是继南仙后最好的舞者。
安常点点头。
这些娱乐圈的事,离她竹编的小书架、染满灰尘的旧书、被染坊染到蓝浸浸的手指都相差太远,她不是很感兴趣。
“不过有一点,我们浪味仙是绝对不承认的,有人说柯蘅很快就要取代南仙了,这怎么可能”
安常有些意外。
她一个不懂舞的人,单是撞见南潇雪一袭瓷青色旗袍在雨夜一舞,也觉得那是无法企及的高度。
“怎么会有这种传言”
“因为现在的舞剧为了吸引更多观众,从「重技巧」变为了「重剧情」,柯蘅客串过很多电影电视剧,那张脸长得就充满七情六欲的,这肯定是她长项嘛。而南仙那张脸,美出了浓浓的距离感,比如她这次要演一个勾引穷小子的妖精,是不是挺难想象的”
安常想起那在缠绵雨夜轻晃的腰肢。
被竹编灯笼光拽着不断摇曳的浅红小泪痣。
女人周身的香气贴过来,一双眼里藏着霜雪,却把她握着姑嫂饼的手指吮进嘴里,舌尖缭绕间极尽旖旎。
开口道“说不定她演得比想象中好。”
毛悦瞥她一眼“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女神呢。”
“嗯”
“每次说起她,你态度都是淡淡的,刚才开机仪式,好像也没怎么看她,全程都在走神。”
“呃,我的确算不上喜欢她。”
甚至是讨厌。
“但,还是要客观评价她的实力。”
和魅力。
真像精魄一般,能钻入一梦,黏腻潮湿的情节,勾起后腰的一阵痕痒。
今天毛悦运气不错,没等一会儿,车就来了。
毛悦拖着行李箱上车,安常敲敲车窗,把手里拎的姑嫂饼递她。
黄昏总是让人感慨,毛悦吸吸鼻子“又好久不能见了。”
“有空的时候再来玩。”
“你真的不回邶城了吗”毛悦忽道“你现在就跳上车补张票,跟我一起走,什么行李都不用带,穿的用的我家都有。”
“真有这么难吗”
安常听着司机准备发车的声音,对毛悦淡然微笑“再见啦。”
车轰鸣而去,独留安常一人站在暮色间。
没有灯,天地间就是一片混沌的淡灰,她的扎染蓝粗布衫子被染重了好几层颜色,几乎与即将笼下来的夜色融为一体。
梅雨淅沥沥下着,车轮擦过土路有一种黏答答的声响。
安常心想就是有这么难。
从车站上到大巴,也就那么一抬腿的距离,对她而言,却是七年时光酿出的挫败、苦涩、落寞横亘其间。
她是再也跨不过去了。
她默默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这时,一辆黑色的奔驰保姆车飞速驶过她身边,扬起她额边的碎发和粗蓝布衫的衣角。
车窗忽然降下。
先探出来的是着明艳红裙的肩,然后是一头张扬飘逸的发,直到纤白指尖把发丝勾到耳后,一张妩媚的面庞才露了出来,望着安常的方向,婉然一笑。
安常心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狐狸精。
那保姆车堪堪停下,女人从车窗探出的更明显一点,勾着唇角笑问“小姑娘,搭车么”
安常摇摇头。
她也没勉强,笑着缩回头去,保姆车就开走了。
大概梅雨季的黄昏太黯淡,女人那张明妩异常的脸,好似化为了天地间的一枚印章,明明人走了,模样却深深印在人眼底。
若非安常认得脚下的路,也认得那女人就是柯蘅。
她一定当自己误入了荒山深处,而现代的狐狸精也与时俱进,不再变出什么雕梁画栋的黄金屋,而是变出黑色奔驰,载着人到自己的狐狸洞噬骨。
明明梅雨那么静,随着舞剧剧组的到来,安常却想
真是一个不太平的夏天。
安常打定了主意,横竖拍舞剧这事跟她毫无关系,最多也就是每天上下班路上会偶遇剧组,她一定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熬过这一个月便能恢复清静。
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她家大门被砰砰敲响,一打开,镇长热情洋溢的笑脸露出来“安常啊”
安常一愣“我真的决定辞职了,不再回博物馆上班了。”
镇长摆手“不是这事,是剧组不是来咱们宁乡拍舞剧了么她们需要一个对镇上很了解的人,帮着她们定定布景什么的。你不是从小在这长大的么我就想起你来了。”
“我要去染坊帮忙,没空。”
这时镇长身后有人轻呵了一声。
安常心里一跳。
就听南潇雪的声音带着三分慵懒“我就说人家不会答应吧。”
“文艺范儿的小姑娘,挺傲气的,是不是”
安常这才瞧见,镇长身后南潇雪、商淇、柯蘅三人齐齐走来。
南潇雪一袭瓷青色旗袍在左,柯蘅一身明艳红裙在右,美成了水火不容的两个极端。
这帮明星对舞剧的态度倒是一点含糊,请个向导也肯亲自登门,难怪镇长这么殷切。
安常不开心的想谁傲了明明最傲慢的就是你。
无论如何她得拒绝这件事。
却听南潇雪唤她“你过来,我有句话劝劝你,劝完了你再拒绝也不迟。”
南潇雪一袭旗袍在晨光中也显得孤霜高洁,微抬的下巴透出一点倨傲。
安常不爱看她这样的神色,站着不动。
南潇雪也不急,斜斜倚着木门边,晨光打亮那绝色面庞,安常不确定她有没有化妆,但那颗浅红色小痣露了出来,在清晨招摇出一种不一样的媚惑。
好像把所有欲念拿到日光下来晒,更令人脸红心跳。
抱起的手臂间,纤白的指尖宛若冷玉一般,半藏在臂弯里,一个很微妙的勾起,对着安常的方向勾了两勾。
没其他任何人看见,所以显得暧昧至极。
安常的七魂六魄被勾去了一半,但这到底是青天白日,人的理智比夜里清醒很多。
去海城的经历提醒她这是遥遥不可及的大明星南潇雪。
重逢后被冷待的经历提醒她这是会无情利用人还极之傲慢的南潇雪。
她干嘛要听南潇雪的话
见她那么执拗站着不动,南潇雪眯了眯眼“你不过来”
她这一眯眼,牵着左眼下那枚浅红小泪痣跳了两跳,清冷中一点点媚气露出来,倒令她真有些像妖精了。
另一只狐狸精柯蘅倚住右门边,饶有兴味的看她俩“对峙”。
南潇雪问“你不过来我就拿你没办法”
这时镇长叫她一声相劝“安常。”
安常很务实的想,她现在又不在事业单位博物馆上班,也不靠镇长发工资了。
她干嘛要听镇长的话。
她顶着南潇雪问了句“你有什么办法”
南潇雪抱着双臂又呵了声。
这女人真傲,呵的时候连嘴角和眉心都不牵动一下,一点笑模样都没有。
却轻摆着腰肢,向安常这边踱过来。
安常
你的办法就是我不肯向你走过去,你就向我走过来
真是很有办法呢
南潇雪还那样抱着双臂,半袖里露出的胳膊如通透莹润的玉,安常垂下眼眸强迫自己不去看,南潇雪勾了一点腰凑到她耳边
“听说你不肯再去博物馆上班了”
“你要是来剧组帮忙,我就劝劝镇长,让他再不勉强你。”
安常一抿唇角。
南潇雪这双眼真的很毒,很会拿捏人的七寸。
这时屋檐下择菜的文秀英劝“安常,去玩玩吧,我可以跟苏家阿婆说你这段时间不去染坊。”
柯蘅这时跟着迈进来,笑道“是该让安常来玩玩的,都是年轻人聚在一起,多好。”
她跟安常根本不认识,叫名字却叫得无限亲切。
又跟文秀英问好“奶奶好,我叫柯蘅。”
安常心想简直跟某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文秀英笑道“你好。”
柯蘅颇感兴趣的四下打量一圈“你们家真美。”
安常不太习惯这样的热络,但柯蘅的客气,让她出于礼貌露出浅笑“谢谢。”
南潇雪瞥她一眼。
水乡的姑娘真水灵,浅浅一笑露出一排小白牙,整个人透着干净。
南潇雪心里哼了一声。
笑什么笑啊,怎么一见她就苦大仇深的,柯蘅一来就笑了呢
文秀英又劝一句“柯小姐说得对,跟着去玩玩吧,别成日里闷在家里。”
安常知道文秀英担心她,水乡年轻人本来就少,她从邶城回来后越发沉默寡言,她喜欢独处,旁人却当她消极。
这时镇长道“文奶奶您放心,安常不会成天闷家里的,我肯定会劝她回博物馆上班的。”
这句反向点火的话可真有效。
安常用眼尾瞟了瞟南潇雪,她还抱着双臂一脸“你千万别黏上我”的表情。
这反倒让安常放心。
她终于答应“好吧。”
柯蘅明艳一扬唇“这可太好了,咱们今晚见。”
安常一怔“晚上”
“是啊,你还不知道舞剧剧情吧很多情节都是在夜里发生,我可以让人给你拿份剧本。”柯蘅眨眨眼“不过,别外传。”
镇长“得了,这事就算办成了。南小姐柯小姐商小姐,我送你们回民宿休息吧,今晚开始有得忙了。”
看来昨晚柯蘅来了后剧组在做前期磨合,今晚便打算正式开拍。
镇长一路絮絮“真感谢你们选择来宁乡拍啊,我们这儿真的漂亮,是不是一点都没过度开发”
声音和脚步渐行渐远。
文秀英拈着一根豇豆“她们就是那些舞蹈演员”
她自己也不爱出门,昨天的开机仪式都没去看,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剧组的人。
“长得可真好看啊,一个两个,跟仙女似的。”
安常忽然回头“不是仙女,是妖精。”
文秀英只当她在说剧情。
她却是真心话诱着人往夜色里拖,也许吞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那种。
下午时,南潇雪的助理倪漫找到安常,加了她微信,说一会儿把晚上集合的时间和地址发她。
安常有些懊恼,要不是她是顶讲诚信的那种人,连淘宝购物都没退款记录,她真想反悔不去。
她不想在夜里见到南潇雪。
夜色太过暧昧,像宣纸上的墨迹逐渐化开,一点点晕染,轻而易举瓦解人的理智。
但也只得拖着步子去了。
这是安常第一次看人拍戏。
从前即便在邶城,她的生活局限于清美校园,局限于故宫博物院,是纯白的象牙舟,是古老的红砖墙,总是悠长而缓慢。
拍戏这种现代化的、快节奏的、备受瞩目的事,与她的生活太过遥远。
集合地点恰是在她初遇南潇雪的那座石桥边,滑轨一铺,碳素灯一照,总好像从水乡拼图里硬生生扯下一块,塞进了某个现代都市。
现场的人都匆匆忙忙,没有“走”这一说,所有人都一路小跑,布景的布景,打光的打光,化妆的化妆。
安常曾听毛悦说过,剧组的每一分钟都是在烧钱,烧场地费、人工费,所以必须争分夺秒,现在一见果然如此。
这反倒让安常更放心了些那些被妖精迷了魂的志怪故事,总是发生在远离人际的荒野,发生在时光蒙尘的古时。
安常不管南潇雪和柯蘅那些专业舞者会不会出戏,但眼前这样现代而匆忙的场景,让她打心底不相信会有精魄钻出来。
现场没看到南潇雪和柯蘅,倪漫倒是在,拿了份打印剧本和场次表给她“你可以对照看看,要是有什么场景需要建议,随时可能问到你。”
又匆匆走了。
安常想了想为何不发电子版,大概一是便于二是总归怕人外传。
她看了看预计开始拍摄的时间,还有半小时。
不一会儿导演组有人找到她“安小姐”
“叫安常就行。”
“你好你好,我想问问”
问的都是场景的事,比如有没有符合他描述的场景、有些特写镜头该去哪里拍、这时节气候和光线一般如何变化。
客观来说,安常的确适合这份工作,她是宁乡土生土长,又是文物修复师,一双眼观察起生活很是细致。
工作人员道谢“帮大忙了。”
安常“那我可以走了么”
那人笑道“真不好意思,不行,因为拍摄过程中随时场景会有调整,可能还有很多细节问题要问你。”
“你放心,南仙工作室给的时薪很高的。”
“呃,我不是这意思。”
她只是有些不想看到南潇雪。
导演组问完后,暂时就没她事了,所有人都在小跑,她站在哪都嫌挡路。
好不容易在角落找到个小凳子,问了一圈“我能坐这么”
根本没人有空理她。
安常只得自己坐下,缩在避人的角落。
还好,至少没挡路。
她对着场次表翻开剧本,想看看今晚要拍的那场戏。
是穷小子与精魄的初遇。
瓷瓶被歹人从寺庙里偷出,本是要层层转卖到海外,却在连夜赶路时把它这一只从马车上落了下来,算是幸运,滚落进路边的泥地草丛,一点没缺损。
瓷瓶藏在草丛里观察了两日,发现有个穷小子,沉默寡言而倔强,不爱跟村里的人打交道。
但会喂村头的流浪猫。
会把仅剩的毛毯拿给邻家小妹。
会坐在墙头看夕阳,静静的不讲话,面容沉稳干净。
瓷瓶幻化出精魄,决定来勾引穷小子,让人收留自己。
这时又有人找到安常“听说你是文物修复师,以前还在故宫文物组工作。”
安常垂了下眼睫。
那人托出一只青釉瓷瓶“今晚拍的场次里瓷瓶要入镜,能麻烦你给点打光建议么”
这题安常会。
以前在故宫,修复好的文物呈进橱窗陈列时,总要对灯光角度和亮度反复调整,她们作为日夜摩挲瓷器与之相处的人,最知道如何最大程度呈现瓷器的华彩。
那人千恩万谢走了。
离开拍还有一段时间,安常不爱玩手机,顺着剧本往下读。
她本没多大兴趣,读着读着却觉引人入胜。
按常理来想,合该妖娆的柯蘅扮那勾人的精魄,清寒的南潇雪扮那寡言的穷小子,但这样反向安排,倒让人生出意想不到的期待。
这时一阵喧哗,安常本以为是南潇雪她们来了,却听现场都在招呼“田导。”
“田导好。”
一个有些矮胖的女人走来,一身中式褂衫,看着其貌不扬,却自有股威严气场。
安常想起毛悦对她说过导演名字田云欣。
她不认得,掏出手机查了下,才发现南潇雪大火的那些舞剧,都是出自田云欣之手。
田云欣作为总导演把控全局,另有一位编排导演负责舞蹈动作。
安常翻着手机上田云欣的履历,心想也只有这样有才华、有魄力、有经验的人,才敢反常理而行之,安排南潇雪和柯蘅出演意想不到的角色。
她忍不住对着田云欣多看两眼,看人指挥调度、挥斥方遒。
莫名有些黯然。
在这些真正有天赋、又肯坚持到底的人面前。
田云欣是,南潇雪也是。
“雪姐。”
“蘅姐。”
眼看开拍时间快到了,南潇雪和柯蘅前后脚来到片场,隔着段距离,并没有热络的打招呼。
与柯蘅刚出道时对待南潇雪的殷勤,已是很不一样了。
商淇压低声“你别不放心上,这些小动作就能看出来,人家野心大着呢。”
南潇雪只挑了下眉。
她从不在意这些辈分、排场什么的,她不爱跟人打招呼,别人不跟她打招呼她也觉得挺好,省下点时间和精力多想想怎么把舞跳好,比什么都强。
南潇雪扫视一圈现场。
熟悉的导演,熟悉的团队,令人安心。
只是角落里缩着张陌生面孔。
也不算陌生,毕竟这姑娘吻过、且咬过她的唇。
静静坐着,露出两条白生生的臂膀,一张脸清秀里透着些冷意,望向片场的一双眼却有些愣怔。
也不知出什么神。
太安静也太沉默,好似周遭围绕着她的时光都慢下来,化作不肯流淌的风,与这匆忙的片场格格不入。
商淇问“你看什么呢”
“你觉得她长得怎么样”
“谁”
南潇雪远远一指“她。”
“安常”商淇道“就是一普通人啊,怎么了”
“没怎么。”南潇雪似是闲聊一句“我也这么觉得。”
就是一普通的水乡姑娘,扔人堆里商淇都注意不到她存在的那种。
南潇雪想利用她帮自己入戏也就够了,现在感觉差不多也找到了,还这么注意人家干什么呢
属实没必要。
这么想着,眼神却没从安常身上挪开。
她出演过这么多舞剧,还是头一次遇上一个角色让她这么没把握,而安常在一片匆忙间沉静坐着的姿态,总好似让人心安不少。
好像天地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一切都可以慢慢的来、沉稳的来。
大概她盯着人瞧的目光太专注,瞧得安常都回过神来,往她这边一望。
南潇雪没防备与她目光相撞,隔着重重人群对视了一眼。
冷着张脸迅速移开了眼神。
安常
什么啊不是她先看自己的么又一副一脸嫌弃生怕自己去找她搭话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安常才不去找她搭话呢。
这时有人引着田云欣往安常这边走来“这是我们在宁乡的特聘顾问,安常小姐。”
现代社会喜欢用头衔给人扣一顶特别大的帽子,安常以前到邶城许久才习惯这一点。
田云欣“安小姐好,你坐你坐,不用站起来。”
“田导好,叫我安常就行。”
“好,安常,听说你是文物修复师”
“是。”
“那麻烦你趁开拍前跟潇雪聊聊,一件古物,该是什么样的状态才最准确。”
她把南潇雪叫来说了同样的事,暂且撇下她俩匆匆走了。
一时间,这方避人的角落只剩下南潇雪和安常二人,像在一片匆忙的布景里辟出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南潇雪还是那副倨傲神情,居高临下的打望着安常。
安常不乐意被这么看着,什么眼神,别把她头顶给看秃了。
她倏地站起来,太突然,把南潇雪吓了一遭,下意识往后一退。
有人抬着布景匆匆走过挡住了视线,差一点就要撞到南潇雪。
安常一攥她手腕,把她往前拖回小半步。
好香,这是安常的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是赶紧放手,别显得她多乐意碰南潇雪似的。
重逢后南潇雪拉她一把,她也拉南潇雪一把,两人算是互相搭救一次,算是扯平。
只是手放开了,指尖那腻腻凉凉的触感却还在,安常进过故宫文物组,不知摸过多少上好的瓷器,却没有任何能堪比南潇雪的肌肤,像一块滑润的玉。
冰肌玉骨,又哪里真是人工所能锻造出的呢,只能靠岁月天成。
身边的人匆忙喧嚣,越发显得她俩静静站在这里透出诡谲。
安常心想自己是拿时薪的人,又想起田云欣布置的任务。
但是。
“你也不用我跟你多说什么了吧。”安常说起这件事就有些来气“你想找的感觉都已经找到了。”
“嗯。”
嗯
毫无解释,毫无愧疚。
目光清寒,理直气壮。
安常懒得再开口,陪着南潇雪要死不活的沉默。
田云欣踱过来“准备开拍了。”
又瞥她俩一眼“你俩开口聊了么还是用脑电波就行这么默契”
安常和南潇雪同时心想默契个屁。
“田导。”
柯蘅的声音柔妩,说话间尾音习惯性拖长,好似带着小勾子一晃一晃。
安常抬眸,瞬时一愣。
初见时柯蘅的一头乌黑长发尽数剪去,变作乡野小子发型,发尾毛毛的戳着她脖子根,像只小刺猬。
脸上的铅华尽数洗去,五官里的妩媚消减,那点有攻击性的锋利就透出来,透出一点野和一点倔,配着浆洗得旧旧的衬衫和粗布裤,一下就让人感觉入了戏。
田云欣安排角色真的有功夫。
柯蘅笑问“要开拍了么”
“来吧,准备。”
南潇雪随她们一道,背影透着袅娜。
南潇雪就是有这样神奇的魔力,就是不管现场有多少人、甚至有多少美人,只要她在这里,就引着人情不自禁把眼神往她身上落。
安常就是这般。
南潇雪提前两天来,就是为了找准状态入戏,这时她连身体姿态都与初见安常时不同了,走路时腰肢轻晃,但幅度轻微而克制,是清冷间好似浑不经意释放的媚意。
反而最是勾人。
南潇雪整个人就很符合宋代的审美,更精准一点说,符合安常所修的那只青釉玉壶春瓶,端方间媚骨自成。
安常盯着南潇雪的背影挪不开眼,心想所幸南潇雪背后不长眼睛,逮不着她。
偏偏这时南潇雪一个回眸。
安常一怔。
这是两人今晚眼神的第二次碰撞。
安常本想快速挪开,但南潇雪定定望着她。
又像她分不清南潇雪是真是幻的那些时刻了,沉沉黑眸清冷间却有深情底色,像一汪深潭漂浮起缱绻的桃花瓣。
安常挪不开眼了,就那样与她对望。
隔着匆忙人群。隔着浓稠夜色。隔着宁乡簌簌往下落的沉寂时光。
心思如老旧的墙皮,在人脚边落了满地。
南潇雪转回头去了。
也许在安常心中无限漫长的这一眼,在真实中不过短短一瞬,甚至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南潇雪的这一回眸,包括走在南潇雪身边的田云欣。
直到南潇雪的背影恢复如初,像河面上漾开的波纹渐渐平复。
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田云欣坐在监视器前,她虽是学电影出身,但很快发现自己最擅长调度,加入舞剧行业已久,此次拍实景舞剧对她也是久违的挑战。
但南潇雪和柯蘅,这套御用班底让她安心了些。
“准备,开拍”
柯蘅扮演的穷小子打河畔路过,依稀望见桥头立着位瓷青色旗袍的佳人。
她一怔哪怕看不清脸,风雅气韵也随那娉婷的身姿在夜色中流淌,她们这穷乡僻壤,哪会有这般的存在
她起了疑,变得一步一顿。
舞剧与演戏不同的是,没有任何台词,所有情绪全靠舞蹈动作外化表现出来。
南潇雪所扮的精魄想勾引这穷小子,合该迎上去,或者娇妩的笑一笑,但南潇雪没有,她处理得极为克制,她只是淡淡站在桥头,顺应着穷小子的目光。
她只是存在于那里,如连绵的雨,如素淡的河。
舞蹈动作外化出一个转身,轻幽踱出的两步,不是向着穷小子,反而在远离她。
她知道自己在勾着穷小子的目光,缠绵的蛛丝一样绕在她背上,她背对着穷小子抬一抬手,动作那样粘黏,好像腕际指尖真绕着化不开的蛛丝。
直到这时,她才有很微妙的一个挑唇。
那是一种带着惶惑的志在必得,因反差极强,所以格外勾人。
田云欣坐在监视器前捏着自己的膝盖。
安常远远的,望着镜头前的南潇雪和柯蘅。更准确一点说,柯蘅已化作了石桥、静河、雨丝一样的布景,她的眼底只余南潇雪。
她在宁乡所见南潇雪就是这般场景,那时南潇雪一探她的目光,便也对她这“愣书生”志在必得么
全不如安常料想,现场的一切滑轨、摄影机、碳素灯都没成为阻碍,她还是被南潇雪带着入了戏。
好似时光倒流,安常问自己在知晓了南潇雪的一切伎俩、利用、冷漠后,她还会被勾走魂魄么
答案是肯定的。
她会。
她想再次吻上去,咬一咬南潇雪的唇。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