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6. 第16章 抚|慰

作品:《真太子回虫族宫殿后[星际]

    容玉烟紧抿着苍白的双唇, 看向岚望舒,并未在第一时间给出回答。

    岚望舒在地球长大,对虫族的很多常识并不了解, 这一点, 容玉烟很清楚。

    但他并不打算向岚望舒科普虫族的发热期,因为雄虫的发热期症状非常轻微,基本上不会对身体健康造成任何影响,并不需要额外做准备措施。

    而且,容玉烟并不希望岚望舒在知道雌虫的发热期症状之后, 和他住在同一屋檐下时,存在心理负担。

    可是,显然,以岚望舒的聪明,他已经自己了解到雌雄虫的发热期相关知识, 而且,准确地猜到容玉烟现在的情况。

    驾驶舱顶部的红色信号灯依旧在急促地闪烁着, 容玉烟苍白的脸颊跟着信号灯的节奏间或变幻着色彩。

    岚望舒不需要得到明确的答复,也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抬手,虚扶着容玉烟的驾驶员头盔,问“我来开吧,可以吗”

    以容玉烟现在的精神力波动状态,完全无法驾驶飞行器了, 而他们现在急于尽快离开学校, 回湖心别墅去。

    容玉烟没怎么犹豫, 点头,将驾驶员头盔摘下来,递给岚望舒, 然后和对方交换了座位。

    军民两用的小型飞行器,驾驶舱的操作面板非常复杂,各种大大小小的按键拥挤地排列在一起。

    但好在有自动驾驶系统的辅助,岚望舒并不需要费神去分辨那些按键的用处。

    正如容玉烟之前所说,只要精神力等级足够,这样的飞行器,要驾驶起来,很容易。

    岚望舒依照面前悬屏的指示,将自己的精神力接入到驾驶员头盔上,然后缓慢而平稳地操控飞行器离开了地面。

    飞行器最终进入预设好的飞行轨道,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直到

    岚望舒鼻息之间出现雪松的味道,他循着那香气转过头,看到身边的容玉烟,正在脱衣服。

    砰

    飞行器猛地向下一个俯冲,险些从正确的轨道中脱离出去。

    容玉烟为了方便褪去军装外套,并没有系安全带,此时被向上甩出去一小段距离,被迫抬手捉住头顶的扶手,拧眉看向旁边的小虫,沉声说

    “专心驾驶,注意空中道路安全。”

    他那件笔挺的藏蓝色军装外套,此时已经脱下来,随意搭在肩头,里面宽松柔软的白色衬衫的前襟纽扣也解开。

    刚才向上颠簸的时候,衣襟便随着重力敞开,隐约可以看到里面透出的粉色。

    “哦”

    岚望舒艰难地将视线挪开,重新看向面前的挡风玻璃。

    容玉烟从座椅后方隔空拿了一个药箱到面前,从里面取出一支针筒,朝自己手臂内侧的血管上扎过去。

    针头将白皙的皮肤挑起一些,透明的药剂尽数被打入青紫色血管中。

    然后,容玉烟放下针筒,闭上眼,头轻轻靠在座椅枕垫上,一面平复呼吸,一面等待药剂生效。

    然而,约莫十分钟过去,容玉烟体内的燥热,却并未被完全压制下去。

    这是最强效的阻隔针剂,打入体内后,应该在五分钟内开始起效,十分钟到三十分钟之间,就将雌虫的发热期症状,全部压下去才对。

    然而,此时药剂被打入,容玉烟身体上的燥热有所缓解,但并不多,甚至可谓是杯水车薪。

    容玉烟抬手拢了拢衣襟,转头,默不作声地看向身边的雄虫。

    雪松和玫瑰的味道,在驾驶舱这样密闭的空间里,不断纠缠,让驾驶舱仿佛变成一片被霜雪覆盖的荒原。

    雌雄虫的信息素相互影响,相互促进,变得越来越浓郁。

    以前在星际军作战指挥基地,容玉烟和雄虫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并不多。

    而每到快要进入发热期时,容玉烟便会独自回到自己的湖心别墅去,在那里,依靠阻隔针剂,渡过一段难熬但清静的日子。

    可现在,身边多了一只雄虫。

    理智告诉他,这只雄虫和自己只有一张协议婚书,没有任何义务帮自己渡过发热期。

    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开始抗议。

    因为感受到周遭浓郁的雄虫信息素的存在,身体便不再满足于单纯的药物的压制,而想要更多

    想要实实在在的,来自雄虫的,精神力抚慰。

    想到这里,容玉烟的呼吸变得急促,身体里涌现的燥热,不断冲击着他的理智。

    “到了。”

    岚望舒将飞行器停在头顶停机坪上,然后慌忙从驾驶位上跳下来,绕到副驾驶位门边,拉开舱门,将手双手伸出去,

    “我抱你下来”

    容玉烟现在脸色实在太差,走路都脚步虚浮。

    舱门离地面是有些距离的,小型的飞行器并没有专门用于缓冲的台阶,岚望舒自己以前都是直接跳到地面去,现在他怕容玉烟摔了,这才将双手举向对方腰侧。

    但容玉烟将肩头的军装外套捏得更紧了些,侧身躲开岚望舒伸向自己的双手,

    “不用。”

    他从舱门另一侧下来,坚持自己往楼下走去。

    岚望舒站在原处,怔怔看了两秒,这才放下手,快步跟上去。

    看出来容玉烟在刻意避开和自己的肌肤接触,但岚望舒仍旧守在他身旁,在他下楼梯的时候,抬起手臂,虚揽着他的腰身,轻声说

    “当心楼梯。”

    容玉烟脚步滞住,看一眼岚望舒,没再说什么,任由岚望舒护送他往楼下走。

    回到房间,岚望舒端了杯温水放在床头柜上,又拿了散热贴和居家服放在容玉烟身边。

    然后,他抬起手,靠近容玉烟肩头,“我帮你把外套脱了,放在外面衣塔上”

    这时,容玉烟猛然抬手,用力攥住岚望舒手腕。

    “殿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容玉烟声音嘶哑,吐息滚烫,眼尾飞红,红晕从耳根一直蔓延至脖颈。

    他颈后的腺体处,虽然贴着阻隔贴,但依旧可以清晰看到,上面的皮肤因为肿胀,而明显凸起。

    明知道一只雌虫进入发热期,不及时地避开,还公然和他共处一室,这样的行为会导致的后果,容玉烟很清楚,他却不敢担保岚望舒也明白。

    正式进入发热期的雌虫,很快就会出现精神力紊乱,乃至精神力暴动,这种情况下,雌虫很可能会失去理智。

    雌虫在这段时间散发的信息素味道,对雄虫的影响非常强,附近的雄虫收到激发,很可能会和他一同进入发热期,共同沉沦。

    而容玉烟看得出来,虽然十分努力地克制着,此时,岚望舒的脸颊到脖颈处,也开始变得越来越红,刚才他触碰到的岚望舒的手腕处皮肤,也是滚烫的。

    现在房间里,玫瑰味信息素的香气弥漫,简直让虫仿佛置身于一间玫瑰花房中。

    很显然,岚望舒的本能,已经被他勾起来。

    现在,是岚望舒可以靠自制力全身而退的最后时机了。

    而岚望舒这时直视着容玉烟的双眼,神色虽然有些羞赧,语气却十分笃定

    “我想帮你。”

    说到这里,岚望舒目光闪烁,轻声补一句“我上过生理卫生课了,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在课堂上咨询过,当时,老师告诉他,哪怕是市面上最强效最安全的阻隔针剂,也远远比不过雄虫的精神力抚慰。

    发热期,来自雄虫的精神力抚慰,对雌虫来说,是唯一可以让他们彻底消除痛苦的方式。

    岚望舒的想法很简单,他想帮容玉烟缓解痛苦。

    容玉烟闻言,竟是轻笑了一声。

    最终,他点点头,“好”松开了攥住岚望舒手腕的手。

    岚望舒顺势将手放在容玉烟军装的领口处,想要帮他把外套脱下来,指节无意中触碰到对方脖颈处腺体周围的皮肤,容玉烟身体轻颤,发出一声闷哼。

    岚望舒艰难吞咽一下,手指在靛青色虫纹上摩挲。

    随着他的动作,逐渐加深的,是虫纹上的光泽,和容玉烟的呼吸。

    岚望舒努力收回视线,同时想要将手收回来,这时,手腕却再次被容玉烟攥住了。

    和上一次的推拒不同,这一次,却是阻止他离开。

    岚望舒再开口,发现嗓子哑得厉害,“我去把衣服”

    他话讲到一半,被容玉烟的一声嘶哑的轻笑给打断了。

    岚望舒抬头,就看到容玉烟这时直接抬起手,一把将外套掀开,接着,跪坐起来。

    砰

    类似降落伞伞盖被撑开的闷响之后,容玉烟背后的一双翅膀,划破柔软的衬衫,展露出来。

    和岚望舒柔软漂亮却又脆弱的凤蝶的翅膀,截然相反,那是一对坚硬的青黑色翅膀。

    翅膀横向展开,尾端几乎要触碰到两侧的墙壁,将整个卧室的空间挤占。

    那对翅膀,像战机的机翼,翱翔在天际时,应当威风凛凛。

    和雄虫那一对只能用来观赏的翅膀不同,这双翅膀,是可以上战场的。

    它们坚硬的外壳,可以抵挡猛烈的火力攻击,可以轻松划破敌方军舰厚重的合金外壳

    而此时,那双翅膀,在从背后的囊袋中挣脱,全然伸展开之后,却又迅速地,乖顺地,收拢在了背后。

    容玉烟跪伏下来,额头抵在岚望舒肩窝上。

    这样的姿势,让他背后收束的翅膀,头顶上黑色的触角,脖颈处的腺体,和皮肤上靛青色的虫纹,被岚望舒尽收眼底。

    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容上将,卸下坚不可摧的外壳,将最柔软脆弱的一面,尽数展露在岚望舒眼前。

    姿态这样臣服,却又这样亲昵。

    这对岚望舒造成的视觉冲击,实在太大。

    岚望舒浑身血液都燥热而不安地涌动着,但尚存的理智,让他依旧动作轻柔。

    他抬起手,缓缓地将容玉烟背后披散的银色发丝,拨开至一侧肩头,让腺体周围的虫纹完全暴露出来。

    努力在脑海中搜刮着课堂上学到的理论知识,岚望舒亲吻对方头顶的触角。

    浓郁的雪松味道熏蒸着他的头脑,精神力的交缠,唤起岚望舒心底深处,源自雄虫的本能。

    一瞬间,他想标记怀中的雌虫,让他永远属于自己。

    但残余的一丝理智,让他回想起课堂上,老师的话

    “如果他是你的雌君,标记他,给予他你的全部的精神力抚慰。

    “但是,如果他不是你的雌君或伴侣,那么,放过他。”

    短暂地失神后,岚望舒艰难地抬起头。

    第二天下午,太阳快要落山时,夕阳从窗帘的缝隙里打进来,照在岚望舒侧脸上。

    容玉烟睁开眼,看到雄虫那漂亮的脸蛋被光线分割成明暗相交的两部分。

    他抬起手,很轻地抚摸雄虫的脸颊。

    从昨晚到今天早上,在这房间里发生的种种,在容玉烟脑海中回荡。

    雄虫没有标记他,也没有和他做进一步的“深入交流”。

    甚至,到现在这一刻,雄虫竟然是守在他的床边,趴在他的床沿上睡着的,全程,都没有上床和他共枕。

    昨晚那样的情况下,他已经做好了被标记的准备,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会有任何雄虫,可以在那样的情况下,依然抗拒本能,克制守礼。

    想到这里,容玉烟心情复杂。

    岚望舒感觉到脸上的触感,醒了过来,抬头看到容玉烟正看着自己,便哑着嗓子问

    “你醒了还疼吗”

    岚望舒说着,慌张坐起来,尚未完全清醒,下意识抬起手,想要再像昨晚那样,用手掌去抚摸容玉烟头顶的触角,给对方抚慰。

    不过,就在掌心快要触碰到对方头顶的时候,岚望舒动作滞住。

    此时,雪松和玫瑰的香气,混杂着蒸腾出的汗液味道,仍旧充斥在整个房间里。

    但残余的信息素里,已经不再带着昨晚那样强烈的引诱意味。

    岚望舒意识到,容玉烟最难捱的那一夜过去了,已经不需要他进行最亲密的精神力抚慰。

    那他现在这样的行为,便显得很不妥当了。

    岚望舒讪讪然笑了笑,正要把手收回来,这时,容玉烟却抬起手,扶住他手腕,主动将自己头顶的触角往岚望舒掌心送过去。

    看似不经意之间的一个动作,像只求摸头的小猫咪。

    柔软的触角被触碰到,往回缩了一些,膨胀的顶端扫过岚望舒掌心,有点痒,微痒的感觉,一直传到心头。

    容玉烟头微垂着,视线被迫瞥向岚望舒腰腹处,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头。

    察觉到容玉烟的目光,岚望舒跟着垂下眼,然后非常尴尬地咳了几声,故作镇定地问

    “饿吗我去给你做些吃的”

    容玉烟点头。

    岚望舒慌张转身,逃也似的离开这间充斥着暧昧味道的卧室,回到自己房间,一个箭步冲进卫生间去。

    坐在马桶上,许久之后,岚望舒仰着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滚烫的热气。

    课堂上说得没错,雄虫哪怕被引诱进入发热期,也不会出现太多生理不适。

    可是,没有虫告诉他,进入发热期的两只虫,共处一室,想要维持理智什么也不发生,这么难啊。

    他简直要把这辈子全部的自制力都用在昨天晚上了。

    一个小时后,在容玉烟几乎快要靠在床头睡着的时候,房间门被打开了。

    岚望舒上半身探进来。

    他双手空空,并没有端食物上来,但身上倒是换了一套干净的居家服。

    他朝容玉烟赧然笑笑,然后说

    “那个刚才忘了问,你想吃什么”

    容玉烟唇角笑意变得很深,轻声回

    “蛋炒饭”

    岚望舒唇角跟着扬起来,应声好,转身就往门外走,走到半路又被容玉烟叫住。

    “我想吃,放糖的版本。”

    容玉烟轻声说。

    岚望舒转头,看向容玉烟。

    容玉烟此时倚靠在床头,银白的发丝自肩头随意垂落下来,身上披着薄被,微仰着头,脸颊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看向岚望舒的眉眼,看起来比平时添上几分柔媚感觉。

    岚望舒隐约觉得,是发热期的症状,让雌虫褪去了原本坚硬的外壳,变得柔软。

    他喜欢这样柔软的容玉烟。

    这是从未对任何虫流露过的,只属于他一只虫的,带着几分脆弱感的,容上将。

    “好啊。”

    岚望舒轻声应着,笑得眉眼弯弯。

    岚望舒做了一大盆炒饭,又炒了两个肉菜,正要放在托盘里一起端上楼去,看到容玉烟肩上披着外套,走下来。

    “你怎么下来了去床上吧,我把吃的送上去。”

    岚望舒关切问。

    容玉烟笑起来,“我只是在发热期,又不是病入膏肓下不了床。”

    岚望舒只是知道发热期这几天雌虫非常脆弱,可到底脆弱到什么程度,他也不了解,所以闻言,他没再坚持,将饭菜端到餐桌,送到容玉烟面前去。

    容玉烟送了一口炒饭到嘴里,熟悉的味道在舌尖散开,他笑起来,看似随意地说

    “如果是在地球上,吃到这样一份炒饭,我肯定不会怀疑,那位厨师,必定和小蝶有关系。”

    岚望舒笑笑,夹了一块肉送去容玉烟碗里。

    容玉烟看着碗里的饭菜,再开口时,笑容收敛了一些

    “为什么去找马克”

    岚望舒闻言,笑容顷刻收敛起来。

    从容玉烟赶去学校救场的那一刻,岚望舒就没打算再瞒着他,只是现在情况特殊,他原本想等容玉烟把这段时间完全渡过了再说。

    “十一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怀疑到马克头上”

    容玉烟又问。

    既然对方提起,岚望舒索性直接合盘托出

    “其实我也不确定,没有直接的证据,只是,每每回想起十一年前那场地震里,总觉得有蹊跷,觉得,和星源科技公司,脱不开干系。

    “十一年前,地震发生的时候,我才九岁,很多细节,我也记不清了,可是有几件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忘记

    “那天中午,地震发生前,天空中突然出现一颗巨大的火流星,流星拖着长长的,刺目的蓝色尾光,砸向地球,不偏不倚,砸在我所在的小镇上。

    “从事后的报道来看,这件事被定性成陨石撞击引发的地震。

    “可是,地震发生之前,小镇上空卷起的漫天的蓝色沙尘,却完全没有任何报道。

    “蓝色的沙尘,这么反常的现象,为什么会出现在地球上

    “那颗火流星,为什么是带着蓝色光芒的

    “而且,最奇怪的是,那场地震几乎把整座小城夷为平地,可是,偏偏,我所在的小学的那栋教学楼,被完整地保留下来了。

    “一整栋楼,经历过那样惨烈的地震,却完好无损,像洪流中的一个小孤岛。

    “这些疑点,以前我只放在心里,因为实在想不出合理的解释。

    “可是,后来你出现了,带我来到这里,让我知道自己是虫族的一员,之前的那些疑点,就突然变得不一样了。

    “被我叫做哥哥的那只雌虫,为什么会在那几年突然出现在我身边,后来又和那场地震一起消失

    “如果那场地震真的是某个势力暗中策划,想要将我们父子赶尽杀绝,那么,给我召唤器的那只雌虫,是不是也是这个势力的成员

    “不管他是不是,我都相信,他肯定知道些什么,找到他,他肯定能给我答案。

    “可我的召唤器坏了,这条路被暂时堵死。

    “但是没关系,因为我后来知道了星源素,知道了那个叫星源网络科技的公司,知道了那只叫马克的野心勃勃的雌虫。

    “我想,或许,我离答案,已经很近了。”

    讲完这些,岚望舒看向容玉烟。

    容玉烟沉默片刻,问“这些,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岚望舒垂下头,没回答。

    容玉烟又说“因为你怀疑我是那只给你召唤器的雌虫”

    岚望舒这时立即摇头,“不是,不管你是不是他,我都相信你不可能参与策划了那场地震,也不会和马克他们走到一起去。

    说到这里,他又小声补一句“你是我舅舅,肯定不会害我。”

    容玉烟叹息一声,“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选择先告诉我,反而要只身犯险,独自去找马克”

    岚望舒一时沉默,只垂头看自己碗中的米粒。

    容玉烟恍然发觉自己刚才的语气重了些,讲出的话十分生硬。

    他并不是想要责备或者质问岚望舒,只是

    “望舒。”

    容玉烟轻喊一声。

    岚望舒蓦然抬起头,看向容玉烟的目光里,难掩惊讶。

    这还是第一次,容玉烟不喊他殿下,而是亲昵地称呼他的名字。

    “舅舅”

    岚望舒看着对方侧脸,等他开口。

    短暂的沉默过后,容玉烟说

    “你想查清楚你父亲死亡的真相,我不拦你,我会不遗余力地帮你。

    “我也想知道十多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这背后如果真的是一场阴谋,我比你更想把幕后主使揪出来,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可是,望舒,不要再像昨天那样,擅自行动,把自己置于危险中了,好吗

    “小蝶离开的时候,我帮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他走入泥淖。

    “望舒,我不想我很害怕,你会成为下一个小蝶。”

    他讲出这番话的时候,视线放空地看着前方,银白的睫毛微微垂下来,遮住眉眼中流露出的情绪。

    或许是因为还处于发热期的缘故,此时的容玉烟,变得不再像之前那么冷,他卸下心防,向那只给了他抚慰的雄虫,吐露出心底最深处的想法。

    岚望舒怔怔看着容玉烟依旧微微泛红的侧脸,许久之后,点头,认真回

    “我知道了,舅舅。”

    雌虫的发热期,一般持续三天,第一天的症状最严重,精神力暴动的风险最高,通常熬过去以后,接下来的两天,会逐渐趋于平静。

    但之后的两天,仍旧有反复的风险,所以,也不能掉以轻心。

    岚望舒自然是选择继续守在容玉烟身边,形影不离。

    晚上,莱格斯打了通视频电话过来。

    岚望舒盘着腿,坐在容玉烟身边,确定镜头只对着自己的方向,这才按下接通键。

    莱格斯那一头醒目的绿色爆炸头立即从屏幕上弹出来,背景看起来应该是在宿舍里。

    他的大嗓门从话筒传过来,不需要开扬声器,都能让房间里每个角落都听得清楚

    “大哥,你去哪了啊,从昨天晚上公开课宣讲结束就玩消失,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看到,打电话也不接,发消息也不回,我都怕你是遭遇不测,想报警了”

    岚望舒转头看一眼躺在身边的容玉烟,然后解释

    “我家里虫身体不舒服,我回来陪他了。”

    “哦哦。”

    莱格斯立即点头表示理解,又问

    “大哥,那最近这几门课你还来不来上了

    “今天这几门选修课,小弟我都帮你签到了,你放心,就算我自己的考勤过不了,也肯定不会让大哥缺勤。

    “可是,明天开始就要上专业课了,专业课我可帮不了你了,大哥,你只能靠自己了。”

    岚望舒记得后面两天的专业课,都是理论课,没有需要去现场的实验课,所以他先谢了莱格斯的帮助,又说

    “专业课我会想办法和老师申请,这两天远程线上接入。”

    “行,你自己可以搞定就好,我就是打电话来确认下大哥你是不是安全的,”莱格斯说着,拍拍胸脯,“大哥你要是有危险,记得第一时间联系我,小弟我一定第一时间赶到,为大哥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岚望舒已经习惯了莱格斯那浮夸的江湖义气,只是笑着道谢,并未当真。

    莱格斯这时眯着眼将岚望舒的背景环境看一圈,问

    “大哥,你怎么在床上不是说家里虫病了你照顾病虫,怎么把自己照顾到床上去了”

    岚望舒瞥一眼身边的容玉烟,没回答莱格斯。

    莱格斯又问“谁病了你爸吗要不要紧去医院看过了吗”

    岚望舒摇头,想了想,直接回“是我的雌君。”

    这时,原本正靠坐在床头,专心整理星际军基地发过来的审讯资料的容玉烟,闻言,抬起头来,看向岚望舒。

    岚望舒有些不自在地咳一声,不去看容玉烟。

    而另一头,莱格斯听到岚望舒的话,哈哈大笑起来,笑完指着屏幕说

    “大哥,你别告诉我你旁边坐的是容上将啊”

    容玉烟这时挑起眉毛,带着些玩味地将目光从岚望舒脸上扫过,落在他对面的屏幕上。

    而莱格斯的笑声还在房间里回荡着,他见岚望舒不回话,自顾自说

    “大哥,有胆量,你把屏幕转过去,给我看看你边上坐的谁,要真是容上将,我现在就给你跪下磕三个响头,以后你就是我祖宗,我不姓李了,跟你改姓岚。”

    岚望舒短暂地斜睨向容玉烟,看到对方泛红的脸颊和敞开的衣襟,又立即收回视线,清咳一声,说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

    “哎哎哎,别挂别挂,还有个事。”

    莱格斯扒拉着屏幕,恨不能从屏幕里钻出来似的。

    岚望舒放在关闭按键上的手指顿住,“什么事”

    “后天晚上,你能赶回来了吗”

    后天是发热期最后一天,晚上岚望舒当然没办法回学校,他问“有什么事吗”

    莱格斯抓了抓满头绿毛,“嗐,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那什么,后天是表白日,你知道吧”

    莱格斯在情情爱爱这方面,真的和其他方面判若两虫。

    见他扭扭捏捏的样子,岚望舒简直都错觉他是要跟自己表白了,这时又听莱格斯说

    “不是,大哥,你不知道,你今天不在,有一万只雌虫跑来找我,全是在问你怎么没来学校的。

    “我跟你说过的吧,表白日,虫子们会把生命之树给自己觉得最重要的那只虫,而且一定要当面送出去的。

    “我觉得,那帮小雌子们,是在等你后天出现,好当面把生命树送出去”

    莱格斯还在不停地讲着,可岚望舒这时抬头看一眼容玉烟,然后突然有点作贼心虚地站起来,拧开房门,走出去了。

    “我后天不会去学校,而且,去了我也不能收那些小树。”

    岚望舒直言。

    莱格斯摆摆手,“我知道,你未来的雌君是容上将嘛。”

    说完像是讲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自顾自哈哈大笑起来。

    岚望舒懒得理会他这态度,正色说“我有点事,想请你帮个忙。”

    和岚望舒通完电话的第三天晚上,莱格斯手中抱着个巨大的粉色纸箱,站在材料学院的宿舍楼楼顶,踮着脚,望眼欲穿地看向天空。

    许久后,随着由远及近的扇叶转动的嗡嗡声,一架小型无虫机飞到莱格斯面前。

    “东西准备好了吗”

    从无虫机上,传来岚望舒的声音。

    莱格斯把那粉色纸箱高举过头顶,“放心,在这呢。”

    无虫机沉默了一阵,然后问“怎么这么大”

    莱格斯耸耸肩,故作不知。

    岚望舒也没时间追问,只说“你给我挂上吧,我要赶紧开回来了,这么重,这小机子的续航不一定撑得住。”

    “好嘞”

    莱格斯兴匆匆将那粉色纸箱绑在无虫机上,然后目送小机器提着体积约莫是自己五倍大的巨大纸盒,消失在夜空中。

    纸箱太大了,无虫机磕磕绊绊勉强把它运到湖心别墅的顶层停机坪上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岚望舒看一眼时间,眼看就快转钟了,他慌张抱着粉色纸箱,跑下楼,推开容玉烟的房门,把纸箱放在容玉烟面前。

    容玉烟不明所以地看向面前纸箱,“什么”

    岚望舒笑着,盘腿坐在床对面,神秘兮兮把纸箱打开,把上面铺着的拉菲草掏出来,然后

    就看到里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生命之树

    岚望舒笑容凝固,他拧着眉,伸手拿起几颗小树,翻开小树下面挂的卡片。

    卡片的署名各不相同,可主体都是同样的一句话

    献给 岚望舒阁下

    “搞什么”

    岚望舒脸黑得厉害,小声嘟囔。

    托自己小弟的福,他现在的行为,看起来就是

    表白日当天晚上,兴匆匆抱着一大箱生命之树,摆在自己舅舅面前,向对方炫耀自己如何轻松成为学校里的万虫迷

    这是什么纯纯的傻缺行为

    而这时,容玉烟带着揶揄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挺厉害,第一个表白日,就收到这么多小树。”

    “不是”

    岚望舒现在有嘴说不清了。

    他闷闷地把那些小白树一颗一颗收进纸箱里,碰到其中一颗未拆封的小树的时候,手上一顿。

    那是他托莱格斯帮他买的小树,可是配合上现在这样尴尬的气氛,怕是送不出去了。

    岚望舒把那小树放在一边,又继续把拉菲草收回纸箱里,然后抱着箱子往房间外面走去。

    客厅里,传来十二点的钟声。

    表白日过了。

    “望舒。”

    这时,容玉烟在身后叫住他。

    岚望舒转过头,看到容玉烟手中捏着一根白色的小树,“你落了一颗树在这里。”

    “不是,是你的”

    岚望舒说完,也不等容玉烟再开口说什么,直接埋头出去了。

    容玉烟把那颗白色的小树拿起来,翻开上面的小吊牌,看到一行小字

    献给 舅舅

    来自望舒

    岚望舒回到自己房间,摊开手脚,摆成个大字,仰面瘫在床上,心里空落落的。

    容玉烟的发热期结束了。

    受发热期信息素的作用,而产生的那些亲密行为,也就不能继续了。

    因为是发热期,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抚摸触碰对方的触角、腺体、翅膀,可以随意吐露心声,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可以抛开外界的一切,过二虫世界,可以在表白日送给舅舅一颗生命之树。

    原本是这样天衣无缝地计划好的。

    可惜,全搞砸了。

    发热期结束了,表白日过去了,十二点的钟声敲响,灰姑娘的水晶鞋丢了,漂亮的梦境也就跟着一起被戳破。

    一切回到原点。

    什么也没留下。

    明天一早,岚望舒照常要去上学,容玉烟又变回那个忠诚的、和他隔着一些距离的、军装笔挺的上将。

    岚望舒心里空落落的,就这么不知不觉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和容玉烟像往常一样,一起吃了顿简单的早饭,顶着一双朦胧的睡眼,来到顶楼停机坪时,岚望舒惊讶地发现,面前多了一架崭新的飞行器。

    纯黑色的金属合金外壳,极具流线感的漂亮外型,轻便的机身,炫目的灯饰这是最新型号的军民两用小型飞行器。

    岚望舒看得双眼放光,咂了咂嘴,

    “舅舅,你换新飞行器了”

    容玉烟食指上圈着一串钥匙,递到岚望舒面前去,“不是,是你的。”

    竟然把昨天晚上,岚望舒离开房间前最后丢下的那句话,一字不差地又还给他了。

    岚望舒听得脸颊泛红。

    容玉烟问“不想要吗那我收回”

    “要”

    岚望舒抬手,一把将钥匙抓过来。

    容玉烟笑起来,“去试驾一下”

    岚望舒兴匆匆坐上驾驶位,摘下头盔,正要戴上,手指触摸到头盔边缘,有一处异样的凸起。

    他低头看去,发现那头盔上,竟然刻着字

    献给 望舒

    来自你的舅舅

    岚望舒想到之前莱格斯说的话把生命之树给你觉得最重要的那只虫,如果他接受,并且也认为你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虫,那么,他会给你回应,或者暗示。

    岚望舒手指抚摸着“舅舅”两个字,唇角缓缓翘起来。

    不是的,不是一切都回到原点了。

    他们之间,变得不一样了。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