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29. 仙道贵生 宁老爷已登极乐,陈姨妈……

作品:《圆圆记事

    宁老爷已登极乐, 陈姨妈在家给他念了一卷往生经,掉头问宁宣“什么时候把他抬回来。灵堂还在家里设,也是你的孝心。”

    人都死了还能怎么蹦跶这时候陈姨妈不介意他回来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如今宁老爷得道去了, 让儿子做做鸡犬也不是不行啊。

    人还不知道怎么没的,还不是让他回来的时候, 宁宣道“我先带着棺材过去瞧瞧。”

    陈姨妈转着佛珠点头“也是这个理, 那头能有什么好棺材几片薄木板拖回来也不像话。”

    宁宣把拖着棺材出门的消息传得很快。

    周围人瞧着那口大棺材都叹, 可怜啊造孽啊, 好好的人怎么就没了呢接着就有人过来问段圆圆究竟什么时候做法事。

    段圆圆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吃自助都想得提前饿肚子。

    可这两年年景不好, 表哥老想着让家里低调点, 什么第一第二的财神爷谁爱要谁要。

    段圆圆提前放出风声说说大老爷在外头修道不爱铺铺张。

    小子们再三强调绝不是宁家没钱了, 确实是大老爷的遗愿,满城谁不知道宁家专出孝子贤孙啊, 不是大老爷这么吩咐,他们家高低得开半个月流水席

    宁家越这么说, 外头越觉得宁家是纸老虎了,多半是这两年折本了没脸说。

    如今布匹生意不好做,大家要爱江南的东西, 宁家的布, 云贵川还行,再往外过气了

    宁宣急着赶路,马不停蹄一天多就到了山头。他对这片还算熟悉, 每年给宁珠修坟他都得来一次,下头人隔三差五也要往这里给宁老爷送吃的穿的。

    但宁宣从来不会进去看宁老爷,他们父子两看相厌。

    马车熟门熟路地拐到了半山腰宁家宅子前。

    这会儿守门的已经知道三个大夫是鸠占鹊巢, 眼前这个方是正儿八经的宁家少爷,他心虚得要命,看见人扑通跪在地上磕头。

    宁宣不耐烦跟他们扯嘴皮,问道“老爷在哪”

    守门的慌忙爬起来走在前头带路,他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跟宁宣说宅子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三个老爷跑得人影子都找不到,现在家里就剩两个姐姐和一群下人。

    两个老姐姐比几年前清醒很多,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三个大夫前几年被两人吓得肝胆俱裂,又拿不准这两个是什么身份,不敢把人关起来只好钻研医术给她们治病。

    六年下来,除非受到大惊吓已经不发病了。

    自从宁老爷死了,两人又有点不对了,成天趴在棺材上呜呜呜地哭,哭得肝肠寸断,喊着老爷啊不如把我们带了一起去了啊

    但送过去的饭菜呢,人还是吃得一点不剩

    “小的觉着她们是疯子。”守门的叽里咕噜地说。

    灵堂都布置好了,两个披麻戴孝的女人一动不动地烧着纸。

    宁宣先去看宁老爷。

    宁老爷躺在一副厚木棺材里头,寿衣什么的都穿得整整齐齐的。

    东西在寻常人家都算得上好东西,宁宣问两个老姐姐“这都是你们治的”

    两个老姐姐不听还好,一听这话跟睡醒了似的,认了半天知道是老爷的儿子来了,又呜呜地开始哭,抢着说这个衣服是我穿的,那个身子是我擦的。

    她们这会儿精神还可以,心里都怕老爷是被自己憋死的,一个劲儿把责任往那三兄弟头上推,又说起小五道“不信少爷去问姑奶奶我们姐儿两个都把老爷放眼珠子看是那三个不要脸的东西在家里捣鬼”

    宁宣听到小五的名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掉头让花兴儿出去问。

    很快花兴儿就跑过来悄悄说“姑奶奶前脚刚走,老爷就不见了。”

    他还把老陈米的话学了一遍。

    门房对这句话印象太深了,小五轻轻地笑,有点儿冷又说不出地温柔好看,他一个粗汉子哪见过

    宁宣脸色铁青,坐在椅子上慢慢理这件事。

    他可以断定这事就是小五做的了,这丫头下手当真毒辣,在家的时候半点瞧不出来。

    她恨姓宁的,宁宣明白,但真到下手卖亲爹,还是太骇人听闻。

    报官是不可能报官的,宁家不能出这种泼天丑闻。女卖父,宁家大老爷被当个牲口似的发卖,那底下人成什么了

    宁宣也不想这么轻易放过她,他随便一打听都能打听出来,何况别人

    再说这次他不追究,下一次小五就能闯出更大的祸。

    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想这件事要怎么处理。

    宁老爷在这头早过了头七,老姐姐还在哭,说三个大夫平时结交的狐朋狗友都来吃了好几次了,回回过来都托儿带母的,吃得灶上连只耗子都找不着。

    宁宣听得头大如斗,心里也不耐烦,赶紧让人把两个老姐姐扶出去。

    他低头去看宁老爷的脸,宁老爷口鼻上的土都没了,包括喉咙都干干净净的。

    宁宣又让人把宁老爷的衣服脱下来,尸体很干净,一点儿伤口也没有,一个毒疮都没有,只有些小淤青。

    活人没事都得磕碰几下,有几个淤青很正常。

    没人虐待他,那就不是孝子贤孙的事。

    爹只是跌了一跤。

    宁宣这么想着,出门找到管事的问“宅子里的人,卖身契呢”

    管事的琢磨了一下,直接跑到大夫屋子里翻出一个盒子跑过来递给他。

    都有卖身契,都是自己人。

    宁宣眉头松了一些道“把人都看住,别让他们乱跑。”

    人死都死了,生前没人对他不恭敬,怎么才能从中取利才是宁宣应该想的事。

    那三个大夫跑了也不要紧,宁宣请他们来时已经探过底,家住哪儿屋里有什么人都门儿清。

    宁宣让花旺儿带着几个兄弟分头去他们老家找人。

    花家兄弟还没动身,三个人已经摇摇摆摆地回来了,手上还大包小包地提着东西。

    花家兄弟和宁宣他们都认识,谁不认识财神爷啊

    老大哆嗦着站在宁宣跟前,定了定神直截了当道“请少爷把这个宅子送给我们”

    宁宣下巴差点掉下来,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花家兄弟也惊得不行,兄弟,你们把人家爹伺候死了,还伸手问人儿子要房子王灵官神像可还在前头镇着呢

    三个人又说了一遍,他们是真这么想的而且已经为此做了万全的准备。

    宁家在城里是什么人几个人心里有数,他们卖妾结果被妾把宁老爷给卖了,这分明是伺机报复

    对,这几个婆娘都毒出汁了,他们又不是作奸犯科,也没打人骂人,只是卖了她们而已,不知死活的东西

    几兄弟七嘴八舌地骂了一通,又说他知道婆娘犯错,但宁家肯定会抓自己,跑是跑不掉了。

    三个人就琢磨着不如好好的在这儿给宁老爷打理丧事,赚点儿功德,到时候宁宣不看僧面看佛面,凭他们把丧事半得整整齐齐的,也不好下手啊。

    宁宣这会儿明白宅子里怎么会这么井井有条,披麻戴孝的哭灵的烧香蜡钱纸的一个不少了。

    花兴儿听得脑子都转不动了,这是什么意思弄死人只要给人风光大葬就能免除死罪

    三个人接着说,他们没那么多钱发丧,只能先溜回家把家里几亩地卖了,钱还是不够。几个人围着家里转了几圈看着在地里哭天抢地的婆娘乐了。

    婆娘不就是会动的土地么没地了还能卖媳妇儿啊接着他们就偷摸把媳妇嫁卖给了周围的找不着媳妇的汉子,捏着钱又跑回来。

    老大面带菜色,焉了吧唧地道“都是那个要死的小蹄子不听话,是她卖的老爷,不关我们的事啊”

    他到现在还以为是大太太害的宁老爷

    宁宣还是伤心孝子的样子,实际上已经彻底放了心。

    这群人不知道是小五干的蠢出世的奇才

    不知道好啊,他就喜欢奇才

    宁宣微笑起来,故意拍着年纪最轻的那个大夫的肩膀笑“都是自己人,怎么还说见外话山上的小宅子也值得钱大夫说我在城里都常听人说钱大夫医术了得,你们照顾老爷用心,我都知道,这宅子么”他有点为难地看了一眼老大老二,道“送给大夫行善积德也是造化。”

    另外两个大夫表情立马不对了,互相对视一眼都在肚子里琢磨宁宣这是什么意思。

    老大想,莫非他要把宅子给老三嘴上没毛的东西按国法家规东西可都是让最大的先挑,底下的兄弟只能感恩戴德地吃老大吃剩下的

    再说论医术最好那也轮不到老三,老二眯着眼睛,想着那晚上要不是他跑出去把两个老狐狸精拉开,老三早被挠死了,他可是实打实的救了老三一命

    老三受宠若惊,摇摇摆摆地走在前头,简直乐得找不着北,他早看不惯老大什么都得用头一份儿,婆娘都要他先挑,可松儿分明是自己先看上的再说老二,携恩图报,隔三差五溜过来借吃借穿,还都有借无回,他一要,这狗东西就张着嘴明里暗里地点人“你可欠我一条命呢啊”。

    宁宣揽着老三称兄道弟故意冷落另外两个,用眼角看后头两个人眼冒凶光,差点笑出声。

    宁家没有这几个大夫的身契,但把这几个人放跑,这辈子他都别想再睡一个安稳觉。

    到了吃午饭的时辰,宁宣让厨娘用他带过来的东西做了满满一桌子菜。

    家常海参,红烧牛掌,蟹黄豆腐,龙虎斗,都是昂贵的菜,至于好不好吃,宁宣瞧着三个眼睛都直了的大夫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豆腐。

    三个人立马跟黄鼠狼初见三黄鸡似的,在桌子上风卷残云。

    先人的,他们以为前六年已经是神仙日子,没想到竟然还可以更好

    一桌子菜拿出去估计都能卖几亩地了。

    这就是身份。

    三个人在心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老大瞧着银筷子,偷摸咬了一下,惹得另外两个面露鄙夷,没出息的玩意儿等看到牙印子深深地印在上头,三个人都不吱声了,这是真的。

    宁宣招呼着人喝酒吃肉,酒过三巡,婆子打外提了一包热乎乎的叫花鸡进来。

    这鸡不知道用什么料做的,还没打开就一股香味。

    鸡皮微微地发焦,满身都是油亮的肉汁。

    宁宣接过鸡先撕了一块鸡腿在自己碗里放着,又扯了剩下的一只放在老二碗里,笑眯眯地说“听说徐大夫写字最好,我家小子个个写得跟狗爬似的,过两天去衙门改地契,不如徐大夫跟着一起去”

    老二点头如捣蒜,连皮带肉咬下一块鸡腿肉,鸡皮只焦了一点,吃起来是糯的,这火候,美啊

    老二得意地瞧了一眼两个兄弟,连骨头都嚼了,要他把到嘴的东西吐了不可能

    老大老三顿时吃什么都不香了,宅子跟鸡腿可都只有一个

    酒足饭饱之后,宁宣晕晕乎乎地起身凑到老大跟前眯着眼瞧了两下,好像眼睛有点花的样子,道“大夫先挑院子住着”

    先挑院子住着。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落在三个人耳朵里,这么说这个华丽的大宅子真的可以是他们的

    三个人脸上浮现出兴奋的表情,抢着把桌上的酒菜吃得干干净净,我的啊,我的,都是我的

    后半夜丫头过来扶人都吓了一跳,三个爷眼睛怎么跟兔子似的都红得厉害。

    老大伸手抓在丫头的胸上,丫头娇娇地叫了一声,扶着人倒在软绵绵的榻上,甜甜地说“这个铺好不好是宁大少爷特意吩咐给老爷换上的。”

    好,当然好了,只要过过一天这种日子,多看一眼从前的自己都跟看虫子似的。

    那三个在家种地的婆娘已经不算人了。

    “她们是虫子。”老大咕哝着。

    几个人一觉睡到大天亮,再看到彼此仍哥哥弟弟地叫着,但他们都知道有些东西变了,而且再也回不来。

    老大琢磨了半天拉着两个人说“咱们兄弟一场,下午一起商量商量怎么分,分完了修上墙还是兄弟。”

    宁宣是个孝子,他人不来东西到,屋子里修得漂亮宽阔,最好的院子就是宁老爷住的正院,里头石榴柿子葡萄架,假山鱼池小媳妇都有,倘若这一生都能住在里头,那真是死也甘愿。

    好东西大家都想要,但能享用的只有一个人。

    下午老大买了一盘子猪耳朵,老二拎了一包糯米鸡,老三带了一坛子酒凑在一起跟以前一样吃饭。

    老大说,快吃吧,咱们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他还自己先夹了一筷子猪耳朵放进嘴里嚼。

    跑了一天三个人都饿了,接过饭菜大口大口地吃。

    吃着吃着三个人肚子都开始发痛。

    大家都是大夫,马上就知道怎么回事。老大愣住了,他先吃了解药这不可能一定是那两个东西干的他呸了一口,跳过去问撕老二的头发问“说啊,你下的什么毒”老二咬着老三的脸不放被打得满脸血都不松口。

    屋子里稀里哗啦地响起来,跟有人在摔跤似的。

    早上提小丫头提着饭菜哼着歌儿过来,恨恨地想,一个老爷换了三个老爷,赔本的买卖那姓宁的也肯做,赔不死他

    一会儿她又想着自己姿色不错,之前那几个假太太都能作威作福,她也能扒上某个老爷,生几个孩子,就算在半山腰又怎么米面肉菜哪个也不缺,到城里去照样出不了宅子,在这其实也一样

    丫头理理头发,扭着腰推开门。

    三个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屋子里,地上墙上桌子上都是菜和血,昨儿桌上有盘毛血旺,翻出来的一定是猪血。

    丫头这么想,她伸手戳戳老大,老大眼珠子都被打坏了,手还扒着万寿榻不放。

    三个没脸的怪物

    丫头看了这一眼,什么心都歇了,她叫都没叫一声就昏死过去。

    宁宣把度亡经放在桌上,瞟了一眼花家兄弟问“都死了”

    花旺儿搓着手上的鸡皮疙瘩,哆嗦着点头“都硬了。”几个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脸上缺牙少肉的,他没胆子瞧,是摸的脉。

    宁宣听到今天人就没了心里还震了一下。

    花旺儿也嘀咕“这也太快了。”他们还有好些手段都没用上。

    花兴儿也这么想,可能真赶着投胎吧,他皱眉道“这是阎王要他们死,怨不得别人。”

    宁宣叹气“三个好大夫,可惜了,让家里人来认认,要报官也由她们。”

    花旺儿喘着气跑出去把被三兄弟卖了又被人赎回来的婆娘带过来。

    三个婆娘被被嫁卖了几天,日子苦得想起来跟死了一遭差不多,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回来,心里都怕得厉害,好几天了都没说一句话,只是在屋子里偶尔说一句小妇人不想活了。

    丈夫不要,娘家不认,又没个傍身的东西,想活也没地方去啊。

    花旺儿指着门道“进去吧,三个人不知怎么有些争执,你毒我我毒你都死完了。”

    老二媳妇有些痛快又有些担忧,她咬着嘴唇问“都死了”

    花旺儿点头,说“样子不怎么好看,看你们先报官还是这么拖回去。”

    有毒的饭菜都是他们自家买的,人证物证俱全,实在冤枉不了别人,衙门的人来了也没话说。

    正院门紧紧地关着,里头半个人影子都没。

    几个女人推开门,看着三个狗皮包人骨的东西红红白白地躺在地上,顿时跟看见妖怪似的,张开嘴靠着门喘气。

    老大媳妇年纪最大,她娘家是杀猪的屠户,这场面固然骇人,但想成是三只猪或者虫子也没多吓人了。

    她断断续续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问“人都不成形了,这让人怎么认”

    花家两兄弟自认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往里头撇了两眼仍差点尿裤子,花兴儿吞吞口水道“嫂子想想几个爷身上有没有什么好认的痣和疤痕,脸不成了身子瞧着还是好的啊。”

    反正说什么也别想他们两兄弟进去翻。

    最后还是老大媳妇撞着胆子用手去翻人。

    三个人身形都差不多,但她家那个脚上有痣,她用干净的布包着手挨个把鞋脱了,结果几个人不知道怎么打的,脚底下都被烂碗扎得稀烂。

    老大媳妇放慌忙扯了手上的布,转身跑出去扶着树开始大口大口地呕吐。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  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