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2. 第四十二章 上面赫然一个清晰的“穆”……

作品:《心尖意

    幽幽关城横在山坳之间, 并不长,却极其险要,在浓浓夜色中巍巍高矗,如天难攀。

    此刻下方的关城大门却开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 胡孛儿站在口子前低声道“快要走就现在”

    一行人立即穿行而出。

    胡孛儿眼见着那领头坐于马上的纤挑身影出去了, 摸摸络腮胡, 一脸不解, 转头又招呼守关将士“赶紧关门只当无人来过”

    将士们忙将门关上, 轻手轻脚的,几乎没弄出声响。

    舜音出了关口, 一夹马腹, 瞬间提速,直往前行。

    身后弓卫无声紧随, 只余蹄声急切。

    天上无月, 旷野有风, 正是夜行的好时机。

    直至一处背风坡下, 四下隐蔽, 她勒住了马。

    众弓卫跟着停下, 见到她在黑暗中抬起手像招了一下, 立即围聚上前。

    舜音低声说“此行除去护卫, 你们还要行斥候之事, 按我吩咐行动,不可冒进。”

    弓卫们似有一瞬的迟疑, 但马上就低低称是。

    舜音开始低声安排要探的事务, 一件一件,大到方位,小到地上痕迹, 事无巨细,全都交代清楚。

    但每两人只交代一项,这些人只能轮番行动,不可全部离开,她要保证自身安全,否则这趟出来就不是助力,而是累赘了。

    事情全交代完,夜色又浓了一分。

    她并未停顿,抓紧缰绳“都随我走。”

    所有弓卫又跟上她远去

    朝阳洒至城头上时,张君奉从西城门上下来,老远看见胡孛儿跨着匹栗色大马而来,赶紧打了个眼色,凑上前问“昨晚怎么回事”

    胡孛儿从马上下来,左右瞅瞅,压着嗓子回“我如何知道反正军司是这么安排的若非他亲口下令,我都不信”

    张君奉嘀咕“真怪”

    实在想不透,军司好好的把夫人送出去做什么以往出远门总带着她也就罢了,这节骨眼上竟将她弄出关去,眼下那里可不太平了。

    “你这里昨晚又如何”胡孛儿问。

    张君奉“嚯”一声,低语“我只知道军司在城下站了许久才走。”

    看那样子,都怀疑是想要亲自跟着去了。

    当街来了一阵马蹄声,二人看过去,顿时不再多言。

    来的是昌风,近前下马,向二人见礼,低声说“军司吩咐,一切按计划行事,且要加快。”

    张君奉和胡孛儿对视一眼,都已正色。

    总管府下令转交统兵之权当日,穆长洲就已私下与他们交代好了各项事宜,只不过没这般紧急,眼下看来是要尽快收回兵权了。

    二人点头领命,立即各自走开去办正事

    日头升高,往北而去的草原一望无际,唯几处碎石遍布的沟壑可供藏身。

    几匹快马接近,马蹄上都裹了厚厚的布帛,此刻早已沾满尘泥。

    到近处停下,马上的弓卫下来,下到沟壑,向其中栖身的人见礼,而后近前,低声禀报所探情形。

    舜音坐在暗处,细细听完,展开手中舆图,手指点在自己所在位置,缓缓上移往北,停了停,大概确定了方位。

    弓卫毕竟职责是护卫,不是真正的斥候,临时按她吩咐去探,也只能探些大概,但对于她筛选可用消息已足够了。

    西突厥自突厥分割而出,游牧之族,皆为骑兵,特点在轻而快,营地难寻。但按照探回的马蹄印方向,与先前刘乾泰派出兵马遭遇敌军之处对照,再细推这一带水草丰茂之处,大致可以断定,应该就在她手指停顿范围内。

    她卷起舆图“不必再探,后面只随我走。”

    众人刚跟上她要出去,最后两名弓卫返回,下了沟壑。

    其中一人又低又急地报“夫人,关口又有兵马派出,刚在十里之外的原上与敌军遭遇。”

    舜音看着他口型,抢先问“又败了”

    “是,所幸退回关内及时,没大损伤。”

    “”她只觉不可思议,刘乾泰首战受挫就更该谨慎,竟又贸然出动,简直愚不可及,想了想,又问,“可知派出来的兵马由何人所领”

    弓卫回“不知何人所领,但兵马似是出自张佐史所统兵营。”

    他们作为弓卫追随穆长洲公干久了,多少能分清哪些兵马出自哪座军营。

    之前张君奉领了自鄯州所得的那五千精锐,但后面营中闹过事,因而记得尤其清楚,今日派出的兵马应当就出自那五千精锐之中。

    舜音心思一顿,目光转动,这若不是天意,那便是人为了。

    毕竟这是凉州,可不是他的肃州,凉州若有一张细密织就的网,那紧握网口的人,此刻就在军司府。

    想到此处,舜音便忍不住在想他此刻是何等模样,总觉得下手比她预料得快了些,像是等不了兵权再落于旁人手里了。

    心思动着,忽见弓卫们还在等候,她才发现差点走神了,立刻收敛,起身而出。

    弓卫们顷刻跟上。

    很快一行人避着日光都上了马,马蹄闷响,向北而行

    穆长洲立在主屋桌前,看着上面铺开的舆图,目光落在北面。

    他一贯忙碌,常在房中也要处理事务,这些东西便都放在了房里,今日更甚,在这里已待了有几个时辰。

    昌风进门来伺候,看他披着外袍,脸色沉定,到现在都闭门不出,也不敢多言。

    “第几日了”穆长洲忽然开口。

    昌风一下明白是在问什么,回道“第二日了。”

    穆长洲点点头,才又问“城中如何”

    昌风回“刘都督又吃了败仗,城中人心惶惶,有不少商队都赶着离开了。”

    穆长洲冷笑一声“那也该松动了。”

    忽有一名侍从走到了后院门口。

    昌风看见,快步过去,听他低低报了几句,又赶紧走回,在主屋门口报“官署来了消息,总管府已传诸位官员入府中议事去了。”

    穆长洲缓缓踱步“看来还需再等等。”

    昌风抬头,看到他脸上竟有一丝不耐之色,更不敢多言。

    再没有消息送来。

    直至天色昏暗之际,军司府的大门忽被重重拍响。

    昌风听见动静,忙去开门,一打开,呼啦啦进来一大群人,全都是凉州官员。

    他赶忙见礼,却无人理会。

    张君奉带头,进门就喊“请军司出面,领兵退敌”

    后面官员被带动,都跟着齐声喊“请军司出面,领兵退敌”

    足足几遍,响彻军司府,廊上才出现人影。

    穆长洲缓步而来,身上外袍都还松松披着,一身闲散之态。

    张君奉与他眼神一碰,抱拳又喊“请军司出面”

    “怎么”穆长洲温声问,仿若丝毫不知外面情形。

    张君奉上前,当着众人的面,一五一十说出眼下境况

    刘乾泰自领了兵权,便没有亲自带头出击过,皆交由下面将领行动,自己只动嘴指挥。

    这便罢了,首战遭遇敌军先锋,已然受挫,他却认为是凉州兵卒难以为他所用,提出要用原来的鄯州兵马。

    张君奉依命将那支精锐调遣给他,然而精锐出击,照样受挫。

    还是多亏了胡孛儿的骑兵营及时在关内接应,才没有大损伤。

    在场官员听了都皱眉,凉州毕竟不是他肃州都督的大本营,却是在场所有人的身家性命所系,又是堂堂河西十四州首府,接连两战两败,却连敌军虚实都没摸到,实在叫人质疑他能力。

    眼下已是颜面无存,若是助长了敌军气焰,大军压来,岂非更是失策。

    穆长洲听完不语。

    刘乾泰此人作战不行,疑心却很重,早料到他首战失利就会将责任推到凉州兵卒身上。

    他既然盯着自己得到的两处甘州军马场,就一定也盯着自己曾经得到的鄯州精锐,所以此番会提出用鄯州精锐也是预料之中。

    移交兵权时,就想到了各种结果,这不过是其中一种。

    张君奉按计划行事,一切配合刘乾泰,派去的精锐将士里还有人贬低了一通凉州兵卒,自信战力远胜凉州其他兵马,此战没什么大不了的。

    刘乾泰败了首战,正急于证明自己,得到他们,又觉有了希望,难免轻敌冒进,如今再度失利,都是必然。

    胡孛儿的接应,自然也是一早的安排。

    “请军司表态。”张君奉又道。

    一众官员都眼巴巴地看着他。

    穆长洲才叹口气,遗憾般道“料想是一时失手,何不再等等呢”

    一名官员急道“军司,万万不可再等了,接连两次失利,城中人心惶惶,今日总管府召我等商议,已有将士来冒死请命了”

    穆长洲不紧不慢问“请什么命”

    张君奉特地凑近,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数个时辰前,总管府议事,议到一半,忽有一名将士前来冒死请命,称刘乾泰领兵无方,且丝毫不体恤凉州军士,下级将士们不服,已不愿跟随他,要请总管出面亲自领兵,声称凉州兵马只听命总管一人,绝不听从他人。

    然而总管头疾顽固,难以亲自领兵,此时终于有官员提出,还是请军司出面。

    穆长洲终于问“总管府如何说”

    “总管并未反对。”张君奉说完,就差没露笑了,还好收住了。

    “军司治下兵马忠心耿耿,为凉州立下汗马功劳,自然该继续由军司领兵”已有官员忍不住出声。

    其余官员纷纷附和。

    穆长洲拢一下身上外袍,他在围场那两日不是白待的,连着两晚纵酒饮乐,其实都是就可能会有的情形在交代排布。

    最后一晚,他有意无意嘱咐了一句他日若有变动,要表忠心也要表于总管,而非他。

    这样反而对他有利。

    这些将士虽官阶低微,却都是这些年来他亲手提拔,对他的话历来言听计从。

    “军司”众人仍在等着他表态。

    穆长洲却走开几步,低声问了昌风一句“第几日了”

    昌风一愣,明明先前已问过,竟又问了,但还是回“第二日。”说完紧接一句,“再有几个时辰就第三日了。”

    穆长洲掀眼看了看暗沉下来的天色,那应当正好

    又一日过去,风呼啸过旷野,天蓝云微。

    日光到了今日出奇的强烈,似要将人晒蜕一层皮。

    舜音正藏身于暗处。

    一行人都分散在她四周隐藏,只因此刻逢上了一队敌兵。

    并不多,不到百人,携带弯刀的一队骑兵,也许是连日赢了气势正骄,直奔西面关口方向而去。

    好在他们一路专走偏僻暗处,此地又草长过腰、地势不平,才容易及时隐藏。

    舜音蹲在草中,腹中忽而一抽,才想起自己今日还没吃过东西,眼中看见敌兵已远不见踪迹,又竖指感受了一下风向,确定不会送出自己这里的动静,才从怀中取出牛皮纸,拿了里面的一块军粮塞入口中。

    费力嚼着,艰难咽了下去,也只吃了一块肉干,她就再不动弹。

    身侧一名弓卫递来水囊,她没接,出于谨慎,也为节省时间,一路查探而来她连东西都少吃,更别说饮水。

    确定四周再无动静,她才起身,示意弓卫们跟上,快步走去藏马处,踩镫上去,带头上路。

    一路往北,直达那队敌兵后方,终于到了那块舆图上她点到的地方。

    舜音勒马停在一片断土坡下,下了马背,踏上坡地,半蹲在一棵半枯的树木旁,遥遥望出。

    后方弓卫们都持弓以待,为她掩护。

    远处隐隐约约的一片白色圆顶,是毡房,但显然也是营帐。

    舜音连日奔波,一路找到这里,总算没找错,转头看了看四周,细细记下地形和位置。

    他们的营地大概还会变动,但这一带足够隐蔽,应当不会超出这片范围。

    她又扫视一遍那片毡房,渺小如点的兵卒在其间走动,偶有一两队人马进出,看规模,大概万余人。

    方位与大致人数都已掌握,只还未探明对方主帅。

    她却已不能再近前,再耽误就容易误时,约定好的三日,过了时辰,只怕关口处就难以进入了。

    舜音抿一下唇,只能这样,刚要离开,却见那片毡房中又出来了一队人马,为首的扛了大旗。

    大风吹拂,旗杆上一个醒目的金色狼头标志,是西突厥的狼头纛,之下却系了多条长带,颜色艳丽又如蛇妖异,在风里张扬飞舞,不觉威武,只觉可怖。

    舜音目光忽而凝在那里,这一幕她见过,多年前就见过。

    “夫人,”一名弓卫低低提醒,“该退了。”

    舜音目光仍看着那里,突兀的金色狼头耸立,烈日里一炫,刺得她眼角都疼。

    直到弓卫又低唤一声,她陡然回神,一下想起了什么“两侧定有他们兵马,快走”

    众人闻言一惊,立即后退。

    一行人飞快上马,纵马奔出,才片刻,两侧就来了马蹄声。

    舜音只听见右侧声响,看了一眼,未见到人影,凭这张扬蹄声就能断定来的是敌兵,全如她所言。

    她顿时抿紧唇,更快远离。

    午后日斜,已经几个时辰过去。

    往西直去百里外的一片深草之中,藏着一行摁马蹲伏的身影。

    舜音一路飞奔到了这里,急喘未停,藏到此刻,看看天色,心底渐沉。

    那两侧而出的敌兵竟然一路巡来,还在附近盘桓。

    不多时,左右弓卫脸色变了,个个握紧了手中弓箭。

    舜音隐约听见了接近的马蹄声,心头扯紧,一手摸着腰间,那里藏着她的匕首。

    时间如沙流逝,接近的马蹄声如在数着拍子,越来越近。

    舜音稳着呼吸,目光扫向一侧。

    身侧弓卫接到她示意,手中张弓,准备万不得已时就引箭射出,移开他们注意。

    “嗒”的一声,又一声马蹄响。

    下一瞬,蓦然一声尖利笛啸,如冲长空,尖锐刺耳。

    舜音一把捂住左耳,紧跟着就忍着不适抬头,这里怎会有这样的笛啸

    左右弓卫也面面相觑,这是他们自己的示警声。

    外面那些马蹄声似被吸引,一下远了。

    舜音放下左手,低声道“现在就走”

    众人引马而起,翻身而上。

    舜音带头,一扯缰绳,往西南方疾驰而出。

    是去关口的方向,但很快她又停了。

    众人跟停,急切催促“夫人快走”

    舜音喘着气问“刚才笛啸声在哪个方向”

    一名弓卫指了个方向,正南向,离关口尚有距离。

    舜音扯了缰绳“去那里”

    往南而行,疾驰不停,连马都快力竭。

    后方突又来了马蹄声。

    “夫人先入关要紧他们往这里来了”弓卫在喊。

    舜音拧眉“直接走”

    这笛啸声不可能来得没有理由,与平日急促不同,倒像是指引。

    也许是胡孛儿受命安排也未可知。

    身下的马越奔越快,忽而一嘶,如受惊吓,往前扑倒。

    舜音立时跟着摔倒,余光扫到马蹄边射来了一箭,细短轻便,是敌兵的箭。

    她左肩吃痛,难以起身,身后弓卫已纷纷上前围护。

    敌兵的马蹄声在迫近,伴随着呼喝。

    被发现了。

    舜音极力要爬起来,手撑着地面,忽感大地在隐隐振动,沙土在眼前地面一跳一跳,越来越急,仿佛有什么在接近,声势震荡。

    敌兵已近至百步,却又忽然转向。

    弓卫想起军司命令,顾不上避讳,趁机快走两人上前,一左一右扶她起身。

    舜音终于奋力爬上马背“走”

    一行人几乎是不管不顾地狂奔而出,直扑南向。

    自无际旷野里奔过,那阵震荡终于到了,如利风卷至,自右侧横插而入,拦于他们身后。

    舜音自马上回头,看见一阵弥漫的尘烟。

    尘烟越来越浓,在渐暮的天光里如幕帐拉出,随之是乌泱泱的一阵玄甲骑兵队伍。

    大风吹过,一杆大旗遥遥竖起,旗面招展,上面赫然一个清晰的“穆”字。

    舜音顿时一停,才知来的是谁。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  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