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8. 第58章 阿黎,我痛(三合一)……
作品:《和离后他跪了》 第58章
这话在谢云舟脑海中放慢回旋, 每个字都像是戳进了他的心里,且一下戳的比一下用力。
他脸上的血色就这么一点一点消失殆尽,搭在桌子上的手指僵硬的蜷缩到一起。
细听的话还能听到骨骼太过用力发出的咔咔声。
他精致的脸上拢了氤氲的光, 像是从中间斜劈开,一如他此时的心, 也像是被什么劈开了般。
无以言说的痛楚从心底深处溢出来, 带着苦涩难过, 所到之处皆是心痛难捱。
他另一手用力抠着掌心,脸上勉强挂着笑,喉结滚动的都生硬了很多, 锐利的喉结线, 像是一柄短刀,刺穿的正好是他的胸口。
可他,却无计可施。
不能躲,不能藏,只能受着。
谢云舟唇角淡挑,轻笑一声“阿黎, 又说笑了。”
若是之前的江黎, 定会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也会给足他面子, 他说是什么便是什么。
但那是从前, 此时的江黎,只需顾念着他对她的救命之恩便好, 说的话不算犀利, 可也让人不好招架。
她淡笑“谁说我在说笑,我说的是真的。”
江黎杏眸里淌着光,眼尾轻扬, 心情看着还不错,隐约还能听出话语里的几分俏皮感,“衍哥哥,你觉得我是在说笑吗”
荀衍正想看谢云舟吃瘪呢,谢云舟越不痛快,他才会越痛快,荀衍含笑应道“当然不是,那是阿黎的真心话。”
说着,荀衍对着谢云舟挑挑眉,深邃的眼眸里流淌出挑衅的神情,看热闹不嫌事大,又道“谢将军阿黎都那般说了,你日后莫要缠着她了。”
言罢,四周静谧无声。
谢云舟即便再难过,也没让自己过多表现出来,淡挑唇“我要怎么做,想必不用荀公子操心吧。”
荀衍指尖叩击桌面,“若是我就想管呢”
谢云舟道“那你可以试试。”
江黎可没想让他们怎么样,见气氛有些剑拔弩张,启唇转移话题,“我们的何时走”
谢云舟先开口问道“阿黎想何时走”
“玉卿一个人忙着店铺生意我也不放心,当然是越早越好了。”江黎不想呆在这里的原因还有另一个,那便是周翠云。
荀衍插话,“谢将军若是有公务要忙可以不与我们同行,我可以安然把阿黎送会回燕京。”
谢云舟怎么可能不同行,先不说江黎身上的毒,就是荀衍这个人,他也一百个一千个不放心。
他的阿黎,当然要由他护送回去了。
“我若是不一起走,万一江黎毒发,谁来救她你吗”谢云舟语气里满是不屑,“你可以吗”
是的,只有谢云舟能救江黎,其他人都不可以,这要是谢云舟最欣慰的地方,至少对于江黎来说,他还是有那么点用途的。
荀衍脸上的笑意突然没了,神色很冷,“谢将军话不要说太过了。”
近日荀衍已经派出好很多人去找寻解药,一旦寻到,谢云舟的血便再也没有用了。他的血不能用,他的人也便没用了。
荀衍下的令是必须寻到。
“荀公子,不若等你能救阿黎时再来如我说教如何。”谢云舟眸光落到江黎身上,见她穿的单薄,眉梢皱起,唤了声“金珠。”
金珠进来,作揖道“将军何事”
谢云舟道“去给你家小姐拿件披风。”
金珠见江黎脸色有些白,忙折回房间里,须臾,捧着一件披风出来。
谢云舟站起,走了过去,在金珠给江黎穿之前,一把接过,“我来。”
他很早之前便想这般做了。
金珠抿抿唇,“这不妥吧。”
谢云舟又道“没有不妥,我来就好。”
荀衍同江黎一起骑了马,那他便也要为她做些什么,总不能都叫荀衍做了。
江黎睇向谢云舟,淡声道“就不劳谢将军了。”
谢云舟每每看到江黎,心便抑制不住的狂跳,声音也变得轻柔了很多,“阿黎,让我来好吗”
他现在做任何事都懂得征询她的意见了,眼底含着期翼,似乎他做的不是给她披衣衫这么简单的事,而是在做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重要到,他心发颤,手指发抖。
没有江黎的允许,金珠是不可能把披风给他的,“将军您别难为女婢了。”
“金珠,给我。”
“真不行。”
“给我吧。”
“这”
金珠说话间又有一只手伸了过来,直接拿走了披风,轻声道“阿黎,来,披上。”
江黎看着荀衍,怎么好意思让他做,“衍哥哥不用。”
荀衍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说话间已经把披风给她披好好,“天凉,记得多穿些。”
他的眼神实在太温柔,江黎淡笑道“好。”
言罢,发现谢云舟直直睨着她,眼神里透着失落,也对,他是应该失落的,本是他想为江黎做些什么,谁知叫荀衍给截胡了。
江黎没想到的是,他们不只争着给她披披风,还争着做别的。
银珠端来水果,谢云舟荀衍争着要喂江黎吃,一个剥香蕉,一个剥荔枝,随后齐齐递到江黎眼前。
江黎抿抿唇,含笑都接下了。
三个人呆着总是有些无趣,荀衍提议去后花园走走,谢云舟附和“对,去后花园走走。”
然后三人一起去了后花园。
连江黎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样,侧眸看看右侧的荀衍,又看看左侧的谢云舟,她抬手抚额,想快点离开。
走的太快,没注意到脚下,不小心被绊了下,一左一右同时去扶她。
荀衍扶就算了,谢云舟也来扶,江黎下意识推了他一下,自然而然做出的动作才更让人寒心。
谢云舟的手僵在那,手指半弯着,直挺挺站立着,日光拂到他身上,明明很暖,可他的手指却很冰。
他的心同他的手指一样冰。
抬眸间才发现,江黎和荀衍已经走出几步了,谢云舟敛去眼底的苦涩,抬脚跟上。
荀衍说起了今日骑马的事,江黎听得津津有味,谢云舟听得五味杂陈,脸上神色淡淡,其实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了。
心脏像是被人生生拉扯着,须臾间,疼痛蔓延到了全身。
谢七在更远的地方看着,这个画面太难以形容,他摇摇头,心道,这些主子心里更不好受了。
谢七是懂谢云舟的,他心里真真是很难过。
难过说的不太贴切,是非常难过,带着酸痛感,自从同江黎和离后,他那颗心便没有好过。
千疮百孔,痛不欲生。
他越想急着去改变,结果越适得其反,他像是陷在了漩涡里,一直走不出来。
谢云舟渴望江黎能拉他一把,伸出手才时才明了一切都是空的,江黎不要他了。
彻彻底底的。
可他不能放弃,他不能没有她,不然他会死的。
谢云舟身形踉跄了一下,随后才站稳,江黎停下步子,回头看他,谢云舟大喜,张嘴刚要说什么,江黎又转过了身子,继续同荀衍前行。
她的眼睛里似乎没有他分毫的存在。
他仿若空气般,被忽视的干干净净。
阿黎,我就在你身后,求你回头看看我。
回答他的是,是从四面八方吹来的风。
江黎没看他,更没有停下,她嘴角噙着笑,那抹笑也不是因为他,是因为荀衍。
这个认知,让谢云舟胸口一紧,他垂在身侧的手倏然攥起,旁边有枝叶倒长了出来,好巧不巧划破了他的手背。
顿时出现一道血痕,他盯着瞧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哎呀”一声。
还没开口说话,荀衍也艾呀了一声,江黎问道“衍哥哥你怎么了”
荀衍抬起手,让江黎看他的手背,“不小心划伤了。”
他手背上淌着血,江黎一脸担忧道“都流血了,要去清理下,上些药才行。”
“小伤不碍事。”
“小伤会变大伤的,不行,得去上药。”
随后江黎扶着荀衍转身回走,越过谢云舟时,荀衍垂眸扫了眼谢云舟的手背,说实话,谢云舟手背上的伤比他还严重。
但是,他不会把江黎让出去的。
荀衍轻嘶一声,江黎凑近给他吹了吹,至于谢云舟,她根本没看。
一眼都未曾看。
谢云舟像个石雕一样在那矗立着,直到他们走远再也看不见,眼睫很慢的眨了下。
“啪嗒”血滴落到了地上。
谢七走了过来,“主子,要不咱回吧。”
谢云舟眼睫又眨了下,盯着远处的白云问道“我是不是错了”
谢七以为谢云舟讲的是执迷不悟想挽回江黎的事,点点头“主子既然问了,那属下便直言了。”
“主子确实是错了,天下何处无芳草,干嘛非要是二小姐不可,换个人未尝会不好,主子您说是吧”
谢云舟眸光落谢七脸上,直勾勾睨着他,“你说什么呢,我是问你,我是不是应该对阿黎更好些才是。”
他说的错了,是这错了,应该对江黎更好更好,让她无从嫌弃他。
“”谢七脑海中只想到了一个词,对牛弹琴。
谢七最终也没能把谢云舟叫走,还是江黎把人赶走的,也不能说是赶,说请更合适。
江黎自从知晓救她的是谢云舟后,态度也变了很多,不像之前那般刻薄,说出口的话也不那么太过伤人。
“谢将军我乏了,要不您先离开。”江黎说道。
“乏了那好,你先歇息,我走。”谢云舟刚说要走,发现荀衍还坐着不动,问道,“他呢”
江黎道“这里同衍哥哥的家无二,他随意。”
“他不走,那我也不走。”谢云舟一听荀衍不用走,立马也不想走了,“你去歇息,我在这守着你。”
成亲三年都不见他守一日,和离了反倒想守了,江黎淡声道“不必守,你回去便可。”
“我走,荀衍也要一起走。”谢云舟走可以,但荀衍也要一起才行。
“我说过了,衍哥哥是我的家人。”江黎耐着性子说道。
“他一个外男算哪门子家人。”谢云舟道,“若说家人的话,我也算。”就算半个吧。
江黎不知他何时如此胡搅蛮缠了。
其实这点也是谢云舟刚想清楚的,与其一味难过,倒不如舔着脸使出全力去争取,都说烈女怕缠郎,他缠着她不放,兴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谢云舟还真等来了意想不到的收获,就是和想象的有很大出入。
江黎亲自把他送了出去,“谢将军好走,不送。”
谢云舟刚要说什么,大门已经关上,里面传来银珠的声音,“小姐,谢将军走了”
“走了。”江黎声音听着有些许疲惫。
“小姐,奴婢能问您件事吗”
“你问。”
“你到底是属意他们两个谁啊”
江黎好半晌没说话,谢云舟的心提了起来,似乎连呼吸都不会了,怕树枝晃动的声音扰了江黎的回答,他给谢七使了个眼色。
谢七会意,跑到近处的那棵树下,一跃跳了上去,用自己的力量压着枝叶,让它们摆动的不那么明显。
“到底心悦谁啊”银珠又问了一次。
谢云舟的心一紧,用力吞咽了下口水,然后他听到江黎说道“衍哥哥吧。”
谢云舟第一次尝试了什么叫五雷轰顶。
他呆若木鸡的转过身,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样,征愣朝前走去。
他走远后,门后再度有声音传来,“我就说小姐喜欢的荀公子,金珠还不信。”
江黎又道“衍哥哥是我的家人,我当然喜欢了,至于谢云舟,我们现下什么也不算,我更不可能会心悦与他。”
银珠听后,笑容僵住,“啊,这样啊。”
江黎淡笑不语,拐角的地方映出一道修长的影,荀衍站在那里,手负在身后,脸色凝重。
他也听到了江黎的话。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好在江黎也未曾说心悦谢云舟。
这个插曲还被第三个人看到了,周翠云回到自己的住处后,把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一遍,随即发现了不对劲。
她记起,她掉进井里时,荀衍并未在曲城,好像是有事外出了,也正是因为他没在,她才能肆无忌惮的欺负江黎。
他是在她被救上来三日后回的曲城。
周翠云不知荀衍为何要诓骗她,是以她听下人说荀衍在江黎的萃雅苑便寻了过来,想问清楚真相到底如何。
凑巧看到了这一幕,原来江黎不喜欢荀衍啊。
周翠云感觉自己又活了,她对着身侧的婢女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银杏走过来,“小姐。”
周翠云凑到她耳畔说了一句悄悄话。
银杏道“小姐,若是被老爷发现了,他会打死我的。”
“你只怕我父亲不怕我吗,”周翠云冷脸道,“别墨迹,快去。”
银杏看着荀衍离开后,朝江黎走了过去,拦住她,“表小姐,我们小姐要见你。”
“没空。”每次见周翠云都会发生不好的事,江黎并不想见她。
言罢,江黎同银珠继续朝前走。
“不行,我家小姐说了,今日一定要见到你。”
“她为何要见我”
“小姐说要告诉你些关于荀公子的事。”
衍哥哥
江黎挑眉问道“衍哥哥怎么了”
银杏说道“你见了我家小姐便知晓了。”
本以为就是一场稀疏平常的见面,岂料,差点要了江黎的命。
江黎跟着银杏走到了后院,站定在一口井前,她左右看着,都未曾看到周翠云的身影。
遂,转身欲折返,刚转过身,发现周翠云正咧嘴站在她身后,还未曾开口说话,周翠云的手朝她推开。
江黎身子后倾掉进了后方的井里,唯一庆幸的是,是口枯井,里面没水,也不深。
江黎头撞上了井壁,眩晕感袭来,忽地,她感觉到胸口痛了下,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不适。
疼痛,恶心,呼吸不畅,四肢无力等等的不妥,齐齐向她涌来。
她启唇想喊出声,但是发不出任何声音,无力感和恐惧感侵蚀着她,眼泪刷刷流淌出来。
她想起了外祖母,想起了江昭,想起了何玉卿,想起了荀衍,想起了很多人,恍惚间,谢云舟的脸冲进他的脑海里。
他急切的呼唤着她,要她醒过来。
她也想醒的,可是就是没办法醒过来。
她再次亲眼看到他剜心取血,比上一次还让她震惊,他似乎嫌刀子插的不够深,又连插了两刀。
而且,这次用的碗盏比上次大很多。
谢云舟额头上的汗珠嘀嗒嘀嗒落下来,衣衫浸湿,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他看着很痛苦,双眉皱到了一起,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他吐血了,吐了好多好多。
大家都劝他不要再取血了,不然他会没命的,可他就是不听,口中念念有词,“我要救阿黎,我要救阿黎,我要救阿黎”
他眼眸像是在血里跑过一样,触目惊心般的红。
还有他的身子在战栗,端着碗盏的手也在颤抖,谢七想帮忙被他赶走了,他倔强的只要自己。
血从他胸口和唇角一起流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衫。
这时江黎才看出,他今日穿的竟然是暗红色的锦袍,血流淌到上面,一点都看不出。
江黎猜测,或许他是怕她看到后害怕。
这次取血不如之前顺利,因为他身子太虚,最后在他昏迷前停住,可昏迷了的他依然在念叨着“救阿黎,救阿黎。”
江黎想说,谢云舟,你真傻。
她动了动唇,还是不能发声,最后她只能动手指,一下一下扯动锦被。
金珠看到后,惊呼“小姐,你醒了。”
江黎眸子只留着一道缝隙,她不知道金珠说的醒了是什么意思,她不是在做梦吗,为何金珠如此问。
后来有热意流淌到她的口中,带着血腥味,她不太想喝,但还是悉数喝下。
沉沉浮浮的,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后来她听到了周翠云的声音,她在哭,哭得很凄惨,还有训斥声和敲打声,周翠云哭着说道“外祖母,外祖母您救我。”
“母亲,母亲救我。”
“父亲,父亲,求您饶了我吧。”
江黎缓缓掀开眸,映入眼帘的是谢云舟那张惨白的脸,谢云舟可能是哭过,眼睛红红的,看到她醒来一把握住她的手,沙哑说道“阿黎,你总算是醒了。”
房间里没其他人,大家都在外面,只有谢云舟一个人在,江黎还没说话,谢云舟颤抖着捧起她的脸,低头亲了过来。
他唇是颤抖的,手也是颤抖的,眼睫也是颤抖的,肩膀也是,就连含在眸底的泪珠也在颤抖。
江黎刚苏醒,意识还没完全回来,对谢云舟的亲吻也未曾做出反应。
谢云舟退开,低头去看,江黎闭眼又睡了过去,他急呼出声“大夫,大夫。”
外间等待的大夫急匆匆进来,“大人。”
谢云舟说道“你赶快来给她把脉,看她如何了”
大夫把完脉后,轻笑“脉象总算是平稳了,大人放下,不出一日小姐肯定会醒过来。”
江黎是在当夜醒来的,所有的人都在,荀衍问她“可还好”
江黎点点头“嗯,还好。”
后来江黎从金珠银珠的口中得知,她这次毒发昏迷了七日,大夫好几次说不行了,是谢云舟拼死把她救回来的。
为何说是拼死呢
因为他连着取了七日的血,那胸口已经被戳的没法看了,刀口覆刀口,真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连大夫都惊叹,行医多年,还未曾见过如此不要命的人。
银珠还说,周翠云被周老爷狠狠训斥了一顿,挨了板子,跪了祠堂,被禁足,不许用膳。
谢云舟还让谢七把周翠云扔进井里呆了三日,让她也尝了尝被人推下井的滋味。
不许任何人救,也不许任何人靠近,周翠云哭晕了七次,最惨的是井里有老鼠,她差点吓死。
银珠说到这才觉得出了口恶气,“小姐,这次真是多亏谢将军了。”
金珠附和道“若不是谢将军出手,小姐怕是要没命了。”
江黎陷入到沉思中,难道她看到的不是梦境,是真的
这个答案无解,江黎不可能去找谢云舟对峙,且就当不是梦的,恍惚的,她好像还做了一个梦。
就是
她梦到谢云舟吻了她。
江黎甩甩头,不可能,完全不可能,梦里她都不会允许他靠近她的。
出了这样的事,谢云舟更不可能让江黎在曲城久待,官银失窃的事告破后,他命人快马加鞭把文书送去了燕京,便同荀衍一起,带着江黎上了船。
离开前,江黎同周老夫人见了一面,周老夫人见她终于醒来,长叹一声“黎儿,都是外祖母不好,未曾护你周全,你莫要怪外祖母。”
江黎投进周老夫人怀里,搂着她腰肢说道“外祖母对阿黎已经是极好了,阿黎不会怪你。”
随后她拿出亲手做的衣裙,袄子,悉数给了周老夫人,“外祖母,这些都是黎儿亲手做的,请您收下。”
周老夫人颤抖着手指抚上,“好,我收下。”
离别总是让人难过的,江黎直到站在船上,心绪还是没有平稳下来,她杏眸里都是泪花,看着便让人心疼不已。
本就精致小巧的脸,此时越发显得小巧了,不盈一握的腰肢,已经撑不起身上的黄色牡丹纹绣衣裙。
金珠怕她被风吹着,轻声道“小姐,进去歇歇吧。”
江黎看着一望无际的江面,想起外祖母那双哭红了的眸子,心情越发阴郁,无论银珠怎么哄都哄不笑。
银珠去找谢七想办法,办法没想出来,倒是把谢云舟给招来了,彼时谢云舟刚忙完公务。
上船前他收到了宫里送来的文书,也可以说是捷报,谢云权再次打了胜仗,匈奴退兵数十里,不出所料的话,今年冬日可以回来。
算算日子,七个月不足,便可以归家了。
对于在外征战的将士,家是他们唯一的惦念,正因为有家,才有他们甘愿的付出。
他们保卫的是国也是家。
谢云舟来到了江黎的这处,推门进来,手里端着她爱吃的果子,进来后才看到荀衍也在。
他愣了下,随即脸色沉了沉,不知为何,每次他来找江黎,总能碰到荀衍,心情格外的不好。
荀衍正在同江黎对弈,江黎已经赢了几局,这次看样子也是她赢,她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笑容。
不过见到谢云舟后这笑容又没了,她现在还不太知道要如何面对他,是像之前那般,还是
她脑海中有声音传来
一道不要忘了他当初是如何对你的,成亲那日把你扔下,连天地都未曾同你拜。
只听谢老夫人讲的,从来不听你的解释。
他心里可以惦念着谢家的每一个人,但唯独不会惦念你。
谱一回来,便罚你跪祠堂。
对你不管不顾。
罚你跪。
欺辱你
另一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想想啊,你这些日子毒发哪次不是他救的你。
剜心取血有几个人能做到。
纵使他之前该千刀万剐,但功过相抵,冷脸就别有了,可以把他当成不在意的陌生人。
总之,别太气就好。
最后第二道声音战胜了第一道声音,江黎难得没赶他出去,而是让他留在旁边,还给金珠使眼色,让她端来茶水给谢云舟喝。
这是和离后江黎第一次给谢云舟好脸色,金珠点点头走了出去,折返时手里端着茶水。
“将军,请。”
谢云舟接过,低头轻抿了一口,喝出这是上好的碧螺春,唇角噙上一抹满足的笑意,昔日,江黎泡茶时最爱给他泡碧螺春。
只是他那些无心风雅之事,连茶水都未曾细品,要么不喝要么草草喝完离去,根本没顾及到她的心意。
谢云舟端着茶盏细细品起来,他竟然品出了甜味,一如他此时的心境。
江黎能好,他心便是甜的。
不经意的,两人的视线对视到一起,谢云舟抿了抿唇,话还未吐出,江黎道“银珠。”
谢云舟以为江黎又要赶他走,忙起身说道“让我小呆片刻不可吗”
江黎睨着他,淡声道“你愿呆便呆,无人赶你。”
“那你”
“让银珠端来糕点怎么了”
谢云舟摇头,轻笑道“无事。”
荀衍不喜欢江黎把心思放谢云舟身上,轻唤了她一声“阿黎。”
阿黎眉眼弯弯轻轻笑起,“衍哥哥,我可要赢了。”
荀衍低头去看,果不其然,江黎又赢了,他笑道“阿黎棋艺了的,我自愧不如。”
江黎道“都是衍哥哥让我。”
荀衍淡笑不语,不说是,也不是不是,两人就那般对视着,眸底浮现出光泽,如是可以,他想这样同她呆一辈子。
下下棋,赏赏花,做尽她欢喜的事。
荀衍对江黎的喜欢,已经到了骨子里,江黎能不能感觉到无人可知,但谢云舟是感觉到了。
他眉梢蹙起,说道“我同荀公子对弈一局,可好”
上次两人对弈把棋盘都给砸了,现下还要对弈,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荀衍道“好啊。”
江黎站起,谢云舟坐在了她方才坐的椅子上,莫名的嗅到了她身上沁人的清香。
他睨了她一眼,“阿黎,可否帮我把茶盏拿过来”
江黎本身要婉拒的,想想他救了她一命,也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让她把茶盏端来,这点小事她若还计较的话,倒显得真无趣了。
遂,转身去端。
茶盏是谢云舟故意放下的,他是有话要对荀衍讲,都是练过武功的人,用气音也能说话。
谢云舟提醒荀衍莫要过分。
荀衍回瞪谢云舟,我若是呢,你能奈我何。
波光粼粼的江面上倒影出远处的山川美景,细听下还能听到树枝的沙沙作响声。
谢云舟确实不能怎么样
但在这里不可,那回到燕京城便没什么顾忌了,他一定会找个机会告知荀衍,什么叫他可。
谢云舟敛了心底的怒意,笑道“荀兄,请。”
荀衍同谢云舟对弈和江黎极为不同,他步步紧逼,想着一举赢下谢云舟。
谢云舟也是下棋高手,他逼,他也上,两人棋艺不分高下。
江黎把茶盏放谢云舟手里,垂眸去看,露出惊叹的神情,这才是高手博弈吧。
原本空荡荡的棋盘须臾间便被填满,江黎甚至看到有些入迷了。
难得的和谐,谢云舟见状竟然不想破坏了,若是可以一直这样,也甚好。
他侧眸看向江黎,黑眸里流淌着深情厚爱,眼神似乎能拉出丝来,缠缠绕绕,裹住了江黎。
心里有道声音响起阿黎,我钦慕你。
他只敢心里想,不敢嘴上讲,怕千辛万苦得来的祥和被破坏掉,面对江黎,他是越发小心翼翼了。
近不得,远不得。
不见不行,见多了会沉沦。
想听她笑,怕听她哭。
满心满眼都是她。
惟愿她安好。
谢云舟极少许愿,他不信佛只信自己,但今日他愿许下重诺,只要江黎好,他便是减寿都可以。
他们这边相处还算好,另一处有了些许动静。
尼姑庵里,传来低沉的说话声“什么,江藴病了,还会传人”
“是。”
“那不行,她不能在庵里呆着了。”
“主持,那要把她送去哪里”
“用块席子裹着她,随便找个人什么地方扔了便是。”
“好。”
门开启又关上。
半晌后,尼姑庵后院门口有两人悄悄走了出来,那人赶着马车快速朝山下走去。
另一人道“快点,别人让给发现了。”
随后,她们随意找了个地方,把车里的人推了下去。
江蕴昏昏沉沉的滚落下来,后背撞上了一棵树,然后她停了下来,这一撞,她清醒了很多,看着周围的杂草,突然笑了起来。
她、她终于出来了,也不枉费她为了逃出来买药把自己喝病了。
江藴想起了那些甘苦的药汁,胃里便一阵不适,随后她用力压下,抓住树枝慢慢站起来。
她身上的衣衫已经换成了来时的衣衫,只是这头发
她撕碎衣角,扯下一块包住了头,这样看上去便好了许多,随后她沿着蜿蜒的小路朝下走去。
江藴每走一步,便在心里诅咒江黎一次,她把她所有的不幸都归在了江黎身上。
她这次下山便是要找江黎算账的。
她不会让江黎好过的。
江昭这几日过的有些许恍惚,想起那日同何玉卿做的事后,恍惚成了羞愧,他怎么他怎么
她可是妹妹,他也太禽兽了。
实则,江昭也没做太过分的事,他只是背着酒醉的何玉卿回家,走到街口时,他想问她还好吗,转头时,唇贴上了她的脸。
轻轻扫过,他立马转回来。
之后他再也没敢回头看何玉卿一眼,这几日也是他有意无意都在躲着何玉卿。
为何要躲
不只是因为那日的事,还有一件,他察觉到他对何玉卿似乎有那么点不一样了。
看到她会开心,看不到她会惆怅。
想每日都能见到她,又深知他的身份不应对她有任何想法。
他在矛盾中煎熬,她倒好,还总是入他梦来。
江昭同赵云嫣成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前两人未曾见过,夫妻情谊淡薄。
他从不知原来心悦一人是那般让人雀跃之事,满脑子都是她,心里也都是她,想起她便觉得高兴。
江昭想,他八成是疯了。
何玉卿寻了江昭几日都未曾寻到,心情很不好,只得掐着手指数江黎何时回来。
一日一日又一日,五日一眨眼而过,再有五日江黎便可归来了。
彼时船上的江黎正站在甲板上观风景,两次海上行船,她胆子大了很多,再也不是昔日那个看到水便发抖的小姑娘了。
她静静矗立着,风把她的衣摆吹翻,发丝也随着风扬起,海风到底不比寻常的风,风力大且冷。
金珠银珠一人拿着披风一人拿着手炉就那么站在江黎身后,见她脸色变了,立马给她穿披风,塞手炉。
江黎道“无妨。”
银珠摇头“不可,你若是不穿,那只能回去了。”
江黎出来不久,还不想回去,只能乖乖穿上,她扬眉看着远方,嘴角一直噙着笑意。
远处霞光映在江面上,粼粼泛着光,偶有鸟儿飞过,蜻蜓点水般又飞走,呼朋引伴会招来更多伙伴嬉戏。
谢云舟见她看的喜欢,便命谢七寻来弓箭,说道“阿黎,喜欢哪只,我射来给你。”
“不要。”江黎凝视着,眸光落在高空那两只上,它们看着似夫妻般,不离不弃一起飞舞。
其中一只飞慢了些,另一只会飞来寻它。
怕是寻常夫妻都不能做到它们那般不离不弃,江黎可舍不得它们死,“你别。”
她伸手去挡谢云舟的弓箭。
“好,不射。”谢云舟对她有求必应,但凡她的话,他都会去听,把弓箭递给谢七,他走上前,“天要黑了,我送你回去。”
金珠银珠都在,哪用他送,江黎道“不用,我可以自己回。”
“地上有水,会滑。”谢云舟道,“我不放心。”
也不知从哪日起他会有意无意说些“甜言蜜语”,起初江黎听了会蹙眉,后来倒没了感觉,他乐意讲便讲,左右她又不在意。
“谢将军要是不放心,那不如我送阿黎回去。”荀衍徐徐走了过来。
谢云舟看见荀衍脸色便暗了下来,随即道“不劳烦荀公子了。”
荀衍道“不烦,我乐意之至。”
他笑着对江黎说道“阿黎,我送你可好”
接着身子朝江黎倾去,对着她耳畔说道“不是想叫花鸡吗”
江黎促狭笑笑,点头道“有劳衍哥哥了。”
荀衍就这样当着谢云舟的面,把江黎带走了,谢七见状欲言又止,“主子。”
谢云舟笔挺站着,颀长身姿像极了山上的松柏,只是眉宇间的怒意有些瘆人。
“可有书信送来”他问道。
谢七道“有,主子请看。”
谢云舟接过,打开,看完后,撕碎,他手轻扬,碎片随风吹走。
信上写的是关于解药的事,谢云舟还是想为江黎寻到解药,这样她才能安虞。
但,至今一无所获。
他很不开心,且这种不开心在看到荀衍对江黎做什么时,加重了。
江黎眼睛痛,荀衍凑近,对着她眼眸轻轻吹拂,从谢云舟的角度看过去,两人好像亲在了一起。
他的心像是被一剑刺穿,痛到无法动弹,就那么直挺挺矗立在门口,少倾后,才发出压抑的声音。
“阿黎,你们在做什么”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