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5. 高畸变风险孤儿院·45 碎镜之二:封……

作品:《风雪待归人

    走出活动室, 安隅脚步一顿。

    孩子们包围了这栋小楼。昏沉的夜色下,孤儿院服在风中鼓动着连成片,在那些瘦得塌陷的脸上, 一双双空洞凸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第二层的畸种几乎已经被杀光了。

    队友们都已战至力竭。帕特和斯莱德坐在地上休息, 几朵蒲公英在边上吃力地漂浮着,风间脸色发白, 用眼神勉强操控着那些蒲公英。

    蒋枭连着质问了两遍那些孩子到底要干什么,都没得到回答。

    他失去耐心,转头回到队友身边。一株枝蔓拱破掌心生长而出, 绽出粉艳的罂粟花来,花瓣在风中蜷缩,很快便结出圆鼓的果实, 果实顶端迎风向外喷射出一颗颗黑色的罂粟籽。

    “别。”斯莱德立即现出狼爪,一掌将那些热情奔来的罂粟籽挥开了,说道“不用你,风间还能挺一挺。”

    蒋枭沉默片刻, 罂粟果实扭了个方向,对着帕特跃跃欲试。

    帕特竖手道“我宁愿有尊严地死去, 也不想拿精神力换命。”

    “懦夫。”

    蒋枭烦躁地收了掌中花。

    风间从仅剩的几颗蒲公英里分出两朵去帮他治疗身上的伤口,纳闷道“你怎么不治疗自己”

    蒋枭冷脸沉默了一会,“我精神稳定性差,做这个置换不划算。”

    “噗。”

    风间没忍住笑出了声,又在蒋枭的眼刀下立即憋了回去。

    蒋枭挥开那些蒲公英, “走了,去下一层。”

    他转身对那些小孩子道“你们要是只为了挡路,就别怪我粗鲁了。”

    小孩子们依旧不吭声,空洞的眼珠子盯得他背后发毛。他正欲摆出蛇尾吓吓这帮崽子, 余光里,一道身影从身边迅速擦过。

    “我来。”安隅说。

    安隅站在那群小孩子面前。

    他穿着53区低保服,和孤儿院服很像。在主城住过一阵子,但他身形依旧单薄,使得即便站在守序者这一头,也仿佛随时能一步迈入那群孤儿之中。

    安隅轻声道“主城不久前才发现孤儿院的时间停滞了。很抱歉,我们或许能让时间恢复流淌,但无法弥补你们被封存的这十年。”

    人群中寂静了许久,终于有一个怯怯的声音问道“那我们还能出去吗”

    安隅诚实道“最近几天与畸种有过血液接触的难说,其余人是可以的。”

    有人闻言松了口气,也有人哭。如今的世界形势反转得很快,刚入院时,人人都害怕畸变。后来出了事,最聪明勇敢的那些开始绞尽脑汁想变成畸种,而今秩序突然面临修复,那些人又将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人类如此被动,所有的灾厄都降临得毫无道理,就像随心所欲翻涌的巨浪,从不考虑那些努力在浪中生存的小船是否会因它的扭转而粉身碎骨。

    有人畏缩地问道“出去后会怎样,外面的世界还好吗”

    安隅认真想了一会,“不算很好,但我认识的人都还算有所期待。你们会被随机安排入饵城,饵城之间的贫富差距比较大,但即使分去了最穷的区域,也总有人能靠自己去更光明的地方。或者留下,上进的努力找点营生干,不上进的”

    他像是忽然走神了一会儿,回神后垂眸勾了勾唇,“就混一份低保粮,也许能碰到有趣的邻居,那样的日子也很好。”

    一个只有两三岁的小姑娘问,“低保粮是什么”

    安隅朝她努力扬起一个微笑,就像当年凌秋对他展露的第一个笑容一样,“是面包。不久前主城才刚下达了新的条例,对贫民窟的低保面包供应不再限量。只要是努力活着的人类,就会一直有面包吃。”

    “不限量”孩子堆里立刻涌起讨论,“那好像还不错。”

    “看来外面世界变化很大了,我入院前,低保面包是限量的。”

    “你吃过低保面包”

    “嗯,比压缩饼干好吃多了。”

    “真的啊”

    安隅回头,视线穿越昏暗的风雪,与身后那对黑眸对视。

    秦知律冲他微微颔首。

    新的低保面包不限量条例,是长官的手笔。

    经费由三方分摊,秦知律自己、黑塔、还有主城第一豪门靳家靳家现任家主靳旭炎,正是198层的炎长官。在当日53区的夜祷会上,秦知律在教堂的人群中看到了他,便去和他商量了这件事。

    这些都是后来葡萄告诉安隅的,秦知律自己却从未提起过,如今在53区新建的贫民窟中,低保户们早就过上了新的生活。

    小队来到了第二层与第三层之间的空气墙前。

    蒋枭掏出第二块碎镜片,“和你们会和之前,我尝试触碰了白镜,好像也能钻进去。但我还没来得及看到什么,就听到了终端的精神力报警,差点没挣出来。”

    他叹了口气,把碎镜片递给秦知律,“这东西对精神力冲击很大,抱歉,律,我无法替安隅分担”

    安隅视线落到他小臂那道深而崎岖的血沟上。

    他沉默地注视着那道伤,于是在众人眼前,血沟一点点填平,裂开的皮肤逐渐对齐。

    “谢谢您”蒋枭红瞳波动,“只是小伤,不必浪费”

    “我只是试一下能力。”安隅收回视线,扫到他身上另一处还在渗血的伤,皱了下眉。

    秦知律问道“没有进步”

    “嗯。”

    截止到目前为止,时间加速这项能力还只能用来加速伤口的恶化或痊愈,影响范围小到只能作用在一个伤口上,连想让蒋枭全身所有伤口同时加速痊愈都做不到。

    可婴儿时期,安隅曾让自己和另一个人完整地向前穿越了八年,与如今的表现天壤之别。

    秦知律掂了掂第二块碎镜片,镜片落回掌心之时,被安隅从空中抓走。

    秦知律注视着他,提醒道“一旦进去,10。”

    “我记得。”安隅将黑镜翻转过去,直面白镜,轻声道“但我好像没有其他选择。”

    他与镜中对视的刹那,听见秦知律在一旁轻嗤了一声,“小狼一样。”

    很多年前,凌秋也曾这样评价他。

    但凌秋评价的是他的吃相,长官似乎不是。

    安隅正怔忡间,手腕再次被捉住,白镜中闯入了长官的面庞。

    那双黑眸沉静如旧,“确实没有其他选择,但可以陪你一起进去看看。”

    他来不及做出反应,意识深处那层朦胧的嘈杂声忽然变得真切,无数时钟滴滴答答地转动,他猛地低下头,再一次看到了白荆的身体。

    2138年12月20日。

    白荆迎着风雪跑得要飞起来了。他从d区一直向外,穿过c区、b区,跑尽了孤儿院大半条对角线,直到终于冲入档案室。

    “是真的吗”他对着电脑前噼里啪啦写档案的收容员瞪大眼,“人呢人在哪人”

    话音猛地止住。

    他已经看到了,正低头站在档案架前那个小姑娘。

    白荆记事没多久时父母就分开了。

    乱世之中,贫贱夫妻并没有什么爱恨情仇,只是父亲总不听劝地去野外接活,好几次都在畸种袭击下侥幸逃生。母亲逐渐难以忍受那些惊吓,在一个难得的晴天选择了离开。

    事实证明母亲是对的,父亲没多久就在野外受了一道小伤,他隐瞒了伤口,结果就是将畸变基因带回饵城。被击毙时,他已经又感染了一户邻居,也导致白荆被塞入高风险畸变孤儿院。

    白荆严格意义上不算是孤儿,他还有个母亲,只是失去音讯多年,他以为母亲早就死了。

    因此当同事告诉他“有个新收容的小姑娘,基因测出来好像和你是同母异父,叫阿棘”,他头皮都炸了,一路狂奔到这里。

    “阿棘”他试探地叫那个小姑娘的名字。

    许久,小姑娘才怯怯地抬起头,白荆差点当场落泪。

    阿棘和妈妈长得很像,和他也几乎有着同一个轮廓,比他晚了整整七年出生。

    根据收容员的记录,他的母亲在半月前畸变死亡,阿棘成了他目前在世上唯一的血亲。

    哪怕只有一半血缘,但也是千真万确的妹妹。

    白荆试探地朝阿棘伸出手,“我是你之后的协管老师,别害怕,跟我走,好不好”

    档案员一边敲着键盘一边说道“还得带她去再做一次身体检查。”

    阿棘盯着白荆看了很久,低下头不说话。

    于是白荆亲自带她到体检仓,帮她把那些要贴在皮肤上的金属器械一个一个地捂热,在测试员勒令她脱掉衣服时,自然地背过了身。

    离开体检仓时,他放慢步速在她身边走着,一只冷冰冰的小手忽然钻进了他的掌心。

    “协管老师。”她怯生生地仰头看着他,“其实,你长得和我妈妈很像。”

    白荆愣了片刻,眼眶湿热地笑道“是很巧,我觉得我和你也长得很像。”

    “对啊。”小姑娘轻轻抠着他的掌心,“因为你和我妈妈像啊。”

    2138年12月25日晚上,白荆在去a区找陈念前,先看过阿棘的情况。

    当时阿棘什么事都没有,已经在睡巢里乖巧地睡着了。可就在白荆替陈念隐瞒后,失魂落魄地回到a区,想要看一眼妹妹的睡颜缓解焦虑时,他推开睡巢的门,却见阿棘已经昏迷。她眉头紧皱,四肢鼓动着瑰色的脓包,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体内冲破而出。仪器显示她的基因熵正在剧烈上蹿,精神力已经无可挽回地跌破安全值。

    脆弱的身体在基因融合的冲击下陷入沉睡,不知道会沉睡多久,但她迟早会醒来以一个失去人类意志的畸种身份醒来。

    孤儿院处理这一类情况的方式是注射一剂安乐死,让这些孩子在睡梦中死去。

    最起码,他们至死都不必直面自己畸变的丑陋。

    白荆走进了高权限药剂室。

    透过药柜后面的玻璃镜子,他注视着自己。不知是不是看得久了,恍惚间他竟觉得镜中有两个自己。

    其中一个还因悲伤而剧烈地喘息着,而另一个则仿佛镶嵌在镜子中,冲他微笑。

    他听见了微笑的那个心里的声音。

    “已经铸下大错,又何妨再入深渊。”

    “那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真正的亲人啊。”

    许久,白荆回过神,平静地从药柜中拿走了针剂。

    他拿走的是另一种针剂,会让注射者陷入深度睡眠那通常是为畸变后陷入昏迷,但精神力很稳定,有极大希望保住人类意志完成畸变的人准备的。

    注射这一针后,再将人封入低温环境,就能进入无期限的休眠状态,可以保留生命,也随时能被唤醒。

    虽然白荆永远不会唤醒她,但至少这样,他能永远地留住她。

    记忆的尽头,安隅出现在一片雪原上。

    孤儿院全部的建筑都淹没在暴风雪中,雪的厚度已经没过膝盖,天地之间皆是白茫,四面八方都摆满镜子,强烈的反光让他几乎睁不开眼。

    他半闭着眼跌跌撞撞地往这片空间的中心走去。

    不知穿越了多少风雪,他终于来到那座镜子打造的棺椁前。

    镜面上浮现出里面的景象阿棘安静地躺在碎冰之中,少女纤细的四肢上满是瑰色的鼓包,她闭着眼,面部看起来仍只是一个小女孩,脸色青白,让人心疼。

    安隅伸手想要触碰镜棺,然而还未碰到,意识深处嘈杂乍响,让他一瞬间脱离而出。

    时钟指针纷乱地走动,他猛地睁开眼。

    两道交错的终端警报盖过了脑海中的嘈杂,他一个激灵,彻底醒了过来。

    蒲公英和罂粟种子环绕周身,终端上的生命值才刚刚回升到40,比上次从记忆中醒来还要低。

    风间咬牙道“终于醒了上次你生命值才降到50,刚才直接到30了”

    安隅茫然了一会,顺着那些罂粟种子看向蒋枭另一道警报就来自蒋枭的口袋,那是提示精神力超速下降的警报声。

    蒋枭咬紧牙关,仍在竭力释放罂粟种子,直到秦知律抬手打断了他。

    “看来你的治疗系异能脱离不开交换的本质。原本是将治疗对象的精神力转化为生命,可角落的精神力不受侵染,这个能力就自动反噬到了你自己。”秦知律看着他终端上不断下降的数字,淡然道“他已经醒了,让风间慢慢治吧,你不必逞强。”

    蒋枭恨恨地收了手,眼眶猩红,不甘心地看着掌心的花朵。

    他曾以为拥有绝对意志的安隅注定是他这项能力的受益者,却没想到限制跑到了自己身上以他的精神稳定性,即使满状态治疗安隅,要想保证自己不失智,最多也只能为安隅拉回10左右的生命。

    安隅似乎捕捉到了一丝蒋枭的难过情绪,但他顾不上安慰。他紧张地盯着终端,一边默数着生命值上升,一边问道“长官,您还好吗”

    “还可以。”秦知律说,“比你早醒几秒钟而已。我的精神力和生命值都在里面下降了5。”

    “5”安隅猛地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长官。

    仅剩的一点情商让他没有质问出那句“凭什么”。

    秦知律思忖着回忆道“我在里面看到了白荆和妹妹阿棘的过往。我代入了阿棘的视角,小姑娘在畸变发生后就失去了意识,我也因此陷入浑噩,只是在浑噩中依稀感到很绝望,后来又觉得很冷,干脆提前出来了。”

    “”

    能不冷吗,被和一堆冰块一起塞进了镜子棺材,又埋进雪原里。

    安隅用异能稍微加快了自己的痊愈速度,看到数字回升到超过60后,风间松下一口气,分出了一些蒲公英去治疗秦知律。

    所有人都在屏息等着结果,想看他们的生命上限各自损失了多少。

    安隅上一次已经丢失10,如果这次也一样,那最多只能加到80。

    不过这次有长官和他一起进去,也许情况会好一些。

    他紧张地看着数字跳动,两位数从60缓缓上升到65、6669、7071、71

    风间天宇震撼地停手,蒲公英种子从安隅身上撤去。

    “好像到头了”风间天宇脸色惨白,“怎么会这样,这次一下子就封存了19”

    安隅有些焦虑地拿起终端,试图仔细看看是不是显示有误。

    身边秦知律却忽然低沉地“嗯”了一声。

    他回过头,却见长官的终端数字也停止了跳动。

    数字停留在99。

    秦知律只被封存了1。

    “看来”斯莱德挑眉道“第二个碎镜片的目标是封存20生命值,从进入守护之镜的人里随机切片。有人被切了一大片,就有人只被切一丁点。”

    秦知律挑眉,“看来我就是那个一丁点。”

    安隅“”

    很不幸,他是那个一大片。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  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