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9. 069 正文完。

作品:《三分热恋

    和谢承礼约定的时间是在上午十点。

    一大早出去晨练的尤父便回来了, 语气颇有些惊叹“咱小区什么时候多了辆豪车,也没听谁家发财啊。”

    尤母正将早点端到桌上,没好气地说“谁发财还要告诉你啊”

    尤枝安静地吃着自己的早餐, 看了眼时间, 也才七点多, 并没将尤父的话放在心上。

    快到约定时间时, 尤母要尤枝去隔壁楼的阿姨家送些东西,尤枝不到九点四十便下了楼。

    让她没想到的是,谢承礼的车就停在楼下,在昏暗的天色里, 那辆漆亮的跑车显得格外惊艳。

    而谢承礼正安静地靠着主驾的车门, 指尖夹着一支烟,神色苍白,眼底带着倦色, 仿佛一晚没睡。

    尤枝莫名想起尤父的话, 忍不住皱了皱眉,他一早就来了

    见到她, 谢承礼也明显愣了愣, 随后若无其事地将烟熄灭在垃圾桶上, 走上前扯起一抹笑“怎么这么早”

    尤枝看着他的神情,顿了下, 带着些歉意地问“你很早就来了”

    谢承礼唇角的笑微凝, 昨晚回去后,他一直没有入睡,闭上眼便是尤枝面无表情地对他说“分手”的梦境。

    到了后半夜,索性便开着车来了这里,仿佛只有看见那扇住着她的窗口, 心才能勉强安定下来。

    可看着尤枝神情中的诧异与抱歉,他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很早。”说着,垂眸看向她手中提的东西。

    尤枝回过神来,晃了晃手中的东西“我先把这个给隔壁楼阿姨送去。”

    谢承礼扯起笑,点了点头。

    尤枝很快将东西送完,谢承礼载着她朝西城的方向驶去。

    一路上谢承礼的话很少,脸色煞白,近乎透明,下颌的线条越发明显了。

    尤枝没有问他带自己去哪儿,他也没有主动提及。

    只是当车驶向一条人烟稀少的马路时,尤枝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车最终停在熟悉的废弃工厂前,锈迹斑斑的工厂大门紧闭着,在阴沉的天色下,透着些日薄西山的荒凉感。

    谢承礼率先下车,像是中世纪油画里的贵族公子一样,绅士地走上前为她打开车门。

    尤枝看了他一眼,走下车。

    沉静了两秒钟后,尤枝的手被人轻轻地、小心翼翼地牵住,力气很小,她稍稍用力就能挣脱。

    尤枝指尖微动,似乎感觉到牵着自己的那只手在紧绷着,她顿了顿,最终没有挣开。

    谢承礼交给她一把钥匙,笑了起来“节目成功收官的礼物。”

    尤枝怔住,恍惚里好像回到小时候,每一次考了高分,爷爷总会带着她来到这里,嘴里说着“枝枝下次考得好,爷爷还带枝枝来”,可即便她下次考得没那么理想,爷爷还是会带她来。

    尤枝抿了抿唇,用钥匙打开锈迹斑斑的大门,没有外力束缚,门吱吱呀呀地开了。

    本以为看见的是废弃工厂的荒芜,可当尤枝看见里面的场景时,还是愣住了。

    里面的一切好像回到了她小时候,原本荒废的场地,变成了超小型的移动式乐园,上面还有灯串在忽闪忽闪地闪烁着。

    如今是白天,灯并不明显。

    “原本打算前天晚上带你来的,”谢承礼牵着她走到微微摇晃的秋千前,“不过现在也很好。”

    只要能和她来,就很好。

    前天晚上。

    尤枝睫毛微颤,那天,她刚从许冰那里得知“真相”,和他一晚上都没说几句话。

    她没想到,除了房间里的那些布置之外,他还准备了这些。

    小时候总有人和她抢的乐园,如今只有她一个人,只属于她自己。

    秋千,转椅,跷跷板,旋转木马,碰碰车

    这些就好像凭空变出来的一样。

    尤枝觉得自己好像处在一场虚幻而美妙的梦境中。

    坐在小型的旋转木马上,听着年代感十足的致爱丽丝,谢承礼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尤枝抬头的瞬间,谢承礼俯身朝她吻了下来,唇与唇的碰触,夹杂着阴天的凉意,两个人却仿佛同时颤栗了下。

    这场亲吻直到旋转木马停下才停止。

    尤枝听见了重叠的心跳声,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谢承礼的。

    从旋转木马上下来,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一只流浪狗,灰色的小狗还戴着脏兮兮已经磨损的只剩一条线的项圈,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们。

    尤枝不由蹲下,试探着抚摸了下小狗的脑袋。

    小狗最初仍谨慎着,一会儿后便松懈下来,趴在尤枝脚边转了个圈,随后又抖了抖身子跑向谢承礼。

    尤枝微诧,刚要走上前,便看见谢承礼出神地看着流浪狗发呆,良久,他蹲下来,僵硬地触碰了下流浪狗的脑袋。

    小狗歪头看了眼谢承礼,伸着脑袋就要再次探到他的手掌下。

    谢承礼猛地站起身,看见尤枝盯着流浪狗的目光后,沉默了两秒钟,哑声道“我会让人将它接回去。”

    尤枝眸光移动,继而想到什么,看向他“你不是不喜欢狗”

    他记得一次聚会,程意提及过长辈家的一条边牧格外聪明,谢承礼当时只冷嗤了一声“麻烦”。

    谢承礼顿了顿,哑声说“只是觉得有点像。”

    尤枝不解“像什么”

    谢承礼下颌微紧,喉结滚动了下。

    像他。

    因为他也要和这条流浪狗一样,被“主人”抛弃了。

    可他抿紧了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轻声唤她“尤枝。”

    尤枝应了一声。

    “如果一个人,为了得到便不择手段,是不是就没有获得幸福的权利了”谢承礼轻声呢喃。

    尤枝仍蹲在地上,听着头顶传来的声音,逗弄小狗的手一僵。

    “如果一个人,明知道女孩喜欢自己,却还是置身事外地看着她在感情里挣扎,直到她离开才发现是自己离不开她,”谢承礼继续说,“是不是很可笑”

    “在开车撞人后,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却是窃喜,因为可以利用受伤的身体,得到心爱的人的可怜与关注,是不是很卑鄙”

    “这个人,用道德绑架的方式,逼着心爱的人和自己在一起,是不是也挺为人不齿的”

    “甚至明明知道对方有了男朋友,却还是用手段将她的男朋友调派外地出差,只为了让他们不见面,用亲人的身体健康威胁他们分手,也很不堪吧”

    谢承礼的声音很轻,就像是被审判的囚犯,在死气沉沉地诉说着自己的“罪行”。

    他将过去的自己,解剖开来,呈放在她的面前。

    可是,他却不敢说出“要她原谅”的话,以及发下“再没有下次”的誓言。

    他很清楚,回到当年,过去的那个他还是会走上这条道路。

    他太自负了,那时的他高高在上,自以为是,从不会想到,这样的自己有一天会甘愿对着一个人低下头颅,卑微地站在她的面前,只想奢求她给他的幸福。

    可是,好像真的只是奢求而已。

    尤枝的手缓缓从小狗身上挪开,蹲在地上沉默了很久。

    她站起身,抬眸看向谢承礼“那个人不是不想说吗为什么现在又说了”

    谢承礼望着她,良久抬手轻轻地蹭了下她的眼睛“别哭,尤枝。”

    尤枝看向他指尖接住的泪珠,愣在原地。

    这一刻,她突然发现,原来她潜意识中其实一直在等着他的主动坦白,等着他坦诚地面对自己。

    至于原因,答案呼之欲出,却让她心乱如麻。

    她需要好好地理清楚,然后再面对他。

    尤枝抿唇,轻声说“我想回家了。”

    谢承礼的手僵在半空,几秒钟后,他静默地将手收了回去“好,”他弯起一抹笑,“我送你回去。”

    回去的路上依旧格外安静,车停在尤枝家楼下时,刚好下午三点。

    尤枝解开安全带,下车的瞬间,谢承礼叫住了她“尤枝。”

    尤枝身影一顿,转头看向他。

    谢承礼弯唇笑了起来,他望着她,从眉眼到鼻尖到唇角,最后落在她的眼眸,像是将她刻进心底。

    他的喉结动了下,似乎有许多的话想说,可最终都被他咽了回去,只笑着说“这两天秦市可能会降温,记得多加衣服。”

    尤枝怔了下,点点头,转身的瞬间,她好像看见他的眼圈红了。

    只是一刹那,快得像是幻觉。

    谢承礼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唇角的笑逐渐消失,眼神也开始变得迷茫。

    他拿出烟来,点燃的一瞬间才发现自己的手在细微地颤抖,火星不经意地迸溅开,他克制着吸了一口,后座的纸箱里传来流浪狗的呜咽声。

    谢承礼的手僵住,从后视镜里看着后座探出头来的流浪狗,它脖颈摇摇欲坠的项圈,就在刚刚彻底断开了。

    “你也被主人抛弃了。”谢承礼呢喃一声。

    流浪狗听不懂他的话,又小声地呜咽着。

    谢承礼将烟熄灭在一旁的烟灰盒中,神情死寂地驾车离开了这里。

    下午三点半,阴沉了一整天的天气终于下起雨来,起初只是毛毛细雨,到后来雨势渐大,整座城市仿佛都笼罩在一片烟雨朦胧中。

    谢承礼回到了苏颂的别墅,苏颂已经出去了,别墅只有一个保洁人员。

    他将狗交给保洁人员后,去了当初自己养病的卧室,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仿佛看见当初自己倒在地上,而那个还是小女孩的尤枝惶恐又担忧地看着他的模样。

    那时,她离开时的耳朵都是通红的。

    谢承礼弯了弯唇,又回到了客厅。

    一旁的花瓶里插着的早就不是向日葵了,旁厅里也空荡荡的。

    他却在恍惚中看见一个人认真做着试卷的小尤枝,随后她像是想起什么,在草稿上画着关于他的简笔画。

    然而只是眨眼的工夫,一切都消失了。

    谢承礼紧抿着唇,拿起伞走了出去。

    他去了附近尤枝曾经复读的私立学校,将他们曾经走过的道路,重新走了一遍又一遍

    仿佛回到了当年,仿佛她仍躲在他的伞下。

    最后,他来到了海边。

    看着阴云下不断翻涌的海浪,谢承礼如同受到蛊惑一样,一步一步地沿着海滩,朝暗沉的海水走去。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大吼“你要做什么”

    谢承礼的脚步停顿下来,茫然地转头。

    别墅区的安保人员穿着雨衣,看着穿着黑色西装、撑着黑色雨伞的英俊男人,语气变了调“站在那儿不准动。”

    谢承礼猛地清醒过来,低头看着已经翻涌到脚边的海浪怔忡出神。

    他只是离开了尤枝,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了。

    好像整颗心都被掏空了一样。

    “你想想你的亲人,爱人,朋友,是不是想让他们不安生”安保人员苦口婆心地劝着。

    谢承礼听着对方的话,是啊,他不能让尤枝愧疚。

    余光瞥见手腕的平安绳,谢承礼原本死寂地眸光动了下,转身离去

    尤枝坐在卧室的书桌前,愣愣地看着窗户上如注的雨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神不宁。

    直到尤母敲了敲房门叫她吃晚饭,尤枝才回过神来。

    下雨的缘故,天黑得早,也比之前凉了些。

    吃完晚饭,尤枝陪着尤父尤母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电视便回房休息了。

    她做了一个梦,又梦见了当年在海滩上看见那个还是少年的谢承礼,看着他身披着满身估计站在那里。

    可这一次,他却义无反顾地朝着海水走去。

    尤枝喘息着醒来,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外面的天还暗着,还不到五点,雨仍在淅淅沥沥地下。

    尤枝走到洗手间,想要将满身的汗洗去,却在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的时愣住。

    镜子里的她,眼圈通红,眼角还带着泪。

    尤枝洗完澡,整个人非但不觉得清爽,那股不安反而越发浓重,压得她心中沉沉闷闷的。

    索性公司那边临时有篇文章需要临时调整,她忙碌起来,一上午就过去了。

    尤枝拿起手机,从昨天和谢承礼分开到现在,手机始终静悄悄的。

    吃完午饭,尤父尤母在客厅聊着天,时不时告诫尤文远几句,要他在大学里好好学习,在海城有事可以找他姐。

    尤枝听得并不真切,意识恍恍惚惚的。

    不知多久,尤母突然再次说到了小姨闺蜜的那个女儿“没想到那个大款竟然真的为了那女孩和家里闹起来了,我听说都追到这边来了。”

    尤父诧异“真的假的”

    “我还能骗你,大家都听说了,好像那大款还拿着礼物登门了,”尤母感叹,“当初多少人不看好他们,还说风凉话,没想到这大款还有点良心。”

    尤父“你不也不看好他们”

    尤母轻哼“我现在也不看好,有钱怎么了有钱就好啊万一以后把女孩拿捏住了,全家都得低人一等,尤枝以后就找个门当户对的就行”

    余下的话尤枝有些听不清了,愣愣走神。

    手机响了一声,尤枝瞳仁微亮,拿过手机时神情微滞,林倩发来的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她在电视台总部表彰大会那天上台领奖的画面。

    很快林倩又来了一条消息尤枝快看,你在发光诶

    尤枝微怔,目光重新落在那张照片上,也许是灯光的缘故,也许是她身上的雪白衬衫反光,照片里的她整个人身上像是蒙着一层雾气,手中的奖杯熠熠生辉。

    看了好一会儿,尤枝弯了弯唇笑了起来。

    她突然觉得,她其实也很好。

    却在这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就连客厅的尤父尤母都朝她看了过来。

    尤枝看着屏幕上的“程意”二字,不解地点了接听,对方的声音几乎立刻传来“尤枝,你有没有承礼的消息”

    尤枝手一紧“怎么”

    “今天原本有一场跨国会议,但助理联系不到他人,就找到了我,结果从昨晚到现在,他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尤枝紧皱眉心,昨晚的梦突然就涌现出来,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呼吸都艰难起来,好一会儿才问“苏老师那边呢”

    “苏颂”程意来不及问尤枝和苏颂的关系,“已经打过电话了,承礼也没回那里。”

    尤枝只觉得自己指尖的温度顷刻间抽离,昨天谢承礼的反常再次涌入脑海。

    他突然说要自己给他一天的时间,就像当初她离开锦市前,要他陪她补过生日的那天一样;

    还有那些剖析自己的坦白,分开时那恨不得将她永远记住的目光,车内弥漫的烟草味,彻夜未眠的疲倦神色

    尤枝紧攥着冰凉的指尖,站起身朝外走“我现在出去找找看。”

    拿了尤父的车钥匙,尤枝疾步朝外走,却在下楼的瞬间脚步一顿,一辆轿车刚好停下。

    苏颂眉头紧皱地下车,手里拿着一份档案袋。

    “苏老师。”尤枝看着来人。

    苏颂扯了扯唇角“承礼不在我那边。”

    尤枝点点头“我知道了。”

    “不过他应该会没事的。”苏颂看着眼前女孩眉眼藏匿的焦灼,突然觉得也许她想错了。

    谢承礼不是谢寅。

    他如果出事,眼前的女孩大概会愧疚一生,他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苏颂将档案袋递给尤枝。

    尤枝不解地看了眼档案袋,又看向苏颂“这是”

    “谢承礼的一些事,”苏颂笑了下,“他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想通了他父亲十六年才想通的事情。”

    得有多爱啊。

    后一句话,苏颂没有说。

    尤枝接过档案袋,迟疑片刻打开。

    里面的文件不多,只有几页纸。

    谢承礼的出生。

    谢承礼的毕业典礼。

    那起车祸的细节。

    他养病的那几年。

    尤枝安静地看着,越看脸色越发苍白,过了很久,她将文件重新收好,眼睛通红,神情却逐渐坚定“谢谢您,苏老师,但我要先走了。”

    “去哪儿”

    “去找他。”

    她想,她已经知道他在哪儿了。

    秦市这几天一直在下雨,景区几乎没有什么人。

    佛光寺内格外寂静。

    西装革履的男人祈拜在佛像前,背影颀长而瘦削,沉默且虔诚。

    如精雕细琢的脸颊苍白如纸,双眸紧闭。

    寺里的师父看着他的背影,许久叹了一口气。

    谢承礼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祈了多久,他只是忍不住在想,当年尤枝为他祈求平安的时候,原来是这样的心情。

    他也终于明白了,那时的她有多爱他。

    可是,他搞砸了一切。

    从小到大,他很少做出错误的决定,可偏偏在他一生最重要的事情、最珍贵的人上,频频失误,然后万劫不复。

    不知多久,寺里的住持走了出来“谢先生,您的平安绳。”

    谢承礼的睫毛动了下,最后在心里许了愿望,睁开双眼,眼珠隐隐透着红。

    他站起身,下秒却剧烈踉跄了下,膝盖泛起密密麻麻的疼,而后又像完全失去知觉一样冰冷,不知道多久才终于缓和了些,接过了平安绳。

    断在第五年的平安结,在这一年,以他的名义,为她重新续上了。

    谢承礼摩挲着第六个平安结,将它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哑声说“谢谢。”

    从佛光寺出来,天已经黑了,雨已经小了很多,飘着稀疏的雨丝,夜风一吹,果然泛着凉意。

    尤枝应该有加衣服。

    谢承礼静静地想。

    可当走过佛光寺前的拱桥,看见只穿着单薄的雪纺衫、撑着雨伞朝这边跑来的人影时,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尤枝。

    她已经慢了下来,目光紧盯着他,一步一步地朝这边走着。

    风声好像小了,谢承礼连雨丝都感觉不到,目之所及只有不远处的她。

    直到他走下拱桥,她也走到了他的面前,呼吸急促。

    “尤枝”谢承礼呢喃着唤她,却不敢抬手碰触,唯恐只是一场幻觉。

    尤枝死死抿着唇,下秒蓦地将雨伞扔到一旁,走上前,用力地、大大地抱住了他。

    谢承礼的身躯一僵,不敢置信地感受着怀中的纤细身影,好一会儿他哑声唤他“尤枝。”

    尤枝的声音闷闷的“嗯。”

    谢承礼的声音很轻,甚至小心翼翼地提醒“我是谢承礼,”他说,“那个卑鄙不堪的”

    “谢承礼,”尤枝打断了他,从他怀中抬起头来,“你要分手吗”她问。

    谢承礼的眼神有片刻的慌乱,即便是昨天分开,他也没有提到这两个字。

    他想,他总能欺骗自己,在他的记忆里,他们始终都是情侣。

    “你只有一次机会,分,还是不分。”尤枝凶狠地盯着他的眼睛,难得强硬地问。

    谢承礼的唇动了动,他知道,他应该让她自由地选择,可是他说不出那个字来。

    “谢承礼”

    尤枝还要说什么,谢承礼捧着她的双颊,俯身重重吻了下来,唇瓣碰触着,声音也模糊不清。

    他仍旧选择了自私的答案“不分。”

    尤枝紧绷的情绪骤然放松下来,揽着他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谢承礼的唇微顿,下刻越发热烈地回吻着。

    橘黄色的路灯下,雨丝淅淅沥沥地飘着,一对男女彼此相拥,仿佛两个灵魂在交缠。

    也许几分钟,也许很久很久,二人逐渐分开。

    谢承礼紧紧拥抱着尤枝,下颌落在她的肩头,声音嘶哑“我给过你机会的,尤枝。”

    可是她选择回到他身边。

    那么以后,他再也不会放手了。

    尤枝抱着他,感觉到自己的后颈有温热的液体滴落。

    她愣了愣,再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抱紧了他。

    不知多久,雨渐渐停了。

    尤枝松开谢承礼,拉起他的手腕,果然在那条平安绳上,看到一个崭新的平安结。

    “你许了什么愿”尤枝低声问。

    谢承礼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愿尤枝,一生幸福喜乐。”

    “还有呢”

    “愿我能每天看见你。”

    “你不是要放开我了,怎么看见我”

    谢承礼这一次没有开口。

    他改变不了骨子里的卑鄙,每天见到她这样简单的愿望,对他这样的人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我想看见你。”最终,他这样说。

    “如果我今天没有来找你呢,你要去哪儿”

    抱着她的手轻颤了下,谢承礼低声说“回到海城的三居室,和不在场的你一起度过余生。”

    尤枝怔住,抬头看着他,踮起脚尖,拉下他的后颈,轻轻地吻上了他泛红的眼睛。

    谢承礼的眼睑颤抖着,许久闭上双眼,弯下腰身,乖乖地让她更轻松地亲到。

    他以为今天会像当年的那场毕业典礼一样,等着永远不会到来的人。

    可是不一样。

    他等到了她。

    回去的景区广场上,一盏盏路灯泛着晕黄色的光。

    地面却积满了漫过脚面的水。

    谢承礼走到尤枝身前,屈膝弯腰。

    尤枝不解“怎么”问完才察觉到谢承礼是要背她。

    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摇摇头“我自己走也可以”

    谢承礼顿了下,转头看着她“尤枝,我是你男朋友。”他说得格外认真。

    尤枝愣了愣,良久抿了下唇,趴在他的背上。

    谢承礼唇角微弯背起她,皮鞋踩进水中,漾起层层叠叠的水花。

    尤枝想起什么“过了广场,你就把我放下来吧。”

    谢承礼轻声说“我想背着你。”

    那让他觉得,他对她而言不是没用的,她需要他。

    “你的膝盖”

    “不痛了。”

    “可停车场离这里很远。”

    “没关系,”谢承礼弯了弯唇,声音在夜色里格外温柔,“我们慢慢地走,总会到的。”

    尤枝靠在他的背上,转头看着他精致的眉眼,再一次听见了那两道重叠的心跳声。

    怦,怦,怦

    人会永远喜欢十八岁那年夏天喜欢的那个少年吗

    尤枝想,她是这样的。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