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5. 第 35 章 “是我主动的。”……

作品:《你就这样喜欢我

    少年话音低低淡淡的, 还带着点儿没掩饰的笑意。

    贺知野没用语气助词,问的不是“那我抱你, 好吗”, 也不是可供选择性的“要不要抱你”。

    岑枳是听不太出语调的,但就是觉得,贺知野刚刚那四个字说的是陈述句。

    于是眨巴了两下眼睛, 慢吞吞道“那也行吧。”总比她坐这儿听人吵架好。

    贺知野扬了扬眉,好气又好笑。

    小姑娘听着还挺勉强。

    掌心握住她肩, 胳膊抄上她膝弯,贺知野打横把人抱起来。岑枳右胳膊正好环住他后脖颈, 左手腕还有点儿拧着的感觉, 松垮垮地搁在自己绿油油的肚子上,没敢用力勾上去。

    围观群众张了张嘴“”

    有种“明明知道你在茶,还是明目张胆配合你”的宠溺感是怎么回事

    这还是那个传说中狠起来连女人都打的一中大佬

    下一秒, 大家又觉得自己刚那个念头是错觉。

    大佬笑了吗没有啊

    明明压着一双冷淡漠然的眼睛啊明明就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啊

    除非他从站起来的那一秒钟就能变脸

    贺知野轮廓生得凌锐,气质又淡漠寡薄, 还是那种狭长微挑的凤眼, 不说话不笑也不看你的时候,真的很能让人体验到“在座各位都是辣鸡”的感觉。

    所以围观群众看到这一幕,脑电波共通似的,唰唰主动站到两边, 给俩人让出一条道儿。

    阅文无数的党夏, 一早觉得这两个人很有苗头,这会儿用力握住剪刀, 嗑得津津有味,挺胸抬头大声道“枳枳赶紧去医务室看看,你衣服我待会儿帮你送来”

    人偶服宽松, 岑枳艰难探出脑袋跟她道谢。

    俩人消失在门口,党夏跑去置物柜拿岑枳的衣服,几个跳舞的女生对简芷珊说“麻烦你挪一挪吧简公主,我们要换衣服上台了。”

    一帮人出了门,党夏一溜烟跑了,但不是医务室的方向。

    简芷珊站在几人簇拥的中心,抬手捏了下自己左肩。

    刚刚贺知野进来的时候,无差别地把他们这些人拨开。

    他校服外套粗糙的料子蹭过她肩上皮肤,肩骨那一块被他撞得生疼。

    简芷珊垂了垂眼睛,更用力捏了下肩。

    大礼堂后台有两个门,贺知野熟门熟路,拐到不用经过观众席的那一个。

    出了礼堂,周遭嘈杂低噪的声音都降下来。

    临近立冬的傍晚,昼短夜长,浓橙色的夕晖只在天际那一道最为明亮。

    岑枳缩在软壳子似的人偶服里,抬了抬眼。

    贺知野优越的下颌线条近在咫尺。

    岑枳眨了眨眼,下意识往下缩了下。

    少年清晰的心跳又隔着衣料,带着温热的体温蹭过她耳廓。

    “”

    岑枳突然有些不自在起来。

    这种不自在的感觉,和她接触陌生人时礼节性肢体碰触的不自在,又不太一样。

    她也不是没被男生抱过如果沈彦算男生的话。

    为什么会产生这种,不在她认知范围里的不自在感,岑枳暂时想不通。

    “膝盖不疼了”贺知野突然闲凉问她。

    岑枳一顿。

    眨巴眨巴眼睛抬睫,这个角度,正好看见他锋利的喉结微微动了下。

    像是在向她解释为什么会有这种疑问,贺知野说“我看你挺精神,力气挺大。”

    “”

    岑枳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停调整姿势的过程中,膝盖屡次顶到贺知野的臂弯,甚至肋骨。

    “也就一点点疼了,”岑枳莫名心虚,声音小小的,显得很刻意,“要不,你放我下来,自己走”

    贺知野失笑,无奈轻吁了下,低声道“行了,别乱动。”

    医务室就在大操场和体育馆中间,独栋的一幢两层小楼。

    这个点,两位校医换班吃饭的时间。

    运动会明天才开始,医务室此刻明显生意一般。

    俩人进去的时候,里面没人。一楼侧边几张单人床都空着。

    贺知野把岑枳放到靠墙的一张小床上。

    岑枳勾着他后脖颈坐上床沿,小声说“校医老师好像不在。”

    贺知野“嗯”了声,侧身拉上小床白色的围帘,俯身蹲到她面前,一手捏住她球鞋后跟“脚踝痛吗”

    整个扑上地砖的过程,脚踝没有扭到也没磕碰。

    岑枳摇摇头“脚踝没事。”

    贺知野垂眼,开始卷她人偶服右边的裤脚。

    看见她袜子侧面顶着的棉立体小猫头装饰,还不经意地扫了眼。并且觉得好笑似的,鼻腔里很淡地一声气音。

    岑枳一顿,突然有点儿走神。

    她去简家主宅,见过简芷珊两次。

    和简于佑的咄咄逼人相比,她们没有任何交流。

    在学校遇见的第一回,是在小超市,简芷珊显然也没有和她“相认”的想法。

    岑枳倒是无所谓,她和简清晖一家的关系本来就尴尬,没有交集就是就好的关系。

    可贺知野刚刚瞥她立体小猫头的那一下,仿佛让她本来并没有留心,坐在地上仰脸看见的,那条小礼服精致耀眼的流苏裙摆,在她眼前晃了晃。

    岑枳低头,看着自己绿油油的一身。

    “漂亮”和“不需要改变”,换作以前二选一,她肯定更倾向于后者。

    但此刻,岑枳也不知道为什么,后知后觉地,就是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在意”的情绪。

    甚至开始联想,她从前陪着戚舟看的那些偶像剧里,女孩子被公主抱的时候,不是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就是穿着精致的高跟鞋才崴了脚。

    只有她。

    只有她穿得像团苔藓,靠着平底球鞋摔了一跤

    “想什么呢”贺知野好笑地看她发呆。

    看来是真不严重,半点儿没在担心自己的。

    岑枳回神,眨巴眨巴眼睛,嘴唇刚动了下,就看见贺知野垂下了眼睫毛,再抬眼的时候,唇角绷得平直。

    “不舒服就说,疼就哼唧,难受就哭。”贺知野对她说,“没人需要你忍耐做英雄。”

    贺知野声音本就偏低沉,这会儿又夹杂了她辨不明的情绪,荡进她耳朵里,岑枳怔了下。

    目光落低,就看见她被卷起裤脚的膝盖,红红一片,还有点儿轻微的浮肿。

    “你到底有没有点儿轻重”贺知野都不知道自己是气的还是躁的,语气不自觉重起来,“跟个小孩儿似的,高烧39度还能在外面疯玩儿是吧”

    “”岑枳差点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但看见贺知野绷直的唇角,那话还是很自觉地咽了回去。

    “你”岑枳撑在床沿儿上的手指头抠了下床单,又着急,又无端有些心虚,“你别担心,我就是就是不怎么怕疼。”

    小腿下意识往后缩了下,岑枳小声,“而已。”

    贺知野“”

    还特意加个“而已”。

    小姑娘平时说话,断句就有些奇怪。这会儿说得凌乱又断续,也不知道是被他凶得害怕,还是以往的习惯。

    贺知野盯了她两秒,无奈地又想叹气,认命似的捏着她脚踝,又看了眼她有点儿红肿的膝盖,往上稍抬了下“这样动的时候,疼吗”

    岑枳摇头小声“不疼的。”

    小姑娘的表情看上去,的确不像疼的样子,贺知野看了她一眼,开始卷她另一条裤腿。

    “我是自己摔的。”岑枳见他脸色不好,语气也寡淡得像压着什么情绪,怕他和戚舟沈彦一样要帮她出头,赶紧解释,“就是,这衣服不太好平衡,跨椅子的时候,被绊倒了。”

    小姑娘说到最后,越说越小声,甚至还有点儿小小郁闷,和自己赌气似的成分。

    贺知野都不知道该好笑还是该心疼。见她左膝盖的确没事,放下她裤脚,又检查了下她说拧到的手腕,起身,说了声“等会儿”,掀开帘子侧身出去。

    岑枳盯着白茫茫的帘子,眨巴了一下眼睛。

    帘子外的脚步声去而复返,贺知野手里拿了两块板砖儿似的纱布。

    岑枳下意识往后微仰。

    “”贺知野无语地看着她,“我还能打你”

    岑枳努力抿住唇,摇头,忍了忍笑意。

    贺知野把其中一块递给她“敷手腕儿,自己来。”

    “哦哦。”岑枳赶紧接过来。

    一掌心凉意。原来是裹了纱布的冰袋,隔了水汽。

    贺知野没再说话,很自然地蹲了下去。

    岑枳用冰袋贴住自己手腕儿,看向矮身在她面前,拿冰袋小心替她虚覆在膝盖上的贺知野。

    校医室里灯光明白,周遭一圈白帘子,又像反光板一样,给贺知野皮肤打了层滤镜似的。

    显得他皮肤又透又好。

    岑枳下意识咽了一口,小腿也跟着动了下。

    贺知野“啧”了声,指节固定了下她小腿,无奈道“能不能老实一会儿。”

    冰袋凉意和他指尖温热混杂。

    那种不知道是不自在,还是糅合了什么她没学习过,也描述不好的情绪,又蔓了上来。

    岑枳胡乱“唔”了声。

    贺知野看了她一眼。小姑娘脸颊微鼓,垂着眼睫毛,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被他凶得委屈。

    “再坚持一下,”贺知野说,“七八分钟。”

    少年语气突然放软下来,岑枳愣了下。

    或许是手腕上冰袋凉意刺激得她思维越发跳跃发散了些。

    她又突然冒出个疑问,挺想问问贺知野的。

    可又觉得直接那么问,显得十分突兀。

    是时候运用一下“说话要适当婉转”这个技能了

    于是先切了个正常的话题“你刚刚,怎么会去后台啊”

    “别人家同桌都回去了,”贺知野抬睫看她,慢条斯理道,“就我小同桌,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岑枳眨巴眨巴眼睛。

    她同桌这是,在委屈的意思

    幼儿园放学,别人家的小朋友都有家长来接,就她同桌,孤零零的一个人,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岑枳撇开这点奇奇怪怪的联想,难得有些扭捏,努力措词,小声问他“同桌呀,你有没有觉得,今天文艺汇演的其它节目,很好看”

    贺知野莫名其妙“嗯”

    岑枳微张了下嘴。

    怎么觉得贺知野,也不是很懂“婉转”的精髓呢。

    岑枳舔了舔唇,干脆问他“你觉不觉得今天、今天表演其它节目的同学,小裙子,很漂亮。还会很多”

    “你拿自己,”贺知野突然出声打断她,唇角若有似无的弧度一点一点平下去,睫毛撩起,直勾勾地看着她,问“和别人比”

    岑枳话音一顿,微微愣住。

    莫名觉得这台词,异常熟悉。脑袋里自动浮现出早期陪戚舟看过的狗血偶像剧。

    但这句话,似乎通常是作为热爱搞事,以此推动剧情的女配经典台词

    “我哪里比不上她”

    如今这台词换了种相反的提问方式,被贺知野抢了去,还是以这种平静淡沉的语气质问出,那意思仿佛就充满了

    你优秀得拿自己和任何人比,都是在犯错。

    岑枳“”好神奇。

    贺知野压根没问,要表演的到底是谁。

    也不关心同学还熟练掌握了多少才艺。

    甚至“同学”在他那儿,笼统地都成了“别人”。

    “哦。”岑枳乖乖点了点头。

    “哦”完,似乎还有点儿不够尽兴,仿佛光一个“哦”,还不足以平复她此刻的心情。

    岑枳吃了口空气似的鼓着腮帮子,抿住唇角不自觉的笑意,摇了摇脑袋,表示自己不比。

    对于那几个女孩子的“青梅竹马”论,岑枳也没再多问。

    毕竟贺知野不是脸盲,按他的身高站在人堆里,俯瞰下去,哪个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可似乎,俩人并不像熟人。

    这么久相处下来,岑枳发现贺知野是挺独的,但也不是那种看见了熟人装不认识的性格。

    这种“误会”大概就和那位“渺渺姐”认为的一样她和简星疏是“前任”关系。

    属于当事人听了都大呼离谱的程度

    小姑娘莫名其妙地晃着脑袋乐完,又沉思似的低头盯着他发呆。

    腮帮子还微微鼓着。

    贺知野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可能是没搭在冰袋上的手指头突然有点儿痒。

    也可能是想验证一下实践出真知这句话。

    “真不怕疼啊”贺知野突然问她。

    “嗯”岑枳自我攻略的进度条正在一点一点拉满,茫然回神,脸颊已然贴上别人的手指头。

    贺知野就着她微鼓的腮帮子捏了捏,明知故问“疼不疼”

    贺知野捏得不轻不重的,岑枳不觉得疼,倒是有点儿痒。

    “不疼,”岑枳愣愣地眨巴了两下眼睛,边说,边下意识躲开脑袋,“真的不疼。”顺利把自己的脸颊从贺知野魔爪底下解救释放。

    贺知野看见她左颊上那道被红痕包围的浅白指印,居然还有点儿“羊毛不能顶着一个地方薅”的舍不得。

    于是换了一边,捏上她右脸颊,要笑不笑地问她“不疼你躲什么嗯”

    贺知野胳膊拧着,不趁手的姿势,捏得她脸颊上的软肉更痒痒,岑枳边笑边躲,还不忘真诚回答“就是不疼啊。”

    “爸爸我枳姐是不是倒下了你们人呢还健在吗”

    帘子里俩人动作同时一顿。小姑娘软乎乎的笑意都一下收住。

    岑枳懵懵的“有、有人来了。”

    “”贺知野慢腾腾地扬了扬眉眼。小同桌这反应,跟他们俩躲这儿干了什么似的。

    明明只是听见了马嘉悦的声音。

    冰敷时间够了,贺知野收回手,站起来,拿过她手里的冰袋,一起放在床头柜上,放下她裤脚。

    “爸爸”马嘉悦循着白帘子上的人影奔过来,又突地停住,一脸不敢置信的沉痛,“阿野,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我枳姐她”

    “唰啦”

    帘子被人从里一把拉开,贺知野面无表情站在里面看着他,平直的嘴角仿佛在说你,到底什么毛病。

    马嘉悦眨巴了两下眼睛,看见贺知野身后隐隐的绿色轮廓。

    一站一坐,俩人隔着贺知野同时一歪身。

    “我没事呀。”岑枳笑眯眯地替自己解释。

    “枳姐”马嘉悦看见活生生的完整岑枳,一脸喜色,又转头一秒变脸,抱怨起贺知野,“那你不说话这不吓人么”

    “”

    贺知野觉得,自己比较像那个才转学来,和马嘉悦认识了两个月的转学生。

    来医务室的不止马嘉悦一个,只是这人跑得最积极。

    后续大部队里,不仅杨垚党夏,陈菲体委,班长和茂逸明,连高文山都跑得吭哧呼气,一看就是平时缺少锻炼地跟来了。

    往年,班上同动会受点小伤的也不是没有,高文山更担心的,还是岑枳被别班同学欺负了。

    小姑娘别留下什么心理创伤。

    毕竟党夏抱着岑枳衣服跑回观众席的时候,绘声绘色把她看见的景象描述了一遍,高文山一听,立刻跟着这帮孩子跑了过来。

    结果,小姑娘笑眯眯地穿着人偶服,撑手坐在小床上,跟卡通吉祥物似的,看着还挺开心。

    高文山还是不放心地问“没事吧岑枳,摔哪儿了”

    岑枳赶紧坐直,认认真真把事情经过简略讲了一遍。

    省略了那几个女孩子讨论的具体内容。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高文山点点头,面上应下了,也没当着同学们的面多说什么。

    但还是想着,得和高一3班班主任沟通一下。听听对方同学的说辞。毕竟按岑枳的理解能力,可能不清楚到底什么算被“欺负”。

    吃完饭回来的校医见这阵仗,赶紧紧张地过来查看情况。

    看完松了口气。

    “没什么大问题,”校医老师又替岑枳检查了一遍,看见床头柜上两个冰袋,“已经冰敷过了是吧”

    “嗯嗯。”岑枳点头。

    “经验还挺丰富,”校医老师玩笑道,又问,“家里有云南白药吗”

    “有的。”岑枳笑眯眯地回她。

    校医叮嘱她间隔上药的时间。

    已经被一圈儿人挤到外围的贺知野扬了扬眉。

    小同桌家里,药备得还挺齐。

    想完,贺知野扫了眼站他面前的这一圈儿人,又无声翘了翘唇角。

    不仅药齐,人缘儿也挺好。

    “校医老师,”体委赵维佳倒是忧心起来,“那她这情况,明天还能举牌吗”

    “走路是没问题。”校医知道明天就是运动会,“但你们举牌子的女生,不是得穿统一的过膝袜吗她这情况还是算了吧,得穿宽松的裤子,膝盖那一块尽量不要挤压。”

    赵维佳顿时愁苦起脸“我去,咱们班真要出第一位露腿毛的举牌人了”

    岑枳“”原来想露腿毛的,竟是体委自己。

    班长李炫“陈菲不是没拒绝你吗,就让她去嘛。”

    岑枳配合地点起脑袋。

    “就她那个身”赵维佳手又拦腰举起来。

    陈菲面无表情打断他“我去。”

    岑枳赞许地“嗯嗯”两声“这样就不用看他露腿毛了。”

    赵维佳“”

    一帮人围住岑枳这张小床,叽叽喳喳讨论着。

    “阿野。”杨垚在人群外面低声叫他。

    贺知野偏头,眉眼微挑,无声“嗯”

    杨垚偏了偏下巴,指指医务室门口。

    贺知野收起笑意,点了点头。

    医务室斜侧的大槐树下面,四个女孩子一脸紧张地等待着。

    从换衣室出来之后,高马尾就非常聪慧地考虑起了“主动自首争取轻判”这事儿的可行性。

    连短头发都忍不住问她意见,要不要自己先去道歉。

    没想到,还是被当事人那方抢先了一步。

    杨垚笑吟吟地在后台叫住她们,问她们有没有空去一趟医务室,贺知野想和她们聊聊。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儿,就是和她们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别紧张,只是正常聊聊天。

    高马尾当时就觉得自己马尾扎得太紧了,头皮疼。

    简芷珊已经去候场上台独奏,她们四个也不敢耽误,立马先自己来了。

    于是当贺知野从医务室出来,往大槐树下走的过程中,就看见那四个女孩子,跟被隐形篱笆压缩进羊圈儿里似的越挤越紧。

    其中一个,还呜呜咽咽不敢大声地哭了起来。

    他还没走近,就开始拼命道歉“对不起贺同学,我不知道不知道你同桌在换衣室里,不是故故意说她闲话的,呜呜哽别打我我再也不敢了”

    “”

    贺知野有点儿头大。

    原本女孩子之间的小摩擦,他没想管。

    况且岑枳也说了,她是没掌握好平衡自己摔的。

    贺知野清楚,他小同桌,也不是什么圣母心泛滥的软包子。

    说简星疏不太聪明,怼他生病不吃药传染给她不太好的时候,半点儿没带留情的。

    对熟人都这样,更没必要替陌生人说谎。

    可她那个理解力,清奇的脑回路仿佛又很有问题。

    别明明吃了亏,自己又不知道。

    毕竟闲话这东西的杀伤力,贺知野是明白的。

    在一中,他靠着两句谁也没证实过的谣言,都能是个杀人不眨眼恶毒反派般的存在。

    贺知野抄着兜,懒散站到她们面前,压低眉眼看着短头发,神色漠然地问“你说她什么了”

    短头发哪里还敢藏着掖着,况且她很自信,要是不说实话,旁边几位也会替她坦白从宽的。

    于是哭哭啼啼,把她为了讨好简芷珊,说岑枳表演呆呆的,人偶服丑丑的也不好看,还没父母来参加家长会,长得也很普,絮絮叨叨,边紧着头皮,边颤颤巍巍颠倒四复述了一遍。

    贺知野听完,垂着眼,看不出情绪地点了点头。

    默了两秒,淡声开口“她那不是呆,是角色需要。觉得人偶服丑,你就想办法提升一下自己的审美。”

    四个女生一愣“”

    “我和她一样,”贺知野淡然地阐述着事实,“也是自己开的家长会。”

    说完,还平和地提了提嘴角,仿佛在问你们,有什么意见

    四人疯狂摇头“”不敢有不敢有

    “还有,”贺知野耷拉着的眼皮子撩了下,看着短头发,很认真地提醒她,“我建议你查下视力。你眼神,可能不太好。”

    短头发“”

    “你们女孩子之间的事情,我不想多管。但你说的那些,的确不是事实。”贺知野平静地说,“我同桌现在就在里面,你们进去,给她道个歉。她要觉得没问题,我就没问题。”

    说完,又通情达理地征询起她们的想法,“但以后,别让她再听到你们讨论她一个字,能做到吗”

    几个女生打地鼠似的一阵乱点头。

    不是“别让我听见”,而是“别让她听到”,义务范围划得十分明确。

    一刀杜绝了她们以后所有的闲话。

    “还有你们那个,”贺知野想了想,淡道,“披头散发的朋友,麻烦你们也告诉她一声。”

    几个女生一愣,互相看了看自己的发型。

    刚在后台,连简芷珊在内,就她们五个人。这会儿来了四个,一个齐耳短发一个高马尾一个蜈蚣辫一个丸子头。

    就差个要上台表演的简芷珊,为了换好礼服做发型,当时是披散着长发的。

    贺知野特意点了简芷珊没来,所以之前的确应该是认识的

    高马尾八卦之心的熊熊烈火烧灭了对大佬的敬畏,忍不住问他“野哥,你、你认识芷珊啊”

    贺知野反应了一下“谁”

    高马尾张了张嘴,补充道“简芷珊。”

    “不认识。”贺知野不带任何犹豫,漠然且实在地告诉她,“我只是看见你们,数量不对。”

    高马尾“”

    高马尾“”

    行、吧。

    合着她们几个在大佬眼里,和萝卜也没什么区别。就是“那个披头散叶的萝卜”没来,而已。

    要没来的是她,就是“麻烦你们告诉一声那个冲天叶的萝卜”。

    所以她们先前猜测的诸如“明明是青梅竹马,但两个人都傲娇得不肯互相低头先说喜欢”的情节,简芷珊还都跟默认似的不反驳不解释,到底是怎么想的呀

    短头发一听高马尾问完,贺知野竟然是这么回答的,一下子又紧张起来。

    下意识坦白道“贺同学,你、你刚刚只问我说你同桌什么了,我就还有一句没说”

    贺知野扬了扬眉,示意她说。

    “我、我说你和简芷珊,从小就认识,是青梅竹马”短头发越说越小声,连墓碑上的二维码要放左上角还是右下角都想好了,“你同桌可能也听到了”

    马嘉悦和杨垚从医务室出来,想告诉贺知野老高和其他人先走了,就党夏和陈菲陪着岑枳在换衣服,正巧听到他们收尾的话。

    四个女生往医务室去。

    “不是,爸爸。”马嘉悦都乐了,“刚开学那会儿我不是告诉过你,简芷珊,简星疏他侄女儿啊。再说了,你小时候的确见过她吧。就,有回那谁家的寿宴,坐得离简星疏十万八千里的那对双胞胎。”

    贺知野微顿,“啊”了声,诚实道“忘了。”

    马嘉悦嫌弃地嚷起来“就你这记性,到底是怎么回回年级第一的啊”

    “你爸爸这脑子,就跟没有感情的计算机似的。”杨垚笑说,“不定期就得清理一下内存,删掉些没必要的文件,空出存储空间,飞速向前运行。”

    马嘉悦想了想,角度清奇地感慨“我去幸好我跟个病毒似的黏着我爸爸,一天到晚地在他身边找存在感啊,不然他岂不是早把我删了”

    贺知野瞥了他一眼,好笑淡嗤了声。

    已经换好了自己衣服准备走的岑枳,没想到这几个女孩子还会来给她道歉。

    毕竟谁没在人背后说过谁闲话。

    要是都得和当事人道歉的话党夏岂不是每天都在道歉的路上。

    岑枳没控制住,下意识瞄了党夏一眼。

    党夏“”

    不带你这样的啊枳枳

    虽然是大实话

    岑枳听她们站在小床前说完,点点头表示自己没问题。

    “不过有一点,你们真的搞错了哦。”岑枳很认真地纠正短头发,“我转学来的那天,是贺知野,主动邀请我,做他同桌的。”

    短头发“”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刚刚太紧张,这句话没和贺大佬坦白。

    高马尾张了张嘴。

    不是,妹妹,你清醒一点。就你俩第一回见面关于做不做同桌的版本,咱也是听过的。

    据知情人士描述与模仿,大佬那语气,那表情,那意思,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啊喂

    学霸妹妹,你是不是把所有智商都给了学习啊

    连一左一右坐在岑枳身边的党夏和陈菲,都速度略快地眨巴起了眼睛。

    “”

    短头发纠结地看着岑枳,正犹豫要不要接受她的指鹿为马,“承认”是贺大佬“主动”让她坐的,就听见身后有人,用指节叩了两下侧边柜。

    几个女孩子听见声音,下意识侧开身。

    岑枳也不由循声过去,在狭缝里看见贺知野垂下手。

    “嗯。”本以为已经离开的少年抄着兜,懒洋洋地斜靠着边柜,垂眼看着她,勾唇笑了下,声线松懒,“是我主动的。”

    舞台和观众席都在为压轴的一组唱跳贡献青春的热情,简芷珊独奏完下场很久,没换回校服,直接出了礼堂侧门。

    天已经擦黑,身后斜侧阴影里,倚墙站着个人。空气里有很淡的烟草味,简芷珊皱了皱眉。

    “简芷珊。”熟悉的声音,带着不耐的轻躁,叫了她一声,慢条斯理地问她,“见了长辈,就这态度”

    简芷珊脚步一顿,侧转过身。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为了同一个人,从贺知野“转告你们那个披头散发的朋友”,到班主任特意等在后台找她谈话。

    又到现在的简星疏。

    多亏有个手段了得的亲妈,才在一众莺莺燕燕里顺利上位,生下这位和她血缘关系上有牵连的小叔叔。

    简芷珊看了他一眼,淡声问“有事吗”

    简星疏盯了她一会儿。

    “我记得你们一家人,好像最介意自己高贵的血统被破坏。”简星疏扬了扬眉,“最介意被人知道和我这种人有关系。是吧”

    场馆里隔着墙的音乐闷声震耳,节目还没结束,四下无人。

    简芷珊平静地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简星疏不紧不慢地站直,抄兜走到路灯下,在她面前停住,垂眼看她,面无表情警告道“你,别找她麻烦。”

    顿了两秒,少年慢腾腾地俯身,声音虚悬到她耳侧,一字一顿,扯唇低语,“我就不找你麻烦。”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