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97. 第九十七章 无

作品:《穿成靖康之耻后的帝姬

    大朝会之后, 秦桧等官员到了崇政殿赵构接见朝臣的朵殿,禀报了北边送来的消息。

    赵构听到万俟卨的死状,先悚然而惊, 接着就暴跳如雷, 哭道“好他个赵氏子孙, 竟然如此残暴, 何德何能做了那北地的统帅。”

    秦桧跟着叹息,李从简袖着手, 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赵鼎犹豫了下, 问道“官家可要前去看一眼”

    上次见过了杜充尸首被送来的惨状, 这次无论如何,都不敢再多看一眼。

    赵构哭声嘎然而止, 旋即又抬袖垂泪“叫朕如何忍心看, 实在是闻所未闻的惨状啊”

    秦桧在一旁陪着抹着泪,苦苦劝说“官家, 北地着实太过心狠手辣, 太祖定下了规矩, 不能打杀士大夫。万俟提点他是朝廷命官, 虽说投奔了南边,总归是读书人。北地这是正式背弃了祖宗规矩, 要杀了天下读书人啊”

    附庸秦桧一系的官员,纷纷慷慨陈词,要严惩北地, 绝不允许南边与北地通商,给了北地便宜。

    起初赵构还怒不可遏,听到秦桧提及杀读书人时, 他的愤怒就渐渐消散了。

    读书人士大夫讨厌得很,让他束手束脚。关于通商的事情,他几乎费尽唇舌。

    若是中书门下省不同意,他们就得负责去筹措赋税银子。

    如今刚收过秋赋,底下的百姓还没喘过气,家中那点余粮能值几个钱

    至于商税,铺子都是权贵在背后占大头。富绅权贵们粮仓银库有钱,他们哪能舍得拿出来。

    通商的事情,中书门下省就勉为其难通过了。

    反正通商之后,赚大头的,还是他们自己。

    不过,通商一事,又给他们了新的提醒。

    以前朝廷与大理国,西夏等地没有来往之时,底下的百姓会私底下交易往来。

    朝廷不与北地通商,他们的商队可以暗中与北地做买卖,私底下可以赚得更多。

    如今北地送了万俟卨的尸身回来,加之赵寰拒绝通商,正好合了他们的意。

    官府要拦,如何能拦得住,他们还省了两道税。

    各自打着如意的算盘,各派系暂时停止了争斗,空前地团结。

    出兵北地的话,他们万万不敢提。毕竟,赵寰打了西夏又打金,还有鞑靼兵供她调遣。

    秦桧等人提出,南边必须与北地彻底决裂,首先就是永不来往。

    赵构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两件事。

    一是皇位。

    二是钱财。

    在江山社稷与钱财之间,他当仁不让选择了前者。

    主要是赵构有源源不断的钱财来源,就是盐钞。在战乱的时候,他的私库就从没缺过钱财。

    盐钞发卖之法数次变动,加上朝廷有心无力,控制不住私盐泛滥,盐利这一块,大受损失。

    南边除了各地偶有叛军作乱,没了金人的威胁,已基本上趋于稳定。

    宰相赵鼎在建康等地的盐钞发卖,收益颇丰,令赵构很满意。

    因为这一部分的钱财,一半会进他的私库。

    朝臣们一起进谏,他面对着汹涌的呼声,就马上紧张害怕了。

    一紧张害怕,赵构在散朝后,就冲到了华殿,将一腔怒火,洒在了邢秉懿身上。

    邢秉懿不知晓赵构送人去北地的事情,一早得知消息,铁笼仍放在刑部审犯人刑堂里,便大胆去看了。

    天气冷,万俟卨的尸首用冰镇着,跪在那里成了一团冰雕。他的眼珠突出,挂在了眼睑上,嘴狰狞着张开,可怖至极。

    只一看便得知,他死前经受了巨大的折磨与恐惧。

    邢秉懿见过无数的惨状,在见到万俟卨的死状时,还是禁不住后背发寒。

    以前刑秉懿不认识万俟卨,不知他在湖北路官声如何。不过,她深知赵寰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万俟卨肯定犯了事,而且罪孽深重,

    刑秉懿回到华殿,洗漱换了身衣衫,刚准备去寻万俟卨的履历,赵构就怒气冲冲来了。

    黄尚宫瞧见赵构脸比关公还要黑,一阵风似的闯进了大殿,赶紧吩咐宫女去沏茶,紧张地跟了进屋。

    邢秉懿示意黄尚宫退下,她忙垂首后退,到了门边,接过宫女端来的茶水,轻手轻脚送进屋。

    赵构看也不看,拂袖将茶水哐当打翻在地,吼道“都是你你提出的好法子,惹出如此大的纰漏,你待要如何收场真真是妇人之见,本事不大,偏偏还自以为是”

    黄尚宫吓得退到一旁,担忧地盯着邢秉懿。她深吸一口气,抬手让黄尚宫出去,冷冷看着赵构发疯。

    赵构满脸鄙夷,咬牙切齿道“那赵二十一心思歹毒,你对她知晓甚深,还试图要施恩于人,真真是妇人之仁”

    往北地派细作,这件事想法倒好,只眼高手低,做出来就走了样。

    邢秉懿本来憋着一肚皮火,见赵构还有脸叫嚣,将错都推到她头上。忍无可忍,顿时脸一沉,手猛拍案几,厉声道“闭嘴”

    赵构被唬了一大跳,气得眼前发黑,咬牙切齿道“以下犯上,朕诛你九族”

    邢秉懿半点都不将赵构的威胁放在心上,他可以冷落自己,暗中做手段毒杀自己。只想要废了自己,却没那么容易。

    赵氏一族有宗正,朝堂上官员还没死绝。他废后的旨意,能过了中书门下省,不被御史弹劾回来,就算他有本事。

    邢秉懿嘴角下撇,讥讽地道“谁让你总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以为二十一娘是那般好糊弄,可不得被打回来万俟卨是如何的品性,这官是如何在当,我尚未仔细看过。只下面官员的考核,你骗我,我骗你,骗得大家皆大欢喜。至于真实情形如何,老天看得清清楚楚,百姓自有定论。万俟卨主管提点刑狱,他的死状,倒像是审犯人的手段,定是死有余辜”

    赵构愣住,邢秉懿眼神冰冷,继续道“官家将此等小人送到北地恶心人,那就是挑衅北地的衙门风气,官家竟然真不知晓”

    赵构懊恼又没脸,梗着脖子道“我就不相信赵二十一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她一个妇道人家,她懂甚”

    又来了,又来了

    邢秉懿头疼欲裂,被他一口一个妇道人家膈应得,连看到他都眼疼。

    自小时起,邢秉懿最恶心软趴趴的虫子,看到就止不住寒毛直竖。

    回到南边之后,每每见到赵构,他浮肿的脸,软弱无能又心胸狭隘。却总带着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神情,努力装扮出帝王气势。

    戏台上的滑稽丑角是可笑,他却是可悲。他成了帝王,又多了重可恶。

    邢秉懿深深呼出一口气,不客气道“二十一娘就那么做了,万俟卨的尸身还在铁笼子里躺着呢待冰化了,很快就会化成一团脏臭的血泥。”

    赵构瞳孔不由自主猛缩,喉结上下抽搐,惊恐莫名。

    邢秉懿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只感到莫名地畅快,闲闲道“西夏的兴庆府,甘州,夏州,西凉等州府,西夏大大小小十二个军司,如今剩下了不到一半。最大的甘肃军司,皆落在了北地的手上。李乾顺忧心而亡,李仁孝继位,听说他肖似其父,颇具才能。只如今,李仁孝仍然龟缩在沙洲不敢动弹。先前在韩州府,北地与完颜宗弼一战,金贼溃败大逃。鞑靼各部的投诚,疆土归于北地,北地的势力,早已雄霸天下。官家,你觉着,二十一娘这个妇道人家,她究竟懂什么呢”

    赵构脸红一阵,白一阵,强辩道“无论如何,我都不怕她,更不会仰仗她的鼻息而活。国家养兵,全在茶盐。临安建康一地的茶,天下闻名。福建路的盐场,就足够支撑天下的大半养兵赋税。”

    他掀起眼皮,居高临下看着邢秉懿,得意地道“只在建康一地所售的盐钞,足够支撑荆州服南北两路的平叛军饷。”

    邢秉懿讶异地瞪大眼,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

    赵构情不自禁更得意了,能让邢秉懿哑口无言,他感到无比地畅快,鄙夷地道“赵二十一从西夏那里抢的地,是能产些盐。但那些地方的盐,如何能支撑北地如此大的疆土。这就叫眼高手低,吃不下硬撑,迟早得噎死她”

    邢秉懿只感到荒谬透顶,问道“你可有看过最新的大宋朝报”

    赵构马上变了脸,顿时怒道“可恶那汤福跑了,北地奇技淫巧,糊弄那些愚蠢百姓的邸报,如何又出现在了临安先前去抓捕汤福,就被他逃了去,可是他还有同党,你未能查清”

    懦弱没担当,遇事只会躲避,推卸责任。邢秉懿的怒火,奇异地消失无踪,心底惟余一片荒凉。

    女子嫁人自己做不了主,“货与帝王家”,一辈子就陷入了烂泥潭里。

    邢秉懿面无表情地道“是我自己要看的,更从未想过要销毁大宋朝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能人人都做睁眼瞎。”

    赵构见邢秉懿指桑骂槐,呼吸又开始急促了。

    邢秉懿无视他,道“临近燕京的汉沽,在海边开辟了盐场,能产出大量的海盐。北地的盐引,盐税只有南边的五成,百姓能买到便宜的盐吃,以后都不会缺盐。”

    赵构的脸寸寸变得便僵,瞪大着肿泡眼,难以置信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邢秉懿别开了眼,继续道“北地除了直沽临海,还有密州的大片海域。加之西北的盐州,蜀地荣州的井盐,除了拿盐当饭吃,北地不但不会缺盐,还能向鞑靼各部卖盐。官家在建康卖盐钞,发大财,这是要逼走建康的百姓,逼得全南边的百姓,都北逃么”

    赵构的肩膀一下塌了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筋骨,摇摇欲坠一屁股坐在塌几上。他抱着最后的希冀,道“还有茶,还有茶。不怕,还有茶呢”

    “茶”邢秉懿呵呵笑了起来,“百姓连饭都吃不起,还吃茶。贵人倒是吃得起,贵人家中不缺茶,更不缺茶山”

    赵构不肯放弃,挣扎着道“北地的人也吃茶,鞑靼更是缺不了茶。南边的茶,何愁卖不出去”

    邢秉懿毫不客气打破了他仅有的念想“马帮从雅州府出发,已经远到了安南国、南毗国等地。带回来的货物中,就有南毗国的茶。向北地称臣的大理国产茶,他们的茶饼易于保存,茶汤红亮,比起南边的茶也不遑多让。巴蜀之地产的高山茶,茶香扑鼻,与南边的茶,亦不分伯仲。北地不缺茶,在茶税上,收获颇丰。”

    眼神扫过如丧考妣的赵构,刑秉懿嘴角上扬,嘲讽地道“先前官家说,要与北地断绝往来,永不与他们通商。南边的茶想要卖出去,卖给谁”

    赵构如团烂肉一样,瘫倒在那里,苍白的面色上,蒙上了层灰败。

    北地的盐价一旦降下去,除非打算逼迫百姓造反,或者逃往北地,南边朝廷必须跟着将盐价降下来。

    赵构心被剜了一块般疼,眼中阴狠闪烁,豁出去道“私底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商队出去,我就不信赵二十一拦得住”

    邢秉懿没想到赵构如此下作,他以前还是康王的时候,仗着皇子的身份,就在暗地里大卖盐钞,从中获利。

    如今他已经是一国之君,还要做这些不上台面,挖一国墙角的勾当。已经烂得不能再烂的朝纲,他还要踩上一脚。

    邢秉懿眼中眼光寒光闪动,藏在宽袖里的手,紧紧拽了起来。她太阳穴痛得太厉害,再与他说下去,估计会折寿十年。

    “万俟卨的尸首还摆着,官家可要去见一见”

    赵构蓦地抬眼看着她,飞快道“我去看一具尸身做甚,你莫非是昏了头”

    邢秉懿淡淡地道“你去看过万俟卨的尸身,就知晓二十一娘拦不拦得住了。”

    赵构被噎住,半晌后,耷拉着眼皮,道“朝臣们都不同意,定要与南边划清界线,永不通商。他们这次齐心得很,我哪怕身为皇帝,也得退步。”

    秦桧一党向来无利不起早,他们的想法,邢秉懿前后一思索,便明白了过来,道“既然如此,就由着他们去吧,反正快要过年,暂且不提通商的事情。不过,万俟卨的尸身送回南边,许多人都看到了。堵不了悠悠众口,不如干脆告知天下,列出万俟卨的罪证。百姓最乐意见到贪官污吏伏诛,只能拍手称快,还能显出朝廷的清明。”

    至于秦桧他们,既然敢火中取栗,就放任他们去与赵寰正面交锋。断了他们这群人的手脚,以后再通商时,就会少许多麻烦。

    万俟卨既然已死,就让他死得更值一些。既向北地表明了态度,又拿来安抚了百姓。

    刑秉懿眼里寒意闪动,心里却开始隐隐激动起来。

    这是第一把,砍向那些嘴上家国天下,满肚子鸡鸣狗盗读书人头上的刀

    赵构瞠目结舌道“太祖曾亲口下令,不许杀士大夫,这样一来,岂不是违了祖宗规矩”

    邢秉懿紧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道“此时,就莫要再提太祖。大过年的,也不怕惹了祖宗生气”

    赵构被呛住,难得脸红了起来,悻悻道“你此举是要与天底下读书人作对,与朝臣作对”

    邢秉懿嗤笑,道“他们最会栽赃陷害,将白的描绘成黑。脸皮都被扒了下来,总要掩盖一二。连罪证都不用想,他们自然会安排好。”

    赵构烦恼不已,到底忧心自己的帝位,蹭地站起身,道“有本事,你去与他们说”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

    邢秉懿垂下眼眸,掩去了眼里的厌恶,道“三十二娘的亲事,我已经替他相看好了。”

    赵构脚步微顿,问道“你看中了哪一家”

    邢秉懿道“杨存中杨宿卫使的亲兄杨三郎,在神武军中当差,年纪比三十二娘大三岁,如今尚未婚配。不若官家给杨宿卫使封个爵位,顺带杨三郎跟着也升一升。杨氏忠心耿耿,尚公主也不为过。”

    将赵金姑许给掌管大内安危的宿卫使家,亲上加亲,以后他的亲卫就更稳妥。赵构一口答应了“你去操持就是。”不耐烦大步离开。

    邢秉懿呼出口气,盯着赵构离开的身影,就那么一动不动站着,许久都没动弹。

    黄尚宫不敢多劝,去拿了暖手炉,轻手轻脚上前,垂首道“娘娘,门口冷,且拿着暖一暖。”

    才申时初,天色就暗了下来,云朵低垂,好似要下雪了。

    邢秉懿不喜欢南边的冬日,下起雨来没完没了,下起雪来,雪伴着潮湿,直往骨髓里钻。

    鎏金手炉带来的那点热意,须臾间就散了。邢秉懿动了动微僵的腿脚,吩咐黄尚宫去拿了风帽来,穿戴好去了赵金姑的庆瑞殿。

    中秋之后,赵金姑几乎足不出院。刑秉懿放心不下,去看过她几次。

    赵金姑不吵不闹,整个人安安静静,在屋内或者读书,或者写字。

    刑秉懿看她还算正常,就没多管她,由着她去了。

    庆瑞殿一如既往地安宁静谧,殿西边对着的万松林,层层叠叠,衬得殿颇有种庙宇的气息。

    刑秉懿微微皱眉,旋即又松开了。赐婚定亲走六礼,差不多后年她就得出嫁。

    不过年余的光景,就由了她继续住着,省得她又不开心。

    进了殿门,刑秉懿沿着九曲廊庑走进去,看到前面的正屋,脚步不由自主慢了下来。

    起初的笃定不见了,竟然些许地忐忑。刑秉懿下意识地想,若换了赵寰在她的处境,她会如何做

    燕京年前下了两场雪,冬至时还银装素裹。天气虽然寒冷,街头巷尾却热闹喧嚣,瓦子里十二时辰灯火通明,彻夜不眠。

    赵寰领着工部尚书甘岷山一行,在直沽与密州走了一圈,打算年后重修码头,启动海贸。

    甘岷山他们干劲十足,干脆留在了那里,连年节都不过了。

    赵寰一路疾驰回到燕京时,已是冬至当日。今年她难得在,就安排了筵席,中午与官员们热热闹闹吃了场酒。晚上则是与赵神佑等亲人们,围坐一堂过节。

    晚上是家礼,按照辈分,郑氏当坐上首,接下来依次就是乔氏严善等人。

    赵瑚儿她们都在驻地,大人桌上的没几人,倒是年幼的人多。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笑闹不断。

    赵寰中午吃多了几杯,下午处理完正事之后,难得歇了一觉,起来就晚了些。

    到了大殿时,所有人都到了。本来吵闹哄哄的屋子,立刻变得鸦雀无声,无论老幼,一起站起身见礼。

    赵寰忙抬手,笑道“都坐都坐,我们不拘这些。神佑,三十四娘,你们多看着些他们,别一起吵嘴打架了。”

    她看到清空眼巴巴看着自己,不禁愣了下,寒寂这是彻底将清空送给她了。

    前辽回来的人不多,约莫有一百五十户。寒寂气得破了戒,大骂他们蠢。

    “朝代更迭乃是常事,哪有万年的基业。以前我不敢夸海口,现在北地比起辽国,日子过得舒坦多了。他们窝在那冰天雪地的地方,哪能有出息”

    寒寂大师修行不够,但他的见解却提高了不少。赵寰想起他不禁微笑,对清空道“还有清空,你也与神佑他们一起,多帮着些。”

    赵寰话音一落,清空就咧嘴笑成了一朵花,响亮地应了。露出缺了门牙,红嘟嘟的嘴唇,看上去尤为可爱。

    严善手搭在身前,伸长脖子看着端坐着,木愣愣的赵一郎。她恼得暗自咬牙,焦急又恨铁不成钢。

    赵寰是他嫡嫡亲的姑母,他却一直怕她,不敢与之亲近。反倒被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无爹无娘的小和尚抢了风头。

    这些年严善也看清了,赵寰对所有的小辈都一视同仁,让他们在一处读书学习,吃穿用度都一样。

    北地的势力越来越大,赵寰也没成亲嫁人的意思。她膝下无子,总要在他们中间选了人出来,继承她的江山。

    赵寰虽然看上去温和,与他们说话时都笑意盈盈,温声细语。

    但严善不知为何,对着她莫名地敬畏,说话更是谨慎又恭谨,断不敢再将赵一郎往她前面塞。

    不过既然赵寰要挑选储君,赵一郎也是赵氏的子孙,他也有份。思及此,严善暗自舒了口气。

    不急,赵寰还年轻着呢,她还没正式称帝,以后总还有机会。

    乔氏这些年吃斋念佛,在庙里做些善事,精神头比起以前,不知好了多少倍。

    郑氏在朝当官,她与严善经常一起去庙里,关系交好。立在严善的旁边,将她的神色全部瞧在了眼里,暗暗叹息了声。

    平时从严善的言语间,乔氏早听出了她那点小心思。涉及到江山大事,她断不会乱出主意。

    只严善这份热切,只怕是要落空了。且不提其他,赵一郎跟个木头似的,读书上不成,下学时不爱写功课,总是爱去琢磨些布料花样。

    赵一郎喜欢做女工活,气得严善背地里哭了好几场。

    郑氏笑着将赵寰往主座上迎,干脆地道“你不坐主座,我们都坐不住。”

    赵寰不在乎这些,所有人都等着她,没再推辞坐了下去。

    大家这才纷纷落座,周男儿与许春信赶紧张罗,吩咐厨房送酒菜上桌。

    冬日北地严寒,菜蔬只有些萝卜菘菜。不过胜在羊肉鲜美,鞑靼羊,西北羊,红焖白切,酒蒸羊。

    除此之外,还有各地来的美食。蜀地来的鸡做成黄金鸡,金饭,象眼枣泥馅包等等,琳琅满目。

    与以前的筵席只讲排场,最后都饿着肚皮不同,大殿里香气扑鼻。

    乔氏难得不吃素,夹了好几块羊肉吃,提起酒盅尝着葡萄酒。

    从甘州送来的葡萄酒,紫中带红,不似以前酸涩,乔氏不知不觉就多吃了两盅酒。

    郑氏与赵寰在一起闲说家常,提到了赵瑚儿在韩州府的趣事“她呀,真是嘴馋得很,让我一定要给她送些枣泥糕去。说她就喜欢燕京高家铺子做出来的,吃别家的总不对味。都这般大的人了,还如小时候一样馋。”

    乔氏凑上去插话,问道“十三娘比二十一娘大一岁,还年轻着呢。人又有出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谁见了都得赞一声。”

    郑氏听到乔氏夸赵瑚儿,嘴里虽谦虚,面上却笑得合不拢嘴,道“她就这点本事,比起赵统帅可差远了。”

    乔氏道“这人总不能尽跟别人比,谁能比得过二十一娘去今晚这筵席,能吃到天南海北的酒菜,都得仰仗二十一娘。”

    郑氏笑着说也是,看向赵寰,道“这天下都没人能跟赵统帅比。”

    赵寰中午的酒还没散,她端着酒杯小酌着,难得听她们说笑。见话题转到了自己头上,忙道“你们别把我扯进去,来来来,吃酒吃酒。”

    郑氏她们跟着举起了杯,低头吃了两口。乔氏放下酒杯,关心问道“十三娘可有打算相看人家”

    郑氏顿了下,道“她一直在外当差,我没过问她这些事。初嫁由爹娘,再嫁由自己。她嫁不嫁,我做不了她的主。”

    乔氏道“那向家人,应当还活着。南北两边对立,向家在南边,得夹着尾巴做人。就算有心续了这份姻缘,也断不敢吱声。”

    向家是钦圣宪肃皇后的娘家,赵瑚儿的驸马向子房,赵璎珞驸马向子扆,两人是同族的堂兄。

    严善这时插嘴道“向氏一族那般多人,迄今没一人站出来提及此事。与北地有姻亲的多了去,别说向家,且说那临安大内宫中高坐的那位,与我们谁不是沾着血缘关系。向家极力撇清,倒是凉薄了。依照我看呐,向家如今也配不上十三娘她们,管得他们去呢,自己再婚配就是”

    郑氏一想也是,微叹一声没有作声。

    乔氏道“严娘子这句话说得对,以前的亲事就随了他去,就当是和离丧夫了。军营中,朝堂上那般多年轻后生,替她们再寻一门亲就是。我在庙里吃斋念佛,与妇人们在一起说闲话,哪家有好儿郎,最是清楚不过。以后我多替她们打听打听。”

    赵寰抬了抬眉,道“乔娘子,打听之前,还是要先问问十三娘她们的意见,别乱替她们做媒。”

    郑氏想到赵璎珞的凶残,脸色微变,道“赵统帅说得是,乔娘子就别去打听了,省得到时候你一番好心,反倒落得埋冤。至少十九娘就不愿意嫁人。”

    乔氏瞪圆了眼睛,忧心忡忡道“我听说好些小娘子,说要自己相看,看中了才嫁。还有那刚烈倔强的,直言不想嫁人生子。生儿育女乃是绵延生息,若是她们都不愿意嫁人生子,以后岂不是得绝了种,这可如何是好啊”

    赵寰淡淡道“乔娘子,你得这样想,小娘子看不上的,那些儿郎肯定差劲。知道差劲还嫁给他生儿育女,就是睁着眼睛往火坑里跳,谁会这般傻”

    乔氏愣住,呐呐道“那这般下去,世上没人了怎么办”

    赵寰笑吟吟道“那得问儿郎们了,为何没人肯与他们成亲生子”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