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34. 幽冥(七) 孤注一掷的人生。……

作品:《反派boss救赎指南

    下课铃响起, 老师还未踏出讲台,班里便乱成了一锅粥。

    谢征埋头收拾好书本,趁着嘈杂, 一声不响地背着包走出教室。

    离校门口不远时, 忽然听见遥遥的有谁在喊他的名字,谢征驻足转头, 瞧见放开与同学勾肩搭背的江涛朝这边跑来, 他怀里抱着个篮球,看样子正要趁晚饭间去浪会儿。

    两人间有段距离,江涛百米冲刺来,气喘吁吁地一时说不出话。

    谢征问“有事”

    “呃, ”江涛挠了挠脸, 有些尴尬地说, “不, 也没啥,就是看到你招呼一句呗。”

    他目光落在谢征背后的书包上,又瞥了眼校门“我听我爸说你今晚不来补课这就回家啦”

    自升入高三以来, 学业加重,江涛自己仿佛也有了些紧迫意识,主动提出将晚自习时间也加入豪华补习套餐, 一来二去的, 彼此间熟悉不少。

    于是谢征想了想,与他稍微解释了句“有事。”

    顿了顿又道“作业有什么不懂的, 题目记下来,明天我跟你讲。”

    “行行行,不愧是大学霸,一天到晚就晓得作业。”江涛悻悻咕哝, “算了,哪天你要跟我谈球才该怀疑脑壳烧坏了呢那明天见哈”

    他虽不知道谢征有什么事,但私人的分寸还是有的,没有多问,挥挥手,百米冲刺回朋友身旁。

    谢征也举起手朝他晃了晃“嗯,明天见。”

    插回兜里,却一瞬出神。

    明天吗。

    沿着长街往家里走,分明是每天上学路上见惯了的景色,可莫名觉得有股久违的陌生。

    等到了楼道玄关,取出钥匙“咔哒”一声落下时,他甚至奇异地紧张起来。

    推开门,还未见到人影,就传来女性柔和的嗓音。

    “小征回来了”

    谢征关好门,看见对面桌旁,秦颂梨和谢运一大一小地坐在那儿,朝他齐齐微笑。

    “哥哥”谢运叫了句,秦颂梨正给她扎着辫子,她不好乱动,眼睛眨啊眨的,“我打算给爸爸买束花,你说哪种好”

    谢征愣了一下“以前不都是买雏菊”

    谢故醒生前很偏爱这种花,所以每回去看他时,他们都会抱一大捧小雏菊。

    金灿灿的花蕊与雪白娇嫩的花瓣交相辉映,格外鲜妍且富于生气。

    “那是妈妈送的,我要送个不一样的。”谢运说,“用我暑假里给书店打工挣的钱,是我的第一份工资”

    秦颂梨失笑“你有这份心,他收到什么都会很高兴的。”

    她将雏菊发卡别在谢运耳后,又仔细地理了理碎发“小征去把校服换了,妈妈也给你弄一下头发,一会儿就出发。”

    谢运站起身拍了拍裙子,少女正值抽条的青涩年纪,难得穿上的白裙子衬得她清灵似菡萏。她原地转了一圈,裙摆像在开花。

    秦颂梨扶住她的肩夸奖“小运真好看。”

    “嘿嘿。”谢运羞涩地笑了笑,望向谢征问,“哥哥觉得怎么样”

    “”

    母女俩挨在一起,梳妆亭亭,眉眼宁和。

    “哥哥”

    “小征发什么呆呢。”

    谢征回过神来,瞧见这静谧温馨的一幕,已然忘却方才在想什么“没什么。”

    “很好看,小运平常该多穿点裙子。”

    他对谢运一笑,称赞虽然简单,却令谢运十分开心。

    “哥哥快去吧,待会儿我们去花店给爸爸挑花。”

    谢征点点头,走向自己的卧室。

    今天是谢故醒的忌日,衣物是他们前些日子一起逛街时新买的。

    平时他们都节俭惯了,对这方面也无何挑剔的,唯独每回前去祭拜谢故醒时会好好打扮一番,叫他能看见一家人最好的面貌。

    收拾妥当以后,谢征和谢运跟着秦颂梨叫了车,一小时后准时抵达墓园。

    此时天色还不算晚,黄昏笼罩了整片天地,云彩烧得赤红。

    早在路途中,三人就在花店里买好了花,谢运纠结来去,选了天堂鸟外加一蓬满天星。妹妹以身作则,谢征自然不堪示弱,也抱了一束百合。

    外加惯例的小雏菊,将谢故醒的墓碑前装点得热热闹闹。

    上完香后,秦颂梨一边擦着墓碑和遗照,一边低声说着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

    她难得这么多话,大大小小的琐事都不放过,说着说着甚至笑了出来,眉眼柔和,多年过去,已不见多少伤感,只是絮絮倾诉着。

    谢征和谢运知趣地走远了些。

    谢运踩上路边的水泥矮台,看着秦颂梨的背影,片刻又踮脚去张望隔壁的废弃公园,忽然说“哥哥,你知道为什么爸爸喜欢雏菊花吗”

    “小心点,别摔着。”谢征说,“不知道。”

    “我也是今天才听妈妈提起。其实呀”谢运神神秘秘地放低声音,“雏菊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谢征挑了下眉,他可没听过“怎么说的”

    “你也知道,爸爸和妈妈从小一起在福利院长大,感情本来就很好。”

    这点谢征很清楚,谢故醒以前讲过不少两人的故事,说秦颂梨是院里的大姐姐,性子温柔又长得好看,女孩子依赖她,男孩子几乎大半都偷偷摸摸地喜欢她。

    他入院晚上一点,年纪小心事重,颇为格格不入。

    而秦颂梨听了只笑,她少时内向拘谨,但因年纪最大,老师有什么事都爱叫她领头。可其实她不太敢和人说话,细声细气的根本管不住,每回都叫苦不迭。

    倒是谢故醒,才来就落落大方的,比她小两岁,却极会做事,很快替她担下了这门差使。

    不过,大人眼中受信服的对象,与孩子眼中往往截然不同。

    谢故醒“上任”没多久,就有人不服气,故意顶撞他,彼此间起了争执。

    前者也不是什么任欺负的软包子,一来二去,为此大打出手。拉架的偏心,谢故醒寡不敌众,受了不少的皮外伤。

    福利院资金有限,不是伤筋动骨根本不会送医院,只草草包扎了下,半夜疼得他睡不着觉。

    福利院的房间有限,仅着大点的孩子用,还没到男女之防年纪的,通通睡着一间房。

    这点动静吵醒了浅眠的秦颂梨,她瞧着受不了疼也只小心翼翼翻身、始终不肯吱声的谢故醒,心里犹豫片刻,鼓足勇气上前将人拉了出去。

    她身体骨向来弱,动不动就感冒生病,自己便藏了个小药箱,平时搜集了不少杂七杂八、快见底没人要的药品,也多懂些处理伤口的知识。

    那晚,秦颂梨帮谢故醒处理好了伤口;后来,谢故醒凡事都暗暗多关照她几分。

    两人就此逐渐熟悉起来。

    “妈妈说,她是高中时意识到自己喜欢爸爸的,也大概感觉得到爸爸同样对她有好感。”

    谢运回忆道,“只是他们还是学生,怎么取得更好的成绩、保证自己能继续读下去书,是最要紧的事情。那时候说出口,没办法给将来任何承诺,所以无论周围人怎么打趣,他们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挑明。”

    可就在快熬出头时,秦颂梨体育课时突然晕了过去,醒来后人在医院,医生告诉她,她生了很严重的病,需要尽快手术,不然性命堪忧。

    但手术需要钱,后续治疗更需要钱,一笔对孤儿来说,绝对无力支付的天文巨款。

    秦颂梨不抱任何希望。

    她还是花朵一样的年纪,好不容易看着开花的希望了,却就要这么枯萎。

    谁听了都很痛心,朋友、老师、福利院的大家,可全都爱莫能助。

    每一个人尽可能地对她和善温柔,问她想要做什么,什么都可以,好让她快快乐乐地走过最后一段时间。

    唯独谢故醒,在来见过她一面之后就不见踪影,直到秦颂梨出院那天才再度现身。

    就像当年,小女孩将他偷偷拉出房间一般,他将秦颂梨拉到她藏小药箱的杂物间门口,两人肩并肩地坐在矮墙的阴影里。

    谢故醒的第一句话就把秦颂梨吓傻了。

    他说“我不准备读书了。”

    他的成绩虽不如秦颂梨,可向来也是班里数一数二的,福利院有机会上大学的孩子不多,他就是其中之一。

    不等秦颂梨问发生了什么,谢故醒就干干脆脆将这段时日里的所作所为全盘托出。

    他办了休学,跑出去跟着以前认识的一个社会门路,小小地做成了桩生意。

    谢故醒把这半个月里挣到的五千块,拢在一起一叠厚厚的钞票掏出来,牵住秦颂梨的手放上“我听医生说了,可以先喝药慢慢养着身体,手术只要三年之内都来得及,这三年里我会凑够手术费,不要担心。”

    顿了顿,又道“你一定能好起来的。”

    近来心里压着的事情太多,秦颂梨乍然听闻这句话,感受到掌心沉甸甸的重量,眼泪一下子掉了出来,怎么都止不住。

    她摇头,哭得几乎发不出声音“不要。你不要这样”

    一个高中生,还没念完书,三年内挣到那么多钱,可能吗

    退一步说,就算做得到,那也只是初步的治疗。她难道要拖累谢故醒一辈子吗

    可谢故醒半点也不动摇。

    目光在周围巡视一圈,他眼尖地瞅见一朵在风中摇摇晃晃的小雏菊,摘过来,递到泪眼婆娑的秦颂梨眼前。

    “别哭了,我没那么傻。做这些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

    他说“因为我喜欢你。”

    光线黯淡,他的眼睛却亮极了,盯着那朵小雏菊,还有秦颂梨逐渐停下哭泣的脸,低声道

    “我也问过自己,非做不可吗平稳顺遂地考上大学、找到工作、组建家庭,这不是一直以来我所期望的未来吗不知道前方是平地还是悬崖,就此孤注一掷,真的好吗”

    “但是,”谢故醒摇了摇头,“就是非做不可。”

    “我没有办法想象失去你以后的人生,就是喜欢到这个程度。所以我要去试一试,不然,一定会后悔得要死。”

    秦颂梨呆呆地望着他,他也定定的望着秦颂梨。

    “我去做生意,你继续读书。”谢故醒问,“我们一起活下去,好不好”

    泪痕未干,秦颂梨却忍不住又哭了出来,她接过那朵花,紧紧地握在掌心。

    “好。”

    谢运说完,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默。

    那之后,就如谢故醒承诺的那样,没有谁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三年之内,他竟真的筹齐了手术费。

    秦颂梨念了很好的大学,毕业后也十分顺利地入职,虽时不时还需住院,但身体的情况慢慢平稳下来。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他们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买了房子,结婚、生子,有了家,日子平淡而幸福。

    可惜好景不长,谢征十岁、谢运五岁那年,谢故醒因车祸去世,公司周转出了问题,秦颂梨又受到刺激,病情再度复发,一来二去,几乎掏空了这个家。

    但就算情况最危急的时候,秦颂梨也执意不愿卖掉这栋房子。

    对她而言,这里有着她此生最为珍贵的一段回忆,和她与谢故醒的两个孩子一样,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的宝物。

    “爸爸在的时候,我还太小了,记不得多少事。”

    谢运落寞地说,“其实,我以前想过,觉得妈妈实在太辛苦了,要是有人能照顾她就好了。”

    “但是”她出神地喃喃,“对妈妈来说,谁也不能代替爸爸吧。”

    谢运歪歪头,有些迷茫,她这个年纪,对情爱尚且懵懵懂懂,又忍不住好奇“以后,我们也会遇到这样的人吗”

    “也会有谁让我觉得,非他不可吗”

    “哥哥呢”她回眸转向谢征,“妈妈说,哥哥和爸爸的个性很像。”

    “哥哥也会为了什么事,赌上一切拼命去做到吗”

    “”

    谢征不知如何作答。

    他忽然想起一双眼睛,执拗又眷恋地看着他的眼睛;尔后,是同眼前一样,将尽的黄昏、人影熹微的墓园。

    他想起有人曾从后方紧紧拥抱住他,体温冰凉,却像有蓬火打心底腾起,从里到外将他灼至沸腾。

    有的,谢征想,有那么一件事,哪怕赌上一切、拼命也要做到。

    眼下,他应当正在途中。

    漫长的时间不过瞬息。

    意识到的那一刻,困住他的幻象陡然变了模样。

    秦颂梨、谢运、遗照上的谢故醒、不该出现在此处的老师与同学无尽的黑影黏稠涌动,伸出手死死捉住他,不欲让他挣脱。

    谢征听见后方近在咫尺的恶鬼嘶鸣,阴风阵阵,锋利得能斩断万物的威胁只差半步。

    而他深陷业障之中,难以动作。

    就在这时,一只手穿过重重浊气,伸到了面前。

    傅偏楼沉声喊道“谢征抓住我”

    没有片刻犹豫,谢征捉紧那只手,就像捉住他往后的人生。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  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