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买剑【二更】

作品:《全员恶人养大的崽

    白衣男人推门走进来, 四处看了一圈,走到床前,低头看貌似熟睡的女孩“刚才叫我的不是你”

    “哈”

    女孩像只揣着坏心眼的猫猫, “呜呀”一声跳起来, 张牙舞爪地扑到他面前。

    风停渊一点也没有被吓到, 伸出手指把她往后推了推“传音石不需要这么大声。”

    苏厌眼睛瞪大了,把他的手扒开,凑上去“咦你的头发怎么了染了”

    在凌霄宗的时候, 她视力模糊, 没能看清他左额上方有一缕,约莫小指粗细的发丝, 变成了流水月光般的银色。

    他原本的发色是如墨一般黑的,这一缕银发就显得格外醒目。

    像是山巅积雪。

    风停渊道“身体出了点问题,不要紧。”

    苏厌回忆了一下, 她上次和风停渊分开, 就是在出般若秘境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刚刚换走她身体里的血蛊。

    苏厌“是不是因为蛊虫”

    风停渊道“不是。”

    苏厌狐疑地偏头盯着他, 想看出他故意这么说, 还是果真如此。

    但风停渊的脸色向来是没有脸色,他好像天生不会做表情,看不出谎言, 也看不出真诚, 是一副云淡风轻,不在意她信不信的模样。

    苏厌盯着他看。

    风停渊的眼睛生得极为好看, 人间温暖的光从窗棱透入,映照着的眉骨清挺俊美,漆黑瞳色带着极浅的凉薄,像是无垠夜幕下的浅淡月华, 倒映着如鸦羽般的长睫。

    睫影后是小小的她,专注、探究、出神。

    像是在那个无星无月的清澈冰湖里缓缓沉沦。

    苏厌突兀地有些心慌“风停渊。”

    “嗯”

    苏厌嘴唇微张,喊是喊了,倒也没想好要做什么。

    她把想到的第一句话说了出来“教我学剑吧。”

    出乎意料的,风停渊没有犹豫,只是平静道“你要拜师”

    苏厌歪头“拜师以后会怎样”

    “我教你剑,你按我说的做。”

    “比如”

    风停渊仿佛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了过来。

    苏厌“”

    通天河通天河交汇处的锦城的早晨,正是最繁华的时候,云间客栈一楼人来人往,汤面的热气翻腾。

    之所以来到幽州锦城,是因为林初称自己在这里嗅到了万兵之主渡厄的气息。

    虽然他千废万废,但却有个狗鼻子,当时在凌霄宗,就是他引风停渊去找渡厄的所在之处,可惜先后遇到袭击村庄的喷火狮群,闻令而动的十二神佛,和哭着求助的鹿呦呦。

    等救下苏厌以后,渡厄的气息也消失了。

    带走渡厄的人,就是先后引发半妖内丹暴动和般若秘境的人,是制造骨笛的人,也是苏厌要找的,手握剩下螣蛇头骨的人。

    所有的线索都影影绰绰指向同一个人,就像是飘飞的纷乱雨丝来自苍穹同一片压顶的乌云。

    此时再度偷走渡厄,指定也没好事。

    更何况,用风停渊的话说,渡厄要尽快找回。

    因为渡厄本就是一把极尽煞气的凶剑,本性嗜杀,阴晴不定,如果不找回来,它随时可能杀死周围所有的人,不为别的,就为高兴。

    林初一路闻着,坚持渡厄的气息就断在了锦城。

    这阵子,每天早晚,他都像遛狗似的把自己南南北北地遛,说是渡厄的位置好像一直在变化,前一天还在城东,后一天就到了城南。

    此时,晨光熹微,角落的桌子上,鹿呦呦在缝衣服,林初刚遛完自己,满头大汗地啃包子。

    桌上还有卧着焦酥荷包蛋的汤面,外酥里嫩的蜂蜜烤饼,和刚出炉热腾腾的油条。

    而苏厌,苏厌在读书。

    她读一个字,就把书拎起来塞到风停渊眼皮子底下“喏,这是什么字”

    风停渊“曰。”

    苏厌“哦”了一声,又拎起来“这个呢”

    鹿呦呦头上还缠着白纱,哭笑不得“苏姑娘,你睡了三天才醒,不好好休息,怎么突然抱起书看了”

    苏厌头也不抬“学剑,背剑谱。”

    鹿呦呦“跟谁学呀”

    苏厌指了指风停渊。

    林初像吃了炮仗一样炸了起来“什么这怎么行”

    清虚仙君这么多年也就区区一个徒弟,还只是个挂名徒弟,没教过几次,但尽管如此,挂了清虚仙君的名,还是让这个人像是套了光环一样熠熠生辉。

    尽管这个人自己也十分厉害,根本不缺光环。

    他就是凌霄宗的宗主,扶山掌门,当时一出关就身着粉袍,带着掌门令硬压十二镇山神佛的破境期大能。

    如果苏厌也拜师了。

    那苏厌就跟扶山掌门一个辈分,林初是她徒孙,见了她得跪。

    林初的表情像是刚刚吃了一顿大便。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要教她学剑啊,这是生怕她不够厉害还不能一脚踩死其他长老吗

    苏厌挑眉看他,“你有意见”

    林初转向风停渊,人家坐在旁边喝茶,低垂的目光落在窗外,并没有看他一眼。

    反而是小魔女锋锐的威压快要把他压进地里了。

    林初坐下了“没。”

    鹿呦呦坐在苏厌旁边,戴着顶米色的宽檐帽,遮着帽下的毛茸茸鹿耳和鹿角。

    她不能留在凌霄宗,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只能跟着苏厌,所以格外担心她,边缝她的裙子,边道“苏姑娘都不识字,背书也太难吧。”

    苏厌“我背完了。”

    风停渊转过头,看向她。

    苏厌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风停渊眼里露出一丝意外“嗯。”

    鹿呦呦惊道“你都不认识,听一遍就会背了啊”

    林初惊道“这也不是剑谱啊”

    文盲苏厌差点就要喷火了“什么这不是剑谱”

    林初刷的捂住自己的嘴。

    风停渊漫不经心“是清静经。你心不静,先背这个,才能学剑。”

    苏厌已经没有耐心了,刷的站起来“谁说我心不静我心很静,非常静,你不信你过来摸摸我心静不静”

    她声音又清脆又大,就差把房顶掀飞了,整个客栈里吃饭的人都被吓得停止了咀嚼,看了过来。

    金色晨曦中的女孩长发飞舞,拍着桌面,抓着男人的手,按在自己胸上。

    女孩气势汹汹,凶神恶煞。

    却也像春山般温热柔软。

    旁边那桌的男人默默地咽下口里的食物,举手道“要不让我摸”

    苏厌看都没看,反手一根筷子破空而出,扎破他的衣服,将他钉在了柱子上。

    承重的立柱,正面穿入,背后穿出,吓得那人“哇呀”一声跌在椅子上,“刺啦”一声吧自己的衣服扯破了,捂着白花花半个肩膀在哄笑中狼狈而逃。

    风停渊将手收了回来“你不愿背,就别学了。”

    苏厌抱着胸,椅子往后一翘,抬脚踹在桌子上,林初的滚烫面汤晃出碗沿泼了他一脸“风停渊,你真以为我找不到人教我学剑了你信不信我马上就去凌霄宗绑一个人下来教我。”

    林初在旁边嗷嗷乱叫,风停渊淡淡道“你去。”

    苏厌气短。

    她自己就是九州四海屈指可数的强者,心里十分清楚,先不说能不能找到和风停渊一样厉害的剑修,就算有,剑法和气息也会和他大相径庭。

    天下没有两个同样的剑修。

    而她偏偏就看上了,会挽出清冷剑花的那一个。

    苏厌凑过来,明亮的日光下女孩的肌肤白净而柔软,连小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声音也软软的“师父。”

    风停渊“你又要学了”

    苏厌不知道“不要脸”三个字怎么写,方才一脚踹桌子威胁要绑人的悍匪架势说收就收,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渊师父我就背一句好不好”

    “不好。”

    苏厌眼珠转了转“一页”

    “一章。”风停渊最后道,“背完,我带你去买剑。”

    苏厌心里骂骂咧咧。

    换做别人,她就直接上手跟他打,有本事他死撑着一招不露,活活被她打死。

    偏偏这人又是个恹恹的病秧子,用法力时候的疼痛苏厌还记忆犹新。

    他来找她的时候,和天璇长老动手的时候,也都是那么疼的吗

    苏厌深吸了口气,把被自己揉得乱七八糟的书拎起来,小鼻子皱着“这个字。”

    风停渊倒是出奇耐心,还给她倒了杯水,念字温润而柔和,倒像是个白衣书生了“夫。”

    苏厌在学习上没有半点天分,更没有半点耐心,只有近乎过目不忘的好记性。

    但她偏要和风停渊过不去,故意逮着同一个字,使劲问他,之前问过了,之后还要问,“风停渊风停渊风停渊”像檐下风铃似的响个不停,问他个三千八百遍。

    苏厌本想等他没耐心了,自然就放弃要她背书了。

    谁知他的耐心简直无穷无尽。

    直到苏厌自己都问烦了“拜托,我都问过你好多次了”

    “嗯。”

    “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又问了”

    “你忘记了。”

    “我没有,我就是故意气你的”

    风停渊抬眼看着气鼓鼓的女孩,小脸被气得像个包子,坏心眼彰显得明明白白,挂在脸上,还生怕他不知道,非要说出来。

    苏厌在桌子下蹬了他一下“嗳,你生气了吗”

    “没有。”

    她趴在桌上,又用手指去挠他的胳膊“我说,要做什么你才会生气”

    她指甲尖尖的,猫儿似的,把他的袖子都挠得抽了丝。

    男人缓缓道“杀不该死的人,害不作恶的人,知恶作恶,明善枉善。”

    苏厌不解“为什么这些事情都和你没有关系和你没有关系,你又为什么要生气”

    风停渊扶袖抬手,将她那侧的窗户缓缓推开。

    像是在眼前徐徐展开的画卷,远处是凌霄宗满眼翠绿的重峦叠嶂,近处是扯着嗓子吆喝的小贩,汗如雨下的轿夫,弯腰眯眼挑拣货色的老妪,大街上反目成仇吵吵嚷嚷的兄弟,举着拨浪鼓跑过长街的孩童,扎着发髻点着朱唇结伴而行的少女。

    碌碌无为,莽莽一生的凡人。

    满街的银杏叶,被秋风扬起,如碎金般纷纷扰扰地从窗外吹进窗内,落在倚在窗前的女孩身上。

    “苏厌,”风停渊道,“你看到的每个人,都和你息息相关。”

    苏厌总算把第一章背了下来。

    自由的女孩像是出笼的鸟雀,一身亮眼的红裙,叽叽喳喳,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稀奇,眼花缭乱地就坠入人群了。

    时不时被白衣男人提溜出来,像只抱不住东西的仓鼠,怀里丁零当啷下雨似的掉东西,满地五颜六色的胭脂螺黛糖人金银器,红符玉瓶,还有一个比她人高的花圈。

    风停渊蹙了蹙眉“给钱了吗”

    苏厌“什么是钱”

    男人就把东西挨个回去付钱,左手还要跟女孩见招拆招。

    苏厌下手先是用了真力气,听见男人咳嗽,后面力道就轻了,怕他又吐血,只是噼里啪啦拍着他的胳膊“干什么干什么,我凭本事拿来的”

    风停渊任由她打“不告而取是谓偷。”

    “我凭本事偷来的”

    他把灵石放在小贩的铺上,眼见小贩露出“两文一个糖人他怎么给了一个灵石,找不起钱该怎么办”的眼神,淡淡道“不要找了。”

    苏厌不知道要找什么,但还是从他背后探出头凶道“要找”

    女孩明眸皓齿,明艳逼人,漂亮得不像人,像个小妖怪。

    小贩瑟缩了一下“好的好的,我给小姑娘做个大的成不成,你要什么样式的”

    苏厌思考的模样很是乖巧,伸出手臂在头顶比划。

    “九首螣蛇。”

    金灿灿的九首螣蛇糖人,因为给了一块灵石,小贩拿出了看家本事,糖人大得出奇,用了根木签固定,张牙舞爪,狰狞可怖,穷凶极恶,九个蛇头里,还有一个头在吃人。

    苏厌眉眼弯弯,欢天喜地地举着糖人跟在风停渊后面,拽着他的袖子道“风停渊风停渊,你看这个被吃的人。”

    风停渊看了过去。

    苏厌眼睛糖人一样亮晶晶的“他像不像清虚仙君”

    风停渊没有回答,见她先一口把小清虚仙君咬掉了,然后立刻苦着脸呸呸呸,装作清虚仙君很难吃的样子把它吐掉,问“你知道那瓶子里装的什么”

    苏厌“什么”

    男人将玉瓶正面的红符黑字递到她眼前念“不孕不育药。”

    苏厌“”

    风停渊人路过药铺,抬手轻轻一抛,那药瓶如乘风般稳当地落在货架上,插入一个刚好的缝隙,掌柜的甚至都没发现。

    风停渊面色平静“所以让你认字。”

    苏厌歪着头咯吱咯吱咬糖“但我闻了,里面没有药,只有糖。”

    风停渊沉默了。

    苏厌道“为什么糖治不孕不育吗吃糖吃多了还会生宝宝没人告诉我啊我还不打算现在就生”

    突然有点难以下咽。

    风停渊“不会的。”

    苏厌奇怪地看着他。

    风停渊道“人有的时候,也会骗人。”

    苏厌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小脸上露出了一丝明悟的神色。

    然后开口打破了那丝明悟,伸出五根手指“但我以后打算生九个。”

    风停渊眉心跳了跳,偏头问“为什么”

    苏厌道“因为我想。”

    她做事,很少考虑为什么,想做便做,不想做便不做,三界之主护着长大的人,无人可以勉强,若是深究,也不过就是两个字。

    她想。

    风停渊沉默了很久,风挟起他墨色的长发和那一缕心血枯干后的银丝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去救鹿呦呦。”

    声音很轻,人声鼎沸的街头,苏厌扭过头去看身侧穿行的系着铃铛的酸梅汤小推车,没听见。

    小推车丁零当啷地走远,露出身后兵器铺,苏厌眼睛一亮“这里这里”

    她想一出是一出,嗖得一下穿过人群,窜进店铺,红衣蹁跹,快得像只抓不住的飞鸟。

    风停渊摇了摇头,迈步跟了上去。

    店里五花八门的兵器,斧钺钩叉各式各样,因为锦城离凌霄宗不远,所以剑修盛行,有一大半的铺子都被或长或短的剑占据。

    苏厌看其他东西两眼抓瞎,看兵器倒是门儿清,扫了一眼就不悦道“什么嘛,破铜烂铁也好意思拿出来卖”

    但她声音清脆,又并不藏着掖着,柜台后坐着的魁梧男人闻言,黑着脸站了起来。

    他穿着粗麻短布衫,结实的肩膀肌肉将袖口撑得饱满,声音雄浑而危险“小姑娘,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陈家十三代祖祖辈辈打铁炼剑,我陈昊还是堂堂赤炎宗弟子,店里卖的东西向来真材实料童叟无欺”

    “抱歉。”风停渊淡声道。

    陈昊不悦地扫了他一眼,看他一身清冷贵气,像模像样,哑着嗓音道“算了,看你们也是不懂规矩,我不和你们”

    只见白衣男人伸手,随意挑了一把递给她“闹市中的兵器铺,大多卖给外行人。你刚学剑,不需要用什么好的。”

    陈昊“”

    长得他妈的一副矜贵公子模样,说话不紧不慢平平淡淡,比别人骂人还难听。

    “喂,什么意思啊”陈昊抓起柜台上的板斧,单手撑着越过柜台,沉重地踏在地上,身上法力涌动着一步步压过去。

    “闹事是吧师徒来砸场子的是吧没什么好东西全是破烂是吧有几个臭钱出来找骂是吧我一随便挑个破烂打你十个你信不信”

    他一跺脚,店里浮起了灰尘。

    风停渊抬手抵唇,费力地咳嗽了两声,不太舒服地侧过头。

    苏厌抱胸,站在他身后,脸色冷得惊人“打他十个是吧”

    女孩绕过风停渊,轻轻巧巧地站在魁梧男人面前,发顶只到他的胸口,腰肢还没他大臂粗,抬起的小脸上却全是冰冷的锐气“你拿着手上的破烂打我,我什么都不用,看看是你死,还是我死。”

    陈昊哈哈大笑“人不大,口气倒还不小。小姑娘,我陈家人有戒条,不跟女人动手,你不想死,就给我边儿待”

    女孩厌烦了,抬脚,当胸一踹。

    太快了,快到好像只是红影掠过,裙角轻飘飘地翻起又落下。

    陈昊连人带斧倒飞出去,发出“轰隆隆”的巨响,撞破柜台,撞破立柜,狠狠陷进墙里,墙壁自下而上裂出巨大的裂痕,墙上挂着的无数兵器发出簇簇响动,纷纷坠下,丁零当啷砸在地上。

    漫起的烟尘中,女孩的影子逐渐显露,如风中纤细的月见草,踩着银纹小黑靴,娉娉婷婷地走来。

    一脚踩在他胸上,柔软的额发后眸子漫起锋冷的浅金色光芒,居高临下道“给我破戒。”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