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呵斥

作品:《穿成七零福气包的姐姐

    一听到这样大的惩罚, 地上纠缠在一块儿的单秋玲、年春花停了手。

    拜仙女的老人们也颤颤停了下来,连看热闹的队员们都慌了。

    这个年代什么最重要成分最重要。要是他们生产队和邪教挂上钩,以后生产队的姑娘不好外嫁、男人不好娶媳妇儿, 他们生产队的名声就臭了啊。

    一堆人叫刘队长一起去追书记回来,另外一堆人埋怨年春花“春花儿, 你怎么一天天的就惹这么多事儿呢”

    “咱们都是好端端在地上走的, 都能被你硬生生折腾出仙女这档子事儿, 咋地,你和福团两个背上长了翅膀了, 以为是天上的仙女你还有啥妖作不出来”

    年春花头发蓬松,脸上多了几道血痕, 她疼得龇牙咧嘴,正想拍着大腿说她是有根据的, 刘添才便扫来一个冰冷的眼风。

    摊上这样的队员,刘添才认了。

    再觉得年春花离谱, 他也不可能看着洪顺负气离开。

    刘添才带人追回洪顺, 好话说尽, 诸如年春花一直是个傻的, 不知轻重, 从来就迷信得很。

    但她和福团两个人,势单力薄,也不可能真在队员的眼皮底下鼓捣出什么邪\\教,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洪顺这才折返回来, 给她们一个解释机会。

    年春花拍着大腿直喊冤,唾沫横飞解释了福团是怎么救了大家的鸡,怎么被大家跪拜的事儿。

    她比前比后地给大家讲道理“我家福团确实有福气,这次鸡瘟就是福团在给大家化灾。”

    说着, 还动容地抹眼泪“都是我们没用,才让一个小孩儿给我们忙前忙后。”

    这一口一个化灾的,刘添才虎着脸“说了不许迷信化什么灾”

    其余队员听了也面面相觑,宋二婶满脸灰尘混合着汗水“我们啥时候让小孩儿忙前忙后了生产队出现鸡瘟一来,我们哪个不是捐东西捐人我这一天都没休息呢,啥时候成了我们坐着,让福团这个小孩儿忙前忙后给我们化灾了”

    “对啊,我连我家的耳房都腾出来喂鸡了。”

    “我都三天没给孩子做饭了,就是照看鸡呢。”

    怎么年春花说得就像大家都没用,专靠福团一人的福气化灾

    年春花闷了闷,下意识就想回一句,你们那都是瞎忙,还不是福团的福气才能起决定性作用

    可是洪顺一句话就给这个事儿定了性“鸡瘟从开始到蔓延,再到逐步控制、好转,和大家的积极劳动、主动配合是分不开的,在这样的天灾面前,个人的力量微乎其微,只有发动了大家,才有可能战胜天灾。”

    队员们听得点头,要不说书记就是书记,这话说得让大家心里听了都高兴。

    大家忙成这样,年春花一句都是福团的福气起了作用,谁听了不堵心

    福团的福气这么有用,当初咋不让福气去铲鸡粪

    年春花心说你们别唱高调,别不服,福气就是有大用。

    可一来,她不敢在洪顺面前放肆,二来,生产队的鸡居然真的好转了,显得她们的瞎忙还真有用,明明福团都还没去喂神奇植物呢,她们的鸡咋能好呢

    她们的鸡好了,还怎么显示出福团的福气呢

    年春花心里发堵,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洪顺恰好道“刚才你说,福团喂了什么植物,鸡就好了,这是什么原理”他一伸手,“给我看看那些植物。”

    福团把小手里攥好的神奇植物给了洪顺。

    洪顺拿在手里打量,碧青青的草,上面挂着三两个黄绿色的小果。洪顺不认得这个草,拿给周围的队员看,周围的队员摇摇头,都不认识。

    说起来也奇,当初那场,队员们上山入地找吃的,把山上能吃不能吃的野草野菜都吃得差不多了,可没一个见过这种草。

    洪顺问福团“福团,你这草叫什么名字”

    福团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摇摇头,她的福气隐隐告诉她这种草有用,但她其实并不知道名字。

    连名字都不知道就敢给拿来当草药喂鸡洪顺忍了忍。

    洪顺又问“福团,你为什么会觉得这种草能治鸡瘟有人教过你中草药知识”

    福团眨巴着眼睛继续摇头,玩着自己的小手指“没有,我就是感觉能治。”

    洪顺脸上的笑凝结在一起,年春花在一旁帮腔“福团就是有福气,这个草我种了一辈子的地都没发现过,福团一去就发现了,换成那种没福的,他就是天天在山上跑也发现不了。”

    说着,年春花瞟向楚枫楚深。

    这两个瘟鸡崽子天天在山上跑,也不知道跑什么,什么好东西都没发现

    年春花眼里心里都很得意,拿着手上的神奇植物故意晃来晃去,想让楚枫楚深眼热。

    陈容芳把两个孩子护到身后去,离那个什么神奇植物远一点。

    这种貌似是第一次被发现的植物,连药性都没试探好,古里古怪的,她才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挨近。

    洪顺也紧紧皱眉“这个草,之前在别的动物身上试过吗”

    福团困惑地摇头,她不需要去试,也没有动物可以给她试。队里的鸡都被看管起来,她家的鸡又没得鸡瘟。

    洪顺见她天真地摇头,紧紧压着怒气,沉了脸对着年春花“不知道名字来历,也从来都没有试过药性的草,你们也敢给鸡吃就凭着感觉能治鸡的毒,靠着感觉就能冒险,还要实践有什么用要是有毒怎么办”

    年春花被骂得一缩脖子“书记”

    她都糊涂了,咋书记不夸福团的福气,反而生这么大的气

    洪顺真是烦,小孩子也就算了,虽然福团的胆子也太大、太皮了,但他觉得主要责任还是在年春花。

    人家钟大夫是正儿八经有执照的医生,队员里口口相传的什么偏方土方,钟大夫都不会贸然给鸡用,都会甄别。年春花和福团倒好,一个感觉能治鸡,就敢把谁也没见过的草药往鸡的嘴里塞。

    这还只是一只鸡,要是哪天人生病了,也迷信这种感觉、偏方,那不是会害死人

    年春花被骂得委屈至极“可是确实有用啊。”

    福团的大福气,能有假吗

    洪顺摇头,真是冥顽不灵“从没发现过的草,你甚至不知道有没有毒性,有没有后遗症,就贸然使用。哪怕退一万步说,这次真的有用”

    “不对,咋可能这么快就有用”宋二婶听不下去了,她站出来“之前钟大夫和秦老师都说过,这次鸡瘟来得快、急、凶,中草药的药性缓慢,拿来预防还可以,要说治疗也只用中草药,就非常慢了,怎么可能用一株草药就马上见效”

    “钟大夫秦老师说的是什么,我给忘了。小枫,当时你不是也在吗你记性好,你来说。”

    楚枫被点到,踌躇一下。

    其实楚枫再清楚不过,从没学过医的福团怎么可能会治鸡瘟又怎么可能有队员们都没发现过的、一株就能治鸡瘟的神奇草药。

    这些,都是福团恐怖逆天的福气,一旦有人科学地质疑,就会被不科学的福气打脸,颜面扫地。

    在福气文里,顺从福气女主就是最大的科学。

    但楚枫来这里这么久,勤劳善良的陈容芳、泼辣八卦的花婶、热心肠的宋二婶,这些人,这些事都是真实存在的。这片土地肥沃,需要辛勤的汗水浇灌,就能长出丰硕的果实。

    不顺从,也未必活不下去。

    楚枫记性很好,她清楚流利道“今天早上秦老师、钟大夫解剖了一只鸡,病鸡的肝脏上有灰白色的坏死点,是鸡霍乱的症状。鸡霍乱的急型如果发病快,病鸡还没有症状就会死去,我们队里的鸡发病不算快,是缓慢亚型,加上另一种呼吸道疾病,被误认成了鸡新城疫。”

    “鸡霍乱随时都可能导致病鸡死亡,中草药药性缓慢,为了快些治疗,钟大夫和秦老师早上就选了青霉素注射,磺胺类药物双管齐下,喂了三顿才见到效果,一株草药就能立竿见影见效的事,按常理确实不太可能。”

    有懂些医的队员点点头,中草药是好,但是任何药,都不可能吃一株下去就立马起作用啊。

    一个队员问“鸡霍乱不是会传染其他家禽吗”

    楚枫说“队里在秋收前,担心鸭子糟蹋田里的水稻,统一卖了鸭子,所以这次只有鸡在感染。”

    那个队员点点头,不由对楚枫刮目相看。

    这小孩儿记性确实好,也不怯场,哪有年春花说的一点瘟鸡崽子的模样

    反而是年春花口口声声有福的福团,一问三不知,只会一副白嫩圆润的模样说她感觉能够治鸡不是那队员不爱护小孩儿,主要是太有违常理了,要是福团莫名其妙给他的鸡吃来路不明的草药,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洪顺也心理舒坦,听楚枫说话,他觉得楚枫至少正常。

    听着福团说的什么感觉洪顺头都大了,但又不可能和小孩子计较。

    年春花怎么可能看不出洪顺的倾向她阴狠的三角眼就泛起了嘀咕,楚枫,一个上辈子嫁给混混,丢了全家人脸的瘟鸡崽子,咋还能得了书记的青眼

    想想这段时间的怪事儿,年春花起了疑惑,难道这个瘟鸡崽子

    想想又不可能,如果楚枫和她一样有上辈子的记忆,那不得抱紧福团这个福娃娃况且,上辈子这个楚枫记性确实也还不错,可惜啊,就是记性太不错了。

    上辈子的楚枫居然敢和福团争去市里上学的名额,结果呢被混混糟蹋了。

    被混混糟蹋是个多丢人的事情,传出去就没了脸,年春花干脆做主,让楚枫嫁给那个混混。可这楚枫是太没用太没福了,她记性太好,就是忘不掉那天发生的事情,从此就郁郁寡欢下去,精神都不正常了。

    怎么现在楚枫还能出这么大的风头

    不说年春花心里如何不服,刚才跪拜福团的一个老太太看看福团,又看看脸有怒色的洪顺,不解道“你们的鸡也好了你们的鸡也吃了仙女给的草”

    刘添才道“老表嫂,谁给你说有仙女我们的鸡在好转,那是因为吃了钟大夫开的药。”

    老人大多耳背,刘添才大声地在老人耳朵边上说“还记得钟大夫吗就是兽医站的医生,谁家的家禽家畜生了病都让他去治的那个钟大夫,他开的药有效果了”

    老人点点头,有些没反应过来地重复“钟大夫开的药有效果了”她似忽然一警醒,“没吃仙女的草药,鸡也能好”

    刘添才擦了擦汗水,一些老人因为经历的时代不同,迷信得多,需要做的思想工作也就越多。

    刘添才越发厌恶年春花装神弄鬼,他扯着嗓音“世界上没有仙女,人得病找医生,鸡鸭生病找兽医,老表嫂,不信的话你问你孙女儿。”

    这个老太太的孙女儿也在这,十多岁的年纪,圆脸蛋,两个大辫子搭在身前。

    她有些害羞地说“奶奶,钟大夫的药起效了,我们的鸡都会好。”这个孙女儿比较害羞,没有单秋玲那么泼辣,现在才敢去扶自己奶奶起来,她有些哽咽“奶奶,你别跪了,你膝盖不好。”

    她从没见自己的奶奶跪过谁,一颗心怎么能不痛福团比她还小,连学也没上过,自己奶奶凭什么跪拜她

    老太太环视四周,队员们脸上大多喜气洋洋,她们站在夕阳下,手上身上都沾满劳动的灰尘,却腰杆儿笔直。

    她们不用依靠仙女,不用弯了膝盖对仙女三跪九叩,祈求仙女的垂怜,就靠自己的劳动,靠钟大夫开的药,大家就能救回自己的鸡来。

    老太太问周围的队员“咱们的鸡真的好了”

    队员们确认“真的好了,咱们的付出都见效了。”

    老太太一双眼不由迷蒙起来,喃喃念“新时代好,新社会好,医院好”

    当初,谁家得了鸡瘟,只能眼睁睁看着鸡一个接一个死去,在场坝上求遍漫天神佛也不管用。老太太一直就在想啊,如果世上真的有神佛,每天在心里求神问佛的人这么多,神佛管得过来吗

    人,落到最后还是得靠自己。

    老太太忽然一激灵“那福团不是仙女”

    她本来站起来的膝盖又弯了下去,脸上每一根皱纹都刻着古老的崇敬恐惧“不能对仙女不敬,仙女的草药有效,我看见了,我们都看见了”

    年春花一扬嘴角,幸好这老太太是明眼人。

    老太太的孙女却泪眼迷蒙,这是她的奶奶,她生病时会给她吃糖的奶奶,怎么能这么害怕地给一个小孩子磕头

    她一咬牙,从地上捡起神奇植物,一个箭步走到鸡栏面前,把神奇植物喂给另外一只鸡。刘添才本来要阻止她,但是她的动作实在太迅速。

    一分钟过去、十分钟过去,见过福团神迹的队员们屏着呼吸等神迹再临,然而,吃掉那株植物的鸡却没有一点好转迹象,仍然病恹恹的。

    所有人的神色都不对起来。

    福团心里一咯噔,紧张地玩着自己的手指,她的大福气为了保护她的机缘不被抢,所以,只有她使用这些植物时,这些植物才有用。

    现在看来,她的福气好像反而限制了她。

    队员们果然吵开了“这也没用啊”

    “我知道了,钟大夫他们每天给病鸡喂抗生素,抗生素的作用和鸡自身免疫力有关系,刚才福团喂的那只鸡,就是免疫力好一些,刚好吃了那株草就有精神一点了。”

    有人不屑道“早就该知道的,也只有傻子才会信一个七岁小孩是仙女,她福团和咱们一样都两只手两只脚,她仙在哪里是仙女的话,让她飞一个看看呗。钟大夫也能治鸡瘟,那钟大夫是不是男菩萨转世普度众生,医院里的医生护士是不是王母的七仙女下凡救人了”

    年春花听得臊皮耷脸,福团也不高兴。

    她虽然不会飞,但她隐隐感觉,她有大福气在身,和大家确实不同。

    这时,老太太的孙女清脆道“奶奶,你看见了,那个草药没用,福团不是仙女,你快起来。”

    她搀扶起自己仍懵懵懂懂的奶奶,年春花不甘心“你喂没作用,那是你没福,让福团亲自喂才有用”她说着就朝前挤,想把那个孙女掀走,让福团挤进去。

    福团黯然垂眸,现在她喂也没有用了。

    大福气为了保护她的机缘不被抢,只要有人别有用心用神奇植物喂鸡,神奇植物就不再有用,得重新找新的神奇植物。

    福团还没想好怎么给年春花解释,刘添才便怒不可遏,猛然提高声音“年春花够了别再装神弄鬼了,我们都没有时间看你变戏法”

    刘添才护住那对爷孙,眼神很冷“什么草药只有特定的人去喂才有效果全天下医生开的药自己吃也有效果,我不想和你扯太多东西,你已经认定了你脑子里的事。我只告诉你,生产队要找的是我们所有人都能用的药方、药草,以后我们掌握了这门方法,就能治我们的鸡,不是神神鬼鬼的东西,不是只依靠着哪个人哪个仙,我们生产队的人又不想得道成仙。”

    “你的那些东西,我们不关心。”

    刘添才问那些老头老太太\现在钟大夫开的药有效果,你们愿意让鸡吃谁开的药是吃大夫的,还是吃年春花说的仙女的\

    那些跪拜福团的老太太们想了想“吃吃钟大夫的。”

    “哪怕今年有仙女,明年后年有吗我们要钟大夫,有钟大夫的药,我们再也不怕鸡瘟了。”老人是老,不是傻,是非曲直、轻重利弊她们很清楚。

    年春花愣了愣,不可置信地倒退几步,怎么回事队长傻了吗

    靠着福团的福气,喂一下鸡,鸡就能好,大家不用苦不用累,只用崇拜着福团、巴结着福团就能过上好日子队长还不愿意

    看看这些日子,那些人照顾鸡、照看地里的活儿,多苦啊。巴结着福气可不用受这些苦。

    年春花不信邪地看向大家,队员们脸上都有敌意。

    他们脸上身上都很脏,但是,没一个人觉得队长说的话有错。他们现在苦点、累点,掌握了方法,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心里就有底了,不用求神问佛,心里踏实

    大势已去,年春花整个身子都在发软。

    刘添才庄重地环视周围,目光扫过那些跪拜福团的老人,作最后的总结“世界上没有仙女,福团就是咱们生产队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子,和咱们一样,两个眼睛两只手臂,没有哪点不同谁要是再在咱们生产队说什么仙女,利用群众的迷信煽动情绪,不要怪我不顾念乡里乡亲的情分。”

    “年春花,你说是吗”刘添才威严地看过去。

    年春花活活打了个哆嗦,之前那些崇拜看着福团的队员好似都惭愧起来,觉得自己给生产队丢脸了,居然迷信一个七岁小孩儿是仙女。

    年春花也怕,队长的话说得实在太重,而且她听这口风,好像是她再坚持下去,就要按聚众迷信的罪名把她交去派出所了一样。

    年春花连忙直起身子,抱紧福团“队长说的是”

    她咬了咬牙,端正思想“没有仙女,福团”年春花违心的说,“福团也不是仙女。”

    不少人都笑了起来,这年春花还真是能屈能伸。

    年春花臊红着脸,挂不住面子,讪讪道“不管咋说,我也是好心,也是为了大家的鸡着想”

    福团展现福气的同时,救大家的鸡,得到大家的敬仰,大家都敬着福团,这本来是好事儿啊。

    刘添才冷冷道“如果不是这样,你以为你还会在这里早把你送派出所去了。”

    就在这时,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声传来,大家循声望去,是刚才和于老太等人一起拜福团的老人。

    邓老太不断抹着眼泪,人老了,有的时候心好像格外硬,见惯了世态炎凉。有的时候心又格外软,如赤子一般。她哭得众人都看过来,邓老太觉得不好意思,擦干脸上的泪水,领着孙女儿回去了。

    等邓老太的身影走远了,人群里的宋二婶才小声道“当初邓老太的男人从山上掉下来摔断腿,本来邓老太要送去医院,可是一个神婆说这是她家的一个劫,只能化,送去医院哪怕好了,也会有五鬼缠着她们家。”

    “神婆让她准备钱、鸡、朱砂这些东西,神婆给他们化劫,那可是个夏天。邓老太的男人就这么耽搁了治疗时间,拖到最后,腿都化了黄色的脓水,消炎消不下去,活活疼死。”

    “邓老太当时也带着儿女去找神婆,神婆只说一句,她家的劫实在太大,她化不了,那都是命中的劫数。那时的人信这个东西,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后来,神婆因为其他的事情被抓走,大家踹开她家门的时候,她家穷啊,什么都没有。神婆的孩子有先天性脑炎,要钱,要很多钱。她也是活不下去,才走上那条路,却害了邓老太男人一条命。她被抓的时候,哭着朝邓老太说对不起,她不想害邓老太男人的命,但当时孩子要看病,要钱,邓老太要是把男人送去医院,就不会再找她了,她给的那些土方子有一些消炎的东西,但是作用太少了。”

    这也是宋二婶坚信,科学才能让人民过上好日子的原因,那些悲剧,她见了太多太多了。

    众人听得唏嘘不已。

    难怪刚才邓老太是最后一个下跪跪拜福团的人,或许她想到了自己丈夫的死,有过犹豫,但看到福团的“神迹”,她仍然跪下来,选择了向熟悉的“神佛仙女”低头,担心惹得神佛仙女不快,要天降惩罚。

    当看到靠着现代医学救回了队里的鸡,邓老太悲从中来她悲,自己的男人终究枉死。她喜,队长大声告诉所有人世界上没有仙女,那样的悲剧,终究不会发生了。

    她的膝盖,终于不用向仙女弯下去。

    刘添才冷冷看向年春花“现在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反迷信了吗我们不是要故意难为你,迷信,是真的能害死人。”

    甚至于,别说是假的,哪怕是真的仙,队里也不会宣传。一旦宣传迷信、宣传福气、宣传真仙,会有多少浑水摸鱼的人冒出来利用大家的迷信赚钱

    人和社会要想发展,就一条路子走科学,至少科学能够验证,不会利用人的蒙昧害人、赚钱。

    队员们一时都感触颇多,刚才只觉得年春花说福团是仙女可笑,现在,她们却觉得可恨。

    你年春花现在四儿一女,日子过得不算顶好,可也绝对说不上差,在这儿讲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干什么啊

    还有福团,福团还小,才七岁,可七岁的孩子还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吗顶着仙女名头的福团仍然白嫩圆润,像是个福娃娃,可此刻却叫队员们觉得可憎。

    多少人借着“仙女玉皇”的名头,利用大家对未知、迷信的崇拜恐惧赚钱,越悲惨贫穷的家庭越容易信这些骗子,寻找心灵依托,最后陷入更深的漩涡。

    一个队员气不过“神婆骗人是为了赚钱,春花婶儿这么迷信,让大家跪拜福团是为啥”

    花婶儿啐了一声“虚荣呗想让大家都觉得她家有福,福团有福,我们跟她和福团比起来,那就是她脚底下沾的泥点子。”

    “要不然,她怎么看着大家跪拜也不知道搀扶起来,咱们退一万步说,假设那个草药真有作用,都是乡里乡亲的,当初你年春花家遭难的时候乡亲们没少搭手,怎么现在你救一只鸡,就能眼睁睁看着七八十岁的人跪拜你和福团”

    群情激奋,年春花里外不是人,这个难受啊。

    她总觉得她吃了莫大的冤屈,神婆骗人是神婆的事儿,人家福团确实有大福气,就是和大家不一样啊。

    人群里,年春花的几个儿子拼命朝她使眼色,让她快回去,几个媳妇更是低着头不敢见人。

    太丢人了,太丢人了啊

    这是现在时代好,换成以前严苛的日子,就妈今天的所作所为,就能害了一大家子。

    年春花顶着众人的嘲讽,灰溜溜地回去,洪顺叫住她“等等。”

    年春花回头,皱着脸“书记,又咋啦”

    洪顺拿着那株谁都没见过的植物“这株草是福团发现的,既然大家都不认识,我会带去市里让人辨认、检查,要是是什么新物种,我也会派人来通知你们。”

    洪顺是个好书记,赏罚分明。

    何况,他心里记着年春花当初领养福团的事,虽说年春花动机好像不太单纯,但是她毕竟没文化,洪顺现在还真能和她计较不成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差不多了。

    只是福团洪顺心里叹气,这小孩儿真不像一般小孩儿,开口闭口就是福气,满嘴的她感觉如何如何,仿佛她感觉的就会成真,迷信得不像朝气蓬勃的小孩儿。

    洪顺上前几步,蹲下身平视着福团“福团,你要好好学习,学习才能过上好生活。”

    学习才能摆脱蒙昧的习气。无论运气好坏,只仰仗运气,都是最不可取、最被动的。

    洪顺谆谆善诱,福团却有些不适地扭动身子,小脑袋从洪顺的掌下滑出去,别开头,她不大喜欢这个书记。

    福团听不懂这些大道理,她只看到洪顺过来后,原本崇拜她的那些人就都变了,至于学习过上好生活她早就有感觉,她有天大的福气,会过上比队里所有孩子都好的生活。

    福团贴到年春花身后去。

    洪顺笑了笑,也没多想,果然是个小孩子,还很害羞。

    洪顺直起腰,又亲切地问楚枫楚深“你们俩上学了吧上几年级了”洪顺这几次来视察,无一例外见到两个小孩儿帮忙,勤快又细心,他下意识就觉得,这么懂事、这么有分寸懂礼貌的孩子,是上了学的。

    “我们没上学。”楚深丝毫不畏惧地看向洪顺,“我们明年上学。”

    “哦”洪顺有些讶异,这么大方得体,居然还没上学

    刘添才笑着说“书记,你忘了,上次你来开会就见过他们,他们就是陈容芳的儿女。”

    一说起陈容芳,洪顺就有印象。他啧啧称奇,变化实在太大。

    那次他来的时候,两个孩子都怯懦、畏缩,不敢正眼看人。现在却变了,两人都抽条了些身高,楚深眉宇间有股英气,肌肤色泽是健康的小麦色。妹妹楚枫稍白一些,内敛坚定,柔和得像月光,又像清竹一样,静静地站着。

    和往日差距太大。

    楚枫楚深那时天天被年春花骂是瘟鸡崽子,小孩子自尊被伤到后,不敢出门,害怕见人,觉得别人都在嘲笑他们。精气神便慢慢畏缩下去。

    后来,楚枫带着楚深到处找知了壳,在山上、田野间到处跑,运动真能改变人,他们的气质也慢慢发生变化。

    洪顺再度颔首“都是好孩子,以后肯定学习好。”

    不远处的年春花就将嘴一撇,书记注定要走眼了,只有她才知道这两个瘟鸡崽子最后的下场。年春花又握紧了福团的手心,只有福团的福气才是最大的。

    这次队里踩了狗屎运,居然治好了鸡瘟,才显得福团的福气淡了。

    也怪她调子起得太高了,导致跌得惨,不然,现在大家围着夸赞的照样是福团。

    有了福团,大家都敬着她家几分,任何好事儿都是她家的。

    年春花抱着美好的期望回家去。

    夕阳彻底散去殷红的裙摆,黑夜拉着优雅的小提琴进场,蛐蛐儿为之伴奏,夜晚再度降临在小小的生产队。

    疲惫一天的人们也歇下。

    夜晚时分,陈容芳和楚志国正要歇息,听到外面鸡叫、狗闹,一团闹哄哄的,二人连忙披好衣服出去,一出门,刚好撞上回来的宋二婶。

    陈容芳问“二婶,外面怎么了”

    宋二婶摇摇头,瞥了眼楚志国,叹一口气“春花儿家的鸡遭鸡霍乱了。”楚志国脸色微变,但并没跑去打探年春花家的情况,脚步就跟扎根似的待在原地。

    陈容芳有些惊讶“咋会队长不是派人给他们消毒了吗”

    宋二婶指了指脑子,示意这儿有问题“她蠢啊春花儿觉得队长派人消毒,反而显不出福团的福气了,一个人把笼子里的生石灰全部铲干净了因为她和白佳慧打了个赌,她为了赢,就干这种事,现在她家正在闹呢。”

    宋二婶实在不知道年春花是蠢成了什么样,本来她家的鸡一直没得鸡霍乱,是好事儿啊,可是再大的好事儿也经不住这个作法吧。宋二婶对楚志国道“志国,你妈之前也不是这个样子,她现在咋成了这个德行是不是老年痴呆了可是你妈才四十多啊”

    楚志国苦笑一声“她不是老年痴呆,她是想掌控家里所有人。”

    陈容芳和楚志国再清楚不过了,年春花一直是说一不二的一家之主,最烦媳妇和她夺权,现在为了压制白佳慧,就做了这个蠢事儿。

    宋二婶摇头,嘀咕了一句自作孽,自己进屋睡觉去了。

    陈容芳看向楚志国,在月色下,她平静说“你不去看看你妈”

    楚志国说“不去。我们要是去,她说不定觉得我们是看她笑话,我们没必要凑上去找骂,而且,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咱们回去歇了吧。”楚志国揽着陈容芳进去,熄灭煤油灯睡觉。

    楚枫和楚深也听到了这个消息,楚深笑弯了眼,小声说“妹妹,我好高兴。”

    以前动辄骂他们是瘟鸡崽子的年春花的鸡也会得鸡霍乱,楚深想想,她口中的“福气”也没那么坚不可摧嘛。

    楚枫嘘了一声“哥哥,这话你只能跟我说。”

    楚深在另一张床上翻了个身“我知道。”

    楚枫现在,更确定福团这个福气,会遵循世界的基本规则,原本她的鸡确实不会得鸡霍乱,但是年春花、福团二人天天乱晃,晃悠完了不换衣服又去关鸡的地方,福气能给挡一两次、七八次,但也挡不住几十次吧。

    楚枫和楚深没说太多关于年春花家的事情,两人白天都在帮忙,累得狠,很快入睡。

    而年春花家,不时传来打闹声。

    白佳慧冷着脸喂害了病的鸡一些药,她脸色不大好,年春花在一旁抱着福团歇着,本来她在外面就被不少人奚落了,那些队员听说她的鸡得鸡霍乱后,都来嘲笑她。

    花婶儿特意跑来看了一圈儿笑话,其余队员则让年春花家的鸡好起来之前,少去串门子,免得传染了自己的鸡。

    年春花上辈子那可是被人人捧着、巴结着,怎么受得了这个气,现在就把一腔邪火发在白佳慧身上“你这是一副什么死人脸,啊咋你还真记得那天我说的话,想我给你三跪九叩呢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福气”

    “福团的福气就是有用你看看其他家有的鸡一害病就死了,咱家的鸡这么久了、症状这么轻,就是福团的福气哩”

    白佳慧只当她是个傻的,现在人人都说年春花是傻子,白佳慧现在只想迅速给鸡喂药。

    然而,年春花本来就心虚,一看白佳慧好像在鄙视她,心里那口气就咽不下,上前就想踢白佳慧和药的盆。这下,白佳慧也忍不了了,傻子她能忍,有狂躁症的傻子她忍个屁。

    那鸡,是全家的财产啊

    白佳慧当即扑上前,和年春花打在一处,打斗间圆滚滚的福团被波及,吧唧一声摔倒在地。

    福团痛死了,但是现在没人顾得上她,就连李秀琴和蔡顺英也赶紧把白佳慧和药的盆捡起来继续和药,福团的福气是不是真的她们不清楚,但是,这个药肯定是真的。

    一时间,年春花家再度上演全武行,吵吵打打的,家无宁日。

    年春花的耍宝只能算是生产队劳作生活的一个小插曲,这段日子大家都过得苦,可是,苦就能换来甜蜜吗大家心里都不确定。

    刘添才当初违背了扑杀病鸡的命令,会不会得到惩罚

    这些疑云沉甸甸压在每个队员的心底。

    这一切,等天光大亮,就能见分晓。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