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0章 第80章(一更)

作品:《荔枝春信

    谢南忱去瑞士前的最后一夜, 黎栀暂时还住在裴公馆。

    两个人心照不宣,互相都没有问原因,吃过晚饭, 也都默契地去了天台。

    这季节用不上壁炉了,只要白天有太阳, 玻璃房就是暖的, 就像他们很快也不再需要对方。

    连灯都没开,只有星月照耀的玻璃房里, 彼此都只能看见近前的那张脸。

    不知道是谁先吻上去的,失控的速度始料未及。又似乎是两人都带着绝望,想要给出自己,或索取对方的一切, 在以后漫长的时间里不至于太过难捱。

    但谁都知道,并没有用。

    感觉他抵着自己的时候, 黎栀轻笑一声,手指穿进他的头发,好像这种缠绕也令人上瘾“六哥, 不合法了。”

    男人没说话, 也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很多话没法用嘴说,只能用身体去表达。

    而每到这种时候,她能够真切地感觉到他似乎很爱她。

    这晚是她缠着他很多次,甚至做了那件他一直舍不得让她做的,直到东方既白,她自己也不堪疲累睡过去。

    睡过去之前, 她嗓音发哑地唤了一声“六哥。”

    男人轻喘着,依稀有滚烫的东西落在她颈窝,消融在汗水中, 依旧清晰地灼烧她的皮肤。

    她的眼同样滚烫,嗓音也发抖“这是我最后一次叫六哥。”

    陷入黑暗前最后的记忆,是落在额头上温热的吻。

    第二天早上醒来,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昨夜不知道起了多大的风,水池里落满了柳树的嫩芽。

    身上被清洗过,也换了睡衣,再没有一点属于那个人的味道。

    黎栀坐起来抱着膝盖,闻着自己身上干干净净的味道,怅然若失地发呆。

    直到保姆上来叫她吃饭,她才说不吃,回房间收拾行李。

    一个大大的行李箱,装进所以属于她自己的东西。

    走之前,她鬼使神差地去了趟谢南忱睡过的次卧。

    东西他全都带走了,里面空荡荡的,也很黑,黎栀走到窗户边,用力把窗帘扯开。

    灰尘飞舞间,阳光照了进来,落在地面上的一个黑色笔记本上。

    像是不慎被落在这里,翻着面,倒扣在地上,以十分狼狈的姿势。

    黎栀坐在床沿把本子捡了起来,翻开,第一页什么都没有。

    从第二页开始,密密麻麻记着许多东西。

    这个女孩叫黎栀,是你老婆,你不可以忘了她。

    结婚纪念日是6月6号,要给她买玫瑰花和草莓蛋糕。

    她的生日是七夕,你答应过她要送她栀子花。

    你老婆夏天喜欢喝葡萄味饮料,全糖去冰,冬天要喝芋圆生椰,不喜欢放花生碎,不喜欢所有坚果。

    上次生理期是217222,一般28天,提前两天,要记得给她泡红糖水喝。

    生理期她睡觉不老实,总不记得床上垫垫子,你要帮她记得。

    她画画容易忘记时间,每天要提醒她睡觉。

    医生说她颈椎曲度变直,但不严重,要引起注意,你没事多帮她揉揉。

    你叫谢南忱,也是裴家老六。

    你很爱她。

    如果你不记得你有多爱她,就好好照顾她,保护她,不要让她哭。

    你发过誓,你要跟她白头偕老。

    后面还有许多许多,记着家里什么东西放在哪,用完了要去哪买,详细到令人叹为观止的地步。

    最后一页似乎是昨晚写的,几乎力透纸背

    听说瑞士的巧克力很好吃,回来时记得给她买很多巧克力。

    如果你忘了她是谁,去看第一页。

    黎栀看着这些,俯下身哭得喘不上气。

    仿佛身体里的血液和氧气都被抽空,肌肉随着抽噎而疼痛起来,脑袋像被什么东西在撕裂着,觉得自己仿佛要死掉,又被他那些话反复地拉扯回来。

    只是把本子放进行李箱这一个动作就好像耗光了她所有的力气,靠着床坐在地上,很久都没办法动弹。

    黎栀回到一年前居住的地方。

    舅舅舅妈知道她离婚后,没说什么。似乎心里也是矛盾的。

    这副样子任谁都会觉得是谢南忱欺负了她,可就在不久之前,锐锋和谢氏合作的项目没能及时抽身,被人起诉要债,也是谢南忱花了三个亿摆平,听说还答应了对方什么条件,对方才同意撤诉。

    生意场上冷面冷情的裴六,从没对任何人妥协过。

    66楼风光很好,黎栀每天早上都会站在落地窗前喝完一杯咖啡,和这间办公室的前主人一样。

    谢南忱带走了徐诚,把苏宇留给她,用得还算是顺心。除了很多工作习惯是跟着谢南忱养成的,她看不惯,却也没说。

    这里迟早还要交还给他,苏宇也是。

    “黎总,法务部那边说,之前六爷特别委托孙律师的一起危害公共安全的诉讼案明天开庭,您要不要出席”苏宇问。

    “什么案子”黎栀抬头看了他一眼,“谁的”

    苏宇道“被告人是谢承泽,他潜入地库剪了六爷的刹车油管。”

    黎栀心底猛震了下。这事她完全不知道。

    不敢想象如果让他得逞,会造成什么后果。

    她垂下微颤的眸,问“预估是什么量刑”

    苏宇答道“除了危害公共安全罪,还有故意杀人未遂,我们这边的诉求是至少三年有期徒刑。孙律师说,胜诉的希望很大。”

    黎栀点点头“那我就不去了。”

    “好。”

    谢南忱走之前交代苏宇,把这里的办公用品全换了新的。桌椅是她喜欢的形状,绿植从仙人掌变成开了花的吊篮,只有文件柜没有动,因为是打在墙上的。

    有时候她挺佩服谢南忱,在精神几乎崩溃的情况下依旧记得为她安排得妥妥帖帖,甚至在她面前把情绪掩藏得那么好。

    黎栀几乎不眠不休地用了半个月时间去看他处理过的文件,熟悉公司的所有大小业务。如今她不只是广告部的一员,必须得纵览全局。

    有不明白地方她会问一问裴明霁,或者打电话给温婉。

    温婉三月初生了孩子,那会儿她自己还是一团糟,便只让苏宇包了个红包送去,没露面。

    工作忙了这么久,情绪也逐渐走出来,她买了点保养品和小孩玩具去拜访。

    温婉家住的是清江垅的联排别墅,算有点钱,听说老公是个富二代。

    黎栀敲门的时候,是她老公开门。

    自从婚礼上匆匆一面,过去半年多了,这个男人比起当初稍微发福,看来婚后生活过得挺滋润。

    不像谢南忱,哪怕是过得再滋润,身上也几乎不长肉,让人心疼。

    黎栀收起情绪不再想他,对面前的人礼貌一笑。

    温婉丈夫带她进去,换了鞋,温婉抱着孩子刚从楼上下来。

    她丈夫连忙迎上去“重不重啊我来吧,你歇着。”

    “才这么点能有多重我就想抱抱,你别跟我抢。”温婉娇嗔地看了自家老公一眼,走向黎栀,“小栀,你来啦。”

    “嗯。”黎栀笑了笑,“给你带了点吃的,还有宝宝的玩具。”

    “哎呀,来就来还这么客气。”温婉招呼她去沙发边,“快过来坐,喝什么啊我让老公去弄。”

    黎栀“白开水就好了。”

    她看着温婉怀里的孩子,胖乎乎的像个大白馒头,眼睛圆溜溜地望着她转,时不时把肉肉的小手放在嘴巴边上啃啃,脸上不禁露出十分温柔的笑容。

    “可爱吧”温婉调侃道,“喜欢就跟我们六爷生一个。”

    黎栀勾着唇,眼眶有点热“嗯。”

    她如今坐着裴氏总裁的位置,任谁也不会想到他们俩已经离婚。在别人眼中,他们依旧是那对恩爱无比的模范夫妻。

    “早就听说六爷身体不好,我还以为是谣言,怎么样,严不严重啊”温婉关切地问。

    谢南忱这次退居二线,对公司给出的理由是因病休养。

    黎栀犹豫了下,说“还好。”

    这副样子谁看都知道不太好,但温婉是会察言观色的,便没再多问,也没再跟她提六爷。

    温婉想留她吃饭,她说有饭局,婉拒了。

    回去的路上她不停在想,为什么人和人的命运要如此不同。

    有的人一生平淡,却顺风顺水,健康平安。

    有的人金钱地位什么都有,却偏要在滔天巨浪中起伏,不得安宁。

    心里有个声音问她,羡慕吗

    她答不上来。

    或许是羡慕的,但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还是想要遇见他。

    苏宇在前面开着车,开得很稳,黎栀闭着眼睛,听着车里舒缓的钢琴曲,困意袭来。

    许是最近太累,她任由自己沉下去,陷入半梦半醒之间。

    梦里依稀回到那时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谢南忱完成了他一直想做的事,他们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商量他们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然后命运的轨迹发生了改变。

    他们在六月举行婚礼,那是一个无比晴朗的天,连云朵都比平时清澈明亮,风里带着甜味,她穿着婚纱走向她的新郎。

    他们生了一个女儿,胖乎乎,软绵绵的,抱在怀里像个大白馒头,也有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