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9章 哭泣

作品:《重生在她中情毒的当天

    书房内火药味十足, 颇有几分剑拔弩张的气氛,屋外伺候的婢女吓得不敢呼吸。

    裴琛自知失言,窘迫至极, 只得端起饭碗继续吃,拼命往嘴里塞米饭吃, 嘴巴包得鼓鼓的。溧阳也不问了, 静静地看她吃饭,最后盛了碗青菜汤给她。

    又是绿色的裴琛只得继续吃, 午饭吃得极为煎熬,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裴琛, 你说我替你去佯杀孔致,你告诉我你亲了她们没有”溧阳揪着不放。

    裴琛问“我亲了呢”

    “哦, 日后等你死了, 我也找几个姑娘亲吻。”溧阳老神在在。

    裴琛险些喷出汤来, 摸摸自己的耳朵, 始终不敢相信溧阳会说出这么不知羞耻的话, 她问“你不害羞吗”

    溧阳望向盘子里绿色的菜肴,“不害羞。”

    裴琛叹气,“我已布置好了, 不需你动手的。”

    “哦,我已经动手了。”溧阳轻笑。

    裴琛道“你会害了你自己的。”

    “拿你命博来的前程, 我宁可不要。”溧阳敛了笑意,“我以为你会好好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 未曾想, 你竟毫不在意。无妨,等你死后,我去招揽百个面首。”

    凉薄的语气透着暴怒, 裴琛无措,咬住了下唇,道一句“你忙得过来吗”

    “你同时五六个,我自然也忙得过来。等着,晚间就有消息了。”溧阳起身,视线从她光滑的额头上掠过,接着,落在那双白净的手上。她无声叹气,不再言语。

    溧阳走后,裴琛久久无法回神。上辈子溧阳去后未过头七,她便去青楼寻欢作乐,不是不爱,而是不能去爱。

    她从未想过会有从头再来的机会,也未曾想过当年那一幕会被重新提起。但是,她不后悔。

    暖阳舒坦,婢女们将书拿出去翻晒,裴琛肩膀泛疼,懒洋洋地坐在树下,微眯着眼睛,疼意作势,似有蚁虫在咬嗜。

    迎着光,她将自己放空,不断想着近日来发生的事情,重头来过,她该珍惜的。然而劫难在前,哪里有时间谈情说爱。

    她学着太后轻摇躺椅,整个人飘飘然,舒服极了。

    不知躺了多久,困意来袭,浑浑噩噩,肩膀又疼,昏昏沉沉间,她觉得难受。

    像极了那句话自作自受。

    事情没办成,还搭去了半条命,偷鸡不成蚀把米。她有些懊悔,从未有过的懊悔,自己贪心,倘若不去跟着裴铭,事情也就办成了。

    后悔的滋味伴随着时而涌来的疼痛,令她陷入昏沉中。

    她看到了那六个姑娘,身首异处,尸体被丢到了乱葬岗。不用想也知是谁杀的,但她无力抵抗,只能不再去青楼。

    六个姑娘不算美貌,样貌偏于浓艳,举止轻浮,媚眼撩拨,饶是如此,她始终没有兴趣。

    没想到来青楼玩也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她想起来了,她亲了她们,亲在侧脸上。她们身上浓厚的脂粉味差点熏得她吐了,她喜欢淡淡的梨花香,亲过以后,她喝了许多酒,喝得自己昏昏沉沉,再后来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一觉醒来,耳畔响起书页翻动的声音,她略睁开眼睛,声音传入耳中“孔致胳膊上划了一剑,陛下亲去孔府探望了。你昏了过去,我让人将你抬回来的,并请太医来过。太医说你疼晕过去,该。”

    最后一个该字咬得极重,裴琛呆了呆,望着榻前的烛火,说道“我亲了她们。”

    翻书的动作一顿,溧阳转身看去,明灭的烛火下那人苍白着一张脸,两眼呆滞,似在梦醒边缘。

    “你说的实话”

    “实话。”

    溧阳不说话了,将手中的书搁下,走到榻前。近前才知她今日穿了一袭青色小袄,领口一圈白毛,衬得双颊愈发粉妍,整个人站在灯火下偏于柔美,威仪淡淡。

    裴琛心口悸动,吞了吞口水,道“你近日怎么了,总来诱惑我。”

    “我穿的衣裳不对吗亦或是露出哪里让你瞧见了”溧阳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裳,整齐无褶皱,哪里透着诱惑,她言道“你的眼睛出问题了。”

    裴琛唇角抽了抽,肩膀又疼了,她冷冷地看着溧阳“你来看我笑话的”

    “算是,疼得厉害吗”溧阳慌忙地坐下,低首把玩着腰间的玉璜,可一双泛红的耳尖已然将她出卖了。裴琛盯着那双眼睛,不由笑了,“疼是疼,可看到你又不疼了。”

    “好吧,那我走了,你自己疼。”溧阳起身又要走,走下踏板的时候又正经问一句“你可知晓我为何宣召太医”

    “能伤孔致者无几人,你让太医为我作证,我病得昏迷,不能去刺杀孔致。我又不傻,怎么会不明白呢。”裴琛得意洋洋。

    溧阳本想离开,气不过她猖狂之色,都病得昏沉,还得意什么呢。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轻敌是大忌。她上前去,不由分说揪起裴琛的耳朵,“你得意什么”

    “唉、唉,君子动口不动手,怎么没就开始上手了,你晚上想不想好好过了”裴琛原形毕露,开始口不择言地威胁。

    溧阳却说道“我马上要入宫了,今夜不回来了。”

    “你入宫做什么”

    “自然是为孔致。”

    裴琛握着她的手腕借机使力“好殿下,快松手。”

    溧阳不肯动,反而暗自多加了一分力气,“白日里说打断我的腿,怎么不横了”

    “你去了还是得打断的。”裴琛不服输。

    溧阳轻笑,讥讽道“是吗那我应该先将你的腿打断才可,你说左腿还有右腿”

    裴琛说不话来,溧阳继续揪着耳朵嘲讽“打断腿是错了,应该打断你摸人家姑娘的手,上下其手,两只手都给剁了才好。”

    “我剁了手如何给你解毒”裴琛一本正经说道。

    溧阳一颤,松手,落荒而逃,片刻间消失在浓浓夜色中。躺在床榻上的裴琛揉着自己饱受折磨的耳朵,肩膀忽而间也不疼了,躺了半日身子愈发绵软,索性坐了起来。

    今日休沐,兼之天色极好,孔致是武将,在家闲不住,别过老母妻儿,约上同僚去城外打猎。一行人,皆是好手,扬鞭驱至山下,狩猎结束就遇到一伙贼人,手持长枪。

    对方使出裴家枪,吓得孔致打马就要走,他翻身上马,对方穷追不舍,被一箭射落马下。对方驱赶而来,一来,他翻身避开,枪尖划过胳膊,幸好同伴赶来,对方眼见不敌,匆匆走了。

    孔致吓得魂不附体,颤颤惊惊回到京城,当即就将裴琛告了。那样好的枪法兼之相似的身形,唯有驸马裴琛。

    回京不久,裴府请太医,驸马旧伤复发,昏迷半日未醒。

    孔致告状不成,陛下震怒,天子脚下敢行刺杀一事,立即召开众臣商议加强京城防卫,势要拿住凶手。

    更深露重,熬至凌晨,许多老者年迈已然熬不住了,陛下不肯散朝,几人晕了过去,陛下摆摆手,送去偏殿休息,醒了再过来。

    装晕也是不成的。

    溧阳也有些困倦,站在远处不动弹,陛下忽而看向她“溧阳,驸马伤势如何”

    “回陛下,臣来时驸马刚醒。”溧阳回道,顿时精神了许多,继续说道“臣明白陛下顾虑,事发之际,驸马已然昏沉,她的伤势未愈,出不得京城,孔致所言,与事实极有出入。会使裴家枪的人不在少数,若论身形枪法,逃在外的裴铭也算一个,怎可单单怀疑驸马。”

    孔致冷哼一声,说道“你家驸马昨夜可是流连青楼,被你的下属逮了正着。”

    “驸马是男子,自然有所偏爱,孤并不在意,倒是你三天两头去见外居的相好,不知孔夫人可知晓”溧阳淡淡一笑。

    孔致涨红了脸,“大殿下莫要血口喷人。”

    “是吗你问问他们,谁人不知你偷偷养了外室,儿子都有半人高了。”溧阳轻轻拨动腰间的玉璜,语气极轻,“孤不像你睁着眼睛说瞎话,孤说的都是实话哦。”

    三公主不厚道的笑了,其余人跟着掩唇偷笑。

    女帝拍案怒喝“孔致,你不能仅凭枪法与身形就认准是驸马,她病得不行,哪有精力去杀你。”

    孔致跪下言道“陛下,对方身形与驸马相似,臣一时间也想不出还有谁。”

    女帝扶额,眼看着天色大亮,问溧阳“此事交给你去查。”

    “回陛下,臣无暇,驸马病了,臣分身乏力,不如您交给刑部大理寺一道去查。再者人家状告驸马,臣若审理,亦有嫌疑,不如两司办理更显公正。”溧阳委婉拒绝。

    女帝摆手,“刑部大理寺去办,禁卫军配合协查。”

    众人领命,接下来回到,加强京城治安是大事。

    商议至午时,不知是谁提了一句禁卫军分开管制不利于宫城安全,不如三军归一,效仿前朝旧制。

    一席话掀开,殿上一片寂静,女帝不言,三公主先说道“这么一来怕是不利于管辖,不如分开为好。再者先帝当年分开三军,也是为了掣肘平衡,倘若回到,岂不功亏一篑。”

    众说纷纭,发表不同言论,宫城巡防出事,三军互相推诿,事情着实难办,不如就此合并。

    又有人说三军分开是大周规制,前朝已成历史,应该改革辟新,拘泥于旧日规矩,岂非回到过去了。

    争吵中总有奇怪的声音,有人忽而发问“倘若三军合并,谁人可担任统领一职”

    孔致挺直了胸膛,轻咳一声昭示自己的存在。侍卫司无首,步军中的裴琛才十七岁,论资质论实力,都该属于他。

    溧阳睨他一眼“身子不适”

    孔致忙回道“殿下怜爱,臣身子很好,小伤罢了。”

    “小伤孤听闻你吓得屁滚尿流,会是小伤吗若是伤重了便回府休息,命是自己的。”溧阳轻嗤一声。

    孔致讪笑,嘴里还在嘀咕着殿下抬爱、殿下抬爱。

    从午时争吵黄昏,依旧无果,老臣精疲力尽,不管是真晕还是假晕,又晕倒五六个。

    女帝这才散朝,溧阳同样疲惫不堪地回到府内,裴琛精神奕奕,扫她一眼“一日一夜,陛下的精力可真好。你可知晓她为何那么好吗”

    溧阳似乎感觉出些许,立即瞪她一眼“不许胡说。”

    裴琛撇撇嘴,“我想说陛下后宫干净,自己精力就好。”她没有情人,一心扑在朝政上,精力都放在上面了,自然比常人厉害些。

    溧阳靠在迎枕上微微阖眸,长睫轻颤,须臾间便睡着了。裴琛凑过去,凝着她晶莹的肌肤,她靠得太近,呼吸吹的眼睫颤抖,溧阳都没有醒来。裴琛起了坏心,拿手去拨弄眼睫,溧阳不耐,抬手拍开她,道了一句“熙儿,别胡闹。”

    熙儿裴熙的熙。

    裴琛顿住,手无端落了下来,事实摆在面前,她想逃,身后已经无路。她笔直地坐好,目视前方,一息后又转身看向熟睡中的人。

    她稍稍一顿,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双手捂住脸颊,浑身轻颤,笑得直不起身,指缝间滑出几滴水。

    她无声笑着,心中绞痛,作了几个深呼吸才缓过神来,过去的事该如何放下,该不该提。

    弑父夺位,屠杀裴姓族人。她悄悄地将裴铭儿子都杀了,连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放过,裴铭临死前说她是恶魔,是地狱来的幽罗,咒她生生世世做不得人,进不去轮回道。

    这些似乎成了真,她死后没有投胎。

    她是奸佞。

    枯坐许久,泪痕已干,她将人抱至榻上,除衣盖上锦被,溧阳两日一夜未曾合眼,被人碰着也没有醒来。

    裴琛将人放下后便离去,提着一盏孤灯,黑夜中无处可去,四处摸索,循着灯不知不觉中走到顾夫人的佛堂。她看着那处灯火,久久站立。

    顾夫人日夜陪着神明,求得一处静地。她盯着灯,在想自己造就太多的杀戮,天地间天理不容的事情都做了一遍,进不去轮回,该不该如顾夫人一般寻块静地陪伴神明呢。

    神明一事,虚虚实实,辨不得真假。可她入不得轮回是真的。

    冷风袭来,吹灭了灯火,四下一片黑暗,她望着熄灭的灯,恼恨地踢开“你也与我作对。”

    她寻了墙根坐下,风吹不到,依旧寒气逼人。她吸了吸鼻子,抱着双膝,脑袋搭在膝盖上,整个人浑浑噩噩。

    今夜无月,莫名讨厌,裴琛嘴里嘀咕着月亮欺负她,冻得手冷,出门也没带暖手炉。

    嘀咕完月亮又开始嘀咕原主身子,差得一塌糊涂,若是自己的身子,伤势早就痊愈了执,压根不会拖延这么久。

    嘀嘀咕咕许久后,她埋头开始唾骂裴铭,骂了半晌后,冻得说不出话了。

    嘴里骂不出,只能在心里骂,骂了须臾,前方出现脚步声,她抬首,一盏灯火徐徐靠近。

    她想走,双脚冻得麻木了,压根使不上力气,她又骂了一声原主,眼睁睁地看着人走近。

    “谁欺负你不成,半夜找阿娘哭了”顾夫人皱眉,轻轻叹息几声,蹲下来敲上她的脑门,“寻我做什么”

    裴琛冻得鼻子发疼,没说话,直勾勾地看着顾夫人。顾夫人好笑道“能起来不”

    裴琛摇首,顾夫人笑得更厉害了,她原本也是爱热闹的性子,这些年来囚禁自己才愈发逼得自己清冷。她笑道“要我抱你吗”

    “不要。”裴琛不争气地哭了,抬手用袖口擦了擦,觉得丢人死了,拼命去擦,哭得更厉害了。

    一人哭一人笑,母女二人情绪分明,顾夫人蹲下来伸手去抱她,道“你不想我笑死了好继承我的嫁妆就快些起来。”

    顾夫人将人拖进自己的屋里,令人打些热水暖身子,又让人去新房处拿些换洗的衣裳。

    热水送进来后,顾夫人不由分说地将人脱了衣裳丢进水里,裴琛窘迫,“您背过身去。”

    “随你。”顾夫人搬了凳子来背坐下来,温和地又笑了一声“你管着两万儿郎,倘若他们知晓你半夜找娘哭,你还有信服力吗”

    “我没找你。”裴琛怒喊一句,“我本来没哭的,你说的我哭”

    顾夫人脊背挺直,一举一动带着大家闺秀的教养,内里蕴着深厚教养。裴琛盯着她的背影,忍不住道“陈氏给我下毒的时候,你怎么不管呢。”

    “陈氏那个蠢货,何必在意呢。”顾夫人不笑了,而听着身后人的吸气声无奈说道“她下毒的药都倒了,送到你屋里的药都是好的,你自己不肯喝药怨得了谁你自己找死,我也不拦着。”

    裴琛“”还有这么一出。

    她不哭了,擦擦眼泪,问道“你喜欢我吗”

    顾夫人又笑了,“不喜欢。”

    裴琛又要哭,她没有母亲,不知母亲喜欢是什么滋味,她哭了两声,顾夫人回过身来望向她“你别哭了。我若管你,太后必不会管你。”

    哭声戛然而止,顾夫人阖眸,无奈道“我撒手不管,太后必会为你挣个好前程,如今公主给你,兵权也在你手中,你还哭什么呢”

    裴琛一惊,好似是不亏,原来的裴琛上辈怎么会那么早就死了呢。

    她疑惑,顾夫人上前揪着她的耳朵“半夜来哭不怕晦气吗我明日就告诉太后,你嫌弃她不好。”

    “我、我没,你怎么也揪我耳朵啊。”裴琛皱眉。

    顾夫人松手“还有谁”

    “殿下。”裴琛朝水里躲了躲,水没过白纱,待会必然是要换药的。

    顾夫人愣了下,“下回不许过来哭了,要哭找太后哭去,头疼死了。”

    看了一眼淘气孩子的伤口,唤了婢女去大夫处将伤药取来,自己好整以暇地坐下来看着她。裴琛被她看得害怕,“您别这样看着我。”

    “我确实不喜欢你,但我祖母说生下了便要喜欢,她当年也不喜欢自己生下的孩子,后来还是为了她们在顾门生活。我为了你才留在此地。”

    顾夫人难得说及往事,语气晦涩。

    裴琛不解“您不是为了陛下才留下的吗”

    顾夫人脸色微变,抬手还想揪耳朵,裴琛立即捂住自己的耳朵,裴夫人拿手戳了戳她的伤口,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裴琛疼得皱眉,不怕死地又说道“您有没有想过,我是狗,您也是狗。”

    顾夫人罢手,转身走了,丝毫没有眷念。

    裴琛眉宇舒展,擦擦眼泪,暖过身子就从水里走了出来。谁料刚准备穿衣,顾夫人又进来了,吓得她裹着毛巾不知所措。

    “换药。”顾夫人将药箱递给她,“自己换吗”

    裴琛摇头,顾夫人笑意深深,“我来”

    “您会公报私仇吗”裴琛有些畏惧,顾家的女儿似乎脾气都有些古怪,想想太后,再观今夜顾夫人的言行举止,似乎都不按常理行事。

    不知怎地,伤口更加疼了。

    深夜佛堂灯火璀璨,外间一盏灯笼靠近,佛堂内忽而传出一阵叫喊声,惊得溧阳脚下不稳。她入佛堂后立即将灯笼交给婢女,闪身进屋,裴琛小脸煞白,顾夫人冷笑道“青莞说你不怕疼,你叫什么呢。旁人还以为是欺负你。”

    溧阳皱眉“顾夫人,我来罢。”

    “救兵来了,不必,我能解决。”顾夫人身形不动,手中药粉直接撒了下去,裴琛疼得脑壳发晕,溧阳身影在眼前虚晃,似有重影。

    溧阳不忍,微微侧身,顾夫人扫她一眼,说道“殿下怎么过来了”

    “我来送衣裳。”溧阳再度伸手,顾夫人却说道“我让青莞换了些疗效好的伤药,疼了些,你怕是舍不得,我来为好。”

    溧阳扶额,这对母女怎么又杠上了。她望向裴琛,裴琛坐直了身子,面色发红,想来是热水浸泡的缘故。她不知说什么,只能干等着,无奈又心软。

    上过药,顾夫人再度嫌弃“没事别来我这里,烦得很。”

    裴琛不服气“你方才还说喜欢我的。”

    “是吗我方才闭着眼睛说的。”顾夫人理直气壮,宛若吵架的稚子,转眼就不认账了。

    裴琛目瞪口呆,顾夫人似乎料到了她的反应,扫了一眼溧阳,说道“你哭呀,这会儿有人心疼你、有人喜欢你了。”

    溧阳扶额,道“顾夫人,欺负一个孩子不好。”

    “走吧走吧,我累了。”顾夫人见好就收,临转身之际又伸手去戳裴琛的伤口。裴琛惊恐,溧阳立即挡在她的身前,深深凝着顾夫人。顾夫人只得转身走了。

    孩子长大了,似乎变得有趣了。

    裴琛咬牙,“她怪怪的。”

    一句话暴露出她对顾夫人的不熟悉,溧阳心知肚明,转身去拿了衣裳给她,内衣套上好,唇角微抿“她本就如此。”

    顾夫人是由在太后跟前长大的,与太后性子有些相似,诙谐幽默。

    裴琛沉浸在顾夫人给她的震撼中,呆呆不语,溧阳无奈道“抬抬胳膊。”

    裴琛垂眸,顿时羞死,全身只裹了一件毯子,毯子也被溧阳拉走了,她恼恨又乖巧的抬起胳膊。

    她憋屈死了,一晚上被两人欺负,她心中不平,溧阳伸手捏捏她胸前的肌肤,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又不是你娘,哭诉什么劲呢。

    裴琛羞愤得要死,伸手想捂住胸前风光,溧阳正经地拍开她的手,斜领的内衣绕过胸前,遮挡住旖旎风光。

    “你也欺负我吗”

    “想欺负你。”

    “你”裴琛气得要死,“你好歹拒绝呀。”

    “可是我不想拒绝呢,怎么办”

    裴琛推开她,自己穿衣,毯子盖在腿上,她说道“你出去,我要穿裤子了。”

    “哦。”溧阳应了一声,瞅见浴桶前的凳子,想到了方才的场景,直接坐了下来,面向裴琛。

    裴琛瞪大眼睛,伤口疼得火烧火燎,她怒指溧阳“你、你、你无耻。”

    “学你的。”溧阳不走了,与裴琛硬刚。

    裴琛表面张牙舞爪,内心也是一十六岁的小姑娘,羞涩之余,气恨道“你怎么不讲理了。”

    “不讲理又如何”溧阳丝毫不惧怕,此地是顾夫人的佛堂,裴琛不敢肆意妄为,只能乖乖忍着。

    裴琛觉得这几日以殿下彻底暴露本性,温婉贤良是真,胡搅蛮缠也是真,她揪着毯子想捂住那人的眼睛。

    思虑一番后,她摸到了自己换下的衣服,计从心来,将衣裳朝着溧阳随手一扔。溧阳侧身躲避,仍旧被砸到了,待睁开眼睛,对方已穿好了裤子,她好笑道“你可真聪明。”

    困局已除,裴琛心花怒放,道“我本就是个聪明的。”

    外间传来不得体的声音“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动作快些。”

    溧阳掩唇笑得不行,裴琛灰溜溜地穿好衣裳,带出门之际,溧阳给她披上大氅。两人走了,跨过门槛的时候,裴琛回头与顾夫人说道“我知晓您还是喜欢我,喜欢我多与喜欢陛下。”

    “自恋。”顾夫人跪在佛前低哼一声,佛珠在手中快速转动,她的心不宁了。

    她闭上眼睛,眼前浮现裴琛望着她哭泣的模样,原来,一个人会哭,是那样的惹人心疼。曾几何时,也有人在她面前不停的哭泣,哭着恳求。她一时心软,竟再也没有见过那人。

    她的心在抽痛,刹那间忍不住睁开眼睛,凝着神佛,她问“我的罪孽可曾赎清了,若是不够,我不想再赎了。”

    神明没有回答,她再度质问神明“为何死的人是不是我,倘若是我,是不是痛苦的人就变了呢。你的善良呢,我在你面前跪那么多年,你可曾眷顾我”

    灯火昏暗,她砸了佛珠,失声痛苦,“她说得对,我喜欢她,但我不敢喜欢她。”

    佛堂内外静了下来,顾夫人哭了许久许久,枯坐许久,直到自己慢慢醒悟过来,低眼看着地上散开的佛珠。她抬手一颗颗捡了起来,十七颗佛珠,手中只有十六颗,最后一颗,找不到了。

    她看着佛珠,奇异般的沉静下来,心无波澜,她将佛珠贴在心口上,恢复往日沉寂之色。

    夜,黑如浓墨,挥散不开。

    裴琛吃完晚饭后爬上自己的床,想了想,睡里侧,钻进去后,里面是热的,她往里面钻了钻,舒服极了。

    “眼睛不疼吗”溧阳拧了热帕子走来,“你出来些。”

    溧阳跪在床榻上,将毛巾敷在裴琛的眼睛上,道“心本就坏了,眼睛再坏,就更没人喜欢你了。”

    “我阿娘喜欢我。”裴琛小小声的抗议,顾夫人真的很喜欢这个女儿的,她感觉到了母亲的关怀。

    溧阳哦了一声,“也可。”

    裴琛感觉热气在眼睛上涌动,热气钻入眼睛里,舒缓不适,她悄悄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不是很喜欢。”溧阳勾了唇角,目光落在她抿了又抿的唇角上,不觉间,一股力量驱使着她。她俯身亲了亲柔软的双唇,快速离开,拿走帕子,装作无事发生。

    裴琛被偷袭,咦了一声,眼前恢复明亮,不及说话,一方帕子又盖了过来,烫得她一颤。

    方才的甜蜜都不见了。

    裴琛躺得笔直,直直的如一根木杆,忽而又被偷袭了,她扯了帕子就坐起来,对方不见了。

    她恼恨“你回来,我又不会吃了你。”

    白霜从外间走了进来,“主子,您怎么了”

    “你出去,将门关好。”裴琛开始牵连无辜,指着门口,赤着双脚走了下来,冰得侥脚板一颤。

    她又坐了下来,歪头朝外看了一眼,没人。罢了,睡觉。她将帕子丢到水盆里在,自己骨碌爬上床,盖好被子。

    屋内没了动静,溧阳悄然走进,望了一眼水盆里的帕子,仔细想了想,挨个吹灭灯火,回到床榻上躺好。

    裴琛没动。

    溧阳没动。

    一夜好眠。

    翌日醒来,溧阳照常醒了,裴琛请假在家,躺了会儿,赵康意火急火燎地来,急得不行。

    “驸马出事了,三军合并,我们要受人管制了。”

    “无妨,叮嘱下面的人,不要闹事,有人寻衅也不要理睬,忍着,记住,谁被寻衅,我有赏。”裴琛懒洋洋地依靠在软榻上,从容冷静地剥着甜橘吃,顺手给赵康意丢了一个。

    赵康意正好口渴,三两下就剥了丢进嘴里,直接说道“驸马,我觉得此事很古怪,倘若我们多了个主子,日后行事很不方便,您说我们的任命也归上面的主子管”

    话刚说完,白霜喊道“林大人来了。”

    “你先退下。”裴琛又丢个橘子给赵康意。赵康意接过橘子就翻窗走了。人影刚没,林新之就大步入屋,开口嚷道“驸马,出事了。”

    又来一个咋呼的人。裴琛懒洋洋从软榻上坐直了身子,“这里。”

    林新之寻声而来,自来熟地拿着橘子剥,问道“外面的事情听到了吗”

    “听到了,怎么了”裴琛故作不解。

    林新之是个狐狸,来了必然是要套话的。

    橘子很甜,林新之一连出了两个,第三个的时候裴琛夺了回来,“一个橘子一两银子,你都吃了我二两银子了,快些说话。”

    “小气得很。”林新之口中说着,手便又探了过去摸到第四个橘子,慢吞吞开口“陛下欲整合三军,吃大亏的是你,太后不表态,此事就办不成。”

    一旦三军整合,孔致凌驾于裴琛之上,麾下兵马皆归他,裴琛到手刚焐热的兵权就没了,而侍卫司无主,眼下无人在意。

    林新之哀叹一声“眼下众说纷纭,今日朝会陛下直接问溧阳殿下,溧阳殿下说听从圣意。事情虽在焦灼,可整合一事势在必行,你如何想的”

    “不知,我记得二公主要离京的,我准备去送送。”裴琛故意打乱话题,托腮想了想,“你去不去”

    “我就不去了,驸马,你不急吗”林新之急了,“我靠着你,好歹有些底气呀。”

    “你自己去挣底气,宫里有消息吗”裴琛见转不过去,欲将锅甩给宫里。

    林新之说道“太后并没有表态。”

    “不急,等太后表态再说,我要去给二公主准备些礼物,恕不远送。”裴琛下榻,催促着林新之离开。

    林新之见状抓住她的袖口追问“驸马,你不想想”

    “男女授受不亲,侍郎且松开。”裴琛拂开林新之,“你管好自己就成了,这么大事情最少需要十天半月才会有定夺,何必这么急呢,不如先做自己的事情。快家去哄哄顾祭酒。”

    连推再赶地将人赶出去,赵康意闻声赶来,心急如焚。裴琛淡笑道“我为何不能取代孔致呢”

    赵康意愣了一下,“外面人都说您的资历不足啊。”

    “是吗”裴琛不在意,祭祀在筹备中了,孔致想来忙得脚不沾地,这回必然要好好表现取悦圣心。

    赵康意闻言后也开始怀疑外面的传言不真,一想到驸马掌握六万禁卫军,喜得笑开了,浑身都是劲,道“我信驸马的,那个孔致的功夫还不如我呢,我都能将人打趴下。”

    “既然信我,就好好回去看着下面的人,莫要在意传言。”

    “属下明白。”

    裴琛继续缩在软榻上,祭祀大典在即,不如在祭祀大典前解决此事。

    她在床榻上躺了大半日,来了几波人,皆是为了三军整合一事,就连顾朝谙也来了,询问过后叹气,又走了。

    人人各有想法,她不会挨个宽慰,各随心意。

    终于到了黄昏的时候,溧阳归来,身后尾随着内侍。裴琛翻身爬上床榻,装出一副病歪歪的模样,看人都抬不起眼睛。

    内侍近前说道“陛下想请驸马入宫说话。”

    裴琛没应,内侍上前瞧了一眼,驸马脸色发白,神色憔悴,他回身看了一眼溧阳,溧阳说道“驸马伤势未愈,无法起身。”

    内侍又仔细盯着看了几眼,发觉公主所言不假,他纠缠不得,领着人回宫复命去了。

    溧阳回身,让人将府门关上,冷笑连连。

    卧房内的裴琛爬了起来,精神奕奕,盘坐在床榻上,身上裹着毯子。

    “你反应可真快,我本想让人知会你一声的,奈何他跟我跟得紧,我无法脱身。”

    “我若点头太快,陛下反而会起疑,唯有拖上几日,她才能消除疑惑。”

    两人说了几句话,溧阳去见幕僚,佛堂送来几道菜,裴琛觉得奇怪,想到顾夫人的性子,让人去热一热,等溧阳回来直接吃了。

    然后溧阳半道被召入宫,晚上歇在清凉殿,她一人吃晚饭了。

    吃过晚饭,她觉得无事可做,领着人出去玩了,遇见孔致去看外室,索性将人打了一群,套着麻袋狠揍。

    打完以后,孔致立即入宫去了,裴琛笑得直不起腰,回到府里睡了个安稳觉。

    第二日溧阳未归,第三日的时候,裴琛伤势好了许多,回步军当值。

    回到步军就见到鼻青脸肿的孔致在与自己的下属说说笑笑,赵康意铁青着一张脸,别提多难看。她上前拍拍赵康意的脸颊,上前与孔致说笑“孔大人来了。”

    孔致如今想做三军统领,有人已喊了统领,裴琛选择用日常称呼打招呼。

    孔致回笑道“驸马伤势好了,与我过过招如何”

    “过招做甚,无甚意思。”裴琛拒绝,“我怕我一失手会打死你。”

    赵康意发出爆炸般笑容,孔致不服气,赵康意立即说道“属下替驸马如何”

    “你是什么东西”孔致不肯,今日过来就是挑战裴琛,顺便试探一番,岂会与旁人过手。

    赵康意被骂得难看至极,忍着一口气吞下,裴琛朝他眨眨眼,他立即退了出去。裴琛说道“玩玩嘛,点到即止。”

    孔致立即大笑,令人取来自己的佩刀,裴琛走到他的跟前,故意替他整理衣襟,小声说道“倘若我赢了你,你说,陛下会如何想,其他同僚会如何想”

    孔致沉默下来,确实,他若输了,颜面尽失。

    裴琛淡笑,转身之际,却见一抹熟悉的影子,正是两夜未归的溧阳。她诧异,一侧女帝负手而立,道“驸马有伤,孔致莫要欺负她,我听闻元辰功夫极好,元辰是谁”

    角落里的元辰陡然一颤,心中发虚,颤颤惊惊地走上前“元辰叩见陛下。”

    “你与孔卿试试。”女帝发话。

    元辰有些慌,下意识看向溧阳。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