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7章 满盘皆输

作品:《把alpha人鱼陛下叼回窝

    电磁炉重新开启,翻炒两下金黄的蛋液,做得嫩嫩的,直接出锅。

    郁沉开了一瓶好酒,用来佐餐。

    抿一小口酒,尝一口炒蛋,细嚼慢咽,生生把番茄炒蛋吃出了米其林三星的雅致和享受。

    吃完菜,又用面包抹了抹炒蛋的盘子,确保丁点汤汁不剩。

    “感谢款待,蛋的味道很鲜美。”郁沉捻起绣有蓝风铃花的餐布,缓缓擦拭嘴唇,毫不掩饰眼底的餍足。

    “啊不用谢。”白翎怔愣一下,才发现自己刚才在走神。

    郁沉察觉到他语气中的迟疑,转过深眸,静静说

    “你今天有些心不在焉。除了蛋,还有什么烦心事吗”

    面对人鱼的询问,白翎莫名开始惴惴不安。

    他望着盘子里凌乱的汁痕,脑子里浮现的不是酸甜的番茄,而是

    沾着血的玻璃,四分五裂的窗台,深橘红色的日落在瞳孔里翻转,倒置,坠落

    这副场景在眼前轮番演绎,让他浑浑噩噩。等他稍微清醒时,才发现自己坐在浴缸里,水已经凉透了。

    刚才郁沉问了什么,自己又是怎么来到浴室的,他通通不记得了。

    这种情况,之前他在广场上酩酊大醉时就发生过一次。

    他的精神障碍,似乎跟随着这道早已残破的灵魂,带到了这辈子。

    犹如附骨之蛆。

    白翎撑着发麻的腿站起来,跨出浴缸,弯腰用浴巾擦拭着血脉不通的身体。

    他不经意朝镜子看了眼。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嘴唇泛青,弯曲的脊骨一节一节突出,仿佛佝偻的骨架。眼神是熟悉的苍茫,样貌却年轻得有些陌生。

    他恍惚了刹那,一时间竟没有认出来,这是十九岁的自己。

    这也不能怪他。

    在上辈子的后二十年里,白翎更习惯从镜子里看到另一张脸。

    一张伤痕累累,甚至一度面目全非的脸。

    战场的枪炮不长眼,爆炸时有发生,icu一遍又一遍地进,能保住小命就已经是奇迹,根本没有人会在意脸上和脖子有多少抹不去的疤。

    那些被俘的敌方aha见到他的真容,经常被吓得瑟瑟发抖,惊恐地喊他“丑陋的恶鬼”

    到了最后那两年,他器官衰竭,五脏六腑痉挛着打滚,整天吃着成把成把的止痛药,比鬼都憔悴。

    大街上的人,看到他都避之不及,生怕他携带什么了传染病。

    不像现在。

    白翎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年轻,整洁,赛场上那些aha对他趋之若鹜,多半是因为这张脸。

    人鱼看不见这副皮相,也没有刻意问过他的样貌。

    白翎不自觉扯起了嘴角。

    郁沉恐怕是唯一一个连问都不问他长什么样,就毫无芥蒂吻下来的人。

    不对

    他脑海闪过模糊的画面。

    好像还有别人。

    他呼吸一窒,仿佛看见了逆着光的侧影,鼻尖感受到逐渐贴近的呼吸,最后在惊慌失措的颤动中,被珍惜地吻在眼角。

    那是谁大脑皮层下激起一阵癫痫似的刺痛,让他被迫停止了回想。

    但白翎的身体依旧没有回暖。

    于是他抱着枕头,踹开主卧的门,把自己扔进人鱼的被窝里。

    “我很冷,想变暖和一些。”他一板一眼地说。

    人鱼理解了他的意思,起身从床头抽出两张纸巾,让他转过身,从背后环抱着他,开始了温柔而漫长的抚慰。

    这一晚,他神经紧绷,始终没能发泄出来。

    这是他的问题,不是郁沉的。

    白翎轻轻推开人鱼的手,回过身,把自己嵌进人鱼的怀抱里,手脚并用地抱住这只美丽的大家伙。

    “好粘人。”人鱼轻声细语,声调带着无奈。

    屋里关着灯,光线灰暗不明。

    他抬眸看过去,人鱼轮廓分明的脸蒙着一层阴影,模糊不清,但又诡怪地熟悉。

    从他第一次遇见郁沉,在露台的昏暗里亲吻这张脸颊时,他就有类似的错觉。

    其实,他并没有随便到会轻易吻一个陌生人。

    白翎心跳无端加速,喉咙里发出微弱的气声,想问些什么,又戛然而止。

    接着,他做了个古怪的动作。

    慢慢捏着郁沉的下颌,转到一个特定的角度,像是录像带破损,局部卡帧的画面,一点点,一点点,试着和某副画面重合

    郁沉倏然抓住他的手腕,坐起身,打开了小壁灯。

    暖光顷刻间撒下来,白翎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灰蒙蒙的瞳眸像未睡熟的猫一样,缩成了一根针。

    “怎么了”郁沉轻轻抚着他的额头,捋了捋他的小碎发。

    白翎抬头望着对方,金发垂坠,一片光辉灿烂,像旧时代的幻梦。

    换作上辈子,毕生也不敢奢想的那种梦。

    “啪嗒”按灭壁灯,手臂勾下人鱼的脖子,白翎发冷的嘴唇贴着他的喉结,几乎是无声地蠕动

    “您亲一下我的眼睛。”

    他们俩贴得如此近,近到白翎能感受到人鱼身体一瞬间的震动。

    人鱼没有回答他,而是略显急躁地把他按倒在枕头上,拽起被子,把两人封在密闭狭窄的空间里,用一记绵长又掠夺的深吻,过度回应了他的索求。

    白翎稍稍转眸,从人鱼发梢的缝隙间,怔怔望着阴影晃动的天花板。

    不管张口要什么,总是会给得更多

    他忽然冒出了这道念头。

    白翎一觉睡到了中午。

    房间里弥漫着清淡的花香,他揉着眼睛转过头,迷糊中看到枕头边一支含苞待放的茉莉。

    茉莉花,是他为数不多叫的上名字的花,象征着纯真、质朴、坚贞的爱。

    他会如此熟悉,倒不是因为浪漫或任何类似的理由。

    以前,他租住的屋子很潮湿,霉烘味一年到头都散不去,闻久了,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死了,身上长了霉斑,尸体被忘却在那里。

    那时候,他说得上话的战友都死光了。对于这类生活的琐事,他没有倾诉的途径,只偶尔说给d先生听。

    他会慢慢打着字,说着常人难懂的话。

    指北灯我好像发霉了,我的嗓子里长了蘑菇。

    隔了大约一周,对方回复他。

    要不要买些空气清新剂或许会让你的心情好一些。

    是很理性的话。

    白翎呆住一会,盯着那行字,心底空出一个大洞。

    他当时没有意识到,自己神经失常时说的那些怪话,不过是想得到一句设身处地的安抚。

    白翎麻木地点头,也许对方说得对,这真的只是心情不好产生的错觉。

    慌不择路地为那种无措找到了理由。

    他迫不及待地翻遍所有口袋,湊够三块钱,来到走私商开的小卖部。

    他用力转着肿痛的眼球,支棱着木头腿,以一种极为别扭的姿势半蹲在货架前,只为看清最便宜的标签在哪。

    茉莉花味的清新剂最便宜,要八块钱。

    钱不够。

    他一瘸一拐走回去,再出来时,胳膊下面夹着一副棋盘。

    帮派的当铺已经很熟悉他了,一见他就招呼“喂,木桩瘸子,终于下定决心来卖你那勋章了吗”

    他摇摇头,说“我不卖勋章。我抵押棋盘,只要五块钱。”

    “五块钱你做什么大头梦呢,这玩意扔去垃圾场都嫌破。不收不收,拿着快走。”

    他没有走,只是站在柜台前,轻声重复“只要五块钱。”

    说完,他剧烈地弓起腰。

    咳咳咳咳咳咳

    可能是嫌他咳得太厉害,影响门口生意,里面走出一个aha,拿了五块钱丢给他。

    白翎捡起钱,默不作声把棋盘放在柜台上。

    对方叼着烟,瞟了他一眼,收下了。

    走出门时,白翎听到伙计叫他

    “库南老大”

    之后,他的身上多了一丝茉莉花的味道,掩盖住糟糕的霉味。

    人们似乎对他没那么厌恶了,接过他手里的传单时,也没有立即甩在地上。

    那段时间,他一度以为自己的生活会稍微好起来。

    甚至还幻想着,如果有朝一日他病好了,能去见d先生,他一定会买一支真的茉莉花,送给对方。

    这无关浪漫,只是一些饱含他私心的感谢。

    然而,生活从未给过他完整的希望,总是给一半,又把另一半摔碎在他面前。

    没过多久,他就频繁咳血,时常被濒死感惊醒。

    白翎很快意识到,自己可能活不过那个春天了。

    房租只交到四月份,在四月底的最后一个星期,他还能等来希望吗

    不好意思回复晚了。你最近还好吗

    指北灯我很好。我有清新剂了。一切都很好。

    他已经熟练学会了撒谎。

    清新剂早就用完了,空瓶子被他藏在枕头旁边,一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

    响尾蛇在路边锈掉了,他仅剩的钱花光了,冰箱空空如也,像清新剂那样的奢侈品,也没法再买。

    你说最近准备搬家,房子看好了吗

    指北灯看好了。可能会搬回老地方。

    在潮湿多雨的梅雨季,搬回广场雕塑下住帐篷,希望能多活一段时间。

    能撑到夏天,说不定可以攒钱吃到西瓜。

    生活总会好起来的。

    下棋吗

    指北灯下。

    我们对战26871次,你还没赢过一次。

    指北灯下一次我就赢了。

    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指北灯我不知道。可能是,下次您上线的时候。

    对面沉默了良久。好一会儿,状态才变成正在输入中

    开局吧。

    白翎视线晃动地望着终端右上角的日期,迟迟没有按开局键。

    4月28日,下午六点零八分。

    还有两天。

    指北灯我想提一个无理的要求。

    什么要求

    指北灯如果我赢了,我想见见您。

    好。

    白翎想,他真是个好说话的人。

    那一局棋,d先生发挥失常,满盘皆输。

    白翎赢了,赢得意料之中。

    两人心照不宣,怀揣着不同的心思,期待起明天的见面。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