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0章 40
作品:《醒觉》 “我正在追她。”
回去路上, 季烟的脑海里一直回闪着这句话,以及王隽说这话时的神情。
正经、认真、深情,以及一股势在必得的温柔。
不得不承认, 她有一瞬间的动容。
这是她和他在一起的那两年,她很想从他嘴里听到的一句话。
可真从他口中听到的那一刻, 相比起动容,更多的是苦涩。
大概是因为她想要的时候, 他不说也不做。
等她已经不想要了,他又突然出现站在她面前,说他后悔了。
季烟从电梯里走出来, 情绪低落,已经忘了同行的还有一个江烈。倒是江烈见她就这么丢下自己往办公室走,他快步上前走到她身边,清咳两声。
意思相当明显,季烟想忽略都难。
要不是他那句问话,王隽也就不会当着面说正在追她, 她更不用一路烦心到现在。
说他是始作俑者也不为过。
季烟打起精神看他,格外好心地提醒“你不是下午还有其他事吗”
江烈说“是有点工作要处理, 可是这会不是有更重要的事吗”
季烟瞬间戒备。
江烈突然凑到她身旁,压低声音问“你教教我, 怎么脚踏两条船”
语气中很是讨教的诚恳。
季烟深吸一口气,也顾不得接下来什么合作,她语气凉薄“这方面你不是相当有经验吗要请教也是我向你请教。”
话毕,她面无表情地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一番, 然后目不斜视地朝办公室走去。
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件很不值钱的东西。
江烈很是受伤害。
可下午确实有事,他又不能追上去不要脸地往下问。
只能哀怨地搭电梯下楼。
这边,季烟回到工位, 心里极是郁闷,主要是因为王隽。
他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尊重。
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当着别的同事的面说要追她,这不是把她架在火上烤吗
越想越不对,季烟一丝丝地去缕,缕到后面,她脑子又清醒了点。
刚才真的是气糊涂了,忘了重点。
她赶忙翻出江烈的微信,点下对话框,开始打字,删删改改,最后发出去的是王总喝醉了,他说的话你不要在意。s资料明天记得发,谢谢
发出去好长一段时间,江烈那边都没有回答。
季烟也不急,打开电脑忙碌。
下午四点的时候,手机震了震,她抽空拿起来看,江烈回复了。
王总喝没喝醉我不知道,但是我挺想喝醉的,出来喝一杯s资料半小时后给你。
季烟无视掉。
半小时后,她果然收到了江烈发来的一份资料。
她登录电脑微信,打开文档,仔细浏览起来,不得不说,江烈写得比她更仔细一些,很多她漏掉的细节他都补上了,而且很是贴心地在她的那份资料上做了补丁,其中有几处还不乏数据支撑。
中午那顿饭,尽管江烈花了不到五分钟谈工作,但这个人的专业能力着实让人佩服。
季烟回了个“收到”,随后将他这份分析打印出来,跟自己的对比,然后敲敲打打,又形成一份新的,给他发过去。
这次江烈是在三分钟后回复的。
可以,发给温总吧。s喝酒吗
季烟依旧忽略掉后半句,重新检查了一遍文档有无错别字,确认无误后,她给温琰发过去。
之后又是一阵没有停歇的忙碌,再次从电脑桌抬起头来,外面天色已黑。
一看时间,八点了。
再看办公室,有些位置空了,有些跟她一样,仍在低头加班,季烟起身去茶水间打了杯水回来,刚喝上没两口,桌上的手机响了。
是江容冶。
她声音蔫蔫的“有时间没”
季烟说“有,做什么”
“嘿嘿嘿。”
听着这傻呵呵的笑声,季烟猜测八成没好事。
果不其然,江容冶说“我快喝吐了,你快过来救我。”
季烟说“这次又是谈什么客户,是不是又在灌你酒上次胃肠炎疼得死去活来的你忘了”
江容冶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有个挡酒的好上司快点来,不然老娘真快倒下去了,你就等着收尸吧。”
“”
要了地址,季烟快速收拾东西离开32楼。
她今天没开车过来,只能叫车,刚出大厦,她低头看手机,忽地,一道人影挡住她的去路。
有中午的事情在前,此刻,她很没脾气地抬头,正想看看对方是谁。
不想,还是王隽。
相比她的无奈,王隽很是气定神闲,他看了她一会,说“刚下班”
季烟瞥了眼手机,叫的车还有一会才到,她皱眉“我和你很熟吗”
他一噎,一下子无言以对。
她摇摇头,绕过他走开。
他从后面追上来“你要去哪,我送你,现在车不好叫。”
季烟头也不回“不用。我们没熟到那个地步。”
他叹了口气,几步上前抓住她的手“季烟。”
季烟看了眼被他抓住的手,瞪他“放开。”
“你先听我说,”王隽很好脾气地和她商量,“我知道你和我不熟,是我要和你熟,这个时间点确实不好叫车,你要不嫌弃的话,我当你司机,送你到地方我就走,可以吗”
季烟在犹豫。
她挣开他的手,拿出手机看了眼打车软件,前面还有七八个人在等。
她想了想,一旁的王隽再一次强调“我真心想送你,没想别的。”
季烟可不信,她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开车。”
说完她转头就走,王隽又一次追上来,这次他很有眼见地没有抓住她的手,而是保持着和她一样的步伐,很有耐心地跟她分析“你现在回去走路要15分钟,如果现在就走,你可以提前15分钟到达目的地。”
季烟停步。
王隽看着她,目光定定的,“季烟,我在你楼下等了两个小时,你就当是可怜我,让我为你做点什么。”
可怜他可真会卖惨。
半晌,季烟说“王隽,你真卑鄙。”
话是这么说的,最后她到底还是上了他的车。
江容冶发来的地址在另外一个区,从这边过去要半个小时,如若路上遇上堵车,要45分钟。
季烟把手机递过来,说“去这里。”
王隽看着屏幕上的定位信息,那是深城有名的一家酒吧,鱼龙混杂的,很不安全,他皱了皱眉“你去这边做什么”
她收回手机,不答反笑“去吗”
说着,手朝门把摸去,一副他不愿意,她随时要下车的意思。
看了她数秒,王隽妥协了,没再继续追问,而是说“去,你系下安全带,我走近路。”
一开始,季烟以为王隽说的走近路,无非就是说说而已,令她没想到的是,王隽是真的在抄近道,他开着车穿梭在大街小巷中,仿佛对这一带无比熟悉。
20分钟后,车子停下。
季烟还有些没回过状态,那边王隽下了车,绕了半个车身,走到后车座,打开她这侧的车门。
她还是懵的,他却极为自然地看着她,“到了。”
随着话落,他朝她伸出手。
季烟看着那只手,目光上移,落到了他的脸上。
他就在她的面前,一如两年前,那时,每一回他朝她伸出手,她都是心动的。
毕竟他触手可及。
可今晚,她却是无动于衷的,心里更是没有一丝波澜。
季烟朝他笑了下,王隽也跟着笑。下一秒,她往旁边车座挪了挪,背对着他打开另一侧的车门。
下了车,季烟没再看他,径直朝酒吧的门口走去。
王隽的笑意停滞在脸上。
晚风拂来,他看着那抹消失在酒吧的身影,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该知道的,季烟不可能轻而易举地就原谅他,和他示好。
刚才是他被她的笑容迷惑了,从而异想天开。
王隽在门口等了五分钟,他想着,如果十分钟过去,季烟还是没出来,他就进去找她。
第七分钟的时候,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
是季烟的来电。
她拉黑他的号码有半年时间了,这是继年前那晚之后,她的号码第一次在他手机屏幕上亮起来。
王隽如获至宝。
他接起。
季烟的声音从听筒徐徐传过来“306,你上来一下。”
携着夜色走进楼的那一刻,王隽想,不管怎么说,至少这一刻,他是被季烟需要的。
这就够了。
季烟按着江容冶给的包厢号找过去,推开门,里面酒味熏天,她掩住鼻,在一阵烟雾缭绕中,找到了喝得烂醉的江容冶。
她拍了拍江容冶的手,靠近她“能听清我说的话吗”
江容冶已经意识不清,嘴里满是呜呜咽咽。
季烟放弃了。
她环顾一圈,房间里五六个人都是烂醉的状态,只有一两个还是清醒的。
其中并没有江容冶的同事。
恐怕又是临阵脱逃。
叹了声气,季烟扶起江容冶就要走,一旁有个还算清醒的人摇摇晃晃走过来“你要带她走”
季烟嗯了声,没理睬他。
那人却不乐意了“还想不想签合同了说好了喝完这箱酒再签的,现在几个意思啊”
她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箱洋酒只开了一瓶,其中还有十一支包装完好地躺在那里。
季烟说“我朋友醉了,要不明天等她醒了,你们再谈”
那人哈哈大笑“明天你们走出这个门黄花菜都凉了。”
旁边有人也跟着笑着。
季烟看了满脸红润的江容冶,恐怕是为了这个所谓的合同,泡了好几个小时的酒,她思索片刻“我朋友是不能喝了,我酒精过敏,你让我喝就是白白糟蹋你这酒,我能叫人上来帮忙喝吗”
那人大概也是醉了,没多想,“叫吧,叫个能喝的上来。喝完我们就签字。”
季烟对这话很是无语。
都喝得不省人事,还怎么签字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要想安全离开这里,靠她自个完全不行,思来想去,她把王隽的号码从黑名单拉出来,然后拨通他的电话。
她祈祷,他最好还是在楼下。
两分钟过去,门再次被推开。
她侧目,王隽朝她走过来。
他甫一走近,她就说“这边不让走,容容又要这个单子,我不能报警,你想想办法。”
王隽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一遍屋子,半晌,说“我先送你们下去。”
他帮着她扶起江容冶,正要往门口走,先前那个人又把他们拦住“这就想走不要单子了”
那人走近了,季烟才看清他的人,长得瘦,贼眉鼠眼的模样。
他是拿着酒瓶指着季烟的,那边王隽将江容冶靠着椅子贴好,起身,扣住那个男人的手腕反手一扣。
那个男人高声尖叫“疼疼疼”
王隽又是一阵用力,笑道“疼拿酒瓶指女人吆五喝六的时候怎么不觉得疼”
“你”
王隽手一按,那个人的肩膀挨着地,又是大叫“你们就是这么对待甲方的吗还有你们,都是死的吗起来”
他的人清醒的只有一个,可见他被这么对待的架势,怯怯地站在一旁。
季烟忙小声说“别闹太难看。”
王隽看了看她,半晌,放开那瘦子,起身,盯着那瘦子眯起眼睛看了些会,半晌,他从脑海中找出一个熟悉的身影,似笑非笑“你跟赵文景这么久了,就学会了这点本事,骗人喝酒签合同”
听到自己老板的名字,那瘦子吓得一哆嗦,但又确实记不起见过这人“你唬人的吧。”
王隽拿出手机,找出一个电话号码,笑笑地看着他“要我打过去吗”
瘦子看着那串无比熟悉的电话号码,更是瞧见了这人和自家老板的最近通话记录就在上个月,他瞬间就酒醒了,笑呵呵地说“都是误会,误会。”
王隽淡声问“误会”
“苍天作证,那可真是天大的误会。”
“那合同”
“早就签好了,这就给您。”
说完,那瘦子一半摔一半踉跄地朝沙发走去,中间嫌躺着的人碍事,还踹了一脚,然后拿着合同回来双手递给王隽。
王隽匆匆扫了一眼,要签字的地方确实都签好了。
他皱了皱眉“签好了为什么不给”
瘦子抓抓后脑勺,瞥了靠在椅子上的江容冶一眼,说“都是男人您懂的。”
王隽笑了下,说“我不懂,不过我想你老板应该懂。”
瘦子傻了。
季烟也有点懵。
王隽把合同折好递给她,站在江容冶面前时,他犹豫了好一会,最后问季烟“我抱你朋友下楼你介意吗”
季烟一下子没听出话里的意思,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脸一下子红了“你不行就我来。”
闻言,他笑了,笑意清越,听在她耳里,很不是滋味。
季烟把合同放进包里,就要去扶江容冶。
王隽按住她的手,说“我来。”随即她又强调了一句,“我带她下去是因为她是你的朋友,仅此而已,希望你不要误会。”
这次他没用“抱”字,而是用“带”,加上最后让人浮想联翩的话。
季烟置气“你到底行不行”
王隽懂得见好就说的道理,他抱起江容冶,看着她,说“你走前面。”
三人就这么顺顺利利下了楼。
到了车上,安顿好江容冶,王隽问“接下来要去哪”
季烟想了想,说“麻烦你送我们回家。”
就这么一路默默无言回去。
到了她所在的小区,依旧是王隽抱着江容冶上楼。
开门的时候,季烟想,明明昨晚她指着门让他滚,今晚却又要请他进门。
世事可真够无常的。
王隽把江容冶放在季烟的卧室,他就退了出去,季烟在忙着打水给江容冶擦拭,暂时也没时间搭理他。
既然她没说让他立刻就走,王隽也就不凑到她跟前碍眼。
他站在客厅悄然等待。
过去这么久了,季烟家里的装置几乎没有改动,只多加了几件生活用品。
她一向喜欢家里整整齐齐的,说是整齐看着心情就好。
刚才进门的时候,她的鞋来不及放进鞋柜,就那么踢在一边,他看了看,走过去,弯腰拾起,放进鞋柜。
关上鞋柜的那一秒,他想到了什么,再次打开,他往里从上到下看了个遍,除了季烟的鞋子,再不见一双男士鞋。
连他的那双也不在。
他关上鞋柜门,思索着,然后,再一次环顾了一遍屋子,这一次,他连边边角角地都没放过。
许久后,他得出一个结论。
季烟把他的东西都解决了。
这屋子几乎找不出一丝他曾经存在的痕迹。
王隽站在灯下,脸色沉重。
季烟给江容冶擦洗完毕,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喂江容冶喝过水,帮忙掖好被角,她留了一盏暖黄的壁灯,然后轻声掩上门。
她转过身,蓦然看见客厅站着个人,正静静地看着她,她没有丝毫防备,吓了一跳“你没走”
王隽格外平静“我现在走。”
她顿了下“我送你。”
这一次王隽没有作过多停留,也没有多说什么,他突然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反倒让季烟有点不习惯。
不过季烟很快就想明白了,现在不该是她去猜测他。
他怎么样那是他的事,和她无关。
出了楼,季烟说“今晚谢谢你。”
王隽说“不客气,我该做的。”
她默了默,问出自己的疑惑“你真认识那人的老板”
王隽嗯了声,“以前工作上有接触过,帮忙介绍过投资公司。”
原来如此,季烟想了想,说“你回去注意。”
其实她还想问,为什么他那么熟悉酒吧那一带的路,转然一想,这好像不该是她过问的。于是作罢。
王隽没立即走,他看了她数秒,倏地,他上前两步,站在她面前,这一刻,他离她实在近,只要他低头,他就能与她额头相抵。
他曾经很喜欢这么亲近她,而她似乎也不排斥,总是仰起脸,笑眯眯地看着他,然后再凑到他嘴角亲吻。
可现在,她低着头,他只能看到她的头顶,看不见她的神情,不知她是开心,还是不为所动。
王隽心情也变得沉重。
而此时的季烟,不是不惊吓的。他突然这么靠近,她没有丝毫防备,她想推开他,或者自己往后退的。
许是念在他今晚帮忙解了围,她到底没有这么做,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
王隽很想问她,是不是把他的东西都清理扔掉了,思考许久,到了嘴边,说出的话却是“季烟,比起说谢谢,我更想得到别的感谢方式。”
季烟盯着地板,树影落了一地,晚风拂过,影子摇曳。
她沉默。
随后又听到他问“可以吗”
季烟后退一步,和他隔开了一些距离,抬头看着他,“你想要别的什么感谢方式”
他淡淡笑了下“就让我为你煮一次饭怎么样”
“你为我做饭”她才不跳进他的陷阱,“这样我不是欠你更多”
地上的树影还在摇曳,晚风也更凉了一些,季烟听到王隽说。
“你没有欠我任何东西,是我欠你太多。”
次日一早,季烟是被摇醒的。
她迷迷糊糊拿了个枕头扔过去“江容冶,我照顾了你一宿,你能不能让我再睡一会。”
江容冶激动地扑到她身上,手里的纸张拍得脆生生地响“季烟,小烟,烟烟,我的好烟烟,这合同你怎么拿到的”
季烟是睡不下去了,她睁开眼,看着江容冶手里的合同,掀起被子盖住自己的头,闷闷地说“就那么拿到了。”
江容冶不信,扒开她的被子“我昨晚从五点半喝到了八点,那群人就是不跟我签,怎么你一去就拿到了,我闻闻,你身上有没有酒味。”
说着,江容冶扑到她的身上,凑在她的脖颈,像只小狗一样拱她。
季烟终于忍无可忍“江容冶你再来一次,我就把你踢下床,赶出我的房间。”
江容冶安分了,乖巧地坐在一边,还在盯着那份合同看。
季烟揉揉额头,起身,说“你去柜子挑身衣服穿,我去弄早餐。”
十分钟后,洗漱完毕换上正装的江容冶坐在餐桌前,对面是打着呵欠的季烟,摆在两人面前的是两片烤吐司和两杯牛奶。
季烟说“凑合着吧,我厨艺有限。”
江容冶说“饿不死就行。”
两人默默吃着早餐,没一会,江容冶忍不住又问“昨晚你怎么把我带回来的我喝得那么醉。”
季烟头也不抬“是王隽把你抱回来的,你昨晚来电话,我还在公司,下楼的时候遇到他了。”
这话的信息量太大。
江容冶无不惊悚,她说“王隽是我知道的那个王隽吗”
季烟一个眼神丢过去。
考虑到昨晚人家确实帮了忙,江容冶尴尬笑着“他抱的我烟烟,真是罪过罪过,我自罚三杯。”
她喝了三口牛奶,季烟当作没听见没看见。
江容冶拍了拍脑袋“不对,你和王隽不是早就断得一干二净了吗而且他不是在北城吗怎么突然出现在深城了”
季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情况,可能是间歇性发疯吧。”
江容冶就笑了。
季烟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拿着杯子和盘子起身“我吃完了,你也抓紧,待会你就开我的车去上班。”
显然是躲避话题,想到季烟那天对周显的犹豫,江容冶摇摇头,决定还是不问了,她低头继续慢慢吃吐司。
十五分钟后,两人走出家门,电梯下行的时候,江容冶来了一句“我昨晚的电话是不是打得不太对”
季烟冷笑“你再打晚一分钟我就该去医院找你了。”
“”
到了负一楼停车场,上车后,系好安全带,憋了许久的江容冶还是问出那个问题“你和他,你们这是旧情复燃”
季烟又是一阵怼回去“你当我是蜡烛”
“”
一大早上怎么跟吃了炮仗似的。
车子开出停车场,三分钟后,在季烟公司外面的那条街道停住。
季烟解开安全带“你注意开车,以后能不喝酒就不喝酒,别把自己喝出毛病了。”
江容冶嗯了声,见季烟拉开车门了,她忙说“烟烟,昨晚真的抱歉,让你大晚上还跑过去,我真是该下油锅,”她顿了下,“那个谁,你帮我说声谢谢,等老娘拿了这笔佣金,回头带你大吃特吃。”
季烟知道她想说什么,敷衍道“你多爱惜自己的身体我就谢天谢地了。”
告别江容冶,她朝着大厦走去。
早上的阳光穿过大厦,漫了一地,周围都是行色匆匆的上班人士。
每个人或疲惫,或光鲜亮丽,季烟扫过去,眼睛被迎面而来的阳光刺了下,她抬手挡住,与此同时,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却是昨晚地板上摇曳的树影。
隔天下班,江容冶过来还车,同时还给她带来一个消息“前晚那个灌我酒为难我的被开除了。“
季烟心里一个咯噔“那个瘦子“
“对,长得贼眉鼠眼的那个,“说到这个江容冶就来气,”本来那天下午都谈得差不多了,就是那个王八一直为难我,不然我也不会给你打电话。“
随后,江容冶又说“这次有点奇怪,他老板亲自上门跟我老板谈的,走的时候还笑呵呵地说合作愉快啊,之前可是连搭理我们都不屑。“
季烟装作不经意地问了句“对方老板叫什么脾气这么大“
“姓赵,叫赵文景,名字挺斯文的,人却长得五大三粗,笑一下,脸上的肉都跟着抖三抖。“江容冶瑟缩两下,”怪吓人的,脾气确实也不好,他一笑我都瘆得慌。“
季烟没再说话。
过了会,江容冶又问,语气有些别扭“那晚怎么说,也是那个谁帮了忙,说谢谢是不是太随便了你说我们要不要请他吃个饭。”
恍惚了好一会,季烟才明白过来江容冶口中的那个谁指的是王隽。
她摇摇头,语气低低的“不用,他说了不用。”
晚上回到家,洗完澡,季烟坐在客厅,刷了一会手机。她打开通讯表,盯着其中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若有所思。
良久,她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摁熄屏幕,关灯回屋睡觉。
是他先说不用感谢的,她何必主动找上门。
自讨没趣的事,她不能再做第二次。
隔周周一,季烟忙到了六点半才关电脑,喝完杯里剩下的半杯水,她将几份纸质资料装进包包,再把电脑锁抽屉,离开办公室。
从一楼电梯出来,她在想晚上该怎么解决,是在外面吃,还是回去煮包泡面解决,又或者问问江容冶有没有时间出来约饭。
思虑一番,季烟拿出手机。
解开锁屏,正要按下江容冶的号码,一道人影站在自己面前,隐去路灯的光亮。
来人的味道很是熟悉,有几分清冷。
不用抬头,她都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王隽。
也只有他会这么坦然地一再挡路。
她盯着手机屏幕,没抬头,闷声道“挡路了,让让。”
王隽垂眸,看着她低头露出来的一段雪白脖颈,说“一直这么低着不怕颈椎病”
她抬起头,恨恨地看着他。
他微微笑着“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没时间,我去你家给你煮。”
那晚他帮她和江容冶解围,她要感谢他,他却反过来声称要感谢她。
季烟认真地打量了他好一会,很是不解地问“你这样做有意思吗”
他神色不变,还是那般淡然“如果那个人是你,我觉得很有意思。”
她说“是吗那我正和你相反,我觉得很无趣。”
他安静了两秒,很认真地陈述一个事实“季烟,我没追人的经验,如果有不妥的地方,你可以提出来,我改。”
“你”她气急,“你演上瘾了”
他皱了下眉,甚是严肃地强调“我没在演,这次我是认真的。”
“你认真什么”
“我在追你,”他笃定地说,“我很认真地在追你。”
夏夜晚风拂过,大厦里的人进进出出,他们站在这里,帅哥美女,气质非凡,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路过的人总要看上一眼。
季烟由一开始的震惊,然后是无措,接着是尴尬。
王隽斟酌了数秒,说“我”
“你别说话,”季烟瞪了他一眼,擦过他的手臂,往前走,“附近都是人,还有相熟的同事,你是离职了,可以一走了之,我还在这,回头他们该怎么议论我”
身后的人追上来,习惯性地拉住她的手“我在追你,男女之间最正常不过的情感,他们没什么好议论的。”
季烟停住脚步,看着被他牵住的手,目光上移,嫌弃地说“我让你碰了吗你懂不懂男女授受不亲”
王隽扬了扬眉,捏了下她的手,随后放开,露着淡淡的笑意“对不起,是我心急。”
那模样,要有多无辜就多无辜,要有多正经就有多正经。
简直就是披着羊皮的狼
季烟觉得自己快被他逼疯了。
他怎么可以像个没事人一样,这么折磨她。
在一起时,他就是这样;分开了,他还是这样。
一举一动,只言片语,就能扰乱她本就不平静的心绪。
眼下,她什么都不能做,索性,转身离开。
身后的人再次追上来。
这次,王隽没再碰触她的手,甚至,和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就跟那晚在楼下堵她一样。
很有分寸感,也很有距离感。
下了台阶,往前走几步,季烟在路口停下,等待红绿灯。
王隽无声无息地在她身旁站定,说“我送你回去。”
她冷漠拒绝“不用。”
“我不会做什么,就只是送你回去。”
他还是那晚的理由,跟张口就来的一样。
季烟照旧婉拒“不需要,我自己认得回家的路。”
“”
绿灯了。
季烟随着人群往前走,王隽继续跟上。
到了马路对面,走出一段路,他还是紧跟着。
街上,霓虹灯光闪烁,行人擦肩而过。季烟停下脚步。王隽也跟着停住。
过了一会,季烟转身,看着他“你就这么闲你没有自己的事吗”
他不假思索地说“现在你就是我的事。”
她惊住。
他又补了一句“很重要的事。”
很难想象这是他会说的话。
他这等冷漠的人,没想到说起情话真是顺手拈来,极其自然。
季烟有心动,但更多的是惊悚。
她走近他,盯了一会,狐疑道“你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
他一本正经地提议“要不要你给我找座寺庙拜拜驱邪”
“”
季烟无语走开。
经过一家大型商超时,王隽问“你家里冰箱还有食物吗”
季烟顿了顿,思虑数秒,然后一言不发地转了个方向,朝商超走去。
她走得很是着急,脚步也很碎,王隽一瞬不瞬地看着,胸口某处微微发热。
茫茫夜色,人群熙攘,和她一起走同一条路,她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王隽想,这就是生活意义的本身。
生活的意义是什么
对于刚下班的季烟来说,就是回家打开冰箱,满满的一柜食物,想吃的都在里面。
这段时间,她在外边吃得比较多,冰箱只有一些水果牛奶以及罐头。
王隽倒是提醒了她,是应该给冰箱加点东西了。
进了超市,她正要去取推车,王隽快她一步“我来推,你去选。”
想到那晚他帮了忙,还没好好感谢他,一再拒绝他好像也不是很合适,季烟心里软了软,嘴上倒是硬着“我和你有关系吗”
“就算是给你的追求者一个加分的机会”
季烟愣住。
他低着声说“我正在补救我过去的错误,季烟,你能给我一个补救的机会吗”
眼底微微湿润,季烟转过脸,咬了咬唇,到底没再说什么,往超市入口走去。
王隽眉间微皱,刚才,她是
再看过去,季烟已经站在泡面的摊子前。
或许是他看错了。
他推着车走到她身旁,拿起一旁的挂面和小面,细细地观察了她好一会,见她眼角并没有红,他松了口气,说“泡面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可以备一点这些。”
季烟还有些情绪在,没搭理他,随手拿了一袋泡面丢进推拉车。
一袋共7包,煮一周刚刚好。
而且今天打半价,就算不天天吃,囤着也可以。
她继续往前看。
王隽看着车里的泡面,半晌,拿了六袋挂面、小面放进去,这才推着车跟上她。
走了一侧的货架,季烟基本是看到什么就拿什么,选的大部分都是即食食品,王隽不禁感到一阵头疼。终于在季烟要拿第三个罐头时,他伸出手挡住她。
季烟皱眉“你干嘛”
他有些无奈“这些东西没营养。”
“我吃了二十几年不还是长得好好的,怎么到你这就有问题了”
王隽被堵得哑口无言。
季烟心情愉悦地又拿了三个罐头丢进去。
后面这三个罐头拿的什么她没注意,但看着王隽脸色越来越沉,无不吃瘪的模样,她心里一阵舒畅。
想管她
无名无份的,他暂时还不够格。
路过烤食区时,季烟看中了一只烤鸡。
她眼睛亮亮的。
王隽上前“你今晚想吃这个”
她戒备“你有意见”
“没有,”他已经彻底被她降服了,“买一只新鲜的,我回去给你烤。”
这句话信息量实在大。
首先,他有意亲自下厨给她做晚餐。
其次,他要去她家。
他说起“回家”二字,越过了一年多的离别,口吻无比熟稔自然。
季烟瞬间来了脾气“我同意你去我家了吗”
他怔了下,然后低头一笑,看着她“如果你抵触,先不去你那,去我那边。”
季烟脸不自然地一红,声音也是一顿一顿的“谁谁要去你那。”
“嗯,那就去你那。”
“”
这都什么跟什么
小学生过家家吗
季烟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他一眼,撇下烤鸡,转向别处。
身后传来王隽的调侃“还要吃吗”
“不吃,大晚上吃这种高热量食物,你是想让我成为潜在三高人员吗”
王隽忍俊不禁“好,不吃这个高热量,煮小面怎么样”
季烟一下子没声。
他又问了一句“多放生菜,一棵够吗不够就两棵。”
往事历历在目。
季烟动了动唇,王隽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好一会,她闷着声说“煮完你就离开。”
王隽唇角弯起“我不会打扰你太久,做完晚餐我就离开。”
王隽在蔬菜区挑生菜,神情认真,反复斟酌。季烟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会打扰你太久。
他说得可真是足够轻巧。
他可打扰她太久了。
或许他无意,是她的有意没得到回应罢了。
可是,今天,他到底是打扰到她了。
这一次,季烟想,能相信他吗
他说要追她。
她能信吗
他会不会只是一时兴起,一时不甘,一时觉得他放不下她。
那么以后呢
这样的感情他能保持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一个月两个月
有一天,他要是后悔了,会不会像那天在车库一样,无动于衷地面对这段关系的结束。
那她呢,届时她要如何自处
她还要在这段再次无疾而终的感情里,再沉溺多久
季烟走到他身旁。
王隽给她示意了下袋子里的生菜,说“很新鲜,要不要多买几颗放冰箱”
她没看他手里的东西,而是看着他,一双明亮的眼睛,此刻很是冷静。
“王隽,这次你又想做什么”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