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30

作品:《醒觉

    中午过后, 一整个下午都是暴风雪,季烟和归来的两位同事坐在酒店写材料。

    明景电子计划在3月底申报,马上就是新的一年到来, 留给季烟她们的时间并不多。

    傍晚时分,窗外雪下得小了些, 小赵和小许说是想再去昨晚的那家酒馆用餐,这次她们就想自己去,不麻烦小庄了,不然还得小庄买单。

    季烟表示没意见。

    三人分别回房换衣服。

    季烟穿大衣的时候, 目光一抬, 不免看到了挂在架子上的灰黑色围巾。

    那个人

    她低头叹了声气,不要再想他了。

    她拿过一旁的白色围巾,绕在脖子上, 离开房间到走廊和同事会合。

    次日早上九点, 她们踏上前去法国的火车。

    王隽忙完公事, 从办公室出来, 外面已经是暮色四合。街上灯光明亮,暴风雪刚结束,行人络绎不绝。

    他往四周环顾了一遍,人声喧嚣, 一切都是热热闹闹的。

    就是这么一幅寻常的夜晚街景, 他不免再次想起季烟。

    明明同处一个城市,车程不过半个小时, 想见她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可一想到中午那会她两次要归还的那条围巾,王隽摁下了要去找她的心思。

    再缓缓,等过一段时间再说。要是现在去了,保不齐她就又要还他围巾, 那么下次他想见她,就没有恰当的理由了。

    再者季烟一周后就要回国,回去之后,要想再见面会更容易方便许多。

    不远处车轮胎声逐渐清晰,王隽侧目看了眼,不急不徐走下台阶,车子正好在他面前停下,他拉开车门弯腰坐进去。

    窗外街景匀速掠过,行人亦是。

    暂时先这样吧,王隽想。

    在德国留了半个月,忙完这边的工作,他动身回国。

    回去之后的日子照旧没有任何变化,工作仍是占据他大半部分的时间。

    有一回他要去深城见一个客户,车子驶过金融街,他往外看了一眼,面上淡定,心里想的是

    季烟在一周前回国了。

    但她没有联系过自己。

    那条围巾就像被她遗忘了似的,不曾再提过要归还一事。

    他是希冀她能像以前那样,凡事算得清清楚楚的,这样她们免不了要联系。

    忙完工作得空的时候,他一次次点开手机,什么也不做,只是盯着屏幕,不为别的,就是在想,那串熟悉的号码会不会突然跳跃出来。

    他在等她的电话。

    可是,她的号码没有亮起过一次。

    他逐渐习惯,自己的生活里没有季烟的存在。

    王隽想,生活就是这样的。

    起初,你会在意,你会想念,甚至会跟自己过不去;但时间长了,这些似是而非的念头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去。

    就像他对她的想念,尽数浓缩在慕尼黑那天上午相处的几个小时里。

    他告诉自己,等下一次想得实在不能自己,他再寻个理由过去找她。

    在深城待了两天,他无事发生般回北城。

    春节临近,家里热热闹闹的,易婉茹招呼家里阿姨粘贴了许多春联。

    王隽裹着一身雪回来,迎面就是随处可见的春联和挂饰。

    红彤彤的,映着地上洁白的雪,很是喜人。

    晚上,饭桌上,一家人照旧安静用餐,过了半,易婉茹难免提起他的个人问题。

    “你一叔那边帮你看了个人,要不要见见。”

    口吻相当祈求。

    王隽态度相当平静“一叔家的孩子都成家了”

    易婉茹摇摇头“还有个孩子在上大学。”

    他抬头,神情淡淡看过去“一叔要是着急的话,那就让那个孩子去见。”

    易婉茹懵了,继而怒道“老幺是女娃,你让女娃去见女娃,说得过去吗”

    王崇年慢悠悠地吃着饭,一言未发,仿佛一个局外人。

    王隽放下碗,不紧不慢擦着嘴角,幽幽回道“真爱无关性别。”

    话落,他起身离开饭桌上楼。

    易婉茹“”

    吃了两口菜,她看着对面始终没说话的丈夫,问“你平时不是爱质问他吗今晚怎么这么安静”

    王崇年哼了声“你的儿子你不清楚”

    “”

    母亲的话,王隽并没有放在心上。

    转眼又是新的一周,他又要去深城见个客户,收到孟以安发过来的行程安排表,他后知后觉地想,最近深城出现的频率是不是高了些。

    隔天,孟以安过来接他,王隽淡淡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孟以安捉摸不透他为什么这么看自己,但又不敢问,一路战战兢兢。

    到了深城,王隽揉了揉额头,忽然说“让人把我之前的住所收拾下,这几天我就住那边。”

    孟以安想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意思。

    去年六月的某天早上,王隽突然扔给他一串钥匙和密码,说是他之前在深城的住所,让他联系家政定期上门清理,还特别吩咐了屋子里的东西不能动。

    孟以安忙说他会安排好。

    后来孟以安把家政那边的资料发给王隽,王隽草草看了几眼,没说什么。

    孟以安心里直犯怵。

    过了许久,才听王隽说,就这样吧。

    有种如有若无的妥协,也有种说不出的满意。

    孟以安不敢多加揣测,只是定期把房子的情况发给王隽。

    但从那以后,王隽就像忘记了这套房子的存在,不曾提起过半字。

    不想,半年多过去了,他终于算是再度想起来他在深城还有套房子。

    忙完事情是晚上十点的时候了,孟以安把车停在科技大厦旁,王隽上了车,一直揉着额头。

    孟以安一边开车,一边问“直接送您回住处”

    王隽停住手,睁开眼,看了眼窗外,半晌,嗯了声。

    时隔许久再次踏入这座房子,王隽竟然有种久违的感触。

    他快速环顾了眼,目光寻到的地方,无一不跳出季烟的身影。

    两年的时光,她留在这边的足迹实在太过于密集。

    孟以安等了会,见王隽一直看着屋子,默不作声,迟疑着开口“明早八点我过来接您”

    王隽恍然回过神,摁了摁太阳穴,说“再提前半个小时。”

    孟以安离开,门锁咬合上,一室归于死一般的沉寂。

    王隽把钥匙扔进玄关处的盒子,目光倏地一顿,他折身回来,拿起柜子上的盒子。

    这个盒子专门放置钥匙用的。

    里面放着两串奥迪车辆的钥匙,是季烟之前常开的那两辆。

    她的痕迹真是无处不在。

    他看了看,放回原处。

    隔天晚上忙完工作,孟以安照常送他回住处,只是离开前多说了一件事。

    他说“后天是十一部的部门年会,赵总听说你在深城,问您愿不愿意过去参加。”

    王隽看了下时间,这才想起,又是一年过去了。

    孟以安还在等待答案。

    他想了想,半晌模棱两可地说“我会联系他。”

    孟以安离开。

    房子又陷入一阵无人般的安静。

    王隽脱掉外套,倒了杯水,坐在客厅的沙发,盯着露台看。

    过了会,他随手拿起一个抱枕,正要往身后放,倏地顿住。

    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抱枕,可却是季烟很喜欢的一款,她说抱枕中间的鹅形图案很呆很傻,看着很解压。

    那会他听得甚不在意,抽走她手里的抱枕,与她纠缠。

    现在回想起来,这只鹅确实很呆很傻,但看久了一点也不解气,反而徒增郁闷与困扰。

    他扔下抱枕,起身,一边解开衣服,一边朝盥洗室走去。

    转眼又是一年一度的部门年会。

    去年大部分同事都在外出差做项目,部门年会取消了,今年大家几乎都在,温琰早早让秘书安排了礼物、酒店。

    季烟敲完最后一个字,正好施淮竹过来敲她隔板“走了。”

    季烟锁好电脑,跟在他身后,悄声问“师父,今年的奖金有多少”

    温琰是半个临城人,每年一次的部门年会,他都会拿出一部分钱,再用临城中秋博饼的方式瓜分奖金。

    纯属看手气的一种方式,季烟等人觉得这可比其他部门的拼酒来得人性化,而且还有宣传临城传统节日的意义,可谓一举两得。

    施淮竹比了个手势。

    季烟心里瞬间如烟花炸开,66万温琰这是大手笔啊。

    今年的部门年会照旧在以前常去的一家酒店举办。

    进入酒店前,季烟看着那熟悉的酒店名字o,有种物是人非的复杂感。

    三年前的那次部门年会,恰巧季烟所在的六部和王隽的十一部都在这家酒店举办,而且更巧的是,都在同一个楼层,就在隔壁。那次年会后半程,两个部门差不多是一起庆祝了。

    炽亮灯光,琼浆玉液,杯影交错,有些错误就这么发生了。

    季烟依然记得,她酒量好,把所有人安全送上车后,她回来接温琰和施淮竹。

    意外的是,王隽也在,正和温琰说着话,看到她,只是淡淡点头。

    那会,两人并不熟,甚至不怎么说过话,除了几次她帮施淮竹和温琰送资料和传话。

    在那之前,王隽之于季烟的存在仅限,他是个很厉害的人物,是她欣赏仰慕的人。她清楚地知道彼此的差距,更懂得“远观不可亵玩焉”的道理。

    因此,她只远远看着,顺带学习一下王隽做报告和数据分析的能力。

    但那一晚,或许是个例外。

    温琰的老婆过来接人,施淮竹也被一个电话紧急叫走。

    冷瑟、空落的酒店门口,两人静静对视数秒,季烟连忙说“王总,我叫了车。”

    王隽喝了一晚上的酒,虽不至于醉,但寒风一吹,头隐隐发疼,听见季烟的话,他点了点头。

    很快车来了,季烟打开车门,看着王隽,后者稍微顿住数秒,顷刻,抬步上前,经过他身边时,说了声谢谢。

    季烟笑着说都是她该做的。

    确实也是她该做的,温琰和施淮竹知道她酒量好,离去前让她务必将王隽安全送上车。

    王隽上了车,身体靠着车背,手摁着额头,双眼微闭。

    司机那边在问目的地。

    季烟看向王隽,他唇线抿紧,一声不响。

    犹豫半晌,季烟做了个大胆的举动。

    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并将自己家的地址报给了司机。

    后来季烟无数次想,那晚到底是不是酒精在作怪,不然她怎么有勇气把王隽带回家的。

    她的住处是两室一厅,房间很大,有个连接的步入式衣帽间,另一间则是被她当作了书房,用来平时加班。

    当时她挑选这套房来租,看中的就是格局好,空间跟算过的一样,大小很入她的眼。

    房租是贵了点,但贵得值。

    可当她把王隽带回家后,却又犯了难。

    王隽睡哪里,她又该睡哪里

    她在厨房泡了杯蜂蜜水,不知道王隽能不能吃甜,她还调了好几次,拿着杯子走出厨房时,王隽站在落地玻璃窗前,背对着她。

    他人很高,身材又好,一身裁剪得体的西装将他衬得清隽挺拔,颇有几分玉树临风之资,又有几分长身玉立之感。

    也不难怪公司那么多人惦记他。

    正出神间,背对着她的人,缓缓转过身。

    视线隔空对上,他眉间微皱,眼神有些迷茫;季烟则是眨眨眼,愣在原地,忘记了言语。

    沉默数秒,王隽出声“这里是”

    他的嗓子有些哑,声音就像磨砂一般,季烟觉得格外动听。

    她冷静走上前,将蜂蜜水递给他,说“这是我家,刚才司机问您地址,您没答,我就”

    尽管是一早想好的托词,可等到了说出口,又觉得甚是紧张。

    王隽喝了半杯水,将杯子拿在手里,淡声说“谢谢你。”

    季烟想,他真是沉默寡言啊,她还纠结紧张怎么回答他,他一句轻飘飘的“谢谢你”就这么把她打发了。

    一室沉默,过了会,就在季烟不知怎么回答时,又听见他说“还有水吗”

    嗓子依旧沙哑。

    季烟忙说“有。”又伸手去接他的水杯,“我给您接。”

    他手往后一缩,避开她,而后摇摇头,往餐厅一看“在厨房我自己来。”

    季烟赶忙把他带到厨房。

    那一瞬,她想的是,还好她是个厨房白痴,平时除了烧水和热牛奶以及加热外卖,几乎不怎么用。是以整个厨房跟个样板间一样,没有一丝油烟味。

    王隽喝了两杯水,把杯子洗干净,转身看着她,似乎在问杯子要放哪里。

    季烟愣了愣,说“随便放。”

    他则是顿了下,放在了水池旁的架子上。

    季烟想,这人真是讲究。

    再次坐在客厅,王隽说“我”

    还未说完,季烟忙打断他“没事的,这么晚了,叫车也不方便,您就住我这一晚吧。”

    他倏地看过来,目光定定的,一言不发。

    季烟无不紧张,无不尴尬,她笑着,佯装镇定“卧室、书房,看您住哪方便。”

    他无奈地笑了下“你”

    只说了一个字就戛然而止。

    季烟很想问,她怎么了

    但王隽没往下说,甚至,他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目光幽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季烟可以肯定的是,他没有离开的意思。

    已接近一点,时间确实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季烟回房。

    她的弟弟和王隽差不多高,去年夏天来深城开学术会议时,在她这边暂住过一晚,是以她这边还留着他两套衣服。

    是两套短袖短裤,黑白款。

    虽然这会是冬天,但屋里开了暖气,应付一晚上还是可以的。

    季烟把衣服找出来,又找了一条新的毛巾,一并拿给他。

    王隽坐在沙发,漆黑的眸子幽幽看着她。

    季烟忙解释“这是我弟弟的衣服。”

    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模棱两可。

    她瞬间慌张地辩解“亲弟弟。”

    他难得笑了下,笑声轻轻的,仿佛轻便的羽毛,从她心间拂过,留下一阵若有若无的触感。

    略微泛痒,还有些麻。

    季烟呆住。

    王隽倒是坦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衣服,波澜不惊地从她眼前经过,然后穿过客厅,走进盥洗室,轻轻关上门。

    季烟转过身,望着浴室的那扇门,以及磨砂玻璃透出来的昏黄灯影。

    这一刻,她心里的某扇门,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打开了。

    半小时过去,盥洗室的门打开。

    王隽擦着湿头发出来。

    长手长腿,身姿甚是挺拔。

    季烟坐在木地板的地毯,闻声,仰头看他。

    他也看着她,眸子漆黑沉静,半晌,他说“我好了。”

    季烟撑着桌子起来,指着旁边两间房“你挑一间。”

    王隽问“有书房吗”

    “有,左手间就是。”

    他点点头,径直走向书房。

    书房有个小床,是可伸缩的,平时不用时,季烟就把它折起来靠着墙壁。

    这会已经被她放下来,并且铺好了床罩,上面还有一条蚕丝被。

    王隽站在门口往里看了看,转身,朝季烟说“晚上我住这边,麻烦你了。”

    客客气气的一句话,瞬间划分了两人的界限。

    季烟清醒过来,笑着说“不客气,遥控在桌上,你可以看着调温度。”

    王隽点头说了声谢谢。

    季烟去房间拿了吹风机,出来时,看到王隽站在落地窗前,一边擦头发,一边看夜景。

    浓浓夜色下,他背影修长,却又格外孤寂。

    季烟看了会,在意识到他要转过身时,她走过去,把吹风机放在茶几上,说“用吹风机吹一下,头发干得快些。”

    王隽神情淡淡,依旧说了声“谢谢。”

    季烟摇摇头,回房拿衣服洗澡。

    喷洒的水落下来时,她闭上眼,脑海里想的却是,他可真疏离淡漠,跟公司里那些传言别无一致。

    半个小时后,她也擦着头发出来。

    王隽还在客厅,正在看手机,听到声音,他转头看过来。

    她怔了怔,拿下毛巾,说“你还没睡”

    他嗯了声,清清淡淡的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她一时不知道怎么答。

    所幸,他很快收回目光,继续看着手机,偶尔在屏幕上打几个字。

    应该是在忙工作。

    怕影响到他,季烟拿着吹风机回房,插电要摁按钮时,想到什么,她放下吹风机,走到门口半掩好门,再折身回去吹头发。

    房屋隔音良好,这样就吵不到外面的他了。

    她头发多又长,吹了十来分钟才算全干。她关掉吹风机,拔掉电,将电线饶了圈,出来时,王隽还坐在客厅,不过这次倒没拿手机,而是靠着沙发背,神色平平,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把吹风机拿到置物柜放好,回来时,她看过去,他正好也看过来。

    客厅的灯偏黄,他坐在那里,目光沉静,像极了她臆想出来的一场梦。

    王隽起身朝她走来,说“我”

    话未说完,随即一只手摸上他的脸。

    是季烟,她定定地看着他。

    王隽虽是诧异,但却不反感。是的,他不反感,事后回想起来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他眸光低垂,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视线一触,季烟仿若惊醒,她收回手,就在这时,王隽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她心跳得厉害,就在她要说什么时,他已经低下头。

    一道黑影落下来,她的眼睛陷入一片漆黑,不多时,一道温热覆住她的唇瓣。

    屋子里安静得可怕,季烟感觉她的心跳已经毫不受控,就快要跳出胸腔。

    后来,一切就都乱了。

    等她再次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经换了地方,从客厅移到了卧室。

    而且,两人不着一物。

    屋里提前开了暖气,还不算冷。

    王隽两手撑在两侧,声音清冷地问她“想好了吗”

    都要进行最后一步了,此时问这个,实在多此一举。

    季烟用行动回答了他。

    她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脖颈,身体近距离接触的一瞬间,她听见一声沉闷。

    是来自身上的人。

    她一下子屏住呼吸,手微微抖着。

    他察觉到了,停下来,抬起手抚着她的脸庞,然后低头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有不舒服的地方跟我说。”

    季烟脸一下子炸红。

    这个时候说这些

    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她看着他,想,这个时候,这个人还挺温柔的。

    他很懂循序渐进的道理。

    不急不忙,就像是在研究一个难题,很有耐心。

    她没有预想中的不适,反而很是舒服。

    飘飘忽忽中,季烟不由得想起公司里的一些传闻。

    同事们私底下偶尔会说一些颜色的话题,其中有几次提到王隽,她们都觉得他这个人在这种搞颜色的事情上,一定是个冷冰冰的人。

    实在是他的禁欲形象太深入人心。

    再看此时此景,季烟莫名有点想笑。

    他似乎注意到了,也没说什么,只是亲了亲她的唇角,随后起身,赤脚走在木地板上,恍惚中,季烟看见他朝纸篓扔了个东西。

    很快的,人影一闪,他回来,手里多了个东西。

    瞥见他手里的东西,想到这意味着什么,季烟脸色又是一红。

    而王隽却是尤为平静,他把东西放在一边,又抽了几张纸巾,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季烟呼吸骤紧。

    渐渐的,她思绪开始变得混乱,她不想看他,却又不得不去看他,好几次,她情能难耐,低声求他,他偏偏不应,就照着自己的节奏走,很有耐心地磨着她。

    季烟想,他绝对是在报复她刚才的失神。

    寂静的夜晚,昏黄的卧室,两种急促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仿佛没个停歇。

    不知过了多久,季烟实在忍不住昏睡过去。

    半睡半醒间,她侧过脸,墙壁上投着两个人影。

    他们时而离得很近,时而离得很远。

    她迷迷糊糊的,想抬手,却又没力气,尝试了两次,她放弃了,然后无声叹气。

    美色实在害人不浅,她就不该一时心起把人带回家,更不该鬼迷心窍地去摸他的脸。

    真是

    找罪受

    往事悠悠而过,再回想起那个夜晚,季烟喜忧参半。

    快乐和忧愁都有吧。

    就像那句话说的,痛并快乐着。

    部门50多号人,除了个别在出差的人员,差不多都到齐了,温琰说了几句场面话,随后开动用餐,酒足饭饱后,酒店工作人员前来撤桌,随后摆上红色桌布,红色大碗和骰子摆上桌,然后是奖励规则表,最后是一沓沓整齐崭新的百元大钞。

    作为今晚的重头戏,大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季烟手气一般般,但不妨碍她惦记百元大钞。

    活动正式开始前,温琰照旧说了一些场面话,然后是施淮竹。

    两个部门重要人物讲完话,活动正式开始。

    由于礼物都是钱,最低是一百,大家热情高涨,一时间,整个大厅全是欢呼声和甩骰子的声音。

    去年部门收入高,完成了好几个项目,温琰面上倍外有光,一晚上都是笑意连连。

    季烟手气果然不好,拿的都是些小奖,但气氛在,看着同事拿大奖,她也跟着高兴。

    一个小时过去,活动总算落幕。

    笑声洋溢中,一群人欢欢喜喜收了东西下楼。

    季烟和同事落在最后,今晚大家都喝了酒,三三两两作伴叫车回去。

    陆陆续续的,人走了大半,送完最后几个醉得比较厉害的同事上车,季烟这才拿出手机要叫车。

    “王隽。”

    忽然,一声呼唤声使她手指偏离了界面,点到了相册,好巧不巧,点开的还是去年特意建的一个相册,里面放的全是这两年来和王隽的通话截图以及聊天记录。

    “王隽,这个时间你怎么在深城,来参加十一部年会”

    今年十一部也在这家酒店,不过他们部门人多,包下了他们楼下一整层。

    季烟摁熄屏幕,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她没听错,温琰叫的确实是王隽。

    他也正朝她看来。

    目光幽静而深远,一如三年前的那晚。

    季烟脑子一下子空白,之后温琰和施淮竹再跟王隽说什么,她都听不见了,哪怕温琰叫她,她也只是呆呆地走过去,怔怔地和王隽问好。

    她完完全全,处在事态之外。

    没一会儿,温琰和施淮竹前后离开,酒店门口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过往的行人。

    “我送你回去。”王隽说。

    季烟依旧懵懵的,她看着他,捏捏手指,开口的第一句是“你怎么在这里”

    她伸出手去摸他的脸。

    就像,三年前那个晚上故事的开端。

    只不过,她照样临阵脱逃。

    这一次,还是他及时捉住她欲收回去的手。

    他目光意味深长的,声音低沉的“我过来看看你。”

    我过来看看你。

    心口似乎撕了个口子,冷风呼啸而过,肆虐刮着,季烟无比受挫。

    这么久了,他还是什么都不想给她,有的只是一句“我过来看看你”。

    看她做什么呢,看她过得好不好吗

    季烟眸光暗了暗,用力抽回手,他偏不让,用力捉住。

    “放开。”

    “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

    “听话。”

    他突然软了声,有种无可奈何的挫败感。

    可是他有什么好挫败的。

    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她成了什么

    观光景点还按小时收费呢。

    不对,季烟后知后觉,怎么能这么吐槽自己

    她大概是被他气得糊涂了。

    夜风又大了些,呼呼啸啸的,从她脸颊划过,扬起她的发丝。

    下一秒,她咬紧牙,眼眶微微泛红。

    手也握得紧紧的。

    王隽叹了声气,上前,揽住她,将她按在胸前。

    “我送你回去。”

    说完,他不管不顾她的挣扎,用力揽住她的肩膀,拥着她往前走,没一会,在一部车子前停下。

    车上下来一个人,走到他跟前,递上一把钥匙。

    季烟没抬头,不知道来人是谁,只听他和那人说“你先回去,明天不用来接我。”

    那人走了。

    王隽打开后座车门,见她站着不动,他两步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季烟毫不客气地回视过去。

    他突然笑了下,然后猝不及防地抱起她。

    她惊呼,一双明亮的双眸凶巴巴地瞪着他。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还是那么鲜活,他受了感染,笑着说“小声点,旁边人都在看。”

    她静了声,但不解气,往他肩上锤了两下,他唇角微弯,都无声受下了。

    车子徐徐开着,开出一段路,季烟突然想起什么,她从窗外收回目光,盯着驾驶座的方向看,声音冷冷的“酒驾违规。”

    他一边注意路况,一边回头看了她一下,说“放心,我很遵守交通规则。”

    看来是没喝酒。

    季烟放了心。

    就这么一路无话。

    没多久,当季烟意识到不对时,车子已驶入王隽之前住处的小区。

    她就是对他太放心了

    才会相信他说什么送她回来。

    车子进入车库,泊好位置,王隽下了车,打开后座的车门,幽幽看着她“到了,下车。”

    她不说话。

    他等了会,见她还坐着,一点下车的意思也没有,他微微笑了笑,一手撑着车门,一手撑着车框,身体微微往前俯低。

    他的身影落下,面庞也越来越近。

    季烟下意识地吸气。

    他目不转睛地看了她一会,半晌,一字一句地说。

    “我不介意抱你上去。”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