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2章 【62】

作品:《二嫁帝王

    北风烈烈, 白雪皑皑,永熙四年的元夕,永乐宫内格外忙碌热闹

    辰时开始, 贵妃娘娘的肚子开始发动。

    早早安排在后殿的六个经验老道的稳婆以及女医一听到前殿的动静,片刻不敢耽误地赶去伺候, 不多时, 太医院的御医也赶到永乐宫,于偏殿听候传唤。

    永乐宫上下笼在一片紧张中,即将生产的李妩却格外平静。

    看着榻边来回走动的裴青玄, 李妩躺靠在床上,微蹙的柳眉透着几分无奈“你别转了,转得我眼都花了。”

    裴青玄脚步停住, 看她气定神闲靠着大红色百婴嬉戏迎枕, 半身盖着的红底绣五蝠锦褥下是高高隆起的肚子, 只觉心惊肉跳,那样纤细的身段却要负担起这样大的累赘。

    “你现在疼不疼”他容色沉肃地看着她的腹部“它怎么还不出来”

    “又不是下蛋,哪有那么快。”李妩淡声道“我记着我长嫂生寿哥儿安姐儿时, 从发动到生下, 用了一天一夜的功夫。上回嘉宁生产, 也是半夜发作,到第二日中午才生下来你别急, 也别转了, 实在着急,去外头转吧。”

    那句下蛋的比喻叫一干稳婆面面相觑, 心说, 这位贵妃娘娘还真是不拘小节, 天底下敢拿皇嗣比作蛋的, 她怕是头一人。

    再看她与皇帝说话的态度,更觉心惊,这就是宠妃的胆气那也未免太骄纵了,她是真不怕陛下怪罪啊。

    各怀思忖间,便见那威严深重的帝王提步走到榻边,俊美眉眼间没有丝毫责备,只有满是忧心“朕不转了,你就让朕在这陪着你。”

    李妩垂眸不看他“现在陪着可以,待会儿要生了,你得出去。”

    裴青玄蹙眉“为何”

    “产房血气重”实则是生产时太狼狈。当年崔氏生双胎时,情况不大妙,她实在担心,溜进产房探望,见着床榻间崔氏那副面无血色、咬牙狰狞的面庞,她吓得怔在原地,泪落不止。

    那会儿她就下定决心,日后她生产时,绝不叫旁人瞧她这副模样。

    “产房这点血气算什么,当年在北庭杀戎狄时,尸山血海都见识过”

    “不行就是不行”李妩语气加重,连带着肚子都疼起来,咬唇闷哼一声。

    裴青玄脸色一变,再不敢气她,连连答应“好、好,都听你的。”

    宽大手掌搭在她腹部轻抚“你这小混账若是孝顺,就快些出来,莫要再折腾你阿娘。”

    然而,皇帝的命令在此时却没什么作用。

    自辰时到午时,孩子还是安安稳稳待在李妩腹中,没有半点出来的意思。

    李妩慢悠悠用了一碗乳糜粥及两个三鲜水晶包,裴青玄在旁边坐着,半口饭也吃不下去,焦灼得好似他才是产妇,还是刘进忠劝了许久,他才用了一杯参茶提神。

    许太后从慈宁宫赶来时,入殿便瞧着这样一副古怪画面李妩静卧在榻间,阖目好似睡着,皇帝沉脸坐在一旁,手中的玉扳指转得好似要冒火星子。

    因着李妩在闭目养神,裴青玄将许太后引到外殿“御医看过脉象,一切皆稳,方才稳婆还给她喂了碗催产汤。”

    “哎,你也别急,阿妩吉人自有天相,定会顺顺当当。”许太后宽慰着“我当年生你时,也耗了一个半天,哎哟,可把我累得不轻。”

    听得这话,裴青玄心下惭愧,看向许太后的目光添了几分敬重“从前只知母恩深重,这回亲眼见了阿妩怀孕产子辛苦,更知母亲不易。从前待母亲失礼不敬之处,还请母亲恕罪。”

    “人呐,总得自个儿当了父母才能理解父母的心。”许太后拍了拍他的手,感慨道“也别说什么恕罪不恕罪的,儿女都是

    讨债的,哀家习惯了你呢,日后也就知道了。”

    裴青玄“”

    又过了一盏茶功夫,大抵是催产汤起了作用,阵痛感逐渐强烈起来,稳婆检查过后,急忙出来禀报“要生了,这回是真的要生了”

    裴青玄提步就要往内,却被素筝挡在外头。

    “陛下,主子交代奴婢,让您在外候着。”素筝硬着头皮,舌头都有些不大利索“主子还说,您要是想气死她,大可进去试试”

    裴青玄沉下脸“什么死不死”

    “是是,奴婢失言,陛下恕罪。”素筝忙抬手打着嘴巴。

    “行了。”裴青玄道,视线越过眼前这婢子往殿里,恨不得有千里眼,好看清里头的状况。

    但他也知道李妩的性子,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若不如她的意,后果他无法承担。

    胸膛剧烈起伏几息,长指紧成拳,他才勉强压下心底那份焦躁,转过身于外间候着。

    许太后也知他此刻心绪不宁,并未多说,心下却是有些羡慕李妩当年她生产时,太上皇正在洛阳办差,等他回到长安,青玄都已满月。

    她那时躺在产房里便想,若是自己熬不住,就这样死了,岂非连夫君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也是凭着这个念想,才咬牙坚持下来。

    不知现下躺在产房里的李妩在想什么

    李妩现下什么都没想。

    脑袋好似空白一片,只听着左右好几个稳婆一声接一声的喊声“娘娘,使劲儿啊”

    “您再使点劲儿”

    一声声的,忽远忽近,又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变得模糊。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日头偏西,浓艳残阳如同打翻的胭脂盒,又如一大片浓重的血色。

    正如那一盆又一盆从内殿端出来的血水。

    “怎会流这样多的血”裴青玄面沉如水,揪住御医的衣领,像是一头焦躁不安的狮子,手背青筋突起“快想办法,给她止血”

    那样娇小的一具身体,如何能承担这样大的失血量。

    “陛、陛下,您冷静些。”御医几乎被拎得双脚离地,感受到身前帝王铺天盖地袭来的威严,脸色都吓得苍白“得先看里头的情况,微臣才好对症”

    “皇帝”许太后拧眉,上前拦住裴青玄“你别急,里头有稳婆在,她们都是几十年的老经验了。”

    “可这样多的血。”裴青玄额心跳动不止,只恨不得那些血从自己身体流出,他沉眸松开御医衣领“止血的药材都赶紧去备上。”

    御医忙不迭应着,正要躬身退下,忽听得里头传来一声惊慌叫声“娘娘,娘娘”

    外间几人都变了脸色,抬眼望去,只见一位稳婆抬着染血的双手,满脸惊恐地跑出来“陛下,太后娘娘,贵妃娘娘难产,大出血晕过去了快请御医来看看吧”

    此言一出,不等许太后反应,便见一道朱色劲风从眼前闪过。

    定睛再看,便见皇帝一手拎着御医的肩膀,像拎什么挂件似的直接拖了进去。

    下一刻,殿内就响起他低沉不耐的嗓音“若贵妃有任何闪失,朕要你们统统陪葬”

    “太后,这这该如何办啊。”玉芝嬷嬷听到大出血,脸色也苍白一片,凑到许太后身旁,语气担忧“不是说胎像很稳,气血也足,如何会这般”

    “哀家哀家也不知。”许太后讷讷出声,身子晃了晃,朝玉芝嬷嬷伸出手“玉芝,快扶我一把,我头晕。”

    玉芝嬷嬷连忙扶着太后,到一旁的榆木红漆贴金藤面椅坐下,又递上一杯参茶“您喝点压压惊。”

    许太后摆手推开,转脸看了眼血气弥漫的殿内,再看外头那绚烂浓重

    的血色晚霞,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涌上心头,她眼皮狂跳着,而后一把抓住玉芝嬷嬷的手“快去,趁着宫门还没关,拿哀家的玉牌,将李家人都请进宫来”

    玉芝嬷嬷怔了怔,而后会意“是,老奴这就去。”

    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好歹叫她能见到家人最后一面。

    许太后撑着桌子颤颤巍巍起身,朝着西方双手合十,拜了又拜“菩萨啊菩萨,求你开开眼,千万保佑阿妩和孩子,只要他们能平安,便是叫哀家折寿二十年,哀家也愿意。”

    在宫门关闭的前一刻,李家人匆匆赶来永乐宫。

    一踏入外殿,嗅到名贵熏香里弥漫的血气,李家人个个都变了脸色。

    尤其听说李妩大失血昏迷不醒,婴孩还在腹中,极有可能一尸两命,李太傅更是头晕目眩,若不是李砚书及时扶着,怕是要晕倒在地。

    “太后,我与长嫂可入内看看么”嘉宁郡主也刚遭过这一趟,知道其中滋味,一双眼也红通通的,泫然欲泣。

    许太后派了个人进殿问过情况,才哽咽着颔首“去吧,去与她说说话,将她的魂儿给唤回来。”

    得了这话,崔氏与嘉宁郡主迫不及待走了进去。

    内殿血气更为浓厚,再看榻边,李妩面色苍白,昏迷不醒,额上和头顶都上了银针,皇帝就坐在榻边,双目通红,牢牢握着她的手,周身气势冷冽而危险,好似一触即发。

    崔氏和嘉宁战战兢兢请了安,皇帝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如同看到救命稻草,嗓音喑哑“快来,快与她说话朕如何喊她,她都没反应。”

    “是,是。”两人听得吩咐,连忙上前,在看到李妩憔悴脸庞的一瞬,也都落下眼泪,真心实意地唤起她的名来。

    李妩觉着自己好似陷入一片忽冷忽热的黑暗混沌之中。

    她茫然无助地不停朝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面前出现一片白光。

    待白光散去,她的母亲李夫人就站在那里,微笑地喊她“阿妩。”

    她欣喜地跑上前,唤着阿娘。

    李夫人却伸手阻止着她,摇头道“别过来,阿妩,听娘的话,不要过来。”

    “为何”李妩不解,上前两步,眼里也蓄了泪,她实在太想念母亲了“阿娘不要我了么”

    “傻孩子,阿娘怎会不要你。”李夫人怜爱望着她“只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回头看看吧,看看你身后,还有那么多人盼着你回去呢。”

    李妩听她的话,回过了头,却不知身后何时也显出一片白光。

    有缥缈的唤声从天边传来似的,一声一声喊着“阿妩”。

    那些声音很耳熟,她听出是两位嫂子的,还有那个人的。

    低沉嗓音带着浓重的沙哑“阿妩,求你,别再抛下朕了。”

    抛下他

    她何时抛下过他。

    恍惚间,周遭又亮起一团又一团的白光,每一团光好似一盏绘着彩画的灯笼,其上描绘着她这一生所有的美好记忆。

    其中关于裴青玄的最多。

    从襁褓婴孩到豆蔻少女,不知不觉里,他占据着她的人生不可忽视的一大部分,甚至胜过她的父母,她的兄长们。

    六岁那年,他被皇帝罚跪在雪地里,她握住他的手放在怀里暖“玄哥哥,阿妩相信你没错,你别怕,阿妩会陪着你的。”

    九岁那年,丹阳说皇帝最爱的子女是她与五皇子,她不服气地回嘴,“那有什么了不起,我最喜欢玄哥哥了,全天下最喜欢,谁都比不过他”

    十四岁那年,她粉面羞红,揪着帕子与他道“明年及笄,我就能嫁给你了。”

    及笄那年,她红着眼与他承诺

    “阿妩会等你回来的,一定会。”

    忽然间,一阵痛意袭来,那一团团白光逐渐暗淡。

    她慌乱无措,身前响起一道温柔而坚定的声音“阿妩,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阿娘”

    失了血色的嘴唇翕动,耳畔传来许多嘈杂声响“太好了,娘娘有意识了”

    “快,快点拿参片来”

    嘴里被塞进什么东西,格外刺鼻,一嘴怪味,李妩皱了皱眉,勉力撑起眼皮。

    映入眼帘的脸庞十分模糊,可她还是认出来了,淡淡呢喃“玄哥哥”

    这声细若蚊呐的低唤,霎时叫裴青玄心口窒痛,好似有只无形的大手牢牢攥着心脏,挤出其中每一滴血液与空气。

    狭长的眼尾通红,他弯着腰,头颅抵着她的额头,薄唇亲吻她汗湿的脸庞“我在,阿妩,我在这。”

    李妩眼睫颤了颤,刚想开口说什么,腹中痛意传来。

    “快,陛下先让开,趁着娘娘有气力,快将孩子生下来。”

    “娘娘加把劲,就快出来了”

    李妩双手紧抓着枕头,痛得满脸是汗,裴青玄在旁看得焦急,又怕她咬破舌头,坐在床头将手掌放她嘴边,由她咬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殿之内传来一声惊呼“生了生了”

    可等了半晌,却听不到婴孩的哭声。

    稳婆她们看着脸色涨得青紫的小皇子,一个个都慌了神,难道是在产道里憋了太久,活活闷死了

    才将升起的喜悦顿时烟消云散,殿内氛围愈发凝肃。

    稳婆们赶紧拍着小皇子的屁股,可孩子还是双眸紧闭,一点动静都没有。

    崔氏和嘉宁也都看得心口狂跳,尤其是孩子那张青紫脸色,已然不好了“怎会怎会如此”

    若是阿妩醒来,知晓此事,岂不得肝肠寸断

    “陛、陛下。”稳婆们战战兢兢将婴孩托着呈上前“皇子他他怕是不大好了。”

    裴青玄心下一沉,视线从李妩苍白的脸色转开,再看那个小小一团的孩儿,眸色暗了暗。

    “可拍过了”他道。

    “拍、拍过了。”

    “他是朕与阿妩的孩子,他母亲都熬过来了,他怎能熬不过来”

    裴青玄眉眼冷肃,从榻边起身,双手接过那个孱弱婴孩,附耳在孩子胸口听了两息,面色一变,而后将婴孩放在腿上,单手叩住婴孩的下颌,掌心克制着力道压着孩子的胸腔,一下又一下。

    众人看着此番动作,面色仓皇而凝重,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眼见压了一阵,孩子仍没响动,殿内众人一颗心越发沉重,皆已认定贵妃诞下了个死婴

    自古妇人生产犹如过鬼门关,诞下死婴并不算什么稀奇事,何况贵妃大出血的状况,能保下母亲一条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崔氏红着眼眶,刚想上前劝一句“陛下和阿妩还年轻,日后还会有孩子的。”

    话还没出口,忽见皇帝掌下的孩子好似呛了一下,下一刻,就如神迹降临般,张开嘴巴,“哇”得哭了出来。

    声音虽不如寻常孩子响亮,却的的确确在哭

    而那涨得乌青的皮肤也在哭了几声后,渐渐转为红润的颜色。

    “哭了,老天保佑,小皇子哭了”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这一刻,莫说是那些“死里逃生”的稳婆与御医,就连崔氏和嘉宁也喜极而泣地抱在了一起“太好了”

    裴青玄额上也布了一层细密冷汗,看着掌心那皱巴巴哭泣的小婴孩,也长舒了一口气。

    “你这小混账。”他眼眶泛红地低下头,轻轻

    撞了下孩子的额头,低沉语气透着劫后余生的笑“跟你阿娘一样,都要吓死朕不成”

    小婴孩张着嘴巴,哇哇地哭。

    裴青玄又深深看了他两眼,才将孩子递给稳婆带下去清洗。

    转而看向榻边昏睡的女人,他垂下头颅,再次亲了亲她的脸颊“阿妩,我们的孩子也没事了,辛苦你了。”

    稳婆在旁提醒“陛下,现下母子平安,你也下去歇息吧,奴婢们也好给贵妃清理。”

    裴青玄看了眼那稳婆。

    稳婆被看得心下发紧,赶紧低头。

    崔氏和嘉宁是知晓生产后需要清理血污及一些琐碎事,于是忙上前道“陛下,您下去吧,这里有我们看着。”

    “是啊,堂兄,等这边收拾好了,你再进来作陪也是一样的。”

    默了一阵,裴青玄这才松开李妩的手,从榻边起身。

    大抵才经历过一场劫难,站起时,高大的身躯都晃了一晃。

    宫人想上前扶,被他拦住“朕无碍。”

    他面色青白地站稳脚步,深深看向崔氏与嘉宁“劳烦你们了。”

    崔氏和嘉宁连道不敢,双双屈膝目送皇帝往外去。

    待脚步声远,俩人正要往榻边走去,忽听外头传来一声惊呼“陛下”

    俩人心下一跳,齐齐看去,便见屏风之后,那抹修长挺拔的身影如山崩般,陡然倒地。

    贵妃元夕产子,乃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众臣得到宫里的喜讯,连夜写了不少恭贺的奏表,就等着正月十六开朝时上表。

    不曾想十六日清晨到达宣政殿外,却听到皇帝罢朝的消息。

    众臣惊奇,还当陛下这是大喜过望,沉溺于得子的喜悦里,不愿上朝。

    谁知这一罢朝,便是整整七日。

    有消息灵通的大臣打听到,陛下并非陪伴贵妃稚子而无暇上朝,实是大喜大悲,旧疾复发,昏厥了三日。

    李妩昏睡两日醒来,听到裴青玄尚在昏迷的消息时,也愣了一愣。

    又不是他生孩子,如何比她昏得还久。

    却也不去管他,反正有御医伺候着,用不着她担心。

    在素筝的服侍下进了些补汤与吃食,她稍有了些气力,刚想再睡,素筝却满脸迟疑与困惑地叫住她“主子,您您不想看看小皇子么”

    李妩怔了下,小皇子。

    不知为何,一想到那个孩子,心下无端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排斥感

    理智告诉她,她应当看看这个她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

    可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不,我不想见到他。

    坐在床边安静许久,李妩迎上素筝不解的眼神,抿了抿唇,道“明日再看吧,我有些困,想要歇息。”

    素筝愣了愣,心下奇怪,寻常母亲生了孩子,不都第一眼急着看孩子么,如何到了自家主子这,却是毫不上心便是再困,叫人抱孩子过来看一眼,也不会耽误多久吧

    腹诽归腹诽,主子的命令不可违抗,她忙应道“是,那您先歇息。”

    掐金满绣的绵纱幔帐缓缓放下,李妩躺在柔软衾被里,阖上双眼,酝酿睡意。

    迷糊间,她好似听到外头传来婴孩的哭啼声,细而孱弱,断断续续。

    黛色柳眉轻蹙,压下心底那股莫名烦闷,她扯过被子捂着脑袋,隔绝外头的嘈杂。

    可不知为何,无论她如何遮住耳朵,那哭声仍钻进脑中,吵闹不休。

    “素筝,素筝”

    匆匆脚步声赶来“主子,奴婢在。”

    “奶娘呢叫她让孩子别哭了。”

    幔帐外停了一停,

    才传来素筝谨慎的回应“您听错了吧方才奴婢还在看小皇子,他睡得正香,没有哭啊。”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