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0章 日期
作品:《柯学升职的错误方式》 绘叶拉开浮世绘障子门的时候, 矢川明正坐在榻榻米上,和绘梨玩“金毘羅船 ”的游戏。
“新夏团扇白,邻家羲之兴致浓,信手走龙蛇”
绘梨正双手打着拍子唱歌。她的和服逶迤垂在雪白的榻榻米上, 坐得端正, 只有小臂、手指和额间的绢花落落动着。她全神贯注, 随着旋律节拍收落手臂,一次又一次, 柔软的手指拍着手心, 再由手心敲着桌前的小碗, 加快节奏重复着动作, 让对面的矢川明手忙脚乱。
唱到“流萤断续光”时,她的和服袖子掸落,腕部微垂悬,素白的手快要放到面前的小碗上去。
矢川明慌乱地数着拍子, 也抬起一只手。
“一明一灭”
绘梨眼睫抬起来,清亮的眼瞳看向对面。
“一尺间”
话音刚落,矢川明抢了拍子,慌不择路地用手覆住了桌上的小碗。
绘梨顿时收回手,笑靥如花“矢川君,你又输了”
纯情的矢川警官因为怕碰到绘梨的手而不敢动作,此时耳朵发红, 惹得绘梨轻轻地笑。
他们身边放着点心和茶具。绘叶关了障子门, 背着手抱怨“绘梨, 怎么没有茶酒呀”
绘梨惊讶于绘叶居然没有上妆, 她交握回手臂, “矢川君说, 他不喜欢喝茶,也不能喝酒。”
矢川明当然不敢喝酒,他不仅沾酒就醉而且酒品奇差。
“我需要酒水,有威士忌吗”
绘梨再看一眼绘叶素净的面容,忙忙站起身,“库房里还有威士忌的,我去取过来。”
已经没办法去看后山的反季八重樱了,两个女孩子格外努力又格外稚拙地,想要撑起梢风屋的门面。
绘叶支开了一点窗户,让风游荡进来,悬于二楼廊檐下的风铃声便轻轻巧巧地响在耳边。
隔着障子门,绘梨迈着细碎的步子跑过廊道。她额头浮现一点汗珠,怀里抱着一瓶年份很足的山崎威士忌。
矢川明为绘梨让了让位置,绘梨理着和服裾摆坐下,斟好酒水,看着宫纪和绘叶玩游戏。
宫纪显然没有矢川明那么多的顾虑,她控制着节奏,让自己和绘叶有来有回地玩了好几轮。
小姑娘的嗓音非常好听,她唱着俳句,唱着广为流传的小调,手腕簌簌地动着,脸颊都浮起红晕来。
宫纪输掉一轮,喝下了一杯酒。
绘梨一边看着她们玩游戏,一边将绘叶的酒杯斟满。酒水到达杯线后,她又拢着袖子端起酒瓶,一点一点往液态面上倒酒,直到酒杯浮起一个莹润的凸面,芬芳的麦芽香气在这个小小凸面里晃晃荡荡。
矢川明专注地看着绘梨的小游戏,夸奖她“你的手指控制力好强。”
绘梨满意地放下威士忌酒瓶,绘叶和宫纪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这是绘梨最近的小爱好。”绘叶说“今紫是会同客人一起喝酒的,她来我们梢风屋,我们就需要练习斟酒啦。”
绘梨忙忙接上话“我们没有偷懒,可是练习斟酒实在是太无聊了,我们只好玩一些小游戏。”
“今紫”宫纪问,“梢风屋有另一位叫做今紫的艺伎吗”
绘梨和绘叶对视一眼,眉头垂了下去。
据两位姑娘说,今紫不是一开始就在梢风屋的。她原来住在三原屋,三原老板年纪大了,无力再管理置屋的事务,四个月前又回了九州乡下养病,于是三原屋里的人就散了大半。绘椿夫人见今紫年龄没到,又还想做艺伎,就叫她搬来梢风屋工作。
她们和今紫也就相处了两个月而已。
“但今紫已经不在这里啦。”绘梨低着头,凝视着膝盖上交叠
的双手,“绘椿夫人和今枝总是避讳今紫的事情,她们总说今紫去了其他地方。”
绘叶的手指无意识地拨着桌上小碗的边缘,“但是街上都传遍了,今紫是、是为情自杀了。”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宫纪轻声说话,将姑娘们的神思唤回来“好了,不说这些,你们到了能喝酒的年纪吗”
绘梨立刻抬起头来“我几个月前就能喝酒啦,但是绘椿夫人一直不许。”
绘叶侧着颈,突然想到了绘梨刚刚成年时候的事情,“她半夜去库房偷酒喝,被绘椿夫人抓到了,还挨了藤条。”
她们再度开口,话题便你一言我一语地接了下去。绘梨娇嗔地抱怨“今枝就站在门边,她也不劝一劝绘椿夫人。你也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明明上次我还替你完成了茶艺功课。”
“这也不能怪我。”绘叶端坐着,神思却陷入了美丽的回忆中,“那天晚上的今枝实在是太漂亮啦,她站在朱红色的门棂和雪一样的月光中,像像我小时候见过的,供奉在佛龛里的玉观音。”
“哎。”
她们一同叹气“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今枝那样的艺伎呢”
风铃声悠悠荡荡地,不绝于耳。此时已至黄昏,一缕薄红的夕阳恰好劈开格子窗,刺入这座厢房,在榻榻米上形成一道幽冥的血河倒影。
宫纪和矢川明对视一眼有人回来了。
楼下响起踢踢踏踏的上楼声,一道声音顺着楼梯攀援上来
“哪有艺伎像你们这样笑声在屋外都能听到”
夕阳从窗棂里透进来,将纸门上一个摇晃的影子拉得宽长。绘椿夫人一手拉开障子门,睨着眼朝客人扫了一眼,转头朝两个姑娘命令“两个都出去,你们像什么样子”
绘梨和绘叶被吓一跳,大气都不敢出。她们掩着袖子偷偷朝两位客人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便提着衣裾跑出了屋。
绘椿夫人穿着唐栈条纹的黑色和服,一抹雪白的衬领拢着细纹遍生的青白脖颈。她已经年过四十,颧骨高而眉尾下垂,挑眼看人时总显出一重哀怨薄利之相。
她有天生的粗重卷发,沉沉地压在额间,镇住了她面容的锐利刻薄,涂得丹红的嘴唇落在健康的金棕色皮肤上面,彰显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旺盛生命感。
此刻她顾不得什么礼仪,动作粗鲁地拉上障子门,坐在宫纪面前,利声问“警察来梢风屋前有预约吗”
好凶啊。
矢川明脑袋里浮现了可怕的既视感,他想到了自己威严的老母亲,于是不动声色地往宫纪背后藏了藏。
“冒昧打扰。”
宫纪正襟危坐,语调仍是如出一辙地温柔,“我们来这里,是为了进行一些调查工作。”
警察工作不需要预约。
绘椿夫人像一只快要被激怒的母兽,语气异常刻薄,“调查工作需要未成年人陪喝酒吗”
快要躲到宫纪后面的矢川明连忙出声“两位小小姐没有喝酒。”
绘椿夫人蕴着怒气的上挑眼睛恶狠狠扫了一眼在场唯一的男性。
矢川明被吓到声音都低了下来“我也没有喝酒。”
在矢川明害怕到往后缩的时候,宫纪正一瞬不瞬地盯着绘椿夫人看。
绘椿夫人看似尖酸刻薄,眉眼里还带着狠劲,但她实际上是一位胸怀宽厚,具有母性的人。
她已经完全融入了梢风屋这座小小的女性乌托邦中,和她们相处让宫纪感到自在。而这种感受,究其根本来自于乌托邦的缔造人绘椿夫人那种宽厚温和,能够容纳宽敞爱意的圣母胸怀。
“夫人,我们并无恶意,也没有向两位小小姐问多余的问题。”
宫纪
的身躯纤细柔软,人们却很容易察觉出冷刃锋藏在这具线条柔美的身体里。当她垂着眼睛,轻声细语地道歉时,绘椿夫人心中的火气不由自主地消去大半。
“那你们有向绘梨和绘叶提起你们的调查工作吗”
“没有。”
绘椿夫人冷哼一声,问“说吧,什么事”
“有两个问题。”宫纪侧身从包里取出两张照片,推在绘椿夫人眼前,“第一,您有见过这种棺材吗”
绘椿夫人按着那张照片,浓密黝黑的眼睫挡住她的瞳孔,彩绘的脸庞像是上了面具,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
她说“后街末尾,有一家铺子。那家铺子平常紧闭着门,外人都以为那是间荒废屋子,实际上那是一家棺材铺。”
“我们这里有个习俗,收留着游女的置屋,每一家都会为自己置办好棺材。上个月,包括我们梢风屋的今紫在内,这条街上少了四个人。”
“我待会儿带你们去看我的棺材。”绘椿夫人动作极快地拿起第二张照片,看向上边的姐弟。
她手指一攥,在照片上留下了一块压痕,“里面的小姐我没有印象,但我记得这个年轻人。有一位姓竹内的客人钦慕今紫,但谁也没想到这个男人有未婚妻。”
绘椿夫人压抑着自己的怨憎情绪,“这个年轻人前一段时间来梢风屋替姐姐出气,他和竹内当时闹出了好大的动静。也因为这个原因,今紫知道了竹内居然已有婚约在身。”
宫纪知道她的未竟之语随后今紫便为情自杀。
而竹内真嗣也死在了花见小路。
宫纪问“今紫小姐在哪一天死亡”
绘椿夫人说“9月5日。”
她撒谎。
绘椿夫人不愿意说真话。
宫纪的包里还放着一沓资料,资料里的部分内容和绘椿夫人的证词嵌合,拼凑出一副不完整的景象。
九月初,蜷川康介大张旗鼓地跑来梢风屋教训竹内真嗣,今紫知道了竹内真嗣已有婚约的事实,由此上吊自杀。
而警方调查称,蜷川康介在这之后又光顾过两次鳴园花街。而就在这时候,蜷川龙华也错着时间,独身一人来过花见小路,踏入了梢风屋。
绘椿夫人称自己对蜷川龙华没有印象,那就暂且认为蜷川龙华至少见过今枝。
花见小路有什么秘密,吸引了蜷川龙华和蜷川康介来到这里
在某个时间段,蜷川家两姐弟、梢风屋的两位年长女性和死者齐聚一堂。
破局的问题在于,今紫小姐死亡的时间,到底在四人齐聚之前,还是之后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