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日暮
作品:《日暮藏欢喜》 别撒娇。
关于撒娇这句话有个由来。
大概是在上高一的时候, 姜黎记不得使了什么手段,反正莫名其妙和阮星蘅成了同桌。
她吧。
挺独立自强的一个人,能打架就坚决不会受委屈掉一滴眼泪的。
但是用顾川野的话来说, 这个范围不包括在阮星蘅面前。
在阮星蘅面前,她连手上被蚊子咬个包都要哭唧唧找他求安慰。
她也承认自己在阮星蘅面前的确有点小做作。
因为有时候要求提的很无理,阮星蘅大半都不会答应她。
姜黎委屈劲上来了, 就一边抹眼泪一边问他,“为什么别的男朋友一听见女朋友撒娇就什么都答应。”
“你不答应就算了,你还不给我撒娇。”
阮星蘅那时候怎么回答的呢
他放下了正在演算的笔,将思绪短暂地全部凝结在她脸上。
阮星蘅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过分认真的态度让姜黎惊了一瞬。
“我不知道别的男生怎么样。”
他说“但你撒娇对我很管用。”
即便过了数年, 姜黎还是会因为学生时代的这一句话而反复心动,她突然想通了之前的种种没有厘头靠近阮星蘅的行为, 只不过是天性使然, 她本能的朝着她的爱靠近罢了。
窄小的厨房里传来欢声笑语,姜黎拘束地靠坐在沙发上。
阮星蘅是独生子, 父亲是大学教授, 母亲是当地很有名的律师。
从他们家古朴又有格调的装横看过去, 不难猜得到是个有底蕴的书香世家。
姜黎以前听同学八卦过, 说阮星蘅祖上是有名的贵族,在江宁还有处受保护的老宅子。
他身上气息矜冷沉静, 在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姜黎就知道他身上有股同龄人都没有的干净与透彻。
是一定要有良好的家庭氛围与教养才能浸润出来的绅士与风度。
过了一会儿,阮星蘅端着餐盘出来了,姜黎立马走到他身边, 下意识攀附他的手臂, 像是雏鸟找到了归巢似的, 语气带着点不确定。
“要不要我也去厨房帮帮忙”
阮星蘅想了下“那你拿一下碗筷吧,在消毒柜里。”
姜黎巴不得有事情做,她应了一声,顺着以前的记忆在餐厅拐角熟悉的找到了消毒柜。
拿碗筷的时候,她顿了一下。
三个碗添了一个。
这种感觉蛮奇妙的,好像真有一家人的感觉。
其乐融融坐在饭桌上,阮母稍显严苛,阮父却是高谈阔论的,中国史一直谈到西方艺术,偶有些知道的,姜黎也能插上一两句。
阮星蘅一直没说话,饭桌上只能听见阮父激情昂越的阔谈和姜黎时不时小声的附和。她似乎有些羞怯,两只手拘谨的托着碗边,藏在头发里的耳朵尖捂的红红的。
难得见她会害羞。
阮星蘅觉得稀罕,又在想如果告诉她家里一直都是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的时候,她又会什么反应。
想到此,他没忍住闷闷笑了声。
动静不大,坐在他旁边的阮母听的分明。
阮母看了他一眼,自家儿子仪态端正,骨节分明的手剥着虾,长指这么一推,那素色瓷碗就这么自然的滑到旁边姑娘的面前。
那姑娘被这动静吸引了目光,望着满满一碗的虾嘴角抽了抽。
“你在练习手部关节灵活性吗”
阮星蘅擦手的动作顿了下,随后面不改色嗯了一声。
阮母看明白了,两个孩子一个傻一个愣,难怪一回国就能搞到一起。
这顿饭吃的时间比想象中的还要长,姜黎本来想着速战速决,谁知道碗里的饭菜越添越多,最后吃不完了,她只能抱着碗向他求救,
阮星蘅侧眸看了她一眼,没再动筷子,倒是气定神闲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她吃饭。
“撒娇没用。”
饭后用水果的间隙,阮母将他拉到隔壁的房间洽谈。
阮母的脸色不大好,她性子强硬惯了,觉得这次结婚草率些就算了,居然事前都没有通知他们。
“你和妈说实话,怎么突然结婚了”
阮父也接话道“是啊,爸爸妈妈都是开明的人,都没打算逼你早点成家。做人嘛,还是要多搞搞事业,报效社会。”
“没别的原因。”
“就是她回来了而已。”
冬日里的一点阳光从客厅阳台撒了进来,在一片冷色调中,姜黎整个人窝在沙发里,好像被镀上了一层暖色的光。
新闻联播播报着新年的倒计时,热闹的氛围以她为中心节点,缓缓向外圈发散。
阮星蘅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他的声音依旧是清清淡淡的,却和四年前一样的固执。
“就要她。”
来江宁的决定仓促又匆忙,姜黎并没有做好在这里过夜的打算。阮星蘅显然也明白她的心思,随便找了个工作理由就和父母告别。
临出门的时候,姜黎喊了声“叔叔阿姨再见”。
阮母对她点点头,虽然对她笑了,但是审视的态度总是让姜黎梦回教导主任。她终于明白阮星蘅有时候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场是从哪儿来的了。
阮父急匆匆地从卧室里跑出来,拿了一份崭新的小红包。
挺厚的。
姜黎眨了眨眼睛,下意识抓住阮星蘅的手。
“拿着吧。”
上车的时候姜黎还晕乎乎的,她打开被撑爆了的红包,数了一下,忽然捏着里面一元硬币说,“阮星蘅,你爸妈给了我一万零一块。”
阮星蘅打转反向盘,对她这句话没什么太大反应。
姜黎又说“你知道一万零一块什么意思吗”
“万一挑一的意思”
兴奋劲忽然涌上来,一种从未感受过的重视让姜黎突然油然而生了使命感。
她十分郑重地将硬币塞进自己的钱包“阮星蘅,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
说这话感觉好像渣男宣誓,姜黎顿了一下,又添补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不让咱爸妈失望。”
汽车在宁大附中的校门口停下,绿茵繁茂如往昔,下车的时候姜黎一阵恍惚,看见阮星蘅抬腿,下意识问了句去哪儿。
“你在江宁呆了四年,一直没回来看过吗”
宁大附中的招牌依旧张扬而又明显,明明只是唏嘘平常的一句问话,却勾动了姜黎心里的某根线。
她垂下眸“工作太忙了。”
长大以后工作忙似乎成了一个万能又不会被拆穿的借口,阮星蘅嗯了一声,“那进去看看吧。”
他打趣道“还认识路吗”
“当然。”
姜黎不自然地扯了扯唇角,上了三年的学校,这段路她比任何人都要熟悉,不会忘记自己是怎样带着一种期盼雀跃的心情踏进有他的班级。
宁大附中出色的不仅仅是教学成绩,还有堪比皇家园林的风景。
学校有一个不算很大的坡,视野很好,远眺可以看见学校里的未名湖,湖里养了校长的两只黑白天鹅。如果运气好,傍晚也许可以看见粉红色的天空。
姜黎在这里看了不止一次的日落。
高一是不需要上晚自习的,但是阮星蘅每天晚上会留在奥数社团进行竞赛训练。
姜黎就坐在坡上等着他下课。
她喜欢翘着腿俯瞰整个天空,等着阮星蘅来的时候因为低血糖晕的站不起来,心安理得地拿走他校服口袋里的最后一刻奶糖。
“阮星蘅,你知道为什么天空有时候是粉红色的吗”
她的想法天马行空,两条纤长白皙的腿荡啊荡,像山间的精灵一样。
十六岁的阮星蘅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他解开系在腰间的校服外套,伸手扔进她怀里,很无奈地提醒她,“姜黎,你是个女孩子。”
“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天空是粉红色”
她是真的很想说答案,眼睛里亮闪闪地盯着他看。
阮星蘅垂在身侧的手紧了一下,她紧紧抱着他校服盘腿坐在面前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有让他心弦一钩的感觉。
他摇摇头,抬头也看向瑰丽的天空。
“那是因为有人把喜欢藏在了日暮里,所以天空变成了爱的颜色。”
姜黎低下头,过了一会儿睫毛颤的飞快,有几分含蓄地问他,“你知道是谁把喜欢藏在了日暮里吗”
太明显的答案了。
下一秒几乎就要呼之欲出了。
阮星蘅猛地咳了一声,先她一步开口。
“出现粉红色天空的原因是云层增厚,阳光折射呈现的景象。一般来说由于在早上太阳光角度较低,空气中的水分大部分吸收了波长较短的绿色、蓝色和紫色光,而留下了波长较长的红色光和橙色光。等到傍晚通过大气传播,折射以后就会显示出这种粉红色。”1
哦。
浪漫的泡泡被戳破,姜黎抱着怀里的相机一声不啃地跟着他回家。
没有情调的理工男。
她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脚底下重重踢着碎石。
阮星蘅拎起了她的衣服领子,话里有一种不省心的无奈。
“姜黎,好好看路。”
可能是出于对那个毁灭的浪漫幻想的弥补,阮星蘅今天比平常还多了一句话
“如果你好好走回家,我今天请你吃雪糕。”
“这么好”
虽然有被当作白痴的嫌疑,但是姜黎心里还是莫名雀跃起来。走到路口的时候,她回头又看了一眼像粉红色花海的天空,觉得自己的想法一定没错。
因为她在日暮里藏了自己的一份欢喜。
阮星蘅出来的时候,姜黎脸上有些闷闷不乐。
他问了句“怎么了。”
姜黎狠狠地咬下牛奶雪糕,牙齿被刺激的她倒哈了一口气。
她愤愤不平说“为什么只有红色光和橙色光不吸收,这么看这粉红色的天空还有点悲惨色彩。”
阮星蘅哑然失笑。
他伸手戳了戳她充满艺术情怀的脑袋,决定在这个问题上和她和解。
“其实我觉得,你说的那种日暮藏欢喜,也挺有道理的。”
“真的吗”
姜黎凑过脸兴奋地问“日暮的时候,你也偷偷会想着喜欢的那个人吗”
阮星蘅捕捉到她说的“也”字,他沉吟了下,缓缓说了个“嗯”。
姜黎又兴奋起来,不管不顾地拉住他的手欢呼雀跃。
“我就说你一定和我想法一样。”
她的快乐简单又纯粹,迎着风的笑容灿烂又张扬。
她看天空,阮星蘅在看她。
他想,姜黎大约是不懂喜欢的。
她只是像一个雏鸟一样眷恋,并且发自本能地向光源处靠近而已。
新的一轮日暮西沉,粉红色的天空似乎只是学生时代的专属记忆,未名湖水波光粼粼,浮光跃金。夕阳的余晖为白墙黑瓦渡
上了金黄色的花边,下课铃声响,搅碎了一池宁静。
姜黎的思绪也一下被拉了回来。
她扭头看向阮星蘅,他的眉目沉静,目光幽长深远地眺望着不远处,让她心下微微一动。
难道阮星蘅年少时也会在这个被戏称为“情人坡”的地方有所感念吗
姜黎看向他,目光又闪躲,好像隔着他在看不远处地平线的太阳。
她突然开口“你那时说我不懂喜欢,是什么意思”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