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1章 天子的动摇与怒火

作品:《穿越古代考科举

    日头高升, 金銮殿上逐渐安静,江平德偷偷打量天子脸色,见其眉眼间生出乏意, 低声唤“圣上”

    天子“嗯。”

    江平德上前三步, 立在御阶前熟练的一甩拂尘,高唱道“有事启奏, 无”

    “圣上。”一名言官出列, 举着笏板一礼“圣上, 微臣有事启奏。”

    江平德默默退下, 天子掀了掀眼皮,扫向那名言官。那言官莫名一激灵, 随后稳住心神道“圣上, 微臣要弹劾钦差程叙言滥用职权,以公务之名行小人行径, 折腾嘉州府上下十四名官员,致使嘉州官员至今未能下地。”

    言官话音落下,满殿目光落在他身上。

    江平德垂眸,遮住眼中的讥讽。

    言官跪下,激动道“圣上,程叙言此等小人难以胜任钦差之职, 恳请圣上收回成命,另择人选。”

    前排官员事不关己, 淡然看戏。

    金銮殿上静的出奇, 良久,天子幽幽道“怎么程爱卿跟你说的不一样。”

    那言官愣住。程叙言难道已经对天子禀明此事

    若是如此, 恐是不好。

    天子把着手上的玉扳指, 不咸不淡道“程爱卿说他初到嘉州府, 地方官员激动至极,热情邀程爱卿巡视府城,盼程爱卿熟悉地势后早日解决洪水之患,相救百姓。”

    天子声音低沉,音量不高,然而一字一句都像鼓槌,敲击在言官心上。

    那弹劾程叙言的言官顿时白了脸,还勉力强撑着“圣上,程大人也不该带着一众官员暴走好几个时辰”

    “郑大人此言差矣。”另一名大臣出列,乃是都察院左副督御史“为官者当心系百姓,如今正值盛夏,说不得何时天降暴雨,嘉州府一应官员定然也是利剑悬心,与百姓安危相比,嘉州府官员不过徒步而已,不值一提。”话落对方一转矛头,直指郑言官“莫不是在郑大人心中,百姓身家性命连官员一根毛发也比不得,当真是草民草民叫着,就命如草芥不成”

    郑言官眼皮子一跳。

    “圣上明鉴,微臣绝无此意。”郑言官心中怒极,面上诚惶诚恐道“是微臣所知不全,微臣有错,还请圣上降罪。”

    其他官员低眉敛目,便是郑言官同党也不敢此时帮腔。

    少顷,御阶之上传来冷声“既然有错,就回府反省罢。”天子起驾,百官见状齐齐恭送。

    郑言官跪在大殿上,额头汗珠砸落,在地砖晕出一点痕迹。

    天子让他回府反省,却未限定时日。若天子未想起他,那他岂不是一直待在府中

    郑言官踉跄起身,外面的太阳晒得他头晕眼花。

    “真羡慕郑大人,之后好一段日子不用赶着时间上朝了。”

    郑言官看过去,讥讽他的正是刚才的左副督御史。郑言官心中愤愤“严大人,不知下官何时得罪过您。”他将得罪二字咬的格外重。

    其他官员也放慢脚步,竖起耳朵。

    左副督御史笑了笑“郑大人说笑,本官只是秉承职责,予朝廷予天下一个公道尔。并无私怨。”

    郑言官脸色铁青,死死盯着严大人的脸,随后重重甩袖离去。

    严大人也不恼,拢着手,强烈的阳光激得他眯眼,“今儿真是天热。”

    他悠悠行走,身边不知何时多了道身影。同时传来声音“你素来不管闲事,今日怎的为人说话”

    严大人肃着脸“没有的事。”

    同行之人瞥他一眼,随后轻笑一声,没有再问下去。

    如果程叙言在这里,就会认出这位帮他说话的严大人,正是多年前特意传召他,劝导他,还赠与他时事整合的长源府知府严知府。

    这些年过去,当初的一地知府已经逐渐走向中央权力集团,任都察院左副督御史,正三品京官。都察院权限颇大,既可监察百官,亦能审理重大案件。

    走出皇宫,严大人登上马车,脑海中不期然回忆起初见程叙言时那青涩稚嫩的模样。那时的程叙言还只是一介秀才,一心带父求医。

    他看人的目光果然是极好的,十年不到,那青年已经步入官场,初得圣上看重,以从五品官身领钦差之务。真是了不起。

    嘉州府知府勉力处理公务时,收到来自京中斥责的信件,知府惊大于惧。程叙言居然早他们一步向天子禀明此事。

    知府虽然未至金銮殿,但几乎能想象到那个场景。这次差点搭进去一条人脉,之后还得好生弥补才行,他少不得又要“出血”。

    然而知府不知道这只是开始,与后面要命的事情比起来不值一提。

    钦差奏折可直达天听,无需层层把关。那些地方官老爷哀哀叫唤的当晚,程叙言就已经将奏折上奏。

    程叙言从不做无把握之事,既然做了,便是已经预料后果,想好解决之法。

    那封奏折中,程叙言阐述他为何如此行为的原因,对于天子而言,该解释的必须解释,尤其是涉及“权力”相关。

    程叙言如实禀报道他初来乍到,恐被地方官员联合糊弄,只能用这个法子削弱地方官员,让对方腾不出手,或者说拉偏对方注意力,程叙言这才有机会查探嘉州年年水患的真相。

    而知府等人给他设套一事,程叙言直接略过,这属于私怨,提出来反而显得程叙言小家子气。

    如今程叙言发出的第二封奏折再次送往上京。

    皇宫,内政殿。

    天子查阅这封奏折已有两刻钟,江平德面皮颤了颤,轻声唤“圣上。”

    天子合上奏折,眉眼间俱是倦意,他早有猜测,可事情真的被证实,天子仍是心头怒涌,他靠着龙椅吐出一口浊气。

    程叙言不知晓,但天子心中明了,嘉州府知府上头的左参政是太子的人手。

    嘉州府每年从水患得利,那笔银钱去往何处不作他想。

    程叙言这番奏折上来,只陈述嘉州府现有问题,但具体如何解决却未提。其中涉及地方庞大势力,若无天子准允,若无天子给程叙言做靠山,程叙言能活着出嘉州府算他命大。

    天子将奏折压下,起身往外去。嘉州府之事乃是陈年顽疾,必然要处理。但处理至哪种地步,天子还未想好。

    傍晚天子摆驾中宫,皇后又惊又喜,立刻接驾,她跟在天子身侧,面容虽有衰老之相却还能窥见昔年几分明艳。

    她在天子身边落座,皇后身边的老人奉上茶点,天子尝了尝,笑道“芳兰的手艺还是这般好。”

    皇后也跟着捻了一块“臣妾苦夏,芳兰这才做了拿手的桃花糕,没想到能跟圣上同食,臣妾还未吃着,心里已经掺蜜的甜。”

    天子与皇后是年少夫妻,几十载走过来,如今天子对皇后虽无男女之情,但相伴多年的情分却做不得假。

    晚膳时候,皇后为天子夹菜,不知不觉说到太子身上“皇儿幼时喜鱼,又苦鱼刺,偏偏下人理的鱼肉他不吃,非要臣妾亲自给他理。”

    殿内灯盏不盛,煌煌灯火将满殿染上一层暖色,晚风透过大开的宫门吹来,叫人神清气爽。

    忆及从前,天子也舒展了眉眼。

    皇后望他一眼,眼中含着脉脉情意“那时圣上还斥了皇儿两句,臣妾心中惶恐,刚要带皇儿请罪,谁知那孩子竟是哭了。之后圣上反过来哄着皇儿。”皇后掩着唇轻轻笑起来,眼角的细纹都跟着柔和了。

    天子现在还能回想起当时自己的无措。太子幼时乖顺有礼,冷不丁哭一回,天子确实惊到了,事后还回想是否语气太过严厉。

    岁月虽然带走康健的体魄和美丽的容颜,但同时也将过去寻常的画面添上一层柔和的滤镜,戳中心底软处。

    人们也不知是回忆过去的事,还是回忆年轻时的自己。

    晚上天子宿在中宫,心中有些动摇。

    程叙言那边还等着指示,天子考虑两日后,决定令程叙言点到即止。查必然是查的,将下面的杂鱼除去以做震慑之用。

    谁知第三日金銮殿上,一名言官弹劾丽州知州贪污受贿,草菅人命。上上下下扯出地方官员十一余人,而首当其冲的丽州知州,正是大皇子侧妃的亲哥哥。

    天子看向百官前方的太子,男子早已蓄胡,眼角眉梢带着岁月痕迹,此刻波澜不惊的立于殿前。

    太子早非昔年纯真幼儿,他会算计,有城府,悄无声息中生了野心。

    天子心中翻涌着怒火与悲意,如水墨交融,渐渐汇成一体,最终怒火占据上风。

    太子明知他派人调查嘉州府水患一事,不但不收敛手脚,反而将其他兄弟拉下水,是准备着法不责众吗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