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8章 保守治疗

作品:《穿越古代考科举

    程叙言反手拍拍他爹, 随后对杜兰拱手一礼“小子见过先生。”

    杜兰哼笑一声,自顾自在花厅上首坐下, 十分随性“你此行目的是为了他罢。”他的目光落在程偃身上。

    程叙言点头, 他将程偃的病症如实道出,而后双腿一弯跪在杜兰面前“杜先生,只要您能救我父, 不违背人伦天理, 我都愿意付出代价。”

    旁边的程偃见儿子下跪,急了, 他使劲拉儿子, 连声道“不要跪, 不要跪。”

    易知礼也跟着跪下,八哥满屋子乱窜,对着杜兰叫骂“坏蛋,讨厌你。”

    “坏蛋。”

    “豆豆。”程叙言招手,待八哥飞过来立刻捂住它的喙。

    杜修凑到杜兰身边,飞快道“祖父, 言弟这一路来寻您,很是不容易。”

    杜兰随口应了一声, 饶有兴致的跟程叙言对视。他能清晰的从那后生眼中看到焦急和渴望。这样的眼神他见过太多, 但每一次看见又都会有细微不同。

    杜兰端起手边茶盏, 慢条斯理的拨茶沫“你为何如此肯定老夫能救你爹”

    程偃伤在脑子, 且病困多年。一般大夫听到这两句就摇头了。沉疴难除, 顽疾难消。

    程叙言小心从怀里取出一封信, “不瞒先生, 小子带我父看过好些大夫, 都无甚结果。后来经长源府的孟大夫口中得知您的存在, 这才跋山涉水而来。”这一路他们经过各个府城,郡城,程叙言也带程偃去看过,大夫都是摇头。所以与其说他寻杜兰,不如说他在寻最后的希望。

    杜修立刻接下信封递给杜兰“祖父,您看。”

    杜兰饮下一口茶水,这才慢吞吞看起信件,良久他轻笑一声,对程叙言道“你倒是有点本事。”

    “起来吧。”杜兰走向程偃“老夫倒要仔细瞧瞧。”

    他给程偃号脉,又翻看程偃的眼皮和口舌。程偃几次想反抗,都被儿子按下去。

    杜兰绕至程偃身后,目光在程偃发间的银白顿了顿,他伸手轻按程偃的后脑“疼就开口。”

    程偃“疼疼疼。”

    杜兰

    杜兰幽幽看向程叙言。

    程叙言哄程偃“爹,不要闹,好好配合大夫,等会儿我带你出门玩。”

    程偃不甘不愿的撇撇嘴,一会子后,程偃眯着眼嘟囔这老头还有两下子嘛。

    那力道按的他好舒服,想睡觉了。程偃一阵飘飘然,忽然后脑一阵尖锐的疼痛,程偃甚至来不及惨叫就直接晕过去。

    程叙言把他爹揽在怀里,又惊又忧“杜大夫,您”

    杜兰接过老仆递来的热帕擦擦手,神情严肃,“后生,老夫明确告知你,就算是老夫,也只有四成把握。”

    程叙言愣在当场,整间花厅安静的落针可闻,院外的日光掩去,清风卷着枯叶,一片萧瑟之景。

    杜兰丢下这段话就出门了,杜修给昏迷的程偃号脉,欲言又止“言弟,偃叔现下安然,他睡一觉就好”他目光触及程叙言的神情,那张清俊的面庞没什么神情,淡淡的,像一副随手描的水墨图,寡淡无味。

    他抿抿唇“你们先在厢房歇歇。”

    他大步离开,追他祖父。

    易知礼在花厅内手足无措,好一会儿才轻声唤“叙言哥。”

    “知礼。”程叙言扶着程偃离开,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疲惫道“我想歇会儿。”

    易知礼整个人犹如被钉在原地,他垮下肩膀,失落叹道“叙言哥。”

    八哥也不吱声,扑棱翅膀跟着主人回屋,安静的待在主人身边。

    院子里,杜兰身边的老仆拍了拍易知礼的肩膀,“老朽

    腿脚不甚灵活,后生可能帮忙”

    易知礼赶紧应下,他这会儿心里乱得很,正需要做其他事分散注意力。

    大街上人流如织,杜修踩过青石地面,越过无数小摊铺面终于追上杜兰,然而老头一扭身径直踏入酒楼,一开口就是两坛花雕。

    杜修

    杜修从小二手里抢过酒坛子,跟着他祖父上二楼包厢,房门一关,他忍不住道“祖父,您医术冠绝国朝,天下没有你治不好的病。”

    杜兰“呵”

    杜兰讥讽道“便是华佗当世,也不敢这般自夸。”

    杜修哽住。

    杜兰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仰头饮下,发出一声喟叹“果然比茶水有味多了。”

    “祖父”杜修念叨。

    杜兰靠在椅背,望着屋顶出神“你三岁识药,认的第一个词是草药名,吃的第一口辅食是药羹,你难道看不出程偃的病症。”

    杜修别开脸,就是因为看出才这般,否则他亲自动手为程偃治疗了。

    杜兰垂首,打量对面的孙子“不过大半载未见,你什么时候这么古道热肠”

    虽说医者仁心,可正因为医者见多生死,所以内心也比常人麻木。如许大夫那般见惯别离老去的人生常态之后,仍为世间真情动容的属于少数,其他医者还需要时间历练。

    杜兰还记得去岁夏日,经他们祖孙医治的一个男人去世,男人的家人哭的肝肠寸断,两日后男人的妻子殉情。

    杜修知道消息后也只是叹一句命数如此。

    骤然听到杜兰的问话,杜修一抬眼对上祖父洞若观火的眼睛,包厢的扇窗大开,一只小麻雀落在窗台,叽叽喳喳。

    “我”杜修低下头,犹豫片刻,杜修将他在货船遇险又得救的经过一一道来。

    他在杜兰的对面坐下,抓了一把葵花子剥,轻微的碎裂声吸引小麻雀的注意力。它歪着毛绒绒的脑袋,豆豆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桌上的葵花子仁。

    杜修垂着眼“我只是想,易地而处我不会比叙言做的好。”只要程叙言愿意,大可以在乡地滋润过日子,照顾好程偃吃喝,足是孝顺。

    可程叙言不远万里带着他爹四处求医,淋过大雨,晒过烈日,翻过山峰,浑身狼狈的来到他祖父面前。

    程叙言以为求他祖父治病需要什么天大的条件。其实不然,他祖父随心所欲,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过久。而求医者能寻着踪迹找到他祖父,就已经通过考验。

    求人者也需先自立。

    他欣赏程叙言的毅力,因为被程叙言救过而更有感触。他现在闭上眼睛,脑子里还能清晰浮现,忽明忽暗的火光中,介于少年与青年的男子手持斧刃杀敌的英勇模样,鲜血溅在空中,火光下,那血暗的发稠,仿佛腐朽又污臭的沼泥。只有那个鲜活跳动的人,是唯一亮色。

    杜修在意性命,但外力无可抗拒时他也认命。能活着固然好,死去他也不怨。生命和死亡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并没有很明确的分割。只当是沉沉的睡去不醒来的一觉罢。可那样总归少些乐趣。

    他还是喜欢仰头见青日,俯身怜花娇。同样是河水湖泊,盛夏是暖的,寒冬是冷的。

    白白胖胖的葵花子仁堆成小堆,把小麻雀高兴坏了,在桌上蹦蹦跳跳,吃的小脑袋都不抬。

    等到吃饱喝足,它拍拍翅膀飞走,如来时那般迅速和突然。

    祖孙俩相顾无言,半个时辰后,上年岁的老者精神奕奕的离开酒楼,他负手而行,宽广的大氅在空中荡过一个漂亮的弧度。

    杜修改道回院子,他得去安慰一下叙言。

    深夜时分,程叙言出门透气,泠泠的月辉洒落一地,他站在院中出神。

    “睡不着”身后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程叙言回头,不是杜兰又是谁。

    他赶紧一礼,杜兰摆摆手“别整那般多虚礼。”

    两人并排而立,程叙言刚才的愁绪被打乱,这会儿他看着身边人“不知杜先生为何起夜”

    杜兰捋了捋胡须,淡淡道“白日深眠久,夜里不知困。”

    程叙言不再多言。

    夜风寒凉,但一个年轻人火气足,另一老者裹着厚实斗篷,谁也未冷着。

    吹了两刻钟凉风,杜兰转身回屋,他以为这个后生有话跟他说,没想到对方一句话也无。

    院内只剩程叙言一人,他低头呼出口气,夜色里带着淡淡的白雾。

    真要论疑惑,程叙言心里有好多问题,但一时不知从何开口。凌乱的发丝被风吹起,仿佛一只手温柔的拂过他的脸,可惜却没有任何温度。

    黑暗总会退去,再过几个时辰,大地又会迎来光明。

    程叙言抹了把脸,回屋歇息。

    他后半夜才睡下,是以,次日起晚了。

    外面旭日升空,厢房内只剩他一人,程叙言起身穿衣,但没想到一开门,程偃站在院子里,阳光落在他身上,温柔的对程叙言微笑。

    程叙言还维持着开门的动作,易知礼手舞足蹈跟他解释“杜大夫太厉害了,拿着银针在偃叔头上扎了一会子,偃叔就恢复神智了。”

    程叙言如梦初醒“爹”

    程偃依旧对他伸出手,程叙言迟疑一会儿,终于走向程偃,在雅致的院子里,在温暖的太阳下,父子相拥。

    程偃拍着儿子背部的手轻微颤抖,他想起货船上那个夜晚的事,满心后怕。

    这个孩子多灾多难,旁人一辈子也遇不上的事,尽叫他受了去。

    杜兰“咳”

    程叙言呼出一口气,松开他爹,对杜兰深深一揖。

    杜兰冷哼“先别忙着谢,你父的病症棘手,先保守治疗。”他忽然板下脸,沉声道“后生,老夫提醒你,一旦开始治,这药材的花销没底。”

    易知礼心里一咯噔。

    程偃神色忧郁,“杜先生,在下”

    “如果只是银钱问题的话”程叙言昂首笑道“我想我可以解决。”

    他眉眼明亮,立在日辉下,一时竟不知他的眼和日辉,哪样更耀眼。

    杜修仿佛被刺着般敛目,叙言于他有救命之恩,他自然会尽力帮忙,可按祖父透露的口风,这后续药材花费不知凡几,他恐怕也不能包圆。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