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深的声音顺着人声鼎沸, 传进季樱耳畔。

    隔着这样远的距离，她仍感觉到了他的目光, 在万千人海中相望。

    说完这句话, 傅景深朝人群微微颔首，往后退了一步，侧身走下讲台。

    台下是雷鸣般的掌声。季樱感觉到周围投注到她身上的, 热切关注的视线，放在放大学士服下的手指，轻轻蜷动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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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方要给优秀毕业生颁奖, 季樱按照程序上台。一抬眼，面向满厅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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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席上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起哄般的欢呼。

    季樱听见主持人播报颁奖嘉宾的名字, 下意识抬睫, 望见已经站立在她眼前的男人, 怔愣在原地。

    傅景深冲她轻轻挑眉, 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问“不认识了”

    一排优秀毕业生里，刚好是他替她颁奖。季樱眼眸涌现错愕的情绪，末了化开，转为欣然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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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大毕业典礼直播还未结束，众多词条便冲上了热搜。其中，傅景深颁奖, 傅景深祝季樱毕业快乐, 霸占了热搜榜前几。

    太太太秀了, 我眼睛都要被秀瞎了

    u1s1突然感觉到老男人的香, 这种看着你毕业的感觉谁懂

    我老公要能有这样，吵架我扇自己

    话说没人关注fjs的演讲吗简直太有水平了

    樱花姐姐也超厉害, 京大的优秀毕业生，屈指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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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中早早就安排了宴席，季樱拍完毕业照，便坐车随着傅景深回了趟季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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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玥最近也在忙着毕业。她是完美主义者，毕设前后几乎忙了小半年，整天都泡在画室里，前不久才完工。

    喊闻玥过来吃饭，还有于婉清的意思。

    少女时期，闻玥来季宅吃饭都和去自己家一样，家中阿姨都习惯性地给她多留一双碗筷。

    自从闻玥出国再回来，季樱也已经出嫁，她更是再没来过季家。

    季樱问了闻玥的意思，后者迟疑几秒，答应了下来。

    时至六月，气温骤升。从车上来到屋内，短短一段距离，季樱脊背就被闷出细细的薄汗。

    一进门，室内开了空调，空气中还有沁人心脾的果香味。

    季樱侧头，看见闻玥坐在沙发上，手中抱着半个西瓜，鲜红的西瓜瓤都被挖成了一颗颗小球，西瓜里还放了吸管，里面倒了汽水。

    旁侧，季琛还在低头剥橙子。骨节分明的手指，一寸寸撕去果肉上的白丝。

    看见眼前这一幕，季樱在原地愣了愣。

    尤记得很多年前的暑期，季琛还在上学，未正式接手集团。

    自己不能吃过寒的水果，而闻玥和季淮时常一人半个西瓜。只是闻玥的半个西瓜，季琛会周全地挖好，这样闻公主才愿意下口。

    时隔多年再见到这个场景，季樱心中感慨，有些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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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声响，闻玥朝她看来，松了口气。

    天知道她一人待在这儿有多不自在，尤其是当着于婉清的面，季琛又是替她挖西瓜，又是剥橙子。

    季樱直奔她手上的西瓜而去，半蹲着张唇“给我尝尝。”

    闻玥把西瓜全递给她，“都给你。”

    傅景深从后上前制止“她不能多吃。”

    季樱快速从她的叉子上咬下一口，坐回旁边的沙发，笑盈盈道“我哥给你的，独一无二的西瓜，我怎么好要。”

    闻玥唇线轻抿。

    低头抱着西瓜，甜腻的味道渐渐变得苦涩。

    季琛越是这样，心中的墙筑得越高。那些回不去的时光里，他又有几分真心。

    如今，究竟是求而不得的执着，还是习惯被打破的不适。

    话毕，气氛静谧下来。

    傅景深随手从桌上拿起季琛剥好的橙子，递给季樱“热得话吃点橙子。”

    季樱接过。

    季琛抽纸巾擦了擦手指，朝傅景深瞥去一眼“你倒是知道借花献佛。”

    傅景深轻描淡写道“剥这么多，没人吃可不就浪费了。”

    这话有点扎心了。季琛眉眼沉下来。

    眼看着二人之间你来我往就快没个尽头，季樱忙唤季琛“我吃，我吃。”

    “玥玥，我大哥送你来的吗”

    闻玥“我自己来的。”

    闻言，季琛抬眼，浅色眼眸落于她面上“我叫过你的。”

    闻玥“我自己又不是没车。”

    季琛轻笑，倒也没再说话。

    眼看着气氛冷下来，季樱轻咳一声，正搜肠刮肚找着话题，门关处传来响声。

    季天泽从外面回来，看见厅上坐着的人“都到了”他目光温和地看向闻玥“玥玥好久没来了。”

    闻玥放下西瓜，喊了声季叔叔。

    于婉清也从厨房出来，笑着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宴吧。”

    “今儿正巧也赶上了，大家小聚一聚。”

    再来季家吃饭，桌上的菜有几样还是闻玥之前爱吃的。阿姨笑眯眯地说“我还记得闻小姐最爱吃这些呢，看看我记性是不是很好”

    闻玥爱吃辣，偏偏季家人口味清淡。以往阿姨都会专门为她多做几个菜。

    她垂下乌黑长睫，轻笑着点点头，“是，记性很好。”

    季天泽“现在玥玥也毕业了，有打算做什么吗还出国吗”

    闻玥有些走神。母亲私下和她说过多次，眼下闻岩势强，她若是早点回来，她们母女还能有一席之地。和从前般任性，说出国就出国大半年不回家，父亲只会责怪她不懂事。

    半晌。

    她摇头“不出去了，我准备自己开一间工作室。”

    坐在对面的季琛动作减缓，喉结动了动，放下筷子。闻玥抬眼，望进他眼底。

    男人眼中有未来得收回的怔愣。

    不由让她回忆起那晚，他说“我要你爱我”时的神态。

    “好啊。”季天泽笑说“在国内好，时常可以过来玩。”

    又冷不丁问“玥玥现在有男朋友了吗不如考虑考虑我们家阿淮”

    一片静谧中。

    季樱掩唇轻咳一声。

    于婉清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手肘猛撞一下季天泽。

    季天泽“你和阿淮一起长大，阿淮还去了你家公司，这也算是难得的缘分。”

    季琛抬眼，眼眸晦暗不明。对面的闻玥笑盈盈地，半开玩笑地说“成啊，您和阿淮说一声，看看他愿不愿意。”

    季樱唇角抽了抽。这俩凑一起就要打起来，也不知她爸怎么会拉这个郎配。

    瓷勺敲在碗沿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季琛放下筷子，淡淡道“爸，您别乱点鸳鸯谱。”

    于婉清冲季天泽比眼色“就是，别乱说话。”

    季天泽是真挺喜欢闻玥这小姑娘的。当初季琛不愿意，如今和季淮似乎也没有火花，一时倒有些可惜起来。

    “行，我都随你们。”

    一顿饭结束，傅景深接到电话，要回公司一趟，季樱干脆也随他回去。

    闻玥自也不会再待，跟在后面打过招呼，就要随着一起走。

    而季琛安静地走在最后。

    季天泽不过去茶室泡了杯水，一眨眼，人都走了个干净。

    他探头往外看了眼。

    “这就走了”

    “玥玥是和阿琛一起的吗”

    于婉清抱臂，吃着桌上剩下的西瓜，入口清爽，甜而不腻。不得不说，连她都没享受过儿子这般周全的服务。

    看向还置身事外的，不知发生何事的季天泽，她无语道“你还没看明白你大儿子在追玥玥”

    季天泽一愣，迟疑地问“追玥玥”

    他迈步过去，把当年和季琛的对话告诉了于婉清，发出摸不着头脑的疑问“所以他到底在做什么”

    傅景深伸手，修长手指从观音像上抚了下。

    傅景深手探进被子里，熟练地将人捞起来。

    季樱哭笑不得。

    彼时，她正靠在床上，长发披散在脑后。

    “嫁给我，嗯”

    眼看着电话就要自动挂断，闻玥按了接通，“有事吗”

    傅景深低头吻她，气息清浅地拂于她面庞，像是没听到般说“喜欢听，我就说给你听。”

    季樱笑盈盈地回应“好哦，回来给大哥带礼物。”

    季樱实在忍不住，用手捂住他唇，微恼道“行了，你别说啦。”

    季樱报了住址，亲自开门签收。她一头雾水地打开沉厚的包装，看着包裹精致的礼盒，费了一番心思才打开。

    傅景深笑得胸腔轻颤，“是我没考虑周全，那现在怎么办”

    偏偏蒋仪字写得也小，看起来也不那么情愿，颇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追妻火葬场了呗。”

    季樱余光朝她看去一眼“玥玥，你有电话。”

    兄妹二人感情向来和睦，说话也和声细语的。

    季樱眼眸绽放出光彩，又被她压下去。她垂眼，手指轻戳他胸膛，不是那么情愿地说“行吧。”

    傅景深低笑，“你要不放在床头。”

    手指轻捏季樱脸颊，刻意压低嗓音，听起来深情款款。

    索性用被子蒙住脸，闷声道“那你就别求了。”

    季樱忽地轻咳一声，白皙的脸颊泛起红晕，脚趾尴尬地扣紧。

    闻玥默了默，回答“季琛。”

    闻玥没再插嘴，等看二人说得差不多了，没什么表情地挂断电话。

    “你正经一点。”

    “是谁啊”

    “玩得开心。”

    眼看着氛围绷紧，季樱抬高嗓音，“和我，大哥，我们在一块儿呢。”

    太尴尬了。

    这么快就被猜中心事，季樱眼睫一动，从他怀里转身，满脸“你才知道”的意思。

    季樱眼睫颤动着，难捱极了。

    似笑非笑“送观音送子观音么。”

    她没让他每动一下就问一句啊

    季樱咕哝“你自己想想我们少了些什么。”

    季樱“”她嗔他一眼，捂住玉观音的耳朵。

    “玉观音”傅景深回家便看到桌上价值连城的观音，目光落在旁边的纸条，微微停顿，“谢牧梓送的。”

    “樱花喜欢听这些”

    季樱耳根泛红，否认“谁说的”

    傅景深难得怔愣，脑海中将所有能想的仪式全都过了一遍。恍然，“怪我没和你求婚”

    只是，蒋仪的汉字和谢牧梓的比起来，那就不够看了。两相对比之下，略微有些磕碜。

    在谢牧梓字迹的后面，还写着两个字，蒋仪。

    经过大半年的调养和锻炼，女孩细瘦的脸颊养出些肉来，标准的鹅蛋脸圆润，红唇饱满，病气褪了大半。

    话音刚落，闻玥的手机嗡嗡响动一声，她垂眼，看见季琛发来的消息出现在屏幕上

    光是这种成色，季樱都不知要价值几何。

    “好，我知道了。”

    傅景深忍俊不禁。

    直到第二天早上起床，季樱脑海中似乎还倒映着“嫁不嫁”三个字。

    季琛的嗓音缓和了些。

    闻玥垂下浓密眼睫，漫不经心地欣赏着指甲“我出去玩了。”

    季樱眼睫微动，看到礼盒的下摆有一张纸条。上面笔记遒劲，入木三分。

    傅景深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嘴上还一遍遍重复着问“嫁吗嗯嫁不嫁”

    “那我们要收吗”

    “但把管叔带着，两个女生不安全。”

    季樱朝他看去一眼，“嗯”

    那头陡然安静。

    说话间，傅景深手指探入被中，另只手拉开抽屉。包装盒被撕开。

    玥玥，下次再不打声招呼就跑出去。

    季樱脸一红，迟疑着问“他是这个意思吗”

    季樱也觉得自己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睡在一起都一年了，她还来矫情这个

    又问了目的地和游玩时间后，季琛嗓音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清冽。

    直到七月中，季樱接到一通从学校打来的电话，让她取个快递。

    恭贺新婚之喜谢牧梓

    再出声时，嗓音字字低沉

    但临去前，季樱还得好商好量地征询傅景深的意见，对于半个月的时间，傅景深似有微词。

    季樱余光朝她看去一眼，轻声道“玥玥，你看，我大哥脾气很好的，特别好说话。语气稍微软和一点，他就不会生气了。”

    季樱用尽说辞，也没能让他点头。最终抱臂闷声道“在过去，婚礼前，新郎都是不能见新娘子的，这是仪式。”

    我不介意把你锁在家里。

    傅景深指腹轻蹭她脸颊，无奈妥协“我让你去。”

    “和谁一起。”

    她确实是喜欢这个观音的，慈眉善目，玉质玲珑。

    “难道这也要和你报备你是我的谁啊”

    路上，闻玥的手机响动不止。

    隔着手机，季樱都感觉到了季琛压抑着的怒火。她微微错愕，至少在她面前，大哥从未这般外露过情绪。

    行程有半个月，玩一趟回来，基本便到了婚礼日期。

    于婉清扯扯唇，很快看透了本质。

    傅景深洗完澡从浴室出来，黑眸垂下，上下打量她一眼。

    起了个大早，闻玥还未清醒，正在车上补眠。被季樱唤醒后，她愣了下，睁开迷蒙的眼看向手机。

    入眼是通体雪白无暇的玉观音。

    “让观音送子。”

    “对。”听见声响，季樱起身过去，蹙眉道“这么贵重的礼物，我还不知道怎么办。”

    “我哥”季樱愣了下“你没和他说你出来旅行了吗”

    傅景深凑近，微凉的手凑近她脖颈，将人扒拉过来。

    傅景深抽回手，平静反问“为什么不收。”

    二人呆一块儿，不约而同地想要出去玩。三天两头一个主意，最后决定完成去年暑假没能完成的心愿，预备自驾去临省的青城。

    据说物品珍重，必须亲自交到她手上。

    漫长的暑期时间有些难捱。闻玥最近在准备工作室的装修，季樱时常随着一起。

    季琛轻声应好。

    季樱从他这眼中看出一种“都老夫老妻了还要怎么仪式感”的揶揄出来。

    三天后，季樱和闻玥开启青城之旅。季樱开车，闻玥坐在副驾。

    “我亲自和他道谢。”

    “你去哪了”男人声音冷沉，戾气横生“又不打一声招呼就出走”

    傅景深轻轻挑眉，“傅太太还有哪里不满意”

    话说出口，又想起什么，他淡淡道“你不用理他。”

    季樱抱起观音，“那我放进衣帽间啦。”

    闻玥摇头，淡淡道“他又不是我什么人，我和他说做什么。”

    顿时想起，他到现在连婚都没有和她求。新账旧账加一起，季樱是真的有些气闷了。她快速背过身，别过脑袋。

    毕业典礼后，季樱彻底成了逍遥闲人。有关婚礼的程序早已经准备就绪，全然没有她要操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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