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交羊的第一笔研究经费弄到了手, 牛羊司也不乏蠢蠢欲动之人，想要染指这天降的一笔横财。

    可惜虞翠是官僚体系里的泥石流，完全不care他们定下的官场潜规则, 摧枯拉巧一路横推过去, 不跟他们玩什么默认成规, 自成一派大公无私。

    文武百官:不是，就一点都不考虑后果吗

    虞翠表示不怕，官员的更新速度还是挺快的, 她是惹了在朝的这一批, 但下一批，下下一批她没惹啊。当官的就像韭菜, 一茬又一茬的长, 这茬长老了就长新的一茬出来, 她难道还能全惹了

    老韭菜们只要没死，他们的致仕几乎无一例外都是告老还乡，成为当地的望族而已，地头蛇想报复坐镇中央的蛟龙，他就是长九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世家和其他勋贵的威胁性倒算不上小, 但谁会想不开跟武安侯府和平西侯府过不去呢

    固然心疼还回去的银子，可这不是什么血海深仇，而且这是虞翠出头要债, 说明龙椅上的那位对他们还有几分宽容。若是再不识好歹, 等到九五之尊亲自下令，那就不是破财的事儿了, 可能小命都不保了，人要懂得知足。

    打压一批，拉拢一批, 交好一批，如此方能横行无忌，不怕翻车。

    打压以卢家和赵王为代表的官员势力，拉拢中下层没出头的基石官吏，交好顾成谨，何修远，高澹，陆玉树这些未来之星，虞翠又不是什么都不考虑的横冲直撞，她的头铁是建立在智慧之上的。

    承德帝对虞翠的一切骚操作都持放任态度，不支持，不鼓励，不反对，任凭虞翠野蛮生长。

    横跨两部一寺，首辅都没她千变万化，根本就不是正统的官僚升职体系，别人是科举做官权谋正剧风，虞翠是古言偶像轻喜剧，哪里她都能掺一脚，根本不在同一个画风。

    小说里的商战无视法律且狠毒，现实中的商战没有素质且无耻，所以虞翠的要债方式也相当的接地气上门要债，对着比惨，你没钱还不了债，我要不到钱交不了差，我知道你日子不好过，但你也得明白我的苦啊。

    那种官职低和识时务的人家，虞翠只需要坐着跟他们的夫人寒暄几句，就会很知趣的奉上欠银，成色还算可以的虞翠就凑合着收了，成色过于差的虞翠就掀桌子了，最后是拿着官银勾销欠条的，给脸不要脸就别怪她翻脸。

    官职不低，还钱意愿消极的人家也有，还不少呢，代表人物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英国公府，卢家和武安侯府虞翠打算放在最后面处理，把英国公府这个刺头解决了，那户部的大半外债就也解决了。

    英国公府就在武安侯府隔壁，虞翠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陌生的感觉，因为英国公府紧邻的还有忠诚伯府，她在忠诚伯府住了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再宅也会有出门的时候，又跟着顾照思在对面的靖宁侯府住了快一个月，朱雀街她也算住熟了。

    “咦英国公府今日有客人”

    朱红色的大门前，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街道上，正好拦在了虞翠的马车前头。

    姜临渊看了一眼，笃定道:“是安城公主府的马车。”

    虞翠:“”

    没听说过她舅妈和英国公府有关系啊

    但没过一秒虞翠就反应了过来，“是常宁县主她怎么跟英国公府扯上关系的”她皱眉。

    姜临渊的表情也不太好看，可他知道的要比虞翠多一些，便开口解释道:“先帝废后是郑氏女，英国公元配也是出身郑家，二人是堂姐妹，常宁县主叫英国公姨姥爷。”

    虞翠:“勋贵可真处处有亲戚。”

    怪不得贾母一直说四王八公同气连枝呢，照这么联姻下去，以后往上数八代都是同一个祖宗。

    “看来我身边的保密工作做的还是不到家啊，以后继续加强。”虞翠耸了耸肩，“现在的话还是先随我进去拜访英国公吧，我倒要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姜临渊忍笑，“那叫拜访吗你那叫讨债鬼上门，英国公这辈子怕是都不欢迎你登门。”

    虞翠:“”

    打你啊。

    英国公府的外表还是很能唬人的，亭台楼阁，池馆水榭，一应俱全。虽不及武安侯府开阔绮丽，但在虞翠所见勋贵之家中面积排的上前三，不过因内囊耗尽，这偌大的英国公府连面上的光鲜也难以为继了。

    墙皮脱落也没见重新粉刷，雕花绘彩的木梁和壁画看上去也很久没有维护了，干裂生虫，颜料褪色。

    本该是随处可见的各种帘子也都泛了旧，显出几分沉闷的破败来，府中花池杂草丛生，连那一处碧波湖都成了绿藻湖，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体面的地方只有英国公和他的妻妾子女们所居的中轴线那一列建筑，其他地方都是缝缝补补又三年，画风简直割裂。

    谁让英国公死要面子活受罪，不肯卖一部分房地出去，虽说忠诚伯府完蛋了，但武安侯府可不差钱，而且执着于买房扩张地盘，英国公哪怕只愿意把那片湖卖出去呢，看在当了这么多年邻居的份上，武安侯府还能亏待了他

    但英国公就不，说国公府是祖宗基业，他就是饿死，穷死，也不会卖掉一分地

    大话喊得震天响，那卖祖田的事儿怎么不见你哭天喊地说不能卖呢初代英国公拿命拼来的丹书铁券又是怎么没的本该是祖产的马场又是怎么到勇毅伯府的全都是拜他这个老而不死是为贼的混账国公所赐。

    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英国公是个祸害，可架不住命好，从出生到现在，是一点儿苦都没吃过，活得自私又畅快。虞翠听闻他的荒唐事迹后先是唾弃，后是羡慕，这躺赢的人生，她也想过啊

    能从户部借出三十万两银子，谁能不说英国公是个人才，欠债不还就更厉害了，赖的是皇帝的账，属实是好胆色。

    武安侯府不还是因为人家什么时候都拿的出五万两银子立马还上，英国公府不还纯粹是仗着祖先荣光，觉得皇帝不会因为这区区三十万两银子对他们这些开国元勋的血脉后裔动手。

    无赖还需泼皮治，很幸运，虞翠是那个泼皮。

    通常情况下有人拜访英国公府是不会让看到萧瑟破落的别院的，但这不是虞翠这个讨债鬼来了嘛，这个时候不哭穷什么时候哭穷，就卖惨就卖惨。

    “英国公府比我想象中还要破落的多啊。”虞翠望湖兴叹。

    姜临渊面无表情，“小时候我来过英国公府几次，那时候世子夫人还在，英国公府的富贵气象还是有的。”

    像英国公府这样的勋贵人家，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破落是相对于玉京的高门大户而言，若是放到县城或是村镇，那就是平民百姓口中说的鸡鸭鱼肉顿顿不缺的泼天富贵人家了。

    虞翠对姜临渊口中的那位“世子夫人”挺感兴趣的，出身不高，娘家势力不显，不能给她助力，却有魄力跟英国公府闹到一刀两断的程度。

    说放手就放手，毫不留恋，绝不回头，元贵妃感念于她淑质英才，特意让户部将世子夫人的俸禄直接发放到了她的手中，不经过英国公府就不会被昧下。

    凌瑞能成器，不是英国公夫人的功劳，而是这位世子夫人做到了“长嫂如母”，凌瑞对世子夫人的敬重令英国公夫人相当恼怒却又无可奈何。

    “那你说英国公府挤一挤，榨一榨，还能有多少油水出来，够三十万两吗”虞翠都有些不自信了。

    姜临渊微笑，“能从英国公府抠出三千两现银就足以证明你的要债本事。”

    虞翠:“”

    草率了，早知道就先从武安侯府下手了。

    “啊，虞县主，原来你们在这里啊，可让我一通好找。你们几个是脑子进水了吗县主和冠军侯是何等尊贵的人，你们竟然让两位贵主走路进府，车舆房连顶轿子都抬不出来了看我回去告不告诉夫人，真是越来越不成体统了”

    月洞门后走出一位穿金戴银的年轻妇人，五官是精致的，但气色不好，用胭脂抹出一抹红来，不是顾淑慎是谁

    听她斥责，负责带路的几个丫鬟登时就齐刷刷跪了下去，口中呼道“六奶奶饶命，奴婢知错，下次再也不敢了。”

    有机灵的冲着虞翠和姜临渊使劲磕头，“还请县主和侯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主仆配合的那叫一个行云流水，虞翠差点儿没笑出声。

    “四姑娘咱俩相识也快十年了，这种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把戏就别拿出来惹我发笑了，我知道你是听人指令，但这里就咱们几个人，你用不着时时刻刻都照着英国公夫人的吩咐做，放松点儿，我今天又不是来为难你的。”

    顾淑慎:“”

    你还真直接啊，直接就把为难这话给说出来了。

    “那我也就不需要多费口舌了，还请侯爷移步春泽斋，世子和三哥已在那里等候多时。县主请随我来，今日常宁县主和琼瑛姑娘到访，夫人她们都在锦绣院。”

    虞翠都那么说了，那顾淑慎也就不装了。

    姜临渊用眼神询问你一个人能应付得来

    虞翠眨了眨眼回应放心。

    锦绣院是英国公夫人的居所，是三进的大院，英国公祖上真的是阔过的，只不过家门不幸，生了个讨债鬼英国公，生生将大好的家业给糟践了。

    事隔经年，虞翠对顾淑慎当年踩着顾照思巴上凌琪的愤怒早淡了，顾照思都不放在心上了，她何必还耿耿于怀呢连设计过她的顾若清她都没报复，跟顾若清比起来，顾淑慎的那点事儿都不叫事儿了。

    “你得到你想要的了吗”

    在踏进锦绣院的那一刻，虞翠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顾淑慎才刚出了月子，就被派来迎接虞翠，想让她打打感情牌，让虞翠以后也别来英国公府，完全不在乎顾淑慎刚生产不久，而且在顾家时她和虞翠可以说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哪里来的情分可言。

    嫁给凌瑞其实也就那样，英国公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所谓高嫁到头来还不如寻个普通的举人或秀才，起码不会有那么的妾室，公婆也不敢对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现在说后悔还有什么用呢”顾淑慎仰头看向热烈的日光，“我和姨娘都是小事精明，大事糊涂的短视之人，她高估了父亲对她的宠爱，我低估了英国公府的糜烂。”

    “你若真的能从我那个公爹手里抠出银子来，我说不定还得感谢你，英国公府的人太多了，分家出去单过固然辛苦，但起码自己的银子不会像扔无底洞一样继续往里扔了。”

    她的嫁妆里头能生钱的只有一个一百亩出头的小庄子了，其他的都被英国公府这个黑洞吞噬了，凌琪虽是英国公夫人的亲儿子，但英国公夫人是个吝啬至极的人，哪怕是儿子都舍不得多给，死死守着她的那点儿东西，只在花公中钱的时候大气。

    虞翠要是迫使英国公府还钱，那就相当于大难临头各自飞了，除了英国公世子，其他兄弟怕是要吵着分家了，分家了三十万两银子的债务就跟他们无关了。

    如花似玉的女儿家，嫁给爱情的顾芳汀和顾照思也不是一帆风顺，顾芳汀生子损了身体，幸好齐鸿可靠，不然虞翠高低得给他“邦邦”两拳。

    顾照思成婚一年多肚子都没动静，哪怕有虞翠的震慑，顾照思也听过不少靖宁侯府的催促和嘀咕，当时虞翠正在宫里头步步惊心，她不想虞翠还要为她的事操心上火，于是什么都没有说。

    没有嫁给爱情，只是因为合适就嫁了的其他顾家姐妹就更不用说了，最先嫁的顾淑言和顾芊涵饱受小妾和婆婆折磨，顾淑慎紧随其后。

    顾若清理智又清醒，嫁的那位郑家公子也算年轻俊彦，跟齐鸿一样等着明年春闱，都夸人品端庄，但也有两个通房，顾若清刚生下长子，有个通房便立马怀上了，只等着生下孩子后抬为姨娘。

    顾芷汐以为自己嫁给了爱情，婚后冯少桦很快就原形毕露，一边说他只爱顾芷汐一个，一边睡别的女人。不过因为顾芷汐手里有钱，冯少桦还愿意哄着供着，只是顾芷汐不是那种和顺的性子，跟冯少桦屡屡因女人争吵，肚子里的孩子也因动怒没保住，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如今反倒被冯少桦以此占据了上风，睡女人睡得明目张胆，不加掩饰，顾芷汐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顾家早不把她当女儿了，不愿意为她出这个头，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顾淑慎清醒了，也后悔了，可就像她说的一样，还有什么用呢

    庭院深深，锁住了多少女子的天真烂漫，她们住在里头，跟着腐朽的木头一起发烂发臭，从媳妇熬成婆，又开始新一轮的轮回。

    虞翠定定地看了顾淑慎一眼，她依旧美貌，但以往在她脸上小白花的故作柔弱已经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精明的算计和难以掩盖的疲劳。

    谈不上什么同情不同情，心疼不心疼的，她跟顾淑慎的交情无限趋近于零，刚比陌生人好一点儿，而且现在这一切是顾淑慎自己选的路，哪怕跪着她也得走完。

    “跟我来吧，让你见识见识你当年输在了哪里。”

    顾淑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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