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兄不友弟不恭

作品:《国师大人凶且甜

    “三姑娘早”

    邱玉珂扭头看去,是茶楼里说书的女先生方芳,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竟觉得她打招呼时眼睛是看向明净川的。

    明明语气欢快,但那双眸子却古井无波恍如看遍世态的耋耄老者。

    明净川亦注意到了方芳的存在,回看她一眼的同时,她已洋溢起一张笑脸,凭着晨光向邱玉珂招手。

    “方先生早啊”跟所有人一样,现在她也跟着叫方先生了。

    方芳吐了吐舌头“我先进去准备今天要讲的内容了”

    “好。”

    明净川上了马车,国师府护卫环绕在侧,车马往皇宫的方向行去。

    邱玉珂扭头问佩奇“你看到了吗”

    佩奇知道她在问什么,点点头“她眼里有怨气,似乎爱慕国师大人”

    什么爱慕情敌

    佩奇对上她震惊的目光,低声道“姑娘没看出来”

    “我”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一句爱慕连她的思路都扰乱了。

    “我是想说,别人见到国师都会惊慌失措,甚至还会不自觉的矮上一节,她倒好,神态自若,毫不怯场”

    佩奇一惊“奴婢也是如此啊”

    “你不算”

    你少根筋

    佩奇觉得自己真的是十分勇敢了,像她这样勇敢的世所罕见,不由明里暗里也高看了方芳一眼。

    然而方芳的眼神不光引起了邱玉珂的注意,就连明净川亦觉得有些不舒服。

    一路上回味那个目光,思来想去有些熟悉,但任凭他遍寻记忆深处也一无所获。

    朝会已散,百官正陆续出宫,明净川在宫外下了马车,乘了宫中奢华的肩舆一路往司天监的方向行去,途中却被一人拦住去路。

    来的是大皇子赵瑄,他因赈灾有功,上次朝会已被赐封承王,似有承天之志的意思。

    今日朝会他便是穿着王公衮服前来,仪表堂堂端的是鹤立鸡群,十分出众。

    就连站在不远处的太子,身着四爪的金龙袍,亦有被比下去的嫌疑。

    “国师大人,”隔着肩舆上的纱帘,大皇子恭敬的拱手见礼“见过国师大人,大人可是要去司天监”

    “嗯”肩舆之上的男人微微坐直了身子,有些不解的看向他道“何事”

    “父皇朝会上说,他身体不适,加上母后新丧,想让本王代为主持年祭一事。”

    这并不意外,年底祭祀时间太长,还要提前斋戒一日,一来二去甚至会耽误军机要务。

    帝王虽受命于天,不得不敬于天,但通常这样的苦楚会让儿孙替代受之,儿孙却都甘之如饴。

    指派了谁,便是青眼于谁,连带朝中风向也会倾向于谁。

    太子自不必说,是替君王祭祀的第一人选,但不知从何时起,朝中便多了些别的声音。

    无论是年底祭祀,亦或者播种农耕,再或者春闱秋狩,提议让大皇子为君分忧的已经越来越多了。

    皇后在时,这些声音被皇后一党,杨家外戚,压制的死死的,无一人真能动摇太子这颗国之基石。

    但如今皇后尸骨未寒,大皇子便乘着赈灾这一东风跃至太子之前。

    虽是有悖常伦,但更多的声音还是,国家储君,能者居之。

    能者居之

    明净川隔着这道浅金绰约的帘子,看着那位着亲王服的皇子,在他脸上看到的是从容自若和志得意满。

    师父若知道他所看好的皇子有这般能耐,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那你便一起来吧。”

    近日司天监所忙都是为年祭一事,既然主持祭祀的人已经定下来了,就让他过来熟悉熟悉也好。

    大皇子素来爱笑,只是这样的笑容若出现在旁人脸上,兴许会有得偿所愿心满意足的意味。

    但在他的脸上却毫不违和,竟有些坦荡和爽利。

    “是国师大人先请。”

    他退避至一旁,让国师的肩舆从自己的面前行过。

    明净川侧头看向一旁,太子欲上前给他行礼,却被自己的兄长拦在面前。

    “太子殿下。”

    “大哥。”太子比他矮了半个头,二人面对面的时候,一个是新贵亲王,风姿飒沓,一个是失势太子,形神颓销。

    “太子殿下贵体抱恙还为国事操劳,实属不该,若有臣兄能帮得上的地方尽管开口。”

    太子苦笑不已“我手上所辖兵部和吏部已悉数由你接手,本也没什么可操劳之事。”

    大皇子却坦然笑之“以前是我这个当哥哥的游戏人间,太不懂事,现在能为殿下和父皇分忧,方知治国不易,盼着殿下早日康复,也好让我解脱一二。”

    “大哥谦虚了,大哥乃是治国良材,以前都是明珠蒙尘。”

    “哈哈哈”大皇子摆手笑道“我这人不经夸的,什么治国良材,我宁愿做个闲散王爷时候不早了,臣兄先往司天监去了,太子殿下自便”

    好一番兄友弟恭,在一众散朝的大臣眼中依依惜别。

    在看不见的另一侧,大皇子却咀嚼着那治国良才四个字,勾唇而笑“现在才知道吗,本王五岁的时候就收到过这样的称赞。”

    目送国师一行人远去,太子转而往东宫行去。

    他自加冠出宫建府已经很久没去过东宫了,就连这几日听闻八弟生病都没腾出时间去探望。

    宫廷森森,永道风冷,内侍让他乘上肩舆他却推辞。

    “走走吧,许久没在宫中走动了,也不知将来是否还有这样的机会。”

    太子环目四顾,红墙黄瓦亦如故,人去楼空旧非昨。

    也好,能计大斉之长远,皇室永安,百姓富足,他便别无他求。

    入了东宫,便有宫人引他一路往八皇子住的殿宇而去。

    本以为这个因母亲逝去过分悲恸的弟弟真的缠绵病榻,却不想他正一个人坐在一座凉亭内。

    虽然宫人在周围燃了炭炉,身上亦裹着厚厚的夹棉大氅,但一张小脸还是冻的有些发青。

    他捧着下巴,时不时抽一下流出来的鼻水。

    “太子殿下。”侍卫长杨晓晓向他见礼,略有些为难道“八殿下不肯回房。”

    太子微有错愕,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弟弟一向比较听杨侍卫的话,今日这是怎么了。

    “方才杨公子来看过殿下,许是勾起殿下的伤心事。”

    太子道“杨大郎”

    杨晓晓点头,神色略有不郁“我该拦着的,国师大人说尽量不要让殿下与外人接触。”

    太子看出来了,这东宫御守比以前多了许多,而八弟生病一事恐怕也是杨晓晓用来搪塞别人的借口。

    “八弟。”太子拾级而上进了凉亭,在八皇子身边坐下,抬手握住他冰凉的小手。

    “太子哥哥”小皇子瞧他一眼,换了个坐姿。

    “亭子里冷,回暖阁去吧,别着凉了。”

    小皇子漆黑的瞳仁周围盘桓着几道血丝,看来这几日也没能得到充分的休息。

    他抿抿嘴,眼尾发红,似是想哭。

    太子见状便蹙紧眉心“我知你思念母后,但我不是跟你说过,母后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等着与我们团聚,她看到你这般郁郁寡欢岂不是要心疼。”

    “母后看得到我吗”

    “当然看得到。”太子深深叹了口气,摸了摸小皇子的发顶。

    “那母后看到你无意皇位之争,会不会生气”

    这话如带刺的蝎子,将太子猛然一蛰,亦让他惊了一跳“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说错了吗”小皇子定定看向自己的太子哥哥“母后在时,为了让你坐稳太子之位,呕心沥血,背地里如何斡旋,太子哥哥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八弟”太子沉下脸来“你还小,有很多事,你不明白。”

    “我不小了,”小皇子道“我明白的,以前我觉得母后会永远是母后,你会永远是太子。但我现在才明白,母后也许会成为废后,只要父皇一句话,而母后虽贵为皇后,病重之时国师却不愿出手相救。”

    太子急道“这都是谁告诉你的”

    “而你虽是太子,只要父皇和国师不高兴,也可以随时被废”

    “住口不得枉议君上和国师”

    小皇子凄楚一笑“这里又没有别人,你怕谁听到怕国师大人如神祇,无处不在吗”

    “八弟”

    “我听杨大哥说,自母后薨逝,你和舅舅一家都疏远了许多,甚至面对面走过,他们向你行礼,你也不过是点点头擦肩而过。太子哥哥,没了母后你就要和疼我们的亲舅舅断绝干净吗母后看到就不会伤心难过了”

    太子腾的站起身来,心中郁愤难平,转而冲着一旁的杨晓晓呵斥道“杨大郎再来找他就给我轰出去”

    杨晓晓拱手作拳,算是默默得命。

    “为什么要轰出去国师囚我在东宫不让我见别人连你也这样”小皇子站起身来,眼底泪水盘旋,却强自睁着眼眸不让泪水落下“你看不出来吗国师已经不保你了他要保大哥做太子”

    “谁做太子谁做储君,这是国师和父皇的事”太子一把抓住他的肩道“哪怕是让你做太子,我亦会让出这个位置”

    “我不要”一把将人推开,小皇子已经声泪俱下“母后深谋远虑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你你是嫡子从小被当做储君培养为什么不让你做太子为什么要让给别人为何要辜负母后的一番心血你连母后这点念想都要断绝吗”

    “母后已经不在了”

    “但你说她看得到她看得到”

    小皇子吼的歇斯底里,到底年幼,克制的愈深,换来的嚎啕就越大声。

    太子没想到他心中竟有这样深的执念,这份执念来自他对国师的不满,对自己的怪罪。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