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棠一个人回到船屋内，安静地坐在床边，虽然有些困倦，却还是强撑着不敢睡，低头伸手揉了揉眼睛，目光望着紧闭的屋门。

    不知过了多久，在沙棠闭着眼快睡着时，屋门被人打开。

    沙棠睁开眼看去，见到温聿怀双手缠着白色的药布推门进来，眉目沉静，浅色的眸子中没有丝毫波澜，不见半分在海上时的暴戾。

    温聿怀反手关门，目光平静地望着还没休息的沙棠。

    见温聿怀似乎没什么事，伤口也有处理，沙棠才卸了一股劲，抓着衣袖问他“你要睡床吗”

    温聿怀站在屋前没动，盯着她淡声答道“我若是要睡，你要如何”

    沙棠便站起身，退开几步，老实答道“让给你。”

    “不睡。”温聿怀说完，径直朝后方屏风走去，在烛光映照下，能在绣着金纹的蚕丝屏上看见青年宽衣解带的动作。

    沙棠已是十分困倦，见温聿怀还是不睡床，心里有点开心，便重新回到床上，钻进被窝里把自己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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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要等的人终于等到，便毫无顾忌。

    温聿怀换了身干净衣裳，出来后瞥了眼床上的人，她钻进被窝里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还抵着最里面的墙壁，看起来就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小猫小狗，喜欢找阴暗狭窄的角落把自己圈起来。

    这种状态让温聿怀想起小时候某段时间，他常常被关在柜子里，阴暗狭窄的空间令人窒息。

    温聿怀收回视线，走去窗边站着闭目静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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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她在水中，看不清岸上的人，最近却能看清了。

    站在岸边的人是温聿怀，他低着头，注视着在水中下沉坠落的沙棠，残花与青叶随着水波晃动，偶尔会遮掩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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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沙棠迷迷糊糊间，似乎听见了闻今瑶的声音，不是做梦，而是真实存在的，她瞬间清醒，掀开被子冒出脑袋。

    温聿怀站在门口，闻今瑶站在外边说“二哥，你受伤就不要去了，那些妖兽哪能奈何得了雁风哥哥，他那么厉害。”

    巨船遇见了拦路的妖兽，上边的仙士们正在想办法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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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雁风可不一定这么想，当初追着仇虚妖王来到妖海的是温聿怀，也只有他知道龙腹剑具体落在妖海的哪个位置。

    “二嫂嫂还没醒吗”闻今瑶探头要去看里边，被温聿怀挡在门口，“你来看我的还是看她的”

    闻今瑶笑盈盈道“当然是来看二哥你的呀，只是奇怪二嫂嫂又没有受伤，怎么醒这么迟，二哥，你和二嫂嫂成婚这么久，就没有碰过她吗”

    她说到后来半是好奇，半是质问，少女甜软的嗓音不轻不重地砸到人心上，却如钉子敲击软肉。

    沙棠动作轻轻地把自己埋回被子里，假装自己没睡醒，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

    可不知是不是紧张，沙棠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后，在昏暗之中却能清楚地听到心脏咚咚跳动的声响。

    “你希望我碰她”温聿怀不冷不淡地回话，隔着被褥落入沙棠耳里。

    “这哪是我能决定的，二嫂嫂长得这么漂亮，二哥你想碰就碰啊。”闻今瑶气鼓鼓地瞪着他，“我只是好奇你是不是太折腾二嫂嫂，才让她睡这么久。”

    “我没兴趣。”温聿怀说，“她身子弱，每晚被海上寒雾侵染，昨天又被凤鸟惊吓，还没回过神来。”

    “原来是这样。”闻今瑶恍然大悟，挠着头道，“那我晚点再来找她，我先去看看雁风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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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聿怀望着她走远消失在视野中，随后才重新关上门，目光往后瞥去，从沙棠想要起来时就察觉到动静，好在她没那么傻，知道闻今瑶在后又缩回被窝里装死了。

    沙棠察觉到闻今瑶走了，屋中陷入寂静，但她还是不敢掀开被子露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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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沙棠犹豫时，巨船忽然晃动，在船上躺着的她感觉像是地动山摇般，令人胆颤心惊，失去重心支撑，吓得慌忙掀开被子。

    海里的妖兽在撞击巨船。

    温聿怀看见沙棠忙不迭地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晃动只持续几个瞬息就消失了，沙棠抓着被褥，目光犹豫地望进温聿怀眼里。

    沙棠怯生生地开口“外边”

    “打起来了。”温聿怀不以为意道。

    “那这船”沙棠还未说完，温聿怀又道，“翻不了。”

    听完他的话，沙棠莫名安心了。

    沙棠记着闻今瑶离开时的话，苦恼地皱起眉头，想着该怎么应对，最后对温聿怀说“等会闻小姐过来时，你可以告诉闻小姐我睡着了吗”

    温聿怀看她兀自思考，还以为她能想出什么奇妙点子，没想到就是这个，微眯了下眼道“你猜她会不会直接把你从床上拽下来”

    会、会吧。

    温聿怀在通道口站着，没有出去。他听着外边的声音，得知闻今瑶受了伤，虽然为此皱紧了眉头，可只要闻今瑶没出现在他眼前，还是能克制住心中的情绪。

    温聿怀在闻今瑶那被骂了一天，入夜后终于被赶去夜巡，可以离她远点。

    巨浪随着赤蛇的隐遁而消失。

    沙棠发现她只能待在青州，因为她已经嫁给温聿怀了。

    因为能见到辽阔的大海，看见许多不曾见到的东西，让她感到恐惧的同时，也让她感受到了自由。

    红色的迷雾围绕着这片海域，赤蛇隐入其中，人们焦急地寻找它的身影。

    温聿怀今晚也没有让沙棠单独坐船，而是与他同乘，穿过夜雾在海上航行。

    温聿怀瞥见她眼中的神色，静默片刻后，转身面向沙棠，盯着她问“救完人后你要如何”

    沙棠放弃了，她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在青州也要像在竹楼时一样，整日被看守着，哪也去不了吗

    沙棠望着温聿怀离开，伸手摸了摸咽喉，已经完全不痛了，说话的声音也比前两日清亮不少。

    它寻着火凤兰花的气味而来，这种香味会引诱它发狂，引发力量狂暴，在海上掀起巨浪，引来雷鸣轰隆。

    温雁风护着她，冷眼朝其他人看去，人们便自觉地低着头，不敢去看闻今瑶的模样。

    “她不会来的。”温聿怀淡声说，“白天她被赤蛇伤了脸，谁也不肯见。”

    躲也躲不过的，也许今天闻小姐不会对她怎么样。

    对了。

    她曲着双腿，挨着墙壁坐着，掩手打了个哈欠，缓慢转动着眼珠，又重新打量四周。

    直到它看见出现在船上的闻今瑶时，才从暗处出击，将闻今瑶卷入水中。

    赤蛇巨大的尾巴拍打在巨船上，造成了第一次的晃动，很快就被其他仙士的结界护住。

    “救完云祟后，我”她的声音顿住，不自觉地垂眸避开对视。

    她回不去飞玄州，也回不去祝家。

    此刻沙棠在屋中安静待着，听不见外边人们与妖兽作战的声响，除了第一次的晃动，后边什么也没有。

    温聿怀聆听着巨船外边的动静，在闻今瑶来之前起身朝外走去“在屋里待着，别出去。”

    温聿怀淡声答“不可以。”

    沙棠神色茫然地看着温聿怀，花了点时间才明白他的意思。

    沙棠又问“你可以告诉我他被关在哪吗”

    沙棠缓缓转头，没有看温聿怀，而是朝旁侧的夜雾看去。

    沙棠从床边起身，许是白天心中不祥的预感，她低声道“闻小姐没有来。”

    沙棠却能在这样的环境中放松下来，甚至能鼓起勇气问温聿怀“我可以去找云祟吗”

    闻今瑶一边哭，一边骂赤蛇，落了一身伤拿回火凤兰花的温聿怀，也成了她主要谩骂怪罪的对象。

    巨船被甩在身后消失不见，四周浓雾弥漫，在这些限制下，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

    这天沙棠没能等来闻今瑶。

    对走出竹楼的沙棠来说，来到青州，带给她最多的是新鲜感，甚至压过了人们带来的痛苦。

    一直到晚上，温聿怀才回到船屋带沙棠外出夜巡。

    冥冥之中，沙棠却能感应到，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明明外边的世界这么大，有许多她未曾见过的，令她心生向往的存在。

    巨船上的人们遇见一只发疯的妖兽赤蛇。

    温聿怀说“你想去就去，只要你能找到。”

    沙棠跟在温聿怀身后走着，抬头看着前方背影，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方才心情似乎不错。

    闻今瑶猝不及防被赤蛇卷入海中，落在赤蛇身上，被尖锐的蛇鳞刮花了脸，鲜血淋淋，正埋首在温雁风怀中哭得不依不饶。

    她其实不讨厌每天晚上乘坐小船去巡逻开路。

    温雁风立马追上去，手中苍雷剑斩出数道雷霆之刃，众人听见赤蛇的哀鸣，它在匆忙之中，叼走了闻今瑶身上的火凤兰花，遁入深海之中。

    温雁风入水将闻今瑶抱起飞回船上，柔声安抚，却听少女哭喊着，一手捂着自己的脸道“雁风哥哥，这畜生竟然敢刮伤我的脸我要它碎尸万段”

    把云祟师兄从妖海救出，让他回飞玄州然后呢

    巨船两旁冲天而起的海浪不断撞击着结界，赤蛇围绕着巨船转动，盘出巨大的海上漩涡，将巨船往旋涡中心引去。

    沙棠被拒绝得彻底，她歪头朝迷雾深处看去，目光透着点点担忧和遗憾。

    温聿怀还是去见了闻今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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