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 63 章

作品:《媚王侯

    日往西移, 时近申正时, 甘露宫中, 早上用了朝食后, 便一觉睡到了这个时候的玉蔻,懒懒地刚从床上坐起,叫了人进来伺候后, 便听见绿柳向她禀道:“美人, 宫外有位掖庭的宫女求见,说是有与长信宫的几位淑女们有关的事情, 要向你禀报。”

    长信宫。

    这三个字,瞬间把玉蔻本不欲理会那个宫女的念头, 给打消了。

    来了代国王宫这几日, 在拓跋勰给她安排的两位管事嬷嬷的教导下,她也渐渐地了解了他的后宫的人员组成。

    知道了长信宫、长宁宫两宫,便是住着京兆郡赏赐给拓跋勰的家人子的地方。

    之前顾妙蓉走了后,她便猜到了她们过不多会就会有动静, 现在, 果然来了。

    那些人,她迟早是要面对的, 虽然心里并不舒服,玉蔻还是理智道:

    “宣。”

    绿柳立时出了内殿,吩咐外殿值守着的一位宫女去甘露宫外面,把人宫女领过来后,返转回内殿, 伺候玉蔻更衣了。

    当玉蔻穿好了衣裳,跪坐在东侧轩窗下的铜镜前,由着绿柳帮她绾发时,那位穿着柳绿色宫装的宫女,缓缓地来到了内殿外面的那道玉石帘子前。

    向玉蔻行罢了礼后,她也不敢吊玉蔻的胃口,直接便把之前在长信宫里面,那位程姓家人子让她转述的话,一字不漏地缓缓道了出来:“禀美人,今日下午,大王召了长信宫中的一位王姓家人子陪伴。”

    “申时过了,大王都未让人回转。”

    他早上辰正时分才从她这里离开,下午,就召了别的人——

    难怪他总嫌她的体力不够好。

    玉蔻的丹唇瞬时抿得紧紧的,一股涩意涌上喉咙,她闭了闭眼:“接着说。”

    “长信宫里的另一位程姓家人子知晓了那个消息后,托奴婢帮她过来向美人禀报此事,还有,她欲向美人投诚,只要美人帮忙把她引荐给大王,日后,她一定唯美人马首是瞻,帮美人一起对付王姓家人子!”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玉蔻缓缓地睁开双眼,看着铜镜中她面无表情的娇颜,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程姓家人子的投诚,只沉着声音略有些突兀地下令:“拉下去,杖二十!”

    什么?!

    因为玉蔻没有叫起,珠帘外面仍旧屈膝躬着身子、着柳绿色宫装的宫女瞬间震惊得变了脸色:

    “奴婢做错了什么?美人你凭什么让人打奴婢?”

    杖二十,虽然不至于让她丢了性命,可却会让她的臀部伤重,须得二十多天,或者一个多月,才能彻底地好起来。

    她不过是帮人传了几句话而已,怎么就得受杖刑了?

    凭她现在心情不好,够不够?

    不过这个,是没有必要跟那个宫女解释的,于是玉蔻只云淡风轻地,又加了十杖:“杖三十!”

    三十杖?

    着柳绿色宫装的宫女嘴唇哆嗦了一下,三十杖,可就能够打得她去了半条命儿了。

    她心里仍旧十分不服,可却已经不敢再反驳什么了。

    不然,赵美人又加她的板子怎么办?

    同时,外殿中也有听见了玉蔻的命令的宫女,一起过来一左一右地押住了着柳绿色宫装的宫女后,迫着人往殿外而去。

    ……

    玉蔻等人以为在建章宫里承着宠的王诗曼,虽然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她想要的#为大王磨墨#的活计,但是,这个活计的具体办公地点,与她设想的却是有一点点,不,应该说是有很大的出入。

    按照她的设想,她应该是在代王坐着批阅奏折的矮几的一侧,跪坐着帮他磨墨的。

    结果现在,她却仍旧在她之前站着向代王行礼的地方!

    因为,代王听了她的要求后,当即下令命人给她加了一座紫檀木的卷腿矮几上来,还让人另外送了一方精雕山水歙砚,一块龙香御墨墨条,以及一盅清水。

    命她原地坐下,就地磨墨!

    等他那边的砚台中原本磨好了的墨不够了后,就把那边的砚台拿过来,和她这边磨好了墨的砚台换一下……

    一下午,磨墨磨得王诗曼的右胳膊酸疼死了!

    她那双描黛了的柳眉,都不自觉地蹙到了一起。

    然而,却始终没有#别磨墨了,把自己之前要告知大王的和匈奴有关的要事,快点儿告诉大王后,回长信宫歇歇去#的念头。

    她今日,可是好不容易才能够进得建章宫来呢!

    若是不能有所得,就那般灰溜溜地回去了,后面,大王离开王都,赶赴武皋指挥兵士抵御匈奴人后,就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够回得来了。

    于是王诗曼咬了咬牙,硬扛!

    拓跋勰本来还以为,像王诗曼那样看起来就柔弱的样子,被他那么故意整了,应该扛不了多久,就会老老实实地向他交代与匈奴有关的要事。

    没想到她还挺有毅力,硬扛着过了未时末,过了申时正,眼看着,就快要到酉时了。

    负责换砚台的、跑上跑下,跑上跑下,一双老腿儿差点没给累断的刘德才,一直关注着偏殿东南角陈设着的滴漏。在他的无比期待中,看见滴漏显示的时间终于快到了酉时后,他兴奋得差点儿没掉下一泡老泪!

    当下便无比积极地向拓跋勰禀报:“大王,再过一刻钟,就到酉时了。”

    ——今日离开甘露宫时,拓跋勰向玉蔻承诺,晚上的飱食时会再回去陪她,于是他早上离开甘露宫时,便吩咐了随在自己身侧的刘德才一句。

    免得后面他在建章宫里面批阅奏折时,专注得忘了时间后,迟了些去甘露宫,害得玉蔻空等他。

    批完一本奏折后,才刚拿起一本打开,看了几行奏折内容的拓跋勰,听见刘德才的禀报后,毫不迟疑地把这封谏言他#子嗣不丰,还得光纳良家子入后宫,让她们帮他多多绵延子嗣#的奏折,放到矮几上后,拾起一旁玉石笔山上的朱笔,在奏折尾端朱批二字:

    孤就不纳,尔欲奈何?

    写罢,拓跋勰把奏折合上,抬起头望向底下的王诗曼,俊美的脸庞上,面色冷然:

    “怎么,这墨,你还没磨够?”

    怎么没磨够?

    她已经磨得不能再够够的了好吗!

    王诗曼心里当即就反驳了一句,当然了,她面上肯定是不敢表现出来的,只把秀丽的脸庞微微仰起,看向前方不远处的拓跋勰,一双妙目中漾起了点点泪花,似嗔似淡淡的幽怨地看着拓跋勰。

    若拓跋勰是个怜香惜玉的,当下怕是就要不忍心,就要升起保护佳人的怜惜之情了。

    可惜的是,拓跋勰是个怜香惜玉的,但怜香惜玉的对象,在甘露宫呢。

    见王诗曼如此,他不但没有丝毫动容,脸色反而更冷了,他阴侧侧地道:“王诗曼,孤阅人无数,你的小心思不要以为孤看不穿,肯留你在这里到现在已是孤能容忍的极限了,若你还是不知好歹,休要怪孤铁血手段!”

    欲知她所提出的匈奴要事,并不是只有耐心地等她自愿说出来这一条,还可以,把她送入天牢。

    让那里专门负责刑.讯.逼.供的人给她上上刑,大概不用一套酷.刑走完,她就会哭着喊着要交代了。

    王诗曼面色一僵。

    铁血手段?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大王想要对她严刑逼供?

    “三,二,一——”

    不等王诗曼想个明白,她前方的不远处,男人唇色偏淡的薄唇微掀了掀,缓缓地开始数起了倒计时来。

    王诗曼的心里莫名地一阵心惊肉跳,不等男人把个“一”字念完,她便急急忙忙地张口,语速极快地交代道:“五月初五端午日那天,草原上新崛起的一位耶律洮单于,会带着他手底下的势力,奇袭武皋,武皋的守卫没有防备之下被匈奴人如破竹般攻破,很快陷落!”

    上一世,耶律洮做出于端午日进攻武皋的决定,倒不是因为知道拓跋勰死了。

    毕竟一场大的战役的前期准备就要许久,上一世,拓跋勰四月十三才死,离端午日也没有多久,来不及让耶律洮筹备一场大的战役。

    进犯大汉的准备,他早在去岁凛冬时,便悄悄地让人开始进行了的。

    刚好冬日时,匈奴许多的部落中日子都不太好过,不得已之下,只得去汉朝人那里劫掠,被拓跋勰的人打个落花流水后,耶律洮再跟在后面痛打落水狗,黑吃黑之下,势力很快壮大。

    势力壮大后,他的底下人缺粮的情况也挺严重,但他却坚决不让人去汉朝那边劫掠,不是心怀仁慈,不忍劫掠汉朝人,而是在保存实力,一则方便他吞并其他部落,二则,图谋日后搞个大的!

    于是,在冬季和初春这两个匈奴人高发前往,汉朝与匈奴挨着的边界线劫掠的时间,耶律洮都按兵不动着,直等到时间入夏,匈奴的草原上已经水草丰美了,汉朝边界的驻兵对他们放松了些警惕,又是端午佳节,驻兵们多少受了些节日的影响,心弦再度放松了两分后,耶律洮才带着他的队伍,奇袭武皋。

    本来人时他就已经算计得非常好了,偏偏那时,拓跋勰又新去不久,新一任的代王没有那么快赶赴代国就藩,于是,之前被拓跋勰重点部署在朔方郡、五原郡、定襄郡、雁门郡四郡的十几万的兵力,无一人有权调动。

    按大汉律例,无虎符调动,郡守擅自动兵者,杀无赦,于是武皋被耶律洮的势力进犯之时,距离武皋最近的定襄郡的郡守,居然带着七万的兵士干看着。

    很快,武皋陷落,接着是武泉、原阳。

    当耶律洮的势力长驱直入,一路畅通无阻地行到了之前干看着武皋、武泉、原阳陷落的定襄郡郡城城门下,猛烈地攻击郡城成乐之时,还是雁门郡兵士中陷阵营的统帅、中郎将周修然看不得雁门郡守#按兵不动#的做法,愤而杀了郡守后,将兵奔往定襄郡支援,才总算是遏制住了耶律洮势如破竹般的进犯速度。

    “你说什么?”拓跋勰惊得瞬间弹起了身,凝重如黑雾,一层层地笼罩在了他的面上。

    “端午日,武皋陷落,后一日,是武泉,再一日,原阳。”说到原阳,王诗曼已是泪流满面,原本挺得笔直的身子不受控制地瘫坐下去,哽咽不能继续语说。

    上一世时,既然周修然等人在定襄郡成功地把耶律洮的攻势遏制住了,本来应身在代国王宫里的王诗曼,是不该被匈奴人掳走的。

    可偏偏,上一世时,拓跋勰四月时就死了,代国会有新的代王过来就藩,她和那些原代王的女人,就不能再留在王宫里面了。

    她,原该被迁去王宫外,王都西边的一座皇家寺庙中。

    可王诗曼的兄长怎能忍心让妹妹在寺庙里受苦?于是好心走各种关系,在其他的淑女们被送往寺庙时,把他的阿妹王诗曼,接去了原阳。

    本想接到身边了后,就近照顾。

    没想到却是,让王诗曼被匈奴人掳了去……

    看见王诗曼都不能维持淑女之态,痛苦出声,拓跋勰原本的怀疑,打消了大半:

    匈奴人攻入汉地后,通常会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王诗曼如此失态,应是梦中见到了那地狱般的惨景,深受影响之故。

    此时,拓拔勰虽然仍然觉得王诗曼所言荒诞不经,可他的心里,却已是重视了起来。

    他琥珀色的眸子目光复杂地看着底下嘤嘤而泣的王诗曼,沉吟半晌后,有了决断:“你所禀之事,干系甚大,在端午日过去前,孤不能放你出建章宫,即日起,你便去建章宫的西偏殿里住着吧。”

    到时,若她所言之事未曾发生,那么,别怪他狠心夺她小命。

    想起往事,王诗曼的心里一瞬间非常的颓丧,她暂时也没精神再去打什么小算盘了。

    只恭恭敬敬地应下了拓跋勰的吩咐。

    作者有话要说:  拓拔勰无奈摇头:“体力太好了就是这点不好,媳妇总容易多想。”

    玉蔻:“……”

    PS:

    我知道又用狗血误会梗了,但这种梗有的时候真的还是需要用一下的= =下章就会解开了,求轻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