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9章 暑气燥

作品:《豪门华屋与旗袍美人

    入夏后的上海一天比一天热, 但因为随时都有可能需要见一些政府要员,或是商业上的合作伙伴,沈璁还是一如既往的西装革履。

    他刚在酒店的会议室跟一帮洋人谈完生意, 呆在屋里时还不觉得,出了门便顿感阵阵燥热, 一坐进车里便急不可耐地扯松了领带。

    今天太阳不大, 但却格外闷热, 也不知是不是黄梅天近了, 看着好像是要下雨。

    “少爷,回公司吗”保镖跟着沈璁一道上了车, 关上车门后扭头问道“要不要吃点东西再回去”

    酒店里谈事情谈到了饭点,吃喝应酬自然是少不了的, 但沈璁在国外那些年吃西餐早就吃得恶心了,他只是礼节性地陪了几杯酒,事情谈完便离开了餐桌。

    保镖跟在他身边日子长,大概也知道他吃不惯洋人酒店里的东西,这才关心地问了一句,但这天实在太闷热了, 沈璁也没什么胃口。

    “几点了。”他揉着眉心问了一句。

    “还不到一点。”保镖很快答道。

    沈璁睁眼,随意地扫了眼街边的景物, 接着问道“下午还有什么重要安排吗”

    “下午不重要吧”保镖翻开记事本,迅速看了眼沈璁的行程安排, “两点半有个会,和药厂那边的股东。”

    那倒的确是不重要了。

    沈璁想着。

    药厂, 就是之前孔立文拿地跟他合作的厂子。

    前两个月孔家老爷子已经去世了, 现在整个孔家闹得乌烟瘴气, 都在忙着争产分家, 孔立文已经好久没有过问过厂里的事情了。

    基本除了分钱,现在整个厂房都在沈璁的完全掌握之中,所谓的股东开会,大概也只是孔立文家里最近稍微松快些,他就带着那几个跟他混饭吃的跟班来看一眼,一群纨绔子弟,没有一个有发言权的。

    沈璁刚才扫了一眼大街,想起来今天谈生意的酒店正好离马斯南路很近,这会恰巧赶上饭点,他虽然没什么胃口,但可以回家陪裴筱吃个饭。

    “回家。”他靠在汽车座椅上吩咐道。

    之前为了不打扰喜伯休息,有一段时间,沈璁都会在车上备一把家里的钥匙,如果回家晚了,就会自己开门。

    现在家有“娇妻”,如非必要,他已经很少出去应酬了,一般都会在天黑前回家,而且他也早就习惯了,车子一进院门,裴筱就会听到声音打开大门,摆好拖鞋,站在门边等他。

    约莫是没有想到他会突然中午回家,今天他在门边站了许久,也没见裴筱来开门。

    他敲了门,也叫了喜伯,屋里却半晌没有回应,只能等保镖回车上去找来备用钥匙,才终于打开了房门。

    “喜伯,喜伯”

    进门看不见人,他又喊了两声,可是等了半天还是无人应答,心中顿时升起一丝隐忧,也顾不上脱衣服换鞋,立刻冲进了屋里

    空无一人的小别墅,只有二楼窦凤娘生前卧室的房门虚虚地掩着。

    沈璁当下心底一沉,三步并作两步迅速上楼。

    “喜伯”

    在接近窦凤娘的房门口时,他又试探着叫了一声。

    “七爷”

    这次总算有了回音,但声音并不是喜伯。

    裴筱半个身子从房间里探出来,一脸惊喜道“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沈璁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这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后背都渗出了一层冷汗。

    这天真的太热了,让他莫名地烦躁,心底不受控制地腾起了一丝火气。

    但还不等他发作,裴筱已经开心地扑进了他怀里。

    平时除了二人偶尔的小情趣,裴筱在

    家里的大部分时间还是穿普通男装的;但他好像不太习惯那些西式的打扮,如果不是陪沈璁出门需要,他基本上还是都会穿长衫。

    现在天气热,他身上穿着件浅湖蓝色的衫子,空落落地挂着,显得愈发清瘦,钻进沈璁怀里,都快找不见人了。

    “嗯。”沈璁搂着怀里那层薄薄的衣料下,裴筱瘦筋筋的身子,压着心底的火气,用尽量平常的语气道“出来谈点事情,正好经过家附近。”

    “那七爷下午还回公司吗”裴筱一脸欣喜,仰起脸来讨好地啄了啄沈璁的下巴,俏皮道“我下午可是还要跟老师上课的,没有功夫陪你。”

    裴筱一把好嗓子,在这大暑天里,就像一汪清洌洌的山泉,多少将沈璁心里那股邪火浇熄了些。

    “嗯。”他点点头,不准备再提心里那点事情,只淡淡道“我就是回来陪你吃个饭就走。”

    “喜伯呢”

    “去杂物间里找东西了。”裴筱笑轻声道。

    看到沈璁突然回家,他原来是很开心的,但几句话说下来,虽然沈璁已经在极力掩饰住了自己的不快了,可他语气一直淡淡的,就连搂在裴筱腰上的手都僵硬得极不自然。

    裴筱隐隐觉出些不对来。

    “七爷,是有什么事儿吗”

    “没什么。”

    沈璁搂着裴筱,转身准备下楼,但在他怀里,裴筱愣在原地,根本没有抬腿。

    他深吸一口气,松开搂在裴筱腰间的手,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在房间里做什么”

    “收拾屋子啊。”裴筱诚实道。

    刚才他原本是在沈璁单独留给他做教室的书房里准备着下午“上课”要用的书本纸笔,正好听见喜伯在隔壁屋里喊他,帮忙去楼下找个东西。

    虽然他一直有跟喜伯学着料理家事,但沈家是有佣人的,平时不太需要他亲自动手,也没有到杂物房去过。

    半天不见裴筱回来,喜伯也猜到对方应该是找到东西在哪里,便亲自下了楼,因为马上还要回来接着收拾的,走前便也没有锁门。

    裴筱从杂物间出来,本来是准备回屋继续收拾自己下午“上课”要用的东西,但一上楼就看见紧挨着我是隔壁的房门开着。

    这么久以来,没有人跟他说过隔壁房间是做什么的,他也没有进去过,只是偶尔两次见过喜伯进出打扫,还以为是间普通的客房。

    他打门边瞧了一眼,看见这“客房”居然还挺大,便想着喜伯那么大年纪了,躬腰驼背地打扫下来肯定也不容易。

    “我看见笤帚抹布都放还在屋里”他抬眼看着沈璁,低声道“就想着进去帮帮忙而已。”

    “少、少爷”就在这时,寻到东西的喜伯也正好准备上楼接着打扫,一抬头便瞧见沈璁和裴筱站在窦凤娘的门前,“这大中午的你怎么回来了”

    看见房门大敞着,门外两人的气氛也不太和谐,他便什么都明白了,连忙解释道“我只是下楼拿个东西,想着这一会的功夫,便没有锁门,不碍事的。”

    “家里的佣人呢”虽然已经尽量压抑着心里的火气,但沈璁的声音里气压已经明显的低沉,“就不会吩咐他们去找吗”

    “早上收拾完,我见屋里也没什么活,想着下午还有先生要来家里,人多了闹腾,便叫他们走了。”喜伯抱歉道“是我疏忽了,少爷。”

    就在这主仆二人对话时,裴筱一直站在沈璁身后不远处,渐渐感觉到一丝凉意。

    沈璁明显地不悦,喜伯话里话外也在道歉,可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作为混迹上海滩十里洋场里最玲珑剔透的交际花,裴筱这时候若还是看不明白,大概都活不到今天。

    说到底

    ,沈璁这是在埋怨他,不该进那个房间。

    他鼻梁一酸,轻轻阖眸,在开口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对不起。”

    “裴筱,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沈璁转身,轻轻捏了捏裴筱的上臂,“但那”

    “是我母亲生前的房间。”

    “你以后”

    “还是不要再进去了。”

    “交给喜伯就好。”

    裴筱并不知道那是窦凤娘的房间,甚至他连窦凤娘这个人的存在和名字都不知道。

    大年初一那天,他就原原本本跟沈璁讲过包括冯吟秋在内的,自己的身世,恨不得把一颗心都剖出来给沈璁看。

    但直到今天他才发现,除了外面人人都能听说的,关于沈克山的部分,对于沈璁的身世,出身,童年,沈璁的一切,他都一无所知。

    在这个家里,他不可以随便出门,不可以养宠物,甚至还有些地方,他连碰都不能碰。

    这里真的是他的“家”吗

    他低头看着沈璁捏着自己胳膊的手,突然觉得讽刺。

    沈璁为什么还要碰他

    难道不是因为他“脏”,他低贱,所以才连沈璁母亲生前的卧室都没有资格进去吗

    他抬手一把甩开沈璁,转身躲进了卧室里。

    “裴筱”

    沈璁连忙追了上去。

    他不想这样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好像所有跟窦凤娘有关的事情,都会莫名成为他生命中不可触碰的逆鳞。

    他抬手开门,才发现裴筱已经反锁了房门,喜伯见状立马识趣地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准备去找那一串家里各个房间的备用钥匙。

    就在这时,大门也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地敲门声。

    “谁”沈璁怒道。

    喜伯立马折回来,穿过客厅走到大门前,隔着猫眼只看了一眼,就连忙打开了房门。

    沈璁原本就不喜欢家里有外人,他在家的时候,是不允许有任何访客的,就算是外面其他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找他,也只敢将话或请帖递到院门口的岗亭。

    现在他正是火大的时候,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不知死活敢往枪口上撞。

    他见到喜伯开门便要发火,却在看见门口一身黑衣的男人后,眉心兀自一拧。

    “你怎么来了”他压低声音道。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