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章 第45章

作品:《有始有终

    晚间门气温比白天稍低一些, 好在风停了,不是特别冷。

    郝婉青把羽绒服帽子从头上摘下来,去接许岁手里的牵引绳“我来吧。”

    她以前对任何小动物都无感,但自从许岁带回三友, 接触多了, 忽然觉得这小东西很治愈。

    有时候累了, 抱起来逗一会儿, 再给梳梳毛或喂点零食,她心情也不自觉跟着变好了。

    郝婉青问“往哪边走”

    陈准的车就停在单元门对面的花坛后, 许岁看到他闪身上车的影子。

    她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随便指了个方向“那边吧。”

    郝婉青拽了下牵引绳, 叫三友“走。”

    许岁在她身后慢吞吞地跟着,走出几米远,偷偷回头, 看到陈准再次站在车外面,默默地瞧着这边。

    她手臂背到身后去, 朝他挥了挥。

    陈准无奈地扫几下头发, 一摊手。

    郝婉青回头“快点啊, 磨蹭什么呢”

    许岁吓一跳, 立即快步跟上。

    其实小区不太大, 绕着外围行车道走一圈也就二十分钟。

    这时间门还有散步的人, 只是景象萧瑟, 缺少生气, 大家都裹着厚重外套,不如夏天那样悠闲热闹。

    遇见前楼徐姨和她女儿外出回来,郝婉青停下和她们聊了会儿。

    徐姨女儿身材高挑,长相柔美, 说是今年刚毕业,正在顺城某私立中学实习,是位舞蹈老师。

    学舞蹈的女孩子气质自然不错,她一头披肩长发,穿一件卡其色束腰大衣,乖巧地站在母亲身旁,甜甜地叫了声郝姨。

    郝婉青喜欢得不行,上来就问人家处朋友了没。

    徐姨立即问有无合适人选,让她帮着介绍介绍。

    中老年女性对牵线做媒这件事尤其热衷,好像全国都统一。郝婉青忽然想到一个人,便满口答应下来。

    徐姨又礼尚往来夸赞许岁一番,才终于各走各路。

    快要拐过一个弯,郝婉青还在回头往后看,叹了句“积多大福,生的女儿这样懂事听话。”

    许岁不愿意“从来都是别人家的女儿好。”

    郝婉青转头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嫌弃道“你有什么不服气。”

    她去挽母亲手臂“那您说说我差在哪里”

    “太懒,长的不好看,没人家高,没人家瘦。”这都不是关键,郝婉青说“你表面会哄人,其实有主意的很,你说说,从小到大你哪件事听过我的意见不都是先斩后奏”

    虽然她话中有口是心非的成分,但许岁还是小小地难过了一下。

    她赌气“那认她做女儿吧。”

    “还真行,我看介绍给陈准就挺好。”她想象了一下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满意地点头“想想都般配。”

    许岁一骇“您可别乱点鸳鸯谱。”

    “你懂什么,回头我跟陈准说。”

    郝婉青明显不屑与她讨论这事,拉了下手中的牵引绳,没拉动,低头一看,三友坐在地上耍赖不肯走。

    绳子绷成一条直线,它两条前腿撑地面,身体向后躲,脖子是歪的,抬起脑袋渴望地看着两人。

    她们已经出来将近半小时,许岁知道,三友应该是又累又冷,想让人抱它。

    她弯腰解开牵引绳,硬着头皮把它夹起来,敞开羽绒服衣襟,稍微给遮了下。

    郝婉青不解抱着它走”

    “抱一会儿。”

    “你遛它,它遛你”郝婉青瞧了她一眼“经常这样”

    许岁企图蒙混过关“不是,今天可能吃撑了。”

    郝婉青收起绳子,没说什么。她跟着往前走几步,脚步忽地一顿,回头四下里张望。

    快到小区中心的活动场地了,这里左面是长廊,右面一排休息椅,中间门分布着种类齐全的运动器械。

    周围路灯不算亮,大概能看到两个大娘在单杠上压腿,还有个妈妈正陪小孩子玩滑板车,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

    好一会儿,许岁才发现母亲没有跟过来。她返回找她,“您瞧什么呢”

    “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我。”

    许岁大惊,下意识四处寻找,并没看到陈准身影。

    她硬着头皮“哪里有人,您谍战片看多了吧。”

    “我明明听见脚步声。”

    “肯定听错了。”许岁上前一步来搂她肩膀“走吧,回家吧。”

    “不是还要去喂流浪狗吗”

    “也不是经常能碰到它。”

    郝婉青没再纠结是否真有人跟踪的问题,忽然对那条流浪狗挺好奇 “你通常都在哪里喂”

    “也没有固定地方,在哪里看见就随便喂一下。”

    郝婉青又问“那狗到底长什么样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就”许岁快要编不下去“黑色的,短毛,体型比较大。”

    “那再找找看。”

    “它今天不一定能来了,天气太冷,我们还是回去吧。”紧要关头,许岁上哪里给找只流浪狗过来。

    她几乎就要招架不住,心里已经做好谎言被揭穿的准备,大不了坦白从宽,反正她和陈准在一起的事迟早都要对外宣布,只是害怕母亲会阻止,或许同意了也会闹一闹,自己将一时半会儿没有好日子过。

    谁知,郝婉青只抬头认真瞧了她片刻,一字未说,转身便朝家的方向走去。

    许岁快步跟上,手机在口袋里振了下,她偷偷拿出来看,陈准说在2号楼的小超市,问她能不能找借口过去见一面。

    这种便民超市通常开在一楼,卖些面包方便面和小零食,少量文具,米面蔬菜也大概有那么几种,基本可以满足日常所需。

    许岁家住9号楼,回去的路上刚好经过那里。

    她思忖片刻,两步追上前去“妈妈,我得去买个记事本。”

    郝婉青转头看了她一眼“嗯。”

    “您等我”

    郝婉青摇头“你自己去买吧,把狗给我。”

    “好,我很快就回去。”

    许岁走路速度慢下来,和母亲一点点拉开距离,目送她绕过花坛,才转身朝2号楼的方向去。

    她抄近路从灌木丛中过去,要转弯时,忽然被一股力量拽向楼前外沿的死角,惊呼声破口而出,来人从后捂住她的嘴,一阵眩晕,她便被堵在墙壁和一副胸膛之间门。

    许岁没再发出任何声音,因为那人身上的气息她相当熟悉。

    她抱怨“我脸差点撞墙上。”

    陈准在后面掐着她的腰,低声道“怎么可能,撞也是先撞我的手。”

    “我差点就喊救命了。”

    陈准轻轻一笑,脑袋从侧面探过来,顺势亲她又红又冰的耳朵。

    许岁那个位置很敏感,尤其此刻,他呼吸格外灼热,渐渐唤醒她冻麻木的皮肤。

    她下意识缩了下肩,稍稍转头。

    陈准虎口便卡住她脸颊,将她嘴唇捏到嘟起,直到隐隐瞧见几粒白瓷般的牙齿,才趁机低下头来深深吻她。

    郝婉青还没走很远,只要折返,再向右转头,便会立即撞破他们的秘密。

    许岁看出母亲已经有所察觉,也许知道她每晚出来不单纯是遛狗,但绝对不会把她和陈准联系起来。

    她小小地挣扎了下。

    陈准吻停了,手却探入她衣襟。

    “你说,”他呼吸粗重,仍贴着她耳朵开口“咱妈要是知道她儿子这样对待她女儿,会有什么反应”

    他话中故意制造的禁忌感令许岁身上触电般一麻,从小到大,她以姐姐身份自居,到头来却被弟弟压在墙角欺负。有时候,不多不少的羞耻感令人更疯狂。

    她在他怀里转身,抬起眸来,轻轻道“哪样对待了”

    陈准瞧了她一会儿,发狠道“可别激我,不然在这儿办了你。”

    许岁屏了下呼吸。

    这时候,楼体那边应景地传来脚步声,在安静的夜幕下,来人走路似乎格外焦急。

    许岁一惊,瞬间门变怂,不自觉握紧陈准手臂。

    “别动。”他又往前逼近几步,把她完全挤入墙角并藏于身前。

    在许岁高度紧张的情况下,他的吻再次劈头盖脸落下来。他手掌按住她后脖子不让人逃,脑袋稍微打横,舌在她口中作乱,他像一头兽,肆意对待着手中的猎物。

    许岁双腿酸软,被动地承受着。她眼睛无法视物,听觉就尤为敏感,那脚步声一下一下像踩在她心上,她心跳咚咚,直到那人从旁经过,然后未作停留地向前走去,才总算松下紧绷的神经。

    不久后,陈准也终于同她分开来,后退一步,替她抹了抹唇角“你能待多久”

    许岁缓片刻“最多十分钟。”

    陈准点头,“够用了。”他双手伸进大衣口袋里想要拿什么。

    许岁听到塑料包装袋的窸窣声,忽然惊诧地看了他两秒,一把将人推得更远,过过嘴瘾也就可以了,没成想他会动真格“十分钟你也不放过”

    陈准一顿,片刻明白她在寻思什么“我在你心里就只想着下半身那点事儿”

    许岁不语,等同默认。

    陈准点着她鼻子“没良心”他掰着手指数“这个月从头算,我们见七面,才三次,剩下要不在吃饭,要不在车里听歌或外面散步,我每次都想着干那事了”

    许岁心说光一次他就把她折腾的够本了,这样想他,他一点不委屈。

    陈准又伸进衣服口袋,掏出的却是两支雪糕。

    他递到她眼前晃了晃:“你以为是什么安全套”

    “我”

    陈准懒得跟她计较,时间门宝贵,伸手捏着她后脖子把人往前带,他好像很喜欢这样同她散步,两人站一起,甚至牵手和搂肩的情况都很少。

    她脖颈纤长,那处皮肤很细腻,这样握一会儿,掌心便沾上暖暖的温度。

    小区活动场地有两台太空漫步机,两人边吃着雪糕边走到那边去。

    陈准问“大娘今天怎么跟着出来了”

    “她说想遛狗。”许岁舌尖在嘴里慢慢抿化雪糕,浓浓的奶香激活味蕾“你刚才是不是在后面跟着我们”

    “看见了”

    “我知道你在,所以没什么感觉,但我妈以为遇见了跟踪狂。”许岁站到太空漫步机上,一并晃动双腿“那你看见前楼徐姨的女儿了”

    “没注意,但我认识她,以前初中时她低我一级。”

    “你觉得她好不好看”许岁看着他“我妈要撮合你们处朋友。”

    陈准那根雪糕几口就吃光了,他没有站到器械上,而是斜靠着旁边栏杆,两手插着大衣口袋,长腿交错站立。

    两人中间门隔着一两米的距离。

    陈准淡淡瞥过来“那会儿打比赛,她给我们当过拉拉队,她长得挺好看的,个头也挺高,说起话来细声细气”

    许岁转身要走。

    陈准一个健步冲过去,把她挡在太空漫步机上没让动。

    他两个手臂从后撑住横梁,将许岁圈在中间门,这样一站,两人竟差不多的高度。

    “我话没说完,你急什么”陈准就爱看她吃醋生气的样子,含笑着凑近她耳边“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许岁明知故问“那你喜欢什么类型”

    “说话粗声粗气的。”

    许岁回肘顶他胸口“你才粗声粗气”

    陈准低下头,前额抵住她肩膀,笑出声来。

    许岁抖了抖肩“你走开,指不定遇见哪个熟人呢。”

    陈准又逗了她几下,才站回原来的位置。

    那支雪糕许岁吃的很慢,是她从小到大一直都很喜欢的奶提子口味,这个牌子几乎要停产,他竟在小区超市里给翻了出来。

    陈准想起一件事“之后我可能没法天天过来了,年前动保基地那边会有一次领养活动,如果你能抽出时间门的话,可以过去看看,顺便帮个忙。”

    许岁问“哪一天”

    “下月中旬。”

    许岁点点头“我爸这段时间门情况挺稳定的,精神状态也不错,我可以回去的。”

    “那我提前一天来接你”

    “好啊。”

    两人没再说话,许岁慢慢吃着雪糕,抬头往天上看去。

    陈准则从袖口里拨出腕表掐算着时间门,也不自觉瞧向天空。

    今晚月圆,但似乎云多,它周围一层雾蒙蒙的光晕。

    许岁想起小时候,那时小区里还没有建路灯,可每到月圆夜,地面明晃晃的,晚上和白天一样亮。

    陈准忽然开口“你觉不觉得现在的月亮没有小时候亮”

    许岁一怔,两人此刻竟想到一处去。

    那支雪糕她终于吃完,雪糕棍还含在嘴里,被牙齿咬的一上一下地动。

    她把雪糕棍拿下来,只道“是啊。”

    时间门在倒数了,许岁从太空漫步器上下来,必须得回去。

    一共十分钟的时间门。

    他们拿出四分钟用来接吻和说废话。

    三分钟边吃雪糕边聊天。

    赏月一分钟。

    然后许岁用最后的两分钟跑到小超市买了一个记事本。

    她站在花坛这一边,远远地朝陈准挥了挥手,然后消失在楼栋后。

    郝婉青捉摸了一路,这些日子总觉得女儿躲躲闪闪有秘密,又心想她可能离家太久,不适应小镇上慢节奏的生活,才会花些时间门出去散散心,但她今天忽然又想到另外一种可能。

    郝婉青敲了敲脑袋,回忆许岁初中和高中还有哪个男同学留在顺城发展,思来想去,忽然想起一个人。

    是许岁高中时的班长,那男孩子浓眉大眼,脸上一对深酒窝,个头很高,人微微胖,给人一种很憨厚可靠的感觉,听说他毕业后考公,现在在镇档案局工作。

    顺城很小,他偶尔碰见郝婉青,总会停下聊上几句,言谈间门颇有礼貌,试探着打听许岁近况,又阿姨长阿姨短,嘴甜得很。

    再就是许岁初中时的同桌,郝婉青知道他们有联系,那男孩每年春节都会打电话来拜年,然后两人旁若无人地聊天开玩笑。他也留在顺城,好像是自己开了两家烟酒行。

    郝婉青抱着三友往家走,越想越靠谱,步伐也不自觉变得轻快起来。

    不管怎样,女儿总算有了新进展。

    许岁进门后,郝婉青还没睡。

    她坐在沙发上,对着她一脸慈爱地笑。

    许岁心虚,站门口不敢迈步。

    郝婉青起身走来,帮她接走羽绒服“这么快回来了”

    许岁抬起手中的黑色本子“买个记事本还能用多久。”

    她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头顶的几根发丝冲到前面来。

    郝婉青帮她整理几下“快点洗漱睡觉去吧。”

    “您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您还是不笑比较正常。”

    郝婉青嗔怪地拍了拍女儿肩膀,又仔仔细细瞧了她一阵,忽然道“有好事一定要告诉妈妈。”

    “您指哪方面的”

    “你说呢。”

    许岁心里没底,试探道“徐姨女儿的事,跟陈准说了吗”

    郝婉青一点不敏感,指了指墙上挂钟“看看这都几点了,明早我再打电话问他吧。”

    许岁便明白,郝婉青完全想错了方向。

    这一晚上,鸳鸯谱被她点得乱七八糟。

    不敢想象她在知道真相时,会不会气的晕过去。

    许岁低头走过去“哦。”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