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第26章

作品:《有始有终

    许岁考入南岭大学, 只是第一志愿未被录取,服从调剂到了市场营销专业。

    陈准也参加了当年的中考,考完他犹豫有没有复读的必要。

    当时正值酷暑, 客厅开着空调,即使门窗紧闭, 也听得见嘶声力竭的知了叫。

    许岁忍不住泼冷水“复读你也考不上重点,别浪费时间了。”

    陈准瞥她一眼。

    “看什么看。”许岁说“你底子没打好,人再笨点, 除非从初一开始读。”

    这话陈准不爱听“说谁笨呢小爷我就争口气,考给你看看。”

    许岁扯扯嘴角“真不是我小瞧你。”

    陈准被许岁噎的胸口闷, 总觉得这段时间太让着她了, 应该找茬好好修理修理她。

    他把漫画书扔桌上,用遥控器欠嗖嗖关掉电视。

    许岁“你有病吧”

    他一挑眉,随便拿起本练习册“我要复读, 你别打扰我。”

    “说风就是雨的,神经病。”许岁从沙发上跳起来,去夺遥控器。

    陈准把遥控器向后一抛, 扔沙发夹角里, 自己身体歪靠过去挡着,两腿搭上茶几。

    许岁揪住陈准衣领,这家伙整个瘫在那儿, 再大力也拖不动。她才不惯着他, 照他侧腰狠狠拧了把。

    这一拧两人打起来。

    谁都不认输, 沙发靠垫满处飞。

    最后陈准仗着体型优势制服许岁, 将她逼进沙发拐角。

    陈准坐茶几上,一脚踩着她身侧扶手,面对着她。他只用一只手就将许岁两个手腕轻松抓住, 另一手挑衅地拽她马尾辫的发梢“谁笨”

    “我警告你松开我。”

    “再威胁个我试试”他往手指上哈口气,作势弹她额头。

    “陈准,你就没大没小吧。”

    不说陈准倒没想起来,他大言不惭 “叫哥,叫哥饶了你。”

    “叫屁,滚开。”

    陈准不为所动,一撩一欠的,很快把许岁马尾辫拽松了。

    许岁想挣脱,可不知何时起,他手劲大的像钳子。

    指尖已有充血的感觉,腕处浮现淡淡红痕。

    她“嘶”了一声。

    却没料到,钳制她的那股力道几乎瞬间松开。

    陈准下意识“疼了”

    许岁觉得哪儿不对,他向来不知轻重,也从没这么容易罢休过。但她懒得细想,踹他小腿一脚泄愤,夺来遥控器。

    许岁重新打开电视,反转椅子,跨坐在上面,抬手绑头发。

    她说“你不如听你爸的,去南岭市读高中”

    陈准坐在后方,弯腰揉小腿。

    他不经意抬头瞥了她一眼,忽地顿住。

    今天天气热,她穿一件黑色大方领短袖和同颜色短裤裙,都是非常柔软轻薄的质地,这样跨坐在椅子上,身体的轮廓感极具冲击力。

    她眼睛盯着电视,手指插入发间,不紧不慢地向上拢马尾。

    衣摆随动作提上去一些,露出细细窄窄的腰,黑色衣服映衬下,那处皮肤白得晃眼。

    曾鸣给的光碟其实陈准偷偷看过,男生到了一定年纪,没有哪个能抵挡得了对性的探知欲。

    这会儿瞧着她背影,陈准脑中浮现某些看过的画面,就连那把椅子也似乎和影片中雷同。

    他晃了晃头,不敢继续神游,许岁在他眼前快要。

    从前他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一夕之间开了窍,面对许岁再也做不到思想单纯。

    许岁随便在头顶揪个丸子,说一大堆话,陈准半点反应都没有。

    她回头“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什么”

    “你脸怎么猴屁股似的”

    “没有我”陈准支支吾吾,也感觉到自己脸颊发烫,太阳穴突突直跳“你你刚才说什么”

    许岁把椅背向他那边转了些,又重复一遍“我说,你不如听你爸的,去南岭市读高中,这样手长脚长的,可以考体育特长生,你只要文化课别太差,好好练特长,大学不难考。将来毕业了多半是去你爸酒厂帮忙,或者当个体育老师也能养活你自己。”

    陈准听进去了,但哪能放过和她唱反调的机会“那不行,我得考个重点给你看。”

    “幼稚。”许岁扭回去看电视,不再搭理他。

    周末这天,陈志远从南岭回来。陈准随他去墓地看过妈妈,父子俩找了家饭店吃晚饭。

    服务员最后端来猪肚汤,把包间的门轻轻合上。

    一桌子菜,都是陈准爱吃的。

    陈志远往他碗里夹了两只虾“别光吃饭,多吃菜。”

    陈准饿坏了,几口干掉一碗大米饭“爸,我想去南岭读高中。”

    “想明白了,不考虑复读”

    陈准放下筷子,先给父亲盛汤,又给自己添一碗“许岁说我基础差,再读一年也是浪费时间,没什么必要。”

    “可以,我托人去办。”陈志远尊重儿子的选择,只多嘱咐一句“上高中以后你得加把劲了,将来考大学完全要靠你自己,多读几年书还是有必要的,哪怕是所高职院校也可以。”

    “许岁建议我考体育特长生。”

    陈志远一挑眉“这想法不错,你许岁姐倒是处处为你着想。”

    陈准哼道“我可不认这个姐。”想想又加了句“特长生对文化课要求不太高,许岁也去南岭读大学,到时候请她帮我辅导辅导。”

    陈志远忍不住转头看陈准,虽然平时对他照顾得少,但自认还是比较了解这个儿子的。他三句不离许岁,语气神态都挺特别,有点情窦初开的苗头。

    陈志远笑了笑,没有点破。他其实一直都很喜欢许岁那孩子,她对陈准有恩不说,又乖巧懂事。自己和许康是至交,如果将来两家变一家,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陈志远心中正计算着,陈准也沉默下来。

    陈准望着餐桌对面的椅子出神,如果没有那场意外,那里应该还坐着一个人。她会往他碗里一直夹蔬菜,不让他光盯着肉,也会托腮听他们父子俩说话开玩笑,然后被逗得前仰后合。

    现在对面空着,他心中有种难言的空落和悲伤。

    陈准“爸。”

    “怎么,儿子”

    陈准笑着道“您晚几年再给我找后妈成不成”

    陈志远怔了一下,“你”

    “我能接受您重新建立家庭,但总感觉我妈自己在那边挺可怜的,也让她适应适应,过几年您再开始新生活。”

    陈志远低头不语,有些话他不愿讲给儿子听。夏婷和他夫妻十几载,缘分虽浅,情谊却不浅。与他吃糠咽菜过苦日子的是她,与他离家创业共患难的也是她,糟糠之妻他怎能辜负。

    陈志远咽下所有酸楚,承诺道“我跟你就是新生活。”

    这句话触动了陈准,他禁不住眼眶发酸。

    陈志远敲打两下儿子脑袋,想让他放轻松“不过,你小子以后规规矩矩的,如果再闯祸,别怪我不客气,我发起火来你妈都害怕。”

    陈准苦笑着点头,其实父亲很和蔼,印象中他从没发过火。

    他欠他一句“对不起”,又觉得正式道歉难为情。

    他为父亲添茶“以前让您费心了,我争取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吃完饭,父子俩散步回家。

    陈志远在顺城逗留两日,返回南岭。

    之后的假期,陈准闲来无事,时常泡在许家打游戏看闲书,偶尔与许岁斗两句嘴,小打一架,日子过得飞快。

    入秋时,两人相继前往南岭市。

    陈准走读,学校离家骑车四十分钟。

    许岁住宿舍,她受陈志远之托,每周末过来给陈准辅导功课。

    从前许家帮忙照顾陈准,现在改由陈志远为许岁改善伙食。

    陈准在南岭的家特别大,三层独栋,楼下有花园和游泳池,端午也带过来养,这会儿正在草坪上打滚撒欢。更夸张的是,他房间露台有个露天浴缸,从那个方向望出去,满眼绿树和蓝天。

    许岁偷偷同陈准说“看来陈叔生意红火,赚大钱了。”

    陈准嗤之以鼻“鸟不拉屎的地方,有钱人才不来。”

    “有钱人喜静,再发展几年看看,也许这样的房子抢破头也买不到。”

    陈准懒洋洋“我只知道我上学远。”

    小县城不会被距离困住,而南岭路程要以公里计算,上学远,去球场远,买个东西也远。

    当然了,和许岁见一面也变得不那么容易。

    陈准开始期盼每个周末的到来。

    就这样,一转眼,他升高二,她读大二。

    陈准发现许岁和高中时不太一样了,一些细微变动积攒起来,每隔一周都有大变化,比如她散开头发没有扎马尾,比如她开始尝试短裙和牛仔热裤,比如她嘴唇越发水润,再比如她耳垂上多了只铃兰耳钉

    这天,许岁穿了一件超宽松的米色长袖衫和牛仔短裤,短裤有破洞,边缘全是勾开的线头。

    她大步流星从门前树荫下走过来,离老远没看见人,光看见腿了。

    陈准站楼上一直盯着她进门。

    不久,他听见上楼的脚步声。

    陈准大步返回书桌前,随便拿起本书,回头瞥她“你这穿的什么破玩意。”

    “少废话,课本拿来。”许岁一脑门的汗,放下书包,去冰箱找水喝。

    “大热天你看有几个穿长袖的。”

    “防晒啊。”

    “腿不怕晒”

    许岁觉得他在找茬,没好气道“考试不考这题,管好你自己吧。”

    陈准两脚搭在书桌上,又向下瞥了眼。

    许岁翻开课本,问他上周学的知识点,然后在练习册上迅速熟练地勾选典型大题,足有三页多。

    她把笔和练习册推给陈准,才从包里翻纸巾擦汗。

    这些题足够陈准安静一阵子,许岁无事做,房前屋后转几圈,逗了会儿端午,上楼来他才做一页半。

    陈准手撑额头,垂着眼看某道题“冰箱有水果,你可以洗来吃。”

    “待会儿你做完一起吃吧。”

    陈准说“有你爱吃的木瓜和青提。”

    “知道了。”

    “漫画书你要不要”

    “别说话。”

    陈准闭了嘴。

    不想打扰他,许岁安静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摆弄一旁的科比手办。

    书桌前就是窗,窗开着,纱帘一荡一荡。

    外面阳光正浓,蓝天、绿树和远处的棕色屋顶,被赋予高饱和度色彩,像极了宫崎骏画笔下的风景。

    不知过多久,陈准转头时,就见许岁睡着了。

    他放下手中的笔,大胆盯着她瞧,从前没发现,她长得这样好看。

    陈准想到“楚楚动人”这个词,竟荒唐地想要欺负她,把她弄哭。想象着她掉眼泪的样子,不知为何,他的心像被什么刺了下,微微痛感从胸腔窜至后脑。

    一阵微风吹进来,几根发丝顺她脸颊滑落。

    陈准下意识伸出手指,触了上去。

    许岁没睡熟,只感觉额头湿湿凉凉的,像一滴水落在皮肤上,不曾想到会是陈准指腹。

    她慢慢睁眼,起初几秒,世界是模糊不清的。

    从陈准指缝间,她看到他的脸。阳光自前方闯进来,光线在他脸上不再无法捕捉,他微侧着头,高挺的鼻梁就像一道分界线,他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许岁无法描述他瞧自己时的眼神,只是觉得,此刻的陈准,样子好温柔。

    她一时分不清是醒着还是梦。

    许岁没有动,仍在他指缝间模模糊糊地回视他,他们就这样看着对方,时间停歇了,万物静止,这一幕被锁进画框里。

    然而某个瞬间,陈准猛吸口气,手足无措间,反手照她额头弹了一下。

    这副画像镜面一样“啪”地碎掉。

    树叶开始摆动,知了继续叫,纱帘也飘了起来。

    许岁彻底清醒了,给疼醒的。

    她撑起身,抚了抚额头“你有病吧”

    还是那个讨人厌的陈准,他扭回头认真看题的样子,淡淡道“刚才有蚊子。”

    许岁大声“大白天哪儿来的蚊子”

    “它饿了还分时间”

    许岁问“那蚊子呢”

    “飞了。”

    许岁气的牙痒痒,“陈准,你就手欠吧。”

    陈准没吱声。

    哪儿来的什么蚊子,他准是看她睡着了,心理不平衡。

    许岁慢慢抚着额头,心虚地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她还挺感谢他弹自己那一下,否则真要鬼迷心窍了。

    她暗自吐口气,天气太热,搞得人晕头转向的。

    经过许岁辅导,当年的几次月考陈准成绩还挺理想。

    如果保持文化课成绩不下滑,体考分数够,将来上个二本应该没问题。

    高一入队时,陈准对体育还没有太深刻的了解,只凭喜好选的篮球队。

    那时候他个子已经窜到一米八五,技术一般,但体能不错,所以经过一段时间系统训练后,教练将他从替补位置换到了前锋。

    就这样,陈准在篮球队呆了一年多,后来机缘巧合下转入田径队练长跑,训练强度加大不少,他每天练力量,练速度,练耐力,控碳水,增肌

    经历风吹日晒,陈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白净的单薄少年,阳光赋予他古铜色皮肤,高高的个子,一身健康有型的肌肉。

    他奔跑在塑胶跑道上,已是焦点本身,总能吸引女生目光。

    陈准有个队友姓金,大家给起外号叫金钟罩。

    他又来帮班里女同学带信给陈准,已经数不清第几次。

    陈准接都没接,要他从哪儿拿的还哪儿去。

    金钟罩“不看看”

    陈准刚跑完步,满身的汗,不管不顾脱下球衣搭在肩膀上“那点事儿呗,有什么好看的。”

    “我回去怎么跟她交代”

    “说我不喜欢她。”

    金钟罩笑了,“这么直接。”他搭上陈准肩膀,一同往教室方向走“哥们儿我挺好奇,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漂亮的”

    陈准仔细想了想,牵动唇角“一般吧。”

    金钟罩追问“温柔的”

    陈准摇头“跟温柔不搭边。”

    “那暴力强悍”

    “差不多。”

    金钟罩吃惊不已,夸张道“兄弟,你斯德哥尔摩吧”

    陈准没听懂“什么摩”

    “就是有受虐倾向。”

    陈准懒得理他。

    教导主任离老远冲两人吼了一嗓子。

    陈准瞧过去。

    老主任单手掐腰,扯了扯自己衣服前襟,警告陈准把衣服穿好。

    陈准拽下肩膀搭的湿球衣,不紧不慢套回身上。

    走着走着,金钟罩反应过来“你这是心里有人了”

    陈准笑而不语。

    “说说”

    “少打听。”

    金钟罩撇撇嘴“长相一般又不温柔 ,你这眼光不怎么样啊。”

    反正许岁听不见,他可了劲儿胡诌八扯“年纪小,不懂事,审美扭曲了。”

    这时候,陈准还在沾沾自喜,他没明白,单恋只是一个人的事。

    他总以为,许岁是理所当然的存在,不会轻易离开。

    所以他还在原地徘徊的时候,不知许岁已经转身迈出一步。

    她的生活早就脱离他们长大的小城,她每日奔波于各学院之间,闲暇时候,会和室友通宵上网,会和她们互相庆生小酌一口,会参加各种各样的社团活动,会不断认识新朋友,当然,也会恋爱。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