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4章 寂静的爱

作品:《我死后世子火葬场了

    “我与夫人已经和离。”短短一句话, 饱含诸多无奈与沧桑。

    李员外颔了颔首,目中露出感慨“陆大人放心,草民必定守口如瓶。”

    既和离了, 却大费周章替她寻这碧痕瓷瓶,还唤她夫人,足见其情,这其中的纠葛只怕难以说清。

    此间事了,陆行云不再耽搁, 领着书庭离开了。

    望着他寂寥的身影, 李员外叹了叹, 拂了拂手里的瓷瓶, 满心慨然。

    情这个字, 真是害人不浅,害了他爹, 更害了他娘, 这瓶子还了也好

    出去之后, 陆行云二人当即上了马车, 听着车内的咳嗽声, 书庭叹了叹,将马车往医馆驰去。

    一路赶来, 他家侯爷连去医馆看诊的时间都没有,耽搁不得了。

    转了几道弯, 遇到一家即将关门的医馆,书庭赶紧下去拦住, 请大夫给陆行云看诊。大夫是个老郎中,把完脉之后,拂着半白的胡须叹道“这位公子, 不是我说你,观你的脉象,显然以前伤过心肺,且患过严重的肺疾,若再不爱惜身子,怕是要变为陈疾。”

    书庭皱起眉头,朝陆行云看去,见他眉眼低垂,面色平静,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大夫则摇摇头,拿起银针替他扎了几针,尔后开了几幅药。

    离开医馆,二人回到马车上,书庭问“侯爷,那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吧”

    “不了,回扬州。”

    “可香橼楼已经开业,咱们回去也赶不及呀”书庭一怔。

    “我知道。”车内的声音极淡,含着疲惫。

    听他这样说,书庭叹了叹,扬鞭往扬州赶去。幸而大夫开了药丸,方便服用,陆行云就着暖壶里的水,服下了。

    出城后,夜色越加黑沉,天上只稀疏的几颗星斗和暗淡的月光,周围旷野阡陌,暗寂无声,唯有他们的马车发出一阵阵车轮声,在暗夜中显得分外明晰。

    “侯爷,你后悔吗”忍了许久,书庭终于忍不住开口。

    车内,陆行云睁开眼皮,漆黑眼眸在晦暗的光线下如同浸透万年的黑濯石,泛着幽静的微茫。

    “为何要悔”

    “可是侯爷,你为了这瓷瓶不仅跳河染病,还若早知那瓶子却是姜夫人故人所窃,还不如一早禀明身份,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费心费力,还辱没了你”

    陆行云凝了凝,望着摇曳的车帘,眸光清幽“世上哪有那么多早知,且此事不过巧合,若瓶子在别人手中,不依旧得如此吗”

    “”书庭抿了抿唇,摇头一叹,举目望向远方。

    茫茫夜色中,马车沿着大道孑然独行,越走越远,逐渐消失在原野尽头。

    回到扬州的时候,已经是清晨,陆行云在马车上睡了一宿,精力稍微恢复了些,回了落脚的客栈,简单梳洗过后,书庭沉思了片刻,替他找了件大红的衣服。

    拂着鲜亮光滑的绸缎,陆行云眸光一深,眼前浮现上次与姜知柳分别的情形。

    那天,他穿得也是这样的衣裳。

    以前他只觉得红衣惹眼,现在却觉得,明亮的颜色原来更加动人心弦,如同那抹玫瑰红。

    唇畔微扬,他缓缓垂下手臂,眸中泛起叹息“换别的吧。”

    书庭怔了怔,才醒悟过来,他既是偷偷前去,自然不想让姜知柳看到,红衣太过醒目了。

    于是,他又寻了件素净的衣服,帮陆行云换上。整理好仪容,陆行云又对着铜镜,理了理衣襟和鬓发,这才举步出门。

    书庭默然一叹,跟着出去了。

    到了香橼楼,陆行云却不进去,只停在斜对面的酒馆前,透过窗帘远远地看着。

    今日是开业的第二天,此刻时间尚早,但姜知柳已经来了,她穿了个件落霞色冬裙,袖口和领子上浅浅的狐毛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臃肿,又衬的她大方雍容。

    她在酒楼里忙前忙后,指挥着店里的事宜,当明亮的骄阳透过东边的飞檐映入楼里时,姜知柳领着绿枝走到门前,在一阵敲锣打鼓后,她清了清嗓子,朝来往的人群朗声道“昨日得众乡亲捧场,香橼楼宾朋满座、蓬荜生辉,今日本店将持续推出开业酬宾活动,凡进店用餐着,特赠十里沉香酿一壶,什锦鲈鱼一份,消费满五十文者,打六折,消费满两百文者,可令贵宾卡一张,以后进店消费,皆享九点五折优惠,初次之外每月五日、十五日、二十五日,更有八折优惠,及各类新品优惠活动。”

    听到吆喝,周围群众纷纷簇拥而来。

    “这十里沉香酿昨个我可尝过,醇香清冽,滋味可好得紧,听说酿酒的师傅是御膳房出来的,按照前朝古方改良而成的呢”

    “啊呀,原来是御膳房出来的,难怪这么好,我昨儿还想着再要一壶,结果说是每天仅售三十瓶,我只好今个儿早早等在这了。”

    “你们是为了酒来的,我是为了那什锦鲈鱼,我也算吃尽天下鱼,可他家的鲈鱼可鲜得舌头都要掉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勾得昨日未来的食客馋虫都起来了,再加上这酒和鲈鱼又是免费赠送,纵然是不准备进去吃饭的,也忍不住尝个鲜,蹭个便宜。

    食客们络绎不绝地往进走,片刻功夫,已将一楼占得满满当当。

    姜知柳笑了笑,眉梢眼角满是欣慰。

    望着人流深处那抹霞色,陆行云眸光一恍,瞳孔里的女子笑颜如花,浑身似镀了层明亮的辉晕,熠熠闪光。

    过去这九年,他见过她身着嫁衣含羞带怯的模样,见过她作为世子妃温容大方的模样,见过她救他时英姿飒爽的模样,却唯独没见过她此刻的模样。

    她好像云端的骄阳,穿破万里层云,洒下无法比拟的耀眼光芒。

    原来,这才是她本来的模样,最真的模样。

    陆行云痴痴地凝着他,心头似惊涛骇浪翻涌而过,浪涛迭起。他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双眸瞬也不瞬地凝着她,她走到哪,他便跟到哪。

    过了许久,姜知柳像是发现有人注视她,下意识地朝他看过来,他心头一跳,忙放下车帘。

    片刻后,他试探地掀起一线缝隙,偷偷望去,见姜知柳已经在招呼别人了,似乎并未发觉这边的异常。

    陆行云松了口气,心底同时涌起一丝失落。

    窗外,书庭带着帷帽,朝陆行云道“侯爷,不如换个地方吧。”

    “也好。”

    见他答应,书庭四下扫了一圈,准备去对面的茶馆,正要扬鞭时,身侧传来温和的声音。

    “小哥,香橼楼今日酬宾,我家老板特命我送来一点薄礼,结个善缘,还请笑纳。”

    熟悉的声音落入耳畔,书庭脊背一僵,转过头,见绿枝俏生生立在那里,手里举着一个油纸包,和一小壶酒,酒瓶上写着“十里沉香。”

    书庭一愣,却没有动。

    “小哥”

    “啊,多谢。”书庭醒过神来,忙压着嗓子,发出低沉粗哑的生硬,伸手接过了。

    绿枝微微一笑,转身往回走,刚走几步,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郎走过来,从后面蒙住了她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绿枝脸颊一红,忙推开他,低着头不敢看他“这么多人,你怎么能”

    “怎么了,上次在月老庙,你还”少年郎凑过去,朝她低语,绿枝面上一僵,脸红的滴出血来,踩了他一脚,娇嗔地跑了进去。

    少年郎痛的眉头一骤,却没有生气,反而宠溺了笑了笑,追上去。

    望着这一幕,书庭提着酒瓶的手骤然收紧,袖口下的血管凸起的异常明显。

    这个少年他认得,就是那位承剑阁的少主阮淇,杭州与此地尚有些距离,他既然来了,自然不是巧合。

    片刻后,车内传出一声叹息“若是伤心,就别看了。”

    青年怔了怔,这才回过神来,忙将酒瓶和油纸包递进去,局促道“我、我没事。”

    说罢转回身子,把手往帷帽里伸了伸,这才扬鞭驱车离开。明丽的阳光映在他手上,隐隐反光,似有湿迹。

    车内,陆行云打开油纸包,一股淡淡的玫瑰清香扑鼻而来,几只软糯的红白色糕点映入眼帘。

    玫瑰糕。

    他眸中一刺,拈了一块放入口中,清甜伴着幽香在唇齿间漫开,却化作一股酸涩漫入胸腔,如针扎入心尖,漫起丝丝缕缕的痛意,随着他的每一次品尝越加深刻。

    吃完半块,他便舍不得吃了,将剩下的仔细包好,放入怀中,尔后拿起酒瓶,拔起瓶塞,清冽的酒香在鼻尖散开,隐隐夹着一丝梅香。

    他想起关于那酒的传言,唇角一扬,送到唇边喝了一口。

    清冽的醇香滑入喉咙,紧接着,生出一丝辛辣,激的他猛地咳嗽起来“咳咳”

    听到声音,书庭忙拉住缰绳,回身道“侯爷,你还病着,这酒回头再喝吧。”

    “无妨。”

    陆行云淡淡一笑,摩挲着酒瓶,又浅尝了一口,这次却咳得更厉害了,脸颊都泛起病态的驼红。

    见劝不住他,书庭摇摇头,将车停在附近的茶馆,从给他披上斗篷和帽子,掩着他上了二楼,尔后寻了个最靠近香橼楼的位置,扶着他坐下了。

    之后,主仆二人便坐在这里,借着窗户的掩饰静静地望着酒楼里的一切,陆行云的目光始终随着姜知柳而移动。

    书庭则寻找着绿枝的身影,可没多久,她就不见了,同时消失的还有承剑阁少主阮淇。

    他手中一紧,眼底泛起隐隐的痛色。

    天光渐盛,香橼楼的生意越发红火,下午了时候,几个同行雇人来找麻烦,惹得众人围观。

    陆行云心头一紧,正准备想对策,姜知柳已出面,将是非化解于无形,从头到尾,她都不急不躁,反而臊得惹事之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灰溜溜的去了。

    望着她清丽的身影,他松了口气,唇角微扬,目中露出欣慰与赞赏。与此同时,内心深处也隐隐有一丝失落与彷徨。

    她越是优秀就越强大,也许有一天,她真的再也不需要他了

    想到那一天,他心尖似被揪住,胸口也像是压了块巨石,异常沉闷。

    不,他不该这么自私,该为她骄傲才是。

    毕竟生命无常,若有一日他不在了,只有她足够强大,他才能放心的离去。

    这样想着,心头的郁结忽而消散,心绪逐渐平稳。

    姜知柳在香橼楼忙了一天,他便在茶楼看了一天,期间只简单的用了点饭食。书庭记挂他的身体,借用茶馆的炉子,将药熬好了给他喝了三顿。

    天黑以后,香橼楼又忙了好一阵才打烊,待姜知柳关店离去,陆行云这才乘车回了客栈。

    之后三日,姜知柳趁热打铁,日日去酒楼守着,陆行云则雷打不动去茶馆看着。

    这日,陆行云见姜知柳神情有些低落,便问“查一查,出了什么事。”

    “是。”书庭颔首。

    半日后,暗哨来报,是大儒李崇意拒绝了姜知柳请他教导烨烨的请求。

    听了暗哨的话,陆行云剑眉微笼,转眸望向香橼楼那抹霞色身影。

    李崇意的名头他听过,也知道他是韩羡之的老师。若是烨烨跟他回了陆家,自然是由他教导最合适,可如今他们天各一方,若有李崇意教他自然是最好的。

    “可知李先生为何拒绝”

    “据说李先生很喜欢小公子,这次托人传话,却说公子年纪太小,他年岁已高,无力教导。属下心有疑惑,派人探访,才知李先生曾有一位未婚妻,后出了变故,嫁给一位富商。”

    “李先生因此对商人心有芥蒂,得只夫人行商,所以才”

    陆行云点点头,眸中露出沉吟之色。

    李崇意虽说德高望重,素有贤名,可到底是凡胎,有所执念。

    书庭看了眼他的神情,让暗哨退下了。

    “侯爷,那现下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陆行云叹了叹,起身下楼,乘着马车出了城。

    香橼楼里,姜知柳忙进忙出,折腾了好一阵,终究放不下烨烨拜师的事,又领着绿枝购置了几样礼品,往咏梅居李崇意的居所赶去。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