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7章 守备之迷

作品:《穿成虐文里病美人太子

    燕熙一行走过一段起伏山路, 进入了西境。

    入境便是一处峡谷。

    马车碾上官道,石子硌转的声音突兀地响在深夜里。

    四周一片寂静,连鸟叫虫鸣都没有。

    过分静了。

    卫持风警惕地眯起眼睛, 手扶绣春刀, 静气凝神地听着山林间的动静。

    车厢里传来燕熙压低的声音“上方,两侧, 数百人,你带锦衣卫去把人解决了。仔细看人,若是无力反击的流民,便留活口。”

    卫持风往燕熙提示的方位侧耳去听, 果然听到了密集的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他心中大骇, 没想到燕熙的五感居然敏锐到这种程度。他已经是大靖一等一的高手,燕熙又远高于他, 实在是深不可测的可怕了。

    卫持风小声地请示“主子,留几位兄弟护着您”

    “不必, 有暗卫在。”燕熙在里面起身了,“再者,来人或有后招,主车防守空虚, 正好引诱他们来犯。”

    卫持风不敢冒险“只是”

    燕熙沉声道“走。”

    卫持风果断领命“属下知道了。”

    他大手一挥, 天玺帝拨给燕熙一个千户所编制的锦衣卫无声无息地潜入夜色。

    暗卫长自觉地填了卫持风的位置,坐到车前。

    潜行在林中的暗卫,更加擦亮了眼睛。

    夜更加静了, 锦衣卫最擅长突袭,他们在山林中快速地蹿行,途中遇到走兽飞禽,不等它们发出声音, 绣春刀干脆的起落,把一切可能打草惊蛇的动静都扼杀在发声前。

    暗卫长的手也扶在刀上。

    燕熙端坐车中说“把随行属官照顾好,本督无碍。”

    暗卫长踯躅道“殿下,这”

    燕熙不容置喙地说“去。”

    暗卫长立刻给黑暗中的弟兄们打了手势,围着主车防卫的暗卫散开了。

    燕熙听着锦主卫和暗卫们的动静,侧头推开车窗。

    西境的夜晚,比靖都凉,燕熙望向挂在夜穹那轮将圆的明月。

    这并不是一个适合做打家劫舍生意的夜晚。

    燕熙手指轻点,月色透窗沾到他的下巴,净白的皮肤在夜里犹如凉玉。

    在这如死水般的寂静中,燕熙听到了什么,手指停下。

    车队穿过山谷,刀剑声划破寂夜。

    文官们在夜里惊醒,乱哄哄地探脑出来瞧。

    车旁护卫小声安慰,把受了惊吓的大人们劝回去。

    燕熙双手轻搭在膝头,听到隐藏在刀剑和夜风中的,一串直冲车队而来的脚步声音。

    算得上是高手。

    燕熙的手指微屈,没有去拿流霜。

    暗卫长稍晚于燕熙听到动静,一摆手,兄弟们一字散开,拦在前头。

    后头的护卫们将各车车门锁紧,却有一位大人推门而出,提剑径直往头车而来,停在了燕熙的车外。

    燕熙被剑光晃了眼,偏头见着梅筠持剑立在外面,对方大约察觉到燕熙的注视了,身体微僵,忍住了瞧过来的目光。

    梅筠自上次与燕熙说开后,便再没有主动凑近,这一路同行而来,更是没有一次主动靠近。

    甚至于燕熙作为总督,只差没找他这个直属的巡抚谈话,他也坦然地面对大家的探究目光和窃窃私语。

    原著里梅筠不曾表露过会武,燕熙的目光在梅筠执剑的手上停了片刻,没有多说什么,收回了视线。

    梅筠不仅会武,还是个高手。

    藏的够深,够狠。

    卫持风领着锦衣卫快速地靠近了埋伏的山匪。他打了个手势,锦衣卫无声无息地散在林中。

    离得最近的两个山匪在低声说话。

    山匪甲探头探脑地说“我瞧着底下这队人就是平川的钱家人了。”

    山匪乙点头说“必定是他们。听说钱老太爷重病,这一家子的人都在往回赶。若不是时间紧张,这些个大老爷怎会夜半赶路”

    甲面露喜色“那我们这回可钓到大鱼了。这一趟够养弟兄们半年了。”

    乙说“他们这趟回来,想必要住好些日子,盘缠少不了。”

    甲说“而且这钱家不过是个富绅,在朝廷也没要员,劫他们事儿少。”

    乙赞叹说“柴头儿这回消息准了。”

    他们正说得兴致勃勃,一把刀悄然架上他们后颈,他们在金属的凉意中一哆嗦,扫腿反击并引颈想要高声示警,未及出声,就被敲晕了拖进了后面的草丛中。

    锦衣卫个个都是高手,他们出手,在这穷乡僻壤,没太费工夫就拿下了山匪。

    卫持风瞧着这些人穿得破破烂烂,没敢下手太重,大多留了活口。

    在峡骨截道的山大王身手不错,暗卫长顾着燕熙就在近处,不敢托大,和兄弟们合力将一百多人拿下。

    山大王被压到燕熙车前。

    锦衣卫的刀快,卫持风很快也来了。禀报道“埋伏在山上的,有五百余人,身手还成,瞧着像是练过军拳和军刀的。听他们说话,老巢就在几十里外,那里面还有几百人。”

    燕熙隔着门帘说“这些人带在路上麻烦,山大王和几个带头的跟在车队后头绑好了,其他小的,押他们回去把老巢端了,先把人都关在老巢里。”

    卫持风行礼道“是。”

    燕熙顿了顿,他的声音在深夜里冰凉“这些人专挑西境入口做生意,还挑了个这么个不好隐藏的夜晚,查清楚这些人什么来历,打的什么算盘。”

    卫持风领命。

    暗卫扯着山大王往车后头去,山大夫不服气,骂骂咧咧对着主车的窗喊地道“你们什么人这么大排场是京里来的么”

    燕熙坐在昏暗里,偏头俯视着那被摁在地上的汉子道“你是军户叫什么名字”

    山大王听见一把又凉又清的声音,这声音仿佛天籁,叫他不由抬头去分辨。

    可车里太暗了,山大王瞧不见车里人的模样,用力仰头只能瞧见一抹优雅端坐的身影。

    这是个贵人,明明只隔着扇窗子,却有如远在云间。

    山大王猛地一怔,想到自己可能遇到了传说中的大人物,激动地挣动起来,大喊“您您是总督大人吗”

    燕熙注视着他“消息还挺灵通,你找本督”

    “草民柴万仞见过总督大人”山大王激动不已,把膝盖砸到地上,用力拜道“我等皆是破落军户,无处可活,在这里讨口饭吃,求大人替我们做主啊”

    燕熙目光森冷“军户擅自脱离驻地是死罪,为何不守卫边疆,反而落草为寇,为害乡里”

    “军户”柴万仞面露苦色,“总督大人,军户若无田无产,还算军户吗”

    燕熙眸色微敛道“朝廷给军户拨了军田,世代耕种,而且还免了军户其他赋税,何以说无田无产”

    柴万仞说起此事,气得发抖,嗓门震天响“田都在西军名下,全由军官们说了算。现在地是我们种的,收成不归我们,田契也不在我们手上,打战卖命还是我们上战场,肚子都吃不饱。何来田,何来产”

    燕熙面色不明地略一思忖,又问“西境近年向朝廷报粮食欠收,朝廷年年都向西境拨粮万石,军户们何至于吃不饱”

    柴万仞气不打一处来,脸红脖子粗地道“朝廷的粮,我们一粒都没吃到”

    “本督会命人细查。”燕熙盯住了他,“你所言若有一字为假,罪加一等。”

    柴万仞又猛磕了几个响头,对天起誓道“我柴万仞,若有一字为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即便你说的是真的,”燕熙冷肃地说,“也不该擅离军田,否则一旦有战事起,边境谁来防”

    “战事”柴万仞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他不知想起什么,挤出忿恨不甘又嘲弄的神情道,“我们是世代的军户,若是有战打,便是为着祖宗教训,也不敢背信弃义去当逃兵。可是,西境都多少年没有战事了”

    这一句如晴天霹雳,叫在场的人听得尽然愕然。

    卫持风警告道“你好好说话,莫要信口开河”

    梅筠在夜色先是一愣,而后不知联想到什么,露出若有所思地神情,向车里的燕熙投去目光。

    梅筠的目光公私分明,燕熙没有回避。

    燕熙读懂了梅筠隐约的某种肯定判断,转而对柴万仞说“西境年年都予朝廷报战事、要粮饷,与你所说并不一致。”

    柴万仞听着总督大人喜怒不明的话,无端生出浑身冷意,他咬了下舌头让自己镇定下来,道“姜西军烂到根子里了,给朝廷呈报的与实际的天差地别,总督大人到了西境后下到军田各处瞧瞧就都知道了。”

    燕熙沉着脸没说话。

    总督大人一不说话,大家便都心中打鼓,大气都不敢喘。

    子时已过,夜里更添了凉意,山道上树影婆娑,黑影簇簇,山风蹿谷而来,吹晃了车帘,把月光也搅碎了,照得燕熙浸在月光中一截雪白的下巴隐隐绰绰。

    燕熙的声音比夜风更凉“本督知道了。”

    柴万仞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双腿在方才的紧张中,竟是麻了。

    可柴万仞没来得及放松,听到燕熙接下来的话,不由又绷住了身体。

    燕熙陡然厉了声“无论如何,打家劫舍都是犯律之事。接下来锦衣卫的兄弟们会招呼你,你若是扛住了,再来与本督说话。”

    柴万仞不明就里。

    梅筠在旁提醒道“还不谢过总督大人。”

    柴万仞这才恍然大悟,面露喜色道“小的,小的素来身体好,能扛住的谢总督大人给兄弟们机会”

    燕熙不冷不热地哼了声,没再多言。

    柴万仞无端爬了一身冷汗。

    北原大营。

    在大帅府的议事厅里,宋月潇一袭正红军袍坐在案后,对面站了一圈的将领。

    她扫视众将,目光落在宋北溟身上说“这次踏雪军被围,关键在于娘子关失守,可知何故失守”

    宋北溟出列道“长姐,我到娘子关”

    宋月潇睨着宋北溟,虎着脸说“军营里有什么长姐叫大帅。”

    “大帅”宋北溟立即领会,爽快地道,“末将到娘子关时,西军的尸首都被堆到城楼下面了,瞧着只有几千人,守备甚是空虚,战力也极为堪忧,竟是被几千漠狄军全歼了。”

    宋月潇面色一凛,手指点着桌面,沉吟道“姜家一倒,西境武备竟然废驰到这等地步”

    “大帅,末将有些线索。”宋北溟思维敏捷,脑海里快速地翻找信息说,“姜西军之前为了要我们的租子,年年把红衣大炮借我们;我们从姜西军那边弄来的火铳也不用好,而姜西军为着那些火铳问朝廷要了不少银子。这些钱都去哪里了”

    宋星河的副将肖辰耽误到昨夜里才回到北原,他也出列,面色凝重地补充说“末将也有些线索。此去西境,末将遇着一队流匪,又遇着几千游荡劫舍的漠狄,我们因着与他们交手才耽误了回程时间。西境能让匪患和敌寇如入无人之境,守备确实出了大问题。”

    这些线索让在场的将士们陷入了死寂。

    宋北溟率先打破了沉默“大帅,有否可能,西境武备一直很差”

    军纪坏驰、守备空虚不可能半个月无主便荒谬到这等地步,众将听到宋北溟的话,交换视线表示赞同,皆是暗自心惊。

    “若素来如此,姜西军从前是如何防住漠狄的”宋月潇沉思片刻,果断道,“宋同知,你去查查。”

    在场姓宋的,除了宋月潇,就只有宋北溟。

    宋同知宋北溟纳闷地瞧向宋月潇。

    宋月潇淡然地宣布道“宋北溟听令,念你首战告捷,本帅任命你为指挥同知,统管粮草辎重。”

    众将一愣。

    人人都知道宋北溟身手了得,是一块得天独厚做前锋的好料子。且不论宋北溟少时的战功和这五年对北原后备的保障,便只说这一场北原大捷,宋北溟用五千人破了娘子关,在关键时刻救了被困的踏雪军,且战术了得,拖足了等大军到来的时间。凭这个能耐,把宋北溟放到后方

    瞎子都看得出来,宋北溟一心想当前锋且势在必得,宋月潇这样安排,还是亲姐吗

    宋北溟神色一敛,抿紧了唇,他几次要张口,看到宋月潇警告的目光,都把话忍回去了。

    在场的将领们都知道宋月潇说一不二,但宋北溟是袭爵的北原王,又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于是个个心生不忍,想帮着宋北溟递个梯子。

    施远先道“大帅,小王爷他这五年其实都在做着粮草辎重的事,不如给他换个活儿”

    焦武心直口快地接道“小王爷那身手,不放前锋可惜了啊,大帅。”

    宋月潇的脸色微沉,挑眉把手掌按在了案上,这是她要骂人的前兆。

    看到她这个动作,一旁正想帮衬两句的肖辰立即自保地噤了声。

    别的将领也都畏惧地把嘴闭严实了。

    众将缩了缩脖子,对宋北溟不好意思地笑笑哥哥们帮不了你了。

    宋月潇双手撑桌,遽然厉了声“兄弟们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多少回了,怎么着,你初来乍到,还挑活谁不是一级一级升上来的从三品指挥同知委屈你一个正一品郡王了”

    宋北溟扯着嘴角道“末将不敢。”

    宋月潇再看向其他人“本帅做事不公道”

    熟悉宋月潇的将领知道她的意思了,这不仅是在敲打刚来的宋北溟,也是在警告大家不要做莫须有的非议,不许坏了踏雪军的军风。现在宋月潇办事有多公道,未来宋北溟立了功,升的就有多快。

    大家都是凭本事,不得不服。

    众将皆是收了笑意,敛色齐道“大帅公道”

    散了会,宋北溟在大帅府后面的池塘边,咬着芦苇望着西边。

    “看什么呢”宋月潇的长袍卷在北原的劲风里,她高束的长发被吹得乱糟糟的,却丝毫不掩她的利落精干。她逆风站到宋北溟跟前,“眼珠子快看出来了。”

    “禀大帅。”宋北溟偏头答,“末将没有瞧什么。”

    “叫长姐。”宋月潇把弟弟扳正了,哈哈笑道,“怎么着,与我还置上气了,私底下不肯叫我长姐了”

    宋北溟苦恼地说“你们女子怎么说变就变,到底要我怎么叫”

    “我让你变个称呼,你就嫌我事儿多了”宋月潇哼了一声,趁其不备,一个迅雷般的枣核敲在幺弟额头上,她得了手,畅快地道,“有的人,在你面前换着身份地变,也没瞧你多说一个字。”

    宋北溟捂着脑袋,痛得咧嘴,也不敢还手,只能理论道“那能一样么”

    宋月潇威胁道“我可是你亲姐,不能一样么”

    “姐”宋北溟求饶道,“放过我罢。”

    “好啊,本帅放过你了。”宋月潇利落地一挑眉,“滚罢。”

    宋北溟一愣,蓦然明白了什么,怕自己会错意,反问道“什么”

    宋月潇又想伸手打人,这回被宋北溟警惕地躲了,她手上落了空,知道这小子一旦防备起来,她便得不了手,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地扬手道“本帅让你查西境守备空虚的事,还不快去”

    “大帅”宋北溟跳了起来,“你是我亲姐”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