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 心知肚明

作品:《穿成虐文里病美人太子

    日头不大, 河风阵阵拂来,温柔又带点湿意,

    燕熙却急得冷汗簌簌。

    他有一瞬的愣神, 而后大脑飞速的运转。他睁着眼睛说瞎话“都将军, 烦请转告小王爷,下官今日身体不适, 恕不能奉陪。择日登门谢罪。”

    燕熙说完, 不待都越回话,急步遁走。

    燕熙在朝上辩口利辞、对答如流,没有半点病态,一路出宫, 也是款款而行。

    偏生一见到宋北溟就这副急欲逃走的模样, 还用了极为没有诚意的借口。

    潦草得叫人无法相信。

    在靖都里头, 便是再看不惯宋北溟的人, 对北原王都不敢这样。

    都越好一阵哭笑不得, 正欲举步去追,那边马车里宋北溟低沉地说“不必追。”

    宋北溟对虚空说“方循, 你跟着他。”

    方循是宋北溟的近身暗卫,从未接到过去跟别人的命令,咦了一声说“他宣隐”

    宋北溟沉着脸,点头。

    方循不敢多问, 摸不着头脑地一跃而去。

    都越回到马车前, 宋北溟又说“今晚到宣宅做客,带上小夏大夫。”

    燕熙一路急走, 确定宋北溟的人没追上来才放心。

    他甫静下来, 立刻就发现有一双眼睛在跟着他, 这人的路数, 他几次遇到宋北溟时都发觉过。

    是个高手。

    宋北溟有暗卫,这不难猜。

    但宋北溟把暗卫用在他身上,这实在是猜不透了。

    燕熙懒得去猜。

    暗卫离他远,燕熙想藏一方帕子便容易得多了,他回了趟工部,原本亲密的同僚见着他都躲远远的。

    燕熙并不在意。

    监察官本就要与官员们保持距离,他面色如常地做着自己的事,正忙间,他的下属左给事中何勉来报“宣大人,都察院受理了您的弹劾,一会派人来接收刘秉案。”

    燕熙点头,握笔沉吟道“刘秉原级正三品,都察院此来至少要派正四品监察官来,算下来只有左、右佥都御史了。知道是谁来么”

    何勉道“梅大人前阵才来过工部,想来会是他。”

    燕熙放下笔,撑掌在案,面色微沉地对下属说“我有事要公出,晚些回来。交接的文书我都写好了,都察院的人来,你接待即可,叫右给事中协助你。”

    “是。”何勉微愣,他听说过宣隐和梅筠不对路,当下也没多问,应声退下了。

    燕熙方起身,门前便有人挡住了日光。

    来人素花玉带束着绯色官袍,补子上的云雁振翅欲飞,四品官的服色。

    对方不置一言地走进来,站在他案前。

    不必去瞧对方脸,燕熙都知道是谁。

    燕熙耐着性子,起身行礼“下官见过梅大人。”

    梅筠道“我奉命到此彻查刘秉案,此案由你参劾,你又是工部都给事中,从今日起至此案查清,你跟在本官身边,配合本官查案。”

    燕熙不紧不慢地说“各类文书及证据,下官已整理好,交给左给事中何勉了,一会他会和您的人交接。我要说的,在弹劾书里写的很清楚了,再有什么细节,我的左右给事中也都知道,梅大人问他们即可。下官身为工科都给事中,身负监察工部之责,又向上对圣上负责,责重事多,恕下官不能全程陪梅大人,万望梅大人海涵。”

    梅筠眸光微沉,冷声道“宣大人今日拒了裴青时和宋北溟,眼下又要拒本官,你真以为单凭你一个人,能搅动靖都的水”

    燕熙不卑不亢地说“既然梅大人已知我拒了一位正三品的

    副都御史和一位二字郡王,而梅大人只不过是个四品官,何苦来找下官浪费时间”

    梅筠愠道“宣隐,你此番动了刘秉,以为就拔除了他背后的势力么知道他是怎么上位的这几年帮谁做过事你想明白自己这次得罪的是什么人么”

    燕熙好笑地弯了眉眼,眼底却是冷凉,他说“我知道啊。刘秉帮姜家、萧家都做过事,后面还有韩家生意的影子,甚至一众新权贵也时常找他办事。那又怎么样”

    梅筠怒意上涨,压迫地逼视他“你是当真不怕死”

    燕熙站得笔直,毫不动容地说“我宣隐就一个人,有甚好怕的他们来再多人,我也不会失去更多了。”

    一无所有,所以不会失去更多了。

    梅筠盯着燕熙。

    他眼前的这个男子,其实不过十九岁,模样尚未完全褪去少年的稚嫩。这么个美人儿在浓稠的官场上,像一朵孑然而立的白色花朵,好似任何一个人都能上手摘取,可偏又长了一身的刺。

    那么柔弱,那么洁白,那么破脆,又那么尖利。

    一点都不像他夜夜梦到的那个同样十九岁的人。

    可他见到宣隐就是忍不住想要试探。

    梅筠觉出微妙的古怪来,又在这咱古怪之中感到难受。

    五年的忍耐,并没有让他的梦境减少,他越来越挫败地发现,他居然开始从每一个可能相似的人身上去找当年那个少年的影子。

    他甚至疯狂到追着莱州王之国的车架狂驰了两日。

    他的殿下不肯见他。

    他又灰头土脸地回来。

    他一身疲备地回到朝堂,头一件事便是听到宣隐参了刘秉的惊天霹雳。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梅筠感到有一双手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推动着时局发展。

    梅筠眼底的血丝爬上来,他盯着宣隐,声音有些狰狞“宣隐,你是个疯子。”

    燕熙亲眼看着梅筠光鲜高冷的外表在寸寸崩塌,他心中升起痛快,忍不住微微笑起来说“是啊,我是疯子,不乖巧、不听话、不温和,我这般不讨喜,梅大人何必来找下官凭白生气,往后少来往的好。”

    梅筠觉得燕熙的笑容格外刺眼,他退开两步,给了自己一丝的喘息空间,再逼问“陛下许你什么了”

    燕熙高傲地仰头说“梅大人,您是监察官,比谁都知道不能过问打听圣上对六科的旨意。您问这话,不怕下官参您吗”

    “果然是冥顽不灵。”梅筠咬牙切齿道,“你知道为何一个个都在今天找你吗”

    燕熙无所谓地笑“还能是为什么无非是拉拢收买的人心手段罢了。梅大人,下官不吃这套,你死了这条心吧。”

    暗卫跟了燕熙一天,燕熙只好偷偷递了帖子叫商白珩和周慈晚上莫到宣宅。

    如此,今夜便没有新的清心汤,又要难熬了。

    燕熙这么想走,缓缓走回宣宅,却在行至某一处街角时,被几个流氓堵住去路。

    不用想,都知道是有人要寻事教训他。

    燕熙孤零零地站在无人问津的角落,看起来有些无助。

    他的手垂在两侧,并不打算出手。

    领头的流氓举着棍棒敲过来时,他“啊”了一声,做出以手护头状。

    疼痛果然没有落下,有一人影跳出,转眼间便将几个流氓都解决了。

    燕熙好似害怕地贴着街墙,问那个连刀都没出的人“你是谁”

    对方拍了拍向上沾的灰,对燕熙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北原踏雪军,明威将军,方循。”

    燕熙没想到对方来头挺大,他按下官礼拜了一下道“下官何德何能,让一个正四品的

    武官来护卫,实在是过意不去。谢过方将军了。”

    方循回了一礼道“宣大人客气。若当真想要谢我,这几日便少往人少的地方走。”

    燕熙明知故问“这几日为何”

    方循说“今日之事,近日会不断发生。宣大人身系重案,不能有误。还请着紧些。”

    燕熙心思一沉。

    他蓦地意识到,今日裴青时和梅筠反常,纡尊降贵来找他的直接目的是什么。

    拉拢只是其一;更直接的是,裴青时和梅筠也料到他近日会遭遇伏击和刁难。

    如此说来,裴青时要他有事相告、梅筠要他跟在身边,是真的有意提携帮助年轻人。

    如此说来,裴青时和梅筠在官场还不算混蛋,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以他们马首是瞻的同党了。

    只是裴青时和梅筠偏偏对原主那般,无非就是原主心某情愿倒贴并不需要拉拢,说到底他们就是看不上原主。

    谁会对送上门的人重视呢

    哼。

    践踏别人的心意才是真的犯贱。

    燕熙不能暴露会武,也就随了方循的意思“那便有劳方将军了。”

    “宣大人客气。”方循回完话,闪身回到了暗卫的位置。

    燕熙缓缓走回家,到家门口警惕地顿住了脚步。

    门上挂锁的位置变了。

    他再敛息一听,家中有人。

    燕熙本能地想要环视探查,想到方循还在观察他,于是换上了疑惑的表情,捏起挂锁道“咦,我今晨离开时,锁不是这样的有人来过”

    虚空中传来方循的声音“宣大人莫惊慌,并非有盗贼。我家小王爷在贵宅久候多时了。”

    燕熙一怔。

    宋北溟在他家里

    他心中叫苦连连,这可比盗贼可怕多了

    燕熙手按在门上,不想拿钥匙。

    不遂人愿的是,有个人影从院中跳出,对燕熙行了一礼,在燕熙诧异的目光中,拿铁丝开锁,推开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我家小王爷请宣大人喝茶。”

    燕熙看此人是都越,便知道躲不过了。在都越坚决的邀请下,他不甘不愿地往前一步,一只脚踏进门槛。

    他脑海中飞速地盘算着今日暴露的底线在哪里。

    可变化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机会,屋里飘出了一种他陌生的药茶香。粗略判断,里面应该有红参、当归、丹参

    要命,皆是活血培阳的药。

    不可以。

    不好闻。

    不能靠近。

    他喝清火药尚且抑制不了荣,再闻这些与荣同源的药,简直如火炽烤。

    燕熙扭头就想往外跑。

    都越轻轻推他进了门,身后的门应声关住了。

    宣宅的厅堂门口有一位宋家的侍卫,对他恭敬地做出请的姿势。

    燕熙鼻子隐有微痒,培阳药助长气血,若他吸得太多,怕是要流鼻血的。

    他脚步粘在地上。

    那个侍卫请他进的地方,既有培阳药气,又有宋北溟,进到那种封闭的空间绝非明智之举,燕熙不肯迈步。

    无声地对峙片刻,宋北溟在厅堂里大约等得厌烦,叫人推了轮椅出来。

    只见宋北溟手中握着热茶,在已见闷的初夏里竟还严严整整地穿了两层衣衫。

    都越提了灯笼在宋北溟身旁,然而橘色的烛光也照不暖宋北溟脸色。

    太苍白了。

    燕熙此前每一次遇到宋北溟皆发生惊心动魄的事,根本不尽细细观察宋北溟的模样。

    此时静看。

    宋北溟的五官极

    为英挺,少年时桀骜英俊,此时不过才二十一岁,竟再难以寻见原来的恣意不羁。

    只是宋北溟的长相实在是得天独厚,英俊得占尽便宜,被一层阴冷病气罩着,却不显颓唐,连在夜色里,都瞧不出阴暗。反而如鬼似魅,苍白的唇色似要饮人鲜血。

    又邪又俊。

    燕熙想,宋北溟为何会变成这样

    因为家庭剧变

    因为枯

    还是两者皆有

    可宋北溟既为北原王,手上还有踏雪军,境界比燕熙不知好了多少,为何要用枯呢

    燕熙怔忡地瞧着宋北溟。

    宋北溟也瞧着他。

    燕熙知道宋北溟也闻到了。

    因为宋北溟将热茶交给都越,用一种冰冷探究的目光打量着他。

    燕熙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

    宣宅的小院只有十步平方,即使露天,两个人也只有几步之遥。

    在他们目光之外,即便没有肢体接触,心照不宣的药香已经在虚空中彼此问候。

    荣的燥意被温柔地抚平。

    夜色在燕熙看来,不再那么闷烦,夜风从热油变成了凉水,带着“枯”的微弱药味抚过他衣衫藏不住的那些雪白肌肤。

    沁凉的舒服。

    燕熙长舒了一口气。

    之前几次遇到宋北溟,或是偶然经过,或是若即若离,或是冲突不断。这次平静的接触,才叫燕熙体会到了枯对荣轻而易举就能实现的安抚。

    燕熙失笑,枯荣既为一对,他上次能闻到宋北溟的药香,宋北溟自然也能闻到。他能猜到是宋北溟,宋北溟自然也能慢慢猜到他。

    其实他早就暴露,实在没必要再自寻烦恼地藏着掖着。

    就在燕熙要放下心来,思考如何解释“荣”的来源时,那宋北溟突然发难说“请小夏大夫来。”

    燕熙一愣,顿时警铃大作为何要叫大夫大夫姓夏和夏先生是什么关系宋北溟想做什么

    燕熙只觉不好。

    寻常的大夫对荣枯根本束手无策;而知道枯荣底细的大夫,若只想救其中一个,定会动另一个人血脉的念头。

    燕熙手指青筋毕露,眼中隐现寒光。他不可能给宋北溟当解药的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