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说的都说了,能做的也都做了,实在没别的法子了，也只能寄希望于老院判了，希望他这几日刚好想出了别的办法。

    也不一定非得是他，只要对秀玉的病有办法的,哪怕冒险自己也要试一试。

    要是这法子真有用,这人就算做不了院判也能做院判之下的第一人，就看他们抓不抓得住这个机会了。

    他睡外面是怕秀玉一不小心滚下床,现在倒是方便了他起来了。

    他察觉到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了，知道这事不能再拖了，这才坐了起来,他是给她盖好了被子要掖好了被角之后才让小谭子去叫太医们进来的。

    苏培盛以为第一个进坤宁宫的一定是他,第二个是楚院判,没想到万岁爷有别的事吩咐他,他根本没能进坤宁宫。

    万岁爷让他出宫一趟，到该进宫的人府上去知会他们一声,让他们快些进宫。

    万岁爷都这么吩咐他了，说明皇后娘娘是真不行了,可怎么会呢,明明前几个月娘娘还天南海北的到处跑呢,这就不行了，莫不是楚院判诊错了脉吧。

    可也不对呀，楚院判一个人诊错了脉是有可能,总不会太医院的太医都诊错了脉吧,那太医院怕是要散了。

    再说了,还有老院判。呢,他可不信老院判会诊错脉,这么看来，皇后娘娘是真不行了。

    难怪万岁爷不但不让他们进去，还把坤宁宫里不受娘娘重用的宫人都赶出来了，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现在脑子乱得厉害，心也跳得厉害，万岁爷怕是也是如此，这一面不能让人看见，他当然要赶人。

    他在万岁爷身边这么多年，一向守规矩，这回不行了，他怕他动作慢了就来不及了，所以他是跑着去的上饲院。

    他这个身份是用不了御马的，可上饲院又不是只有御马，他用不了御马，还用不了别的吗。

    而且他还得去找那车赶得最稳也最快的车夫，这样才能快去快回。

    早知道他根本进不了坤宁宫他根本就不该站在最前头，他就应该站在最后头，这样也能节省点儿时间。

    除了苏培盛在宫里跑起来了，还有一个人也在宫里跑起来了，这个人就是楚院判。

    皇上让人拦着他们不让他们进坤宁宫就够奇怪的了，他们都进去了，却不让苏培盛进去，苏培盛还走了，这就更奇怪了，他立马就意识到这是出事了，当然得跑。

    不过他没跑几步就到地方了，他连忙住了脚，算是勉强维持住了自己的体面。

    他进去的时候皇上也刚好出了来，看来是等他们等得不耐烦了，又实在着急，不然这种时候他是不会出来的。

    他记得上次也在在坤宁宫，也是来了这么多太医，不过那些医术不算高超的太医们是在他和他师父因为皇后娘娘的药方争执不下之后才进来的。

    这次不一样，这次他们直接就进来了，可见皇上有多着急了。

    楚院判本来就是第一个进坤宁宫的，又是跑着进来的，所以他也是第一个进秀玉的寝宫的。

    不过他只是太医里面的第一个，要真算起来他其实是第二个进来的，而且他的步子很快就顿住了。

    他给皇后娘娘诊脉虽然不用悬丝诊脉也还是不敢直接碰皇后娘娘的手的。

    之前皇后娘娘不管是醒着还是睡着手都是放在被子外头的，这回不一样，这回她的手是放在被子里头的，他就算过去了也没用，干脆就站住不动了。

    最后还是皇上自己蹲下去把皇后娘娘的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他才能给皇后娘娘诊脉。

    不过他见过皇上在皇后娘娘面前低头，也见过他在娘娘面前弯腰，还真没见过他蹲下去，而且是说蹲就蹲一点儿都不带犹豫的。

    皇上不光蹲下了，还伸手在皇后娘娘左手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应该是在叫醒她。

    他还以为皇后娘娘已经晕过去了，看这架势不像啊，不然皇上叫她做什么。

    可也不对呀，要的皇后娘娘真能叫得醒皇上这么紧张又是为什么呢？

    他刚才还没发现，现在厉害皇上近了，居然能看见他脸上的汗。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听错了，他好像听见皇上的心跳得极快，就好像有什么事让他惧怕不已似的。

    他很快就知道皇上的心为什么跳得这么快了，因为皇后娘娘根本就没醒，不，这样说其实不对，应该说皇后娘娘已经昏过去了，而且就连呼吸都微弱了。

    这下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规矩不规矩，忙对跟在他后面的他的那些同僚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快些走。

    他那些同僚们因为皇上在这儿所以不敢走得太快，现在看他招手了，也知道这是出事了，一个个走得飞快。

    上一次他们都进来了之后皇上虽然还站在这儿却是往后退了几步的，这回不一样，这回来的还是这么多人，皇上却非但没往后退，反而朝前走了一步。

    别看皇上只往前走了这一步，可这一步是什么意思他们就没有没看出来的。

    皇上这是知道皇后娘娘要不行了，怕他们没有尽全力，也想看看他们有没有想出别的法子，所以才一定要守在这里呢。

    楚院判在给皇后娘娘把完脉之后心就直往下沉，他突然就想起他师父跟他说的话了，他师父说皇后娘娘也就这几天了。

    他听了这话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皇后娘娘明明瞧着精神头比皇上还好，怎么可能就这几天了。

    他师父听了他这话叹了一口气，然后说十三爷瞧着精神头也不错，而且人家还上战场上，不也……

    不也二字后面是什么他师父没说，他却是能猜到的，他师父想说的是，有这么多太医保着，这位爷不也没能坚持多久吗。

    要是现在这床上躺着的是别人，他肯定已经跪下了，他一搭脉就知道皇后娘娘也就这一两个时辰了，他是没有别的法子的，就只能跪下了。

    他都没法子了，他那些同僚就更不会有了，只要他一跪他们就会跟着跪，到时候皇上会不会迁怒于人可就难说了，所以他在犹豫要不要跪。

    他最后还是跪下了，他跪下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他的确没办法了，第二个就是因为他看见他的同僚们之中有人在往前挤。

    这种时候还敢往前挤，这人要是有真才实学也就罢了，偏偏这人没多少真本事，平日里最爱的不是往医书里钻而是吹牛说大话。

    他不用想都知道这人为什么要往前挤，不就是想在皇上面前露脸吗？

    这人这是以为皇后娘娘还醒着，所以不打算用医术让皇上记住他，倒是打算用那张嘴给自己搏一个前程，他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岂是他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

    这人想做什么他原本是不想管的，可这人这么做可能会牵连太医院的所有人，这他就得管了。

    他这一跪他的同僚们果然都跟着跪下了，就连那个本来还想继续往前挤的家伙也跪下了，不过这人是最后一个跪下的，也不知道皇上有没有注意到这人。

    皇上有没有注意到这人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皇上一定注意到他了，因为他被皇上踹了一脚。

    他不怕皇上踹他，就怕皇上不踹他，只要他挨了这一脚这事就算过去了，至少现在是这样的，至于皇上会不会之后问罪于他，这是以后的事，他现在不想去想。

    他现在想的是他师父为什么还不来，还有就是他师父这几天有没有想到什么新的法子给皇后娘娘续命。

    等他师父也跪下了他忍不住想，完了，他还以为师父来得比前几次要快是因为他当真想出了别的办法，没想到是因为钱接他的人不是苏培盛而是小冯子。

    小冯子脚程快，同样的路程，苏培盛得走好一会儿他却只用走苏培盛一半的时间。

    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小冯子不像苏培盛那么惜命，所以他坐的马车出了宫之后能赶多快就会被赶多快，回来得能不快吗。

    他跪下挨了一脚，他师父跪下怕是也要挨一脚的。

    他这个年纪挨上一脚没事，他师父这个年纪要真挨上一脚怕是要出大事了，这么想着他膝行了几步，打算帮他师父挨这一脚，然后他就真又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

    这一脚可比之前那一脚重多了，这要是真踢在他师父身上还得了，他虽然疼，却还是忍不住庆幸自己替师父挡了这一下。

    他看得清清楚楚，皇上擡脚之后是冲着他师父去的，是因为他这时候还敢动所以皇上才换了个方向，这一脚就是这么落到他身上的。

    别看皇上不怎么对他们发火，那是因为有皇后娘娘在边上看着。

    这回不一样，皇后娘娘不一定什么时候人就没了，怕是再没人能在这种时候劝住皇上了。

    别看皇上到现在为止都只是给了他两脚，他那是气急了，等他冷静下来了他和他的同僚们一个都别想好过。

    他是在听见皇上的那句滚出去之后才出的坤宁宫，旁人是怎么出去的他没看见，他的确是连滚带爬的出去的。

    他也不想这样，可他身上实在疼得厉害，站起来就够疼了，走起来就疼了，就这么点儿路，也不知道一共摔了多少回才出了坤宁宫的宫门。

    不过他也看见皇上又擡脚踹了几个人，踹的是谁他没看清，使没使劲他还是看清了的，都把人踹得往后仰倒在地了，又哪里会轻呢。

    这么一看皇上对他和他师父还算是脚下留情了，毕竟他虽然疼可没失态成那样不是，楚院判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