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喝完奶茶, 互留了联系方式，苏念冉就将鹿呦鸣送回了程家。一路上，鹿呦鸣都觉得晕乎乎的, 下了车，鹿呦鸣隔着车窗挥手和苏念冉告别。

    她看过来, 轻勾着唇笑笑, 开着车子离开了那里。

    那一颦一笑中透露出来的优雅，生生的刺疼了鹿呦鸣的眼，变得酸涩。

    车子一溜烟就不见了影, 尾气一喷而出，灼热滚烫，又在尘土间消散。

    傍晚, 鹿呦鸣正做着作业，忽然门被敲响。

    房门“咔哒”一声, 她回头, 看见了端着牛奶走进来的林姨。

    “林姨”

    鹿呦鸣瞥了眼林姨手里的牛奶, 有些手足顿挫, “你怎么来啦”

    林姨脸上笑盈盈的，将牛奶放在桌旁, “来给你送牛奶。”

    “我没有要喝牛奶呀”

    “是你哥哥昨天临走的时候说的。”

    鹿呦鸣眼睛一亮，觉得很惊喜, “我哥”

    “嗯，聿深还说，让我之后每一天晚上都给你送一杯牛奶，现在学习压力大，要多补充补充营养。”

    鹿呦鸣心头一颤。

    紧接着，她又听见林姨说“这聿深啊, 平时话不多，但对你啊，可是真的好。”

    心里像是被掺了蜜，甜滋滋的。

    她握着那杯热牛奶，手心里全部都是汗。

    “不过也是马上要成家的人了，这样也好，等苏小姐嫁过来的时候，就多个人疼了。”

    鹿呦鸣愣怔一瞬。

    她转头，轻声问“林姨，哥哥真的会娶念冉姐吗”

    “当然啊。”林姨满口都是肯定，“苏小姐又漂亮又有才华，苏家和程家又门当户对，上天造就了他们这一对璧人，怎么能不在一起。”

    那杯牛奶似乎凉了下来，透明玻璃的凉度传至手心，都不温暖了。

    林姨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鹿呦鸣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的心里装满了关于程聿深和苏念冉的心事。

    半夜失眠睡不着，鹿呦鸣翻了个身，撩开一半的被子，眼睛望着天花顶闷声吐了口气。房间里静悄悄的，鹿呦鸣将枕头底下的手机摸出来，看了眼时间。

    手机的光在极黑暗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眼。

    她闭着眼眨了眨，好一会儿才适应下来。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三点。

    原来只睡了四个小时。

    她滑动手机解锁，界面还停留在微信的聊天界面上。

    睡觉前，她和阮小念聊了会儿天，聊着聊着，她似乎就睡着了。

    阮小念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足够证明。

    阮小念人呢

    手指点了后退，鹿呦鸣去翻了朋友圈。网络延迟了几秒，但很快就更新出了最近的动态。

    是苏念冉的。

    下午和她喝奶茶的时候，她随手照的两张奶茶图片。

    捏着手机的手不知觉的捏紧，掌心有汗，还黏糊糊的。

    鹿呦鸣缩了缩身子，她将被子盖过头顶，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等到被子里的氧气慢慢变少，她才悄悄挪过一角，透了点风进去。

    但她发现，这样的难受根本不起任何作用，该难过的她还是会难过。

    高二学习紧任务重，鹿呦鸣没空想别的事情，这段时间，甚至连程聿深都撇在了脑后。

    下午班会课，班主任组织同学们开了一场关于梦想的主题班会。

    班会课一结束，教室里就逐渐闹哄哄了起来。

    阮小念碰了碰旁桌人的手臂，凑过去好奇的问“呦呦，你的梦想是什么啊”

    “舞蹈家。”鹿呦鸣几乎不犹豫，答的飞快，而后又接着问“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提到这里，阮小念的眼睛里亮了许多，双手合十，一脸憧憬“我想成为一名旅行博主”

    “把我看见的世界讲给别人听”

    阮小念回头，一脸期许的看着她“你觉得怎么样”

    顿了一秒，鹿呦鸣缓慢竖了个大拇指给她，“有想法。”

    就知道鹿呦鸣又在诓自己，阮小念秒变撒娇精，双手抱着她的胳膊摇了摇，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我说真的你可得支持我”

    鹿呦鸣笑笑，抬手抚了抚她的下巴，声线柔和“我当然会支持你啦”

    得到肯定，阮小念开心，咧嘴笑，“这还差不多。”

    “等我以后当了旅行博主，我一定要你第一个看”

    鹿呦鸣笑着阮小念的幻想，不忍打击道“能这样吗”

    “我说能就能”阮小念十分坚决果断，继续说“以后我想干什么就想干什么，我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少女的眼里发着光，这份美好的梦想，连世俗都不忍心打破。

    放学后，鹿呦鸣留校做扫除。

    夕阳斜下，浅浅光影被树叶切碎，落进窗户里。风一吹，地上的光影缓缓波动，女孩用拖把将地打湿，弯腰俯身向下，一推一回，地板就变得亮一些了。

    拖完地，鹿呦鸣撑着拖把杆掐了掐腰，还没来得及喘几口气，就听见检查卫生的同学在门口说“你们班走廊还没拖哦，搞快点。”

    无奈之下，鹿呦鸣只好拖着拖把去了门外。只是她刚弯下腰时，她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她捂着脑袋，嘴里一直念叨着对不起，慢慢抬头。

    一张精致又熟悉的脸映在她的眼睛里。

    她穿着一件薄风衣，卡其色，里面配一条黑色长裙，勾勒出窈窕身线。头发被束在脑后，向上扎了个丸子头，看起来活力又不失优雅。

    她很高，足足比鹿呦鸣高了半个头。

    还踩了一双高跟鞋，看起来就更高了。

    只是记忆像碎片，鹿呦鸣完全想不起来她是谁，只是隐约记得她见过。

    对方也同时怔愣一瞬，而后眼睛一亮，挎着包的那只手抬起，努力的叫出了她的名字“你是鹿呦鸣”

    “你是”鹿呦鸣努力回忆，脑袋里的那个影子重重叠叠，可就是看不清脸。

    她似乎很开心，连鹿呦鸣不记得她也没关系，“你不记得我了吗上次艺术节，我记得我们见过。”

    等等

    艺术节

    鹿呦鸣脑袋里灵光一闪，有些惊讶的看着她，“你是秦欢老师。”

    秦欢弯唇，她的笑容嵌进暖橙的夕阳里，格外温柔。

    她点头，“你想起来了”

    突觉困窘，鹿呦鸣捏着拖把杆，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啊，秦老师，我不是故意忘记你的。”

    “不要紧。”秦欢摇摇头，”不记得没关系。”

    “嗯。”鹿呦鸣看了看她，伸手指了指侧边，”没事我就先做扫除去了，拜拜，秦老师。”

    秦欢点头，招呼她道“嗯，去吧。”

    鹿呦鸣马不停蹄的拖着拖把离开，秦欢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知觉轻笑一声，回头，继续朝前走。

    高二学期过了一大半，大家都埋在了题海里，似乎都忘记了时间会在缝里溜走。

    下课时间，鹿呦鸣正在誊抄上堂课老师讲的错题笔记，正理清思路，丁嘉玮就走了过啦，到她的桌前。

    “鹿呦鸣，老师叫你去办公室。”

    鹿呦鸣闻声抬头，“现在吗”

    丁嘉玮点头，“看起来还挺急的。”

    ”噢，好。谢谢你。“

    鹿呦鸣放下笔，起身离开。

    她来到了办公室，走到班主任的办公桌前，笔直的站着，出声“老师，你叫我”

    班主任点头，给她从旁边拖了个凳子，示意她，“过来坐。”

    鹿呦鸣不明所以，缓慢的走过去坐下。

    只见班主任从一堆放文件的文件夹里拿出了一张卡片，递给她，直接进入了主题“这是秦欢老师给你的，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

    鹿呦鸣看着那张芭蕾学员邀请函，有点蒙圈，抬头看向班主任，“这是真的吗”

    班主任点头，继续跟她解释，“上次艺术节的时候，她就很看好你，觉得你跳舞很有灵性，是个可以培养的好苗子。”

    “我能看出来你很爱跳芭蕾，视芭蕾为生命，老师建议你好好想想，毕竟这样的机会可不是一直都会有的。”

    “可是这一切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鹿呦鸣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并没有想到秦欢竟然会向她抛出这么大的橄榄枝。

    “就知道你肯定会这样”班主任笑笑，“你先别着急，秦欢老师说了，你先回家想清楚，想清楚了再做决定也不迟，邀请函下面有她的电话号码，想清楚了给她回复就成。”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

    鹿呦鸣点点头，拿着那张邀请函回了教室。

    阮小念正在吃零食，见她回来了，赶紧将手里的零食袋递过去，鹿呦鸣却摇了摇头，耷拉着脑袋，看起来就是心情不好的样子。

    “你怎么了”

    阮小念眼尖，伸手拿过她桌上的邀请函，“这是什么”

    定睛一看，惊讶的能叫出声。

    “邀请函”阮小念很惊讶，双眼睁得大大的，“还是芭蕾学员的邀请函”

    阮小念这一惊呼，让周围围着聊天的同学们都顺势看了过来。

    “你从哪里弄来的。”

    鹿呦鸣答“秦欢老师给的。”

    阮小念更惊讶了，惊讶得连舌头都捋不直了，“秦欢”

    鹿呦鸣托腮，答得忧愁，“嗯。”

    “那你这么忧伤干嘛啊，这该高兴啊”阮小念欢喜的将那张邀请函按在自己的心口上，跟捧宝贝似的，“这样就不用高考了呦呦，你的人生也太开挂无敌了。”

    “”

    可阮小念又怎么能懂得她心里的忧愁。她喜欢芭蕾，喜欢到将它作为自己生命里的一部分，这个邀请函对她来说，无疑就是帮助她实现梦想。可一想到要远走离开，见不到程聿深时，她的心里又是那般的苦涩。

    她开始看不清自己的心了，那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回了家，鹿呦鸣将那张邀请函放进了抽屉里。她趴在书桌上，只有暖黄的灯光陪伴，静谧无声的空间里，她的脑袋里总能想到很多事情，关于鹿爷爷的，关于程聿深的，关于她自己的。

    这个抉择似乎真的很难，她难过的将整张脸都埋进臂弯里，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起身坐到床边，将枕头下那张照片拿了出来。

    指腹轻轻摩挲着上面的人，她轻声问“哥哥，你会支持我吗”

    上次的引资很成功，公司总算是走上了正轨。

    只不过这事情日渐繁复，需要处理的文件也堆积在了一起，程聿深略显头疼。

    他身着黑西装，将少年的气息完全盖了去，愈发成熟的魅力让他看起来更有男人味道。此时的他，正站在落地窗前，与一家公司谈合作条件。

    “我知道贵公司不做亏本买卖，可我们金盛让利的点已经达到了最大，为获得双利润，我想贵公司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一语双关，剩下的，程聿深不说，对面的也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挂断电话，正回头，一抹倩影就从门口走了进来。

    是苏念冉。

    她今天穿了身月白色短裙，双腿白皙修长，肌肤莹白透润，在程聿深眼里一晃一晃的。

    他适时别开了眼。

    下一秒，她叫他，“聿深哥。”

    程聿深瞥她一眼，语气公事公办，“你来干什么”

    女人笑容甜美，走近他，拉了拉他的西装袖，“爷爷叫我来的，说是今天一起吃饭。”

    她说的有些害羞“说是两家人聚在一起，谈谈我们的婚事。”

    程聿深眉心皱了皱，甩开她的手，”不是和爷爷说了，我不打算结婚的吗”

    苏念冉错愕一顿，没想到程聿深会直接这样对她说。

    她想辩解，却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

    程聿深窝火的掏出电话，看到手机屏幕上出现的来电人名字，默了两秒，走远了些。

    “喂爷爷”

    鹿呦鸣在家苦思冥想，终于想清楚了自己心里到底想要什么，打开抽屉拿出了那张邀请函，拨了上面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一秒，里面传来了秦欢的声音。

    鹿呦鸣赶忙说”秦老师，我是鹿呦鸣，关于你给我芭蕾学员邀请函的这件事情，我想找你聊一聊，顺便给你答复。“

    “好，那等会儿餐厅见。”

    一顿收拾后，鹿呦鸣就出门了。出门前，她加了秦欢的微信，很快，秦欢就发了个餐厅的定位过来。

    到餐厅已是中午，一踏进餐厅门，热情的服务生就迎上来。鹿呦鸣报了秦欢的名字，便由一名年轻的男服务生带了过去。

    路过走廊，鹿呦鸣随意一撇，似乎见到了走廊另一边的程聿深。她停住脚步，伸长脖子看过去一个高大男人大跨步的走着，身边还跟了一个娇小女人，那人鹿呦鸣认识，是苏念冉。

    因为程聿深也在这个餐厅，鹿呦鸣开始变得心不在焉，一双小手藏进餐桌的桌布下狠狠揪着，心思也逐渐飘远。

    直到秦欢的声音再次传来

    “呦呦”

    鹿呦鸣一怔，猛抬头看向她，“嗯”

    “我说的，请你认真考虑一下，和我出国去巴黎学习芭蕾，这对你来说，是一个实现梦想的机会。”

    虽然知道自己心里想要的答案了，可拒绝的话，鹿呦鸣好像还是说不出口。

    “我我”

    鹿呦鸣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没做好心理准备，换了句话“秦欢老师，我想先去趟卫生间。”

    来到卫生间，鹿呦鸣用水洗了把脸，沉沉的吐了两口气，准备往回走。可刚走过这条走廊，路过第一个门时，鹿呦鸣听到了程聿深的声音。

    “爷爷，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接着，程明盛气得咆哮，声如洪钟“听听你说的什么话念冉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你不要，那你想要什么样的”

    贴在门口偷听的鹿呦鸣心脏一悸，狠狠紧缩，有些喘不过气。

    “我不管，这婚你是不结也得结，我只认苏念冉这一个孙媳妇”

    ”要是你不娶，我就当没你这个孙子“

    爷爷的话很生气，鹿呦鸣稀里糊涂的落下一颗泪。她难过的指尖都开始颤抖，似乎她幻想的所有美好都被程明盛的这两句话拒之门外。

    紧接着她听见里面的程聿深瘫软无力的声音响起“行，我娶。”

    心脏揪着疼，鹿呦鸣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好像她的世界终于在这一刻崩塌掉，原来，苏念冉和她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他们以后真的会结婚，会生子，会有一个家。

    而她，什么都不是。

    鹿呦鸣拖着那颗碎掉的心脏回了包厢，秦欢一脸笑盈盈的看着她，像是温暖，给她慰藉。

    她什么也没问，只是给她碗里夹着已上好的菜。

    鹿呦鸣看着她，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突然，她出声“秦老师，我答应和你一起去巴黎。”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