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7章 第 57 章

作品:《十里锦

    舜音坐在昏黄的烛光里, 靠墨醉白极近,身上水雾氤氲,吐气如兰。

    墨醉白看着她, 余光能清楚看见她腰臀玲珑有致的曲线, 随着她靠近的动作, 细腰微微下塌,腰窝更加明显。

    墨醉白喉咙上下滑动, 像是着了魔一般,嗓音沙哑的吐出一个字,“有。”

    舜音露出温良无害的笑容,浅浅弯唇,说话时轻轻柔柔,带着说不出的诱惑,“可是怎么办,你是宦官。”

    墨醉白仿佛陡然清醒一样, 眼睫颤了一下,他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努力收回目光, 正襟危坐。

    舜音唇畔笑意逐渐加深, 若有似无的叹了一声“真是可惜本来你是我的夫君,无论你想对我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墨醉白不知想到什么, 眸色逐渐变得幽深。

    他倏然一下子站了起来,不敢去看舜音, 粗重的喘息着。

    寂静的屋子里, 都是他的呼吸声。

    舜音勾唇, 坐直了身体, 她看着墨醉白脸上变来变去的神色, 轻轻笑了一下。

    谁让墨醉白故意骗她,既然他不承认身份,她就只能继续折腾他了。

    墨醉白突然脱掉外衫,动作粗鲁的披到她身上,“晚上冷,多穿点。”

    舜音“”

    她皱眉看了一眼身上的长袍,缓了片刻,才维持住脸上的表情。

    墨醉白还嫌不够,帮她使劲拢了拢衣裳前襟,恨不能把她每一寸肌肤都遮上。

    舜音一口气堵在胸口,烦躁地推开他的手,站起身来,裙摆垂下,烛光映照在她的身上,背虽然遮住了,修长的腿却还露着,肌肤白的晃眼。

    她抬脚往床边走,墨醉白不自觉跟在她身后,亦趋亦步的跟了她两步,然后才猛地停下步子。

    舜音察觉到他的动作,回眸直勾勾地看着他,一双眸子妩媚动人,好像能勾魂夺魄一样,她慢慢后退,然后爬到床上,脚踝上的银铃铛随着她的动作晃动,脚趾无意识地蹭在柔软的褥子上。

    墨醉白下意识屏住呼吸。

    舜音脱掉披在身上的外衫,光洁的背一览无余地显露在他面前,一晃而过,她很快将衾被盖至脖颈处,遮住一身春光。

    墨醉白赶紧低下头去,呼吸不自觉加重。

    外衫从衾被里被扔了出来,砸在墨醉白脸上,迎头盖下,墨醉白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外衫上残留着淡淡的玉簪花香,墨醉白抓着外衫,半天才把它拿下来。

    宫女进来换水,殿门打开又关上。

    墨醉白握着外衫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去屏风后沐浴。

    舜音躺在床上,能听到他一件件脱衣裳的声音,他先解开腰封,把脱下衣衫搭在屏风上,然后跨进了浴桶里。

    舜音翻了一个身,听到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不甘心地抿了抿唇,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

    她眼眸转动,忽然笑了一下,心里有了主意。

    舜音静悄悄地从床榻上下来,透过屏风看到墨醉白朦朦胧胧的身影,她放轻脚步走到屏风旁,突然跳了过去,“夫君,音音给你搓背吧”

    墨醉白脸色大变,连忙扯下屏风上的衣裳,胡乱塞进水里,挡住腰腹以下的位置。

    “呀”舜音将他慌乱的神色尽收眼底,满眼无辜地盯着水面上飘的衣裳,“湿了。”

    “”墨醉白额头突突的跳着,心里一慌,又往水下坐了坐,声音透着疲惫,“不用你给我搓背,你先回床上休息。”

    “那怎么行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去休息,反正我闲着无事,让我帮你吧。”舜音撸起袖子就要过去帮他擦背,笑盈盈道“你放心,我有分寸,不会搓痛你的。”

    墨醉白慌张躲开她的手,在水里转了一圈,坐到对面去,同时还不忘把湿哒哒的衣裳也拽了过去。

    舜音看了一眼他腰腹的位置,故意问“夫君,你怎么了难道是在害羞么,你不用害羞的,音音知道你有隐疾,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你不用刻意遮挡。”

    墨醉白抓着湿透的衣裳,说什么也不肯挪开,他僵硬的坐在浴桶里,脸色涨得通红。

    舜音抬起柔软的手,轻轻抚了一下他的额头,“夫君,你是热了么,怎么冒汗了”

    墨醉白吐出一口浑浊的气息,沉沉点头,“是很热,你去帮我把窗户打开。”

    舜音笑了一下,伸手就想去捞漂浮在水面上的衣裳,“既然热就不要盖着衣裳了,如果开窗吹冷风,我怕你会受凉,不如把衣裳拿开。”

    墨醉白连忙闪身躲避,浴盆里水花四溅,舜音不断伸手去抓,几次差点把衣裳掀开。

    墨醉白攥住舜音的手腕,几乎是咬着牙,“音音”

    “音音在。”舜音莞尔,像是没听出他声音里的急切一样,好整以瑕地看着他,垂目望了一眼自己泛红的手腕,“夫君,你抓痛我了。”

    墨醉白低头看向轻轻一揉就泛红的雪白肌肤,几乎耗费了此生最大的意志力,才将她的手腕放开。

    舜音看着他手臂上凸起的青筋,还有因为忍耐而不断滚动的喉咙,志得意满的笑了一下,见好就收,“既然夫君不用,那音音就不勉强了,这就去帮你开窗。”

    舜音从屏风后离开,将轩窗打开一半,墨醉白眼睛一直追逐着她的身影,隔着牡丹屏风,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夜风吹拂进来,带着丝丝凉意,墨醉白用力闭了闭眼睛,抬起手臂搁在额头上,仰头靠在木桶的边沿,他逼着身上的热度散去,直到一桶水都变得冰凉,他才从水中起身。

    衣裳都已经湿透了,他只能又翻出一身新的来,换上白色的锦缎寝衣,他从屏风后走出来,来到明明的烛火旁,一口气吹灭蜡烛,摘掉了脸上的面具。

    舜音侧身朝里躺在床上,微微闭着眼睛,有些折腾累了,正想入睡。

    墨醉白掀被上床,旁边的位置微微往下陷了一下,床身晃动,吱呀一声响。

    舜音睁开眼睛,盯着面前雪白的墙壁。

    寝宫里只有一床衾被,墨醉白钻进了她的被子里,舜音裸露的背暴露在空气里,微微颤栗。

    墨醉白靠过来,身体很烫,隔着薄薄的布料,贴在舜音的背上,带着潮湿的水汽。

    舜音身体一抖,瑟缩了一下。

    墨醉白嗓音低沉沙哑,“音音,我是不是告诉过你,太监也可以靠别的方法抒缓的。”

    “我不记得了。”舜音手指下意识抓紧枕边的布料,声音不自觉紧张,“我困了,现在想要睡觉。”

    “是你先来招惹我的。”墨醉白贴着她耳边,呼出的都是热气,他扣住她的手,手指插进她的指缝里,“你得负责。”

    舜音眼睛微微睁大,墨醉白低下头去,在她肩胛骨的位置落下轻柔一吻,触感灼热。

    舜音全身一震,眼尾瞬间便红了起来,身体像一根弦一样绷紧,抬手想要挣扎,却被墨醉白牢牢按住了双手,禁锢在怀里,她心底生起一股难言的害怕和紧张。

    墨醉白贴着她光滑的背轻轻嗅着她身上的玉簪香,呼吸吹拂在她的背上,鼻尖不时碰触她的肌肤,一路下滑。

    舜音慌忙转过身,眼眸颤抖地望着他,手抵在他的前胸上,美眸盈盈若水,不断地晃动着,仿佛只要稍一欺负,里面的水就能漾出来。

    墨醉白抬手抚了抚她红红的眼角,低头轻轻吻了一下,露出笑容,“音音别怕,夫君不欺负音音了。”

    他低着头,领口敞着,毫无防备的露出锁骨和脖颈,舜音抬头,直接咬在他的侧颈上。

    墨醉白倒吸了一口凉气。

    舜音报复似的磨了磨牙,不过没咬出血,只留下一个深深的牙印后就松开了。

    墨醉白抬手摸了一下脖颈上的牙印,看着舜音瞪向他的眼神,哑然失笑。

    他轻轻刮了一下舜音的鼻子,“原来小兔子逼急了,真的会咬人。”

    舜音轻哼一声,背过身去,她双目放空,半晌才把紧抿的唇缓慢松开,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肩胛骨上被吻过的地方像被打上了烙印一样,还灼热着,越来越烫人,让人想忽视都难。

    墨醉白将衾被盖在她的背上,遮住那诱人的香气,然后将人抱进怀里。

    舜音顿时紧张起来,想要挣开,墨醉白将人抱得更紧了一点,柔声安抚“就抱着,隔着被子抱。”

    舜音这才没有再动弹,哼哼唧唧地任由他抱着。

    她闭上眼睛,想到墨醉白侧颈那个深深的牙印才觉得心里舒服一点。

    她忽然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精准的找到了墨醉白侧颈的位置,难道她的眼睛真的在慢慢恢复

    一夜无梦。

    舜音睁开眼睛看到陌生的寝宫,吓得一下子坐起来,看到旁边的墨醉白才回忆起自己身在何处。

    墨醉白还未起来,侧躺在床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戴上了面具,手指把玩着舜音的一缕青丝,见她醒来,轻声道“早。”

    舜音看到他脸上的面具就气不打一处来,把头发从他手里扯回来,“什么时辰了”

    “卯时。”墨醉白把手臂枕到身后,漫不经心地勾了下唇,“我今日不用上朝,可以陪你在宫里多玩一会儿,不用急着起来。”

    “你不用去陪陛下用早膳”

    墨醉白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掀开领口,指着上面明晃晃的牙印,“陛下眼睛厉害的很,他如果看到这个牙印,我该如何向他解释”

    舜音抬手摸了摸,墨醉白脖子上的牙印已经青紫,昨天她在气头上,咬的还真不轻。

    她挑了挑眉,丝毫不以为意,“陛下上次看到你身上的牙印,不但没有罚我,还赏赐我了呢,这次他老人家如果看到你的牙印,说不定还会奖励我。”

    “上次是手臂,这次的位置”墨醉白意有所指地顿了顿,舔了下嘴唇,“似乎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舜音碰触在他肌肤上的手指顿了顿,像触电一般把手指收了回来。

    墨醉白继续不紧不慢道“旁人若是看到了,必然以为我家娘子爱我极深,不但急不可耐的想要亲近我,还很霸道,故意在我身上留下印子,好向别人宣誓主权。”

    “”舜音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一个牙印而已,别人哪里会想这么多”

    “那可不好说。”墨醉白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我都想了这么多,别人说不定也会。”

    舜音气急,她之所以会咬他,还不是因为他突然做羞死人的事,怎么反被倒打一耙她想起他昨夜唐突的举动,羞恼地将他推开,一句话也不想跟他多说,直接起床去洗漱。

    墨醉白慵懒地靠在床上,看到她身上的寝衣,目光微滞,“这身衣裳你既然已经穿过,就不能给其他嫔妃再穿,与其浪费,不如把它拿回家去。”

    舜音“”她以前怎么不知道他这么节俭

    她发现身上的寝衣在白日的阳光下更加清透,不由加快脚步,赶紧去屏风后把寝衣换了下来,穿上另一套新襦裙。

    经过昨晚那套寝衣,她对昨日送衣裳过来的那名太监的审美十分怀疑,对这身新襦裙也充满了不信任,她换上之后,马上到铜镜前照了照,转了一圈,仔细检查过后,确认该有的布料一块都没少才松了一口气。

    她走出来,把那套桃粉的寝衣扔在墨醉白身上,没好气说“你拿回去留着自己穿吧。”

    墨醉白顺势拽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进怀里,拿起桃粉色的寝衣比划了一下,“原来娘子还有如此特别的爱好,口味当真是独特。”

    舜音“”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墨醉白手指在寝衣的轻纱上抚过,指尖夹着轻纱,带着薄茧的手指时而揉捏,时而轻抚,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暧昧。

    舜音盯着看了片刻,莫名觉得不自在,“你摸什么呢”

    “此纱触感不及娘子肌肤的万分之一,可惜娘子不让我摸,我只能”

    舜音直接摔门离去。

    墨醉白躺在床上笑个不停,过了一会儿才起身。

    清晨的皇宫里薄雾弥漫,太监和宫女们忙忙碌碌的端着茶点往各个宫里送,晨露从花瓣上滚落,巍峨的宫殿隐没在薄雾中,置身其中,看着周围一切像是仙宫一角。

    庆陵帝派人赏赐了御膳,传口谕说不用墨醉白和舜音过去向他请安了,他还赏了舜音不少赏赐,让他们回府的时候一并带回去。

    待用过早膳后,薄雾才渐渐散了,阳光露了出来,皇宫恢复了往日肃穆的模样。

    消食过后,墨醉白带着舜音往上清殿走。

    舜音走得极慢,她只要想到墨醉白知道她对萧晏琅的心思,就觉得不好意思,忍不住窘迫。

    眼看着上清殿已经快到了,她放慢了脚步,犹豫道“要不还是算了,我也不是很好奇。”

    墨醉白勾着唇角,揶揄道“你不是怀疑皇长孙暗恋你么,咱们去找找证据,说不定他的寝殿里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呢如果他真的是我的情敌,我以后就不给他上香敬酒了。”

    舜音“”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路过御花园,见到一位嫔妃独自站在树下,正在掩帕啜泣着,她穿着一身紫色华服,微微上了年纪,鬓上戴着璀璨的珠钗玉环,看起来雍容华贵,只是脸上满是愁容,看起来十分疲惫。

    舜音上辈子毕竟在宫中住过一段时间,一眼就认出对方是霞妃,霞妃虽然不受宠爱,但她这些年来仗着有师羲和这位兄长做依靠,也仗着是仅存皇子的母妃,这些年来在宫里作威作福,穿金戴银,享受着无比的尊贵,别的嫔妃都要比她矮上一头。

    霞妃再也不见了平时的张扬和嚣张,与平时的她判若两人,她抬头看到他们愣了愣,连忙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珠。

    舜音和墨醉白走过去,微微躬身行礼。

    霞妃看向墨醉白,明知是墨醉白抓了师羲和,也不敢出口质问,毕竟如果师羲和倒了,她就没有了依靠,不敢招惹墨醉白这位宠臣。

    她想着想着,眼泪又落了下来,痛声哭道“九千岁,你可否通融,让五皇子去见国师一面”

    墨醉白声音没有起伏,“为何”

    霞妃擦着眼泪哭道“五皇子自小体弱,这些年来全赖国师庇护,才能存活至今,可他一直有一个习惯,只要他多日看不到国师就会通体不畅,只有看到国师才能好,这几日国师被抓了起来,五皇子吃不下睡不着,有的时候精神萎靡不振,有的时候又过度亢奋,不断打骂宫人,甚至会大发雷霆。”

    霞妃声音微微哽咽,“本宫十分担心五皇子,刚才便去求了陛下,可陛下根本不同意让五皇子见国师,还把本宫训斥了一顿,本宫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五皇子如果一直看不到国师,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本宫恰好遇到九千岁,便只能来求九千岁了。”

    舜音心中叹息一声,看来霞妃对师羲和给五皇子服用阿芙蓉一事一无所知,还以为师羲和是真的在帮五皇子保命,却不知道伤害五皇子的罪魁祸首其实就是师羲和。

    墨醉白面色不变,看着霞妃不卑不亢道“娘娘若是真的为五皇子好,不该把他送去见师羲和,而是应该把他带去太医院。”

    “这是何意”霞妃愣了一下。

    “五皇子并非天生体弱,他之所以总是病痛不断,是因为师羲和从小就用药物控制他,导致他一直体弱多病,因为只有这样,你们才会把五皇子交给师羲和照顾,天下百姓也更会相信陛下天生克子嗣而师羲和拥有神力这件事。”

    霞妃脸色白了白,目露惊恐,“你是说国师这些年一直都在利用五皇子”

    墨醉白淡淡道“五皇子之所以依赖师羲和,完全是因为毒物所致,你把五皇子自小送去师羲和身边,他体内恐怕毒素已深,现在想要根除掉,已经十分困难,甚至很有可能已经无法彻底根除。”

    霞妃整个人呆愣住,难以置信地哭道“自从五皇子生下来,我还没来得及抱一下,国师就说他先天不足,不能把他留在本宫身边,得放到他身边抚养才行,国师说五皇子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本宫心里万般不舍,还是忍痛把五皇子送了过去,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墨醉白垂目看她,目光冰冷锐利,“连师羲和这个人都是假的,还有什么会是真的”

    霞妃面色大变,不自觉把后退了一步。

    舜音和墨醉白看她的面色就明白了,她应当是早就发现了师羲和是假的,只是舍不得权势和荣华富贵,才一直没有戳穿师羲和冒认了她兄长身份的事。

    她一点都不无辜,反而这些年一直在助纣为虐。

    墨醉白目光冰冷下来,抬脚便想往前走。

    霞妃泪如雨下,慌忙拦住他的去路,“九千岁千错万错都是本宫做错了,是本宫糊涂本宫以为他与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害五皇子,可没想到他竟然密谋这么多年,从一开始就是骗本宫的,九千岁,可五皇子是无辜的,是本宫这个做娘的害了他,你有没有办法可以救救他请你告诉本宫,怎么才能救得了他,只要有办法,本宫愿意不惜一切代价。”

    “你如果想要救他,就把他送去太医院,好好配合太医的治疗,无论他如何求你,你都不能心软,至于结果如何,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霞妃含泪点头,六神无主的看着墨醉白,悔不当初,她顿了顿问“国师他可会牵连到师家他做了那么多错事,万死也不足惜,可他不是真正的师家人,要怪只怪我们发现的太晚,大错已经铸成,以前是本宫懦弱,现在本宫愿意立刻跟他划清界限,不知道本宫要怎么做,陛下才会饶了师家”

    墨醉白眸色暗沉,声音毫不留情,“这要问你们自己,你们跟他牵连有多深,利用他做过多少事,他又为你们师家做过什么事,只有你们心里最清楚。”

    霞妃脸上血色尽褪,一下子跌坐在地,惶惶不安的攥着手里的帕子。

    墨醉白没有再看她,带着舜音继续往前走,隔得很远,还能听到霞妃痛哭的声音。

    舜音听着不断传来的哭声,轻声问“以五皇子的情况,还能治得好吗”

    依赖药物最深的明显就是五皇子,五皇子虽然糊涂,还不是个好人,但他生下来就沦为师羲和算计的棋子,在他还没有选择的时候就被师羲和控制了人生,仔细想来,他也是有些可怜的,是一个可怜人。

    墨醉白抿紧唇角,沉声道“我之前问过徐庆河,徐庆河说五皇子沉溺于阿芙蓉已久,毒性已经浸透到他的五脏六腑,恐怕很难戒断,以后会于寿命有损,恐难长寿,以后需要好好休养才行。”

    舜音心中只觉一片悲凉,霞妃若是不贪恋权势,能够早些告发师羲和,也许五皇子还有的救,她最后真正害了的其实是五皇子。

    舜音没有再想下去,抬头问“徐太医今天还在给百姓们派发汤药吗”

    “嗯,一共要派发七天,他会到现场给大家把脉,争取不要落下任何一位百姓。”

    “徐太医是位好大夫。”舜音心生感慨,想起另一件事,“那些像五皇子一样,已经沾染了阿芙蓉的百姓该怎么办”

    “我已经跟徐庆河商量过了,为了避免引起百姓的恐慌,会先找个理由把那些长期服用阿芙蓉的百姓抓起来,然后辅助太医的诊治,待把师羲和所有罪名昭告天下的时候,再告诉百姓实情。”

    舜音点点头,现在也只能这么做了,百姓们不了解阿芙蓉的药性,如果先把实情告诉他们,有些人恐怕会刻意躲避,不愿意接受治疗,只有先强制帮他们戒断阿芙蓉,他们才能够保持清醒,直到彻底解除药性。

    她想了想,提醒道“不能告诉大家有阿芙蓉这样东西,更不能告诉大家师羲和给他们服用的是阿芙蓉,否则有些人瘾劲上来,恐怕会自己去苗疆寻找阿芙蓉,若是他们再把阿芙蓉带到大邺来,以后会后患无穷,与其以后加以管制,不如不让大家知道。”

    墨醉白沉吟片刻,郑重的点了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等会儿我会吩咐下去,不让任何知情人再提及阿芙蓉的名字,也不会公开这件事,到时候只说师羲和是利用药物控制大家,不说具体是什么东西。”

    舜音放心下来,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两人穿过蜿蜒的小径,来到上清殿门口。

    墨醉白站在上清殿门前,仰头看着上面的匾额,神色怀念中夹杂着伤感。

    舜音仰头,跟他一起望着匾额上的大字,忍不住夸赞道“这匾额是谁写的,上清殿三个字写的龙飞凤舞,看起来苍劲有力,十分不俗。”

    墨醉白眸中闪过一丝伤感,低声道“是太子殿下在皇长孙满月时亲手所写。”

    舜音嘴角的笑意僵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转头看向墨醉白。

    墨醉白已经收敛脸上的神色,推开门扉,带着她走了进去。

    偌大的庭院中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不过院落整洁,一切井然有序,院子里的花草都盛开着,还是跟以前一样。

    这两年墨醉白虽然来过皇宫千百次,却从未踏足过这里,今日如果不是有舜音陪着他,他可能也不会回来。

    景还是当初的景,却已经物是人非。

    舜音看了看一眼望不到头的庭院,注意到花丛旁挂着一个秋千,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应该已经不能坐人,却还悬挂在那里,随着风微微摇晃。

    舜音好奇地走过去,“这里怎么会有秋千”

    按照萧晏琅的性格,他应该不会喜欢荡秋千才对,这样一个秋千摆在这里有些格格不入,但也给这里增添了几分鲜活气。

    墨醉白走过来,抬手轻轻晃了晃秋千,眼中蕴含着暖色,“是太子妃的,以前太子妃常在上清殿照顾皇长孙,太子便在这里亲手给太子妃做了一个秋千,方便她午后抱着皇长孙在这里晒太阳。”

    舜音想象着当时的画面,忍不住扬起笑容,感叹道“太子和太子妃感情真好。”

    “嗯,太子妃因为家中变故,十岁起便养在宫中,由太后抚养,与太子是青梅竹马,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比旁人要好很多,婚后从未吵过架,太子也从未纳过妾室,鹣鲽情深。”墨醉白说到这里,神色黯了黯,声音低了下去,“不然太子妃也不会在太子死后,直接跟着他去了。”

    舜音忽然想起来,在太子薨逝的消息传回京城的那一天,太子妃承受不了噩耗,直接饮了毒药,追随太子而去。

    有这样一对恩爱的父母,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她倏然意识到,从萧晏琅的角度来看,他娘是没有丝毫留恋的抛下了他,他同时失去了两位至亲,心里会觉得很孤独吧。

    舜音心疼地握住墨醉白的手,想要把温暖传递给他。

    墨醉白低头笑了一下,将她拥进怀中,“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千万不要随我而去,你要留在这世间帮我看遍花开,我一定会在奈何桥上等你,所以你不用着急,来的多迟都没有关系,我会在那里等你来告诉我花开的有多好看。”

    舜音心中动容,突然难受的厉害,她紧紧地抱住墨醉白的腰,“你永远不许离开我。”

    “嗯。”墨醉白将她的青丝揽到身后,声音轻柔,“我不会离开你,我只是说万一”

    “没有万一。”舜音语气急切,“我们都会好好活着。”

    墨醉白不是太子,她也不是太子妃,她只想跟他一起好好活着,若是有花开,她要跟他一起去看。

    墨醉白失笑,轻轻揉了揉她的脑后,一颗心渐渐暖了起来,“嗯,我们还要白头偕老呢。”

    舜音以前觉得白头偕老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四个字,可有了想白头偕老的人后,这四个字好像变成了最动人最美好的四个字。

    墨醉白牵着她继续往里走,两人来到殿内,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因为这里久不住人,屋子里显得有些冷清,窗外的光影斑斑驳驳的照在地面上,一切都很安静。

    上清殿跟墨醉白临时住的地方不同,这里是萧晏琅住过很多年的地方,留下了很多萧晏琅生活过的痕迹。

    舜音好奇的四处张望着,不敢做的太明显,只敢偷偷的看。

    屋子里清雅幽静,左边靠窗的位置是一张大大的金丝楠木书桌,桌上放着琉璃摆件,墙上挂着梅兰竹菊四幅画,窗户上贴着残留的剪纸,中央摆着两只白鹤香炉,做工精美,座椅旁放着一个大大的青瓷花瓶,往右走是卧房,卧房则相对简单一些,没有太多的东西,只有墙壁上挂着几幅名画。

    她注意到外厅的博古架上放着很多难度很高的鲁班锁,比她屋子里那些复杂多了,舜音偷偷吐了下舌头,这就难怪墨醉白能够那么轻易的解开她那些鲁班锁和九连环了。

    舜音在屋子里看了一圈,发现屋子里能玩的东西除了鲁班锁就再无其他人,她想起墨醉白曾经说过,他小时候总被爷爷管着读书习武,没有太多玩乐的时间,看来他所说的爷爷就是指庆陵帝。

    萧晏琅自幼聪慧过人,庆陵帝对他寄予厚望,从小就亲自把他带在身边教导,他从九岁起就每日跟着庆陵帝上朝,旁听朝中之事,十三岁起便参与到朝政当中,逐渐能够独当一面,如今算起来,他确实没有多少可以玩乐的时光。

    舜音想到小小的萧晏琅被关在屋子里读书的场景,忍不住心中泛酸,抬眸对墨醉白道“有时间我们去郊外放风筝吧。”

    她想跟墨醉白去玩那些墨醉白没有玩过的东西,虽然不能把童年补回来,但至少体会一下那种快乐。

    墨醉白以为她想玩,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舜音莞尔,眉角眼梢都染了笑意,清澈动人。

    墨醉白晃神一瞬,捏了捏她的耳朵,“怎么突然笑得这么开心”

    舜音把他的手拉下来牵在手里,“只是忽然想到我们以后还可以一起去做很多事,我们夏日可以去游湖,冬日可以去看雪,春天可以去踏青,秋天还可以像现在一样,手牵着手去看落叶,就算什么都不能做,也可以安安静静的呆着。”

    墨醉白心情渐渐好了起来,心中生出几分向往。

    两人在上清殿里逛了一圈,快到晌午才从皇宫里离开,准备回府。

    来到宫门前,舜音才看到庆陵帝赏赐给她的东西,里面有最新样式的绸缎布料,有精美的珠花玉钗,还有不少新奇的小玩意,都是最近最流行的那些小姑娘喜欢的东西。

    舜音情不自禁抿起嘴角,含笑看着这些赏赐,这天下的好东西基本都在宫里,有许多是有钱也买不到了,她瞧着自然新鲜。

    墨醉白挑了个粉桃形的步摇戴到她的头上,打趣道“自从成婚之后,每次陛下都只赏给你,而不赏给我,你说我这个宠臣是不是失宠了”

    舜音陪着他打趣,“那你以后可要尽力来讨好我,由我来宠你,你看我把每次的赏赐分你一半好不好”

    墨醉白摸了摸下巴,露出认真思考的模样,嘴角上扬,“当不成宠臣,当宠夫好像也不错。”

    舜音被他逗得弯起眼眸,咯咯笑了起来。

    两人正站在门口说笑,徐庆河远远走了过来,揶揄道“在下每次见到九千岁和夫人,你们感情都这么好,实在是羡煞旁人。”

    墨醉白抬头道“你和红泞姑娘现在也是佳人成双,有情人终成眷属了,何须来羡慕我们”

    前几日,他已经派人成功赎出了红泞,将人送到了徐庆河的府上。

    徐庆河抚了下长出的胡茬,颇为苦恼的样子,“我已经忙的几日未曾回家,我现在这副蓬头垢面的样子,恐怕红泞都要不认识我了。”

    舜音和墨醉白哑然失笑。

    墨醉白笑道“等把这些事解决了,我会请陛下让你休沐一段时间,到时候你可以好好陪陪红泞姑娘。”

    徐庆河一喜,像模像样做了一揖,“如此就谢过九千岁了。”

    舜音听他们的对话,知道他们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应该是比之前熟悉不少,徐庆河那样古怪性格的人能如此与他们说笑,看来是心里非常认可墨醉白的。

    三人站在门口聊了一会,都有事要忙,就没有多待。

    徐庆河亲自送他们到马车旁,舜音正要上马车,徐庆河突然问“不知夫人喝了一段时间汤药,夜盲之症可有恢复一些”

    舜音看了一眼墨醉白,抿了抿唇,对徐庆河摇了摇头,“好像还未有效果。”

    徐庆河低头思索,“看来还要多喝一段时间才行,等我再给你开两副药,过几日我会到府上给你把脉,到时候再看看用不用换药。”

    舜音心虚的点了点头,谢过之后,赶紧上了马车。

    马车启行,舜音掀开帘子往外面看了看,街道上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百姓们有说有笑,店铺开张,街上的小摊位也都重新摆了出来,小孩子们在街道上穿行打闹,四处热热闹闹的。

    舜音白皙的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认真地看着外面,头上的步摇随着颠簸的马车晃来晃去,坠在尾端的一颗颗粉色小桃子互相碰撞,煞是可爱活泼。

    墨醉白自然而然的垂目看向她的脚踝,他记得那里有一个小铃铛,那个小铃铛现在是不是也在晃来晃去,发出低微的脆响

    他不敢回忆那副勾人的画面,轻轻闭上了眼睛,可那小铃铛还是一直在他心口晃个不停。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